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陆思茗的声音。
陆思茗接了夏邻星的号码。
对面的声音懒洋洋的,问他是谁,找夏邻星有什麽事吗,声音温暖,缱绻,听着像被很好地爱着的样子。被夏邻星爱着的样子吗。
池旌瞬间就挂断了电话。
他面色空白地将手机放在一边,电视新闻变成空无的背景音,他坐在沙发上,任由阳光无谓地落下,把他晒得无比冰冷,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为什麽不要我呢。
一个只在深夜梦回的时候会悄悄冒出来的懦弱的疑问,在此刻疯狂地尖叫起来,在池旌心里叫嚣:为什麽不要我呢?为什麽要去找别人,为什麽连一句分手都不肯跟他说就离开,是因为我做不到麽,是因为我打了人,还是因为我不够好?是还在介意最开始的欺骗吗,他道歉了,他那麽那麽努力地道歉了,他向夏邻星告白的时候看着他通红的脸和闪着光的眼睛,他以为自己能够得到原谅,难道不是这样吗?
明明说了,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愿意去的啊。
选了别的人。选了别的更好的人。所以,是连让我跟去,都觉得不愿意,觉得丢人吗。
一道巨响轰的响起,把池旌唤醒。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砸了手机。长成一只大狗的宝宝有点不安地低叫着凑过来,蹭着主人的腿,池旌却没有看他,只是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
从这一刻,池旌决定了。
无论付出什麽代价,他想,他都要带着夏邻星下地狱。
至死方休。
一直都。
池旌把反锁的门打开了。
他把夏邻星的手机还给他,一言不发,送夏邻星走下楼。
老楼陈旧的楼梯发出嘎吱的声响,黯淡的声控灯有气无力地亮,池旌沉默地走在夏邻星身后,把他送到楼下。
提前叫来的车已经在路边等。直到夏邻星上车,他都没有再和池旌说一句话。
也没有为池旌回头。
车子缓缓开走,开过蜿蜒的旧巷,彙入大道上来往的车流,夏邻星坐在里面,靠在靠背上,侧过头,看着车窗看了很久。
窗外落下沉沉的夜色,司机问他去哪,夏邻星声音轻轻的,说去高铁站,他看见自己的脸倒映在车窗上,落魄的苍白的疲惫。
最后夏邻星把手机打开。
一打开,信息像爆炸一样涌进来,潮水似的塞满夏邻星的视线,他艰难地从里面挑出最重要的几条回複,先是给熟悉的几个朋友报了平安,然后跟公司说没有事不需要报警只是需要一个长假,然后给哥哥打电话。
电话响一声就接通了。
“……星星?”
夏邻星的眼眶瞬间红了。哥哥,他喊,声音小得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哥哥,对不起。
从呼吸声的频率的声音来听,夏邻辰显然非常愤怒,但听到夏邻星的道歉声,他的愤怒像一截卡在管内发不出来的爆竹,半晌,也只能低声问夏邻星,“你出了什麽事?”
夏邻星喉咙干痒。
“和那个,池旌,有关系。是不是?”
“……嗯。”
“他胁迫你?”
“不是。”
“那是什麽?”夏邻辰的声音瞬间变得光火,“星星,你最好能在三秒内给我一个合理的三天消失不见的理由,否则我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在哪?”
“我在D城。”
夏邻星的声音很低,“哥哥,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很想回家。”
夏邻辰的声音瞬间卡住。
他的呼吸的声音,顺着电话的电线传到夏邻星的耳边,让他几欲落泪,夏邻星想自己真是个混蛋,不称职的孩子,不懂事的弟弟,不能信任的恋人,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但夏邻辰在几秒的沉默之后,和他说:
“回家吧。”夏邻辰轻轻说,“你回家,哥哥在这里。”
夏邻星的眼泪最后还是落了下来。
他买了今天最晚的高铁票,跑回老家,打车上了山,连夜回了爷爷奶奶家,他爸妈自从他们兄弟俩都出去读书,就经常回到这边住,看到忽然出现的夏邻星也很惊讶,大概是夏邻辰瞒得很好的缘故。
“怎麽突然回来了?”妈妈很惊讶,帮夏邻星脱外套,“邻辰没和我们说呀?哥哥不一起回来?”
夏邻星摇摇头。
“跑出去这麽多年都不愿意回国一次,这次怎麽忽然回家?”爸爸也在旁边帮腔,被妈妈瞪了一眼,“这麽晚了,不要和星星说废话,好了,星星你先去洗漱,爷爷奶奶睡了,明天我们再一起吃饭哦,他们都好想你的。”
夏邻星闷闷地“嗯”了一声,觉得自己在父母面前缩成小小一块,又变成一个孩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