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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怕什麽来什麽。
一个小兵不知怎麽地找到了他们,带话说蒙将军在沣河边,等着李冕过去试龙船。
所谓龙船,就是工部专程修筑的一条足有三层楼之高的大船。观礼当日由天子率使臣和百官登船,从沣河北端顺流向南,检阅停靠两岸的大周水师。
蒙赫冠冕堂皇地找了个理由,说没有天子而擅登龙船等同于“大不敬”,非要李冕同去。
胳膊拗不过大腿,才休息了不到两刻钟的李冕,又被拽去试船。
夜里的沣河起了风,几乎要将士兵手里的火把吹成一条直线。
风大浪就大,蒙赫常年操练水师,行于风浪亦如履平地。而李冕几人就惨了,除了常年习武的霍起能勉强稳住,李冕和沈朝颜几乎都是要人扶着才能站稳。
李冕气得要死,甚至怀疑蒙赫就是看今晚浪大,才非要他来,为的就是让人看他笑话!
而他后面的沈朝颜也是行的颇为狼狈,比李冕更惨的是,她出门没有带婢女,同行的又几乎都是男子。她找不到人可以扶,衡量一番,只能偷偷去扯霍起的袖子。
水色火光之中,一抹青黑的影子闪过。沈朝颜手上一紧,拽住一只温热的大手。
她直觉不对,下意识就想挣脱。然而一个巨浪过来,船身剧烈地一晃,踉跄之时,那只手便堂而皇之地拽紧了她的。
船头上传来李冕惊叫的声音,周围又是一阵骚乱。
喧杂的人声风浪之中,两人默契地沉默着,许是因为方才的颠簸,沈朝颜当下只觉心如鼓擂。偏生那只手的主人好似浑然不觉,将她拉得更近了几寸,甚至另一只手也轻搂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固在了身前。
他的呼吸沉而稳,将发心也搔得酥痒。
明明只是个寻常的试船,怎麽一切都突然发展去了暧昧的方向……
沈朝颜浅浅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动弹不得,于是也只好逆来顺受,怕一拉一扯之间,气氛会更加尴尬。
“这是什麽?”
李冕的声音被风送过来,沈朝颜朝前面望去,只见蒙赫瞥了眼河岸一侧的木台道:“是观礼当日要燃放烟花的烟火台。”
“谁来放?”李冕好奇。
蒙赫道:“臣会在起始的一个烟火台点燃第一道礼花,之后每一个站点,会根据龙船的行驶速度,点燃接下来的礼花。”
“这样……”李冕若有所思地点头,眼睛里显出一抹狡黠。
“那……既然今日朕连龙船都试了,这观礼要用的烟花,也请蒙将军一并查一查吧。”
蒙赫愣住,脸色霎时变得不怎麽好看。
然不等他推脱,霍起赶紧也在一旁煽风道:“对对对,拿蒙将军自己的话说,就叫善始善终、有头有尾。”
一张嘴斗不过两张,况且李冕金尊玉贵地开了口,合情合理的要求,蒙赫很难拒绝。
于是一行人又乘船回了起始点。
蒙赫和两个侍卫架一艘小船靠岸,当真登上了烟火台。
李冕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奋地将沈朝颜拉到身边,嘚瑟到,“等下我们就乘船走个十里地,让这个老匹夫跟着一路点。”
他对自己这个想法很满意,又补充道:“早想到这个法子,朕就应该午时来试船,看那老匹夫在烈日暴晒下跟船跑,才够朕解气!”
言讫,李冕转身看向岸边的烟火台,吩咐道:“行了,让蒙将军点火吧。”
“準备——”
黑夜里响起嘹亮的口号。
蒙赫从侍卫手上接过火把,点燃台上烟火的引线。
河面上的风不知何时烈起来,把那人的声音都吹得晃蕩。
沈朝颜扶靠在护栏,擡头看见头上那片黑沉沉的天,似乎是要落雨的样子。
也许是河风吹得人不清醒,看着烟火台上一个个堆放好的烟花筒,沈朝颜的眼前却莫名浮现出昨晚在驿站里见到的那个黄掌柜。
她蹙眉,转头问谢景熙到,“这次陪同使臣的观礼,兵部都有哪些司要参与?”
谢景熙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怎麽突然问这个。他略一思忖,道:“只有兵曹和驾部两司,怎麽?”
“也没什麽,”沈朝颜摇头道:“只是突然想到昨日那个黄掌柜,离开前问我说,你是在兵部哪一司谋事。我当时随口说了个职方司,他说挺好……我觉得他说话的表情,有点奇怪。”
“哦?”谢景熙挑眉。
可不等他问出后面的话,一声巨响撕开沉沉黑夜!
烟火台上猝然炸开一团火球,木台霎时四分五裂,飞溅的木块随着气浪砸向船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愣住了,霍起立即便扑倒了身边的李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