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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礼主要是觉得,比他年纪大一岁的程薄霁在他面前掉眼泪,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他不开窍,自然不觉得美人垂泪多么叫人心疼或者是心痒难耐。他只是孩子般地去看热闹,说起程薄霁,口中也是只有好话的。

“我看学哥多好的一个人,又温柔又喜欢照顾我。没想到他也有那么难过的事情,难过起来也会哭出来。”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说的人没有当真,听的人确实当了真了。

言扶埋着头,穿帽绳的动作迟缓了下来。

都不必去问,什么学长学哥师哥这些称呼里面具体是谁。因为池礼提起这些称呼,就是在独独指代程薄霁一个人。

他顺着连帽位置的边缘一直摩挲着,卫衣的料子有点粗硬,他轻轻摸着,没抬头。

他没抬头,不是因为不高兴。只是因为他刚才分了神,一时间找不到帽绳缩起来的头在哪里了。

言扶找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之前的动作,继续捻着帽绳,一点一点穿着。

他状似无意,仿佛也和池礼一般毫不在乎地开口:“……他哭什么。”

程薄霁有什么需要在池礼面前哭的吗?言扶性子淡,他平日里都闷闷的,他都没在池礼面前哭过呢。

要多大的委屈,才要在池礼面前哭一场呢?

“一些家里的事情。”池礼含混着说过,只感慨,“这么一想,咱们也挺好,咱们那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情都彼此分享!”

池礼甚至可以说,他们彼此之间没有秘密。

他向后靠去:“多好呀,就是这样才好呢,不然没有一个这种程度的好朋友,人岂不是就要被憋死了?”

池礼的声音清澈悦耳,像是冷泉水珠,透亮地滴进湖泊。

可这么好听的声音,也还是叫言扶脑子有些乱。

他把帽绳的头从帽檐口位置的洞里揪出来,拎起卫衣调整了几下,把两边的帽绳拽得一样长。

他做完了这些,才回身。

言扶瞧见池礼坐在他们一起捡回来的椅子上,后仰着,凳子的后两条腿支撑在地面上,前面两条腿悬着。

池礼支着长腿抵着地面,晃悠两下,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在想什么?

想委屈到哭出来的程薄霁吗?

程薄霁长得多好看啊,大眼睛,哭起来没准是那种琼瑶式的落泪,一大颗眼泪滚下来,碎开的时候和钻石一样。

程薄霁人也很好……真的。

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想着他不就好了吗?和言扶在一起的时候,只想着言扶不行吗?

和言扶在一起的时候,也想着程薄霁,那言扶心里有些憋闷酸涩,也不是言扶小气,对吗?

言扶想说点什么。别想程薄霁了,或者你很喜欢看人哭吗,之类的话。

可叫他说话,是太难的事情了,零碎的词语浑浊在脑壳里,堆压在喉咙口,呼噜了两下,难以成句,又被别的心思散开去了。

于是,他最后只是说:“没吃完的柚子,我都剥好了,裹着保鲜膜放在冰箱里了。”

池礼歪着头,盯着他。

池礼突然严肃地叫他的名字:“言扶。”

他问:“你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言扶抬起眸子,和他对上眼神,又移开目光,只肯看向他脖颈的位置。他连他的脸都不正眼去瞧,他刚刚想说的,除了柚子,还能是什么呢?

池礼见他默认,微微拧着一点眉毛。

真是,怪死了。言扶一向是,很怪的小孩。

-

程薄霁那边,他也恍恍惚惚的。

他抱着柚子回去了,回到了阶梯教室,继续去听法学院组织的讲座。

可任由台上的教授怎么鞭辟入里地讲物权法,他都坐在那里,把那颗大柚子抱在腿上,下巴搁置在桌面上,眼神空空地发呆。

旁边一起来的朋友见到了,难免打趣他。

“怎么了?刚出去一趟,拿了个柚子,现在就连听讲座都听不进去了?”朋友啧啧啧了几声,“什么事这么叫你放空啊?池礼答应你了,还是你亲到池礼了?”

都没有。

程薄霁有点羞赧的郁郁。都没有,结果他就已经在这里傻乎乎地发呆了,才最叫人郁闷了。

追求,没被答应,甚至人家根本不知道这是追求。亲,自然也没亲到,他反而被形容是地皮菜。

地皮菜,听这个名字都要了绿茶的命了。

如果一定要被形容是什么植物,他怎么就不可以是普罗旺斯薰衣草或者是格拉斯玫瑰呢?他怎么就是地皮菜,怎么就土土的?

听起来不漂亮不柔弱,听起来是满地爬着长出奇迹的灰秃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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