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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他稳坐东宫,看似花团锦簇,繁华热闹,实则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她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不弃不离。
觅瑜柔声道:“夫君但说无妨,纱儿就在这里听着。”
盛隆和含笑凝睇着她,目光溢出温柔与回忆之色:“怎麽说呢……有的时候,母后会陷入恍惚之中,以为我是兄长。”
她询问:“母后以为兄长还活着?”
他垂眸沉默片刻,擡眼看向她,否认:“不,母后以为我就是兄长,当年活下来的不是十皇子,而是九皇子。”
一个念头迅速地在觅瑜心里掠过,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她没有抓住。
这感觉不太好,让她有些发慌,对上他的视线才平静下来,露出一个略带游离的笑容,问道:“母后……是一直这麽以为的,还是偶尔这麽以为?”
“隔一段时间吧。”盛隆和回答,“大多数时候,母后都很清醒,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唤我九儿,这是属于兄长的称呼,不像瞻儿和隆儿都代表我。”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抄写经文,最上方的落笔是‘吾儿小十’,虽然在发现我到来之后,母后立即将经文烧了,但这一举动更代表她的心中所想。”
“她以为我是兄长,以为当年幸存下来的,不是幼子,而是长子。”
第一百二十章
觅瑜愣愣地听着, 没有说话。
盛隆和唤她:“纱儿?”
“哦。”她回过神,压下心底的不安,道,“母后、母后怎麽会以为……以为你是兄长呢?”
“可能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吧。”他低声道。
“虽然我和兄长都是母后的孩子, 但兄长自幼陪伴在母后的身边, 与母后相依为命, 母后对他的感情自然比较深厚。”
“母后不舍兄长离去, 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在情理之中。”
他说着,看向她,询问:“你觉得, 母后这样的症状……算是臆症吗?”
“这……不能武断地下定论。”觅瑜迟疑道, “如果母后只是偶尔精神恍惚, 以为你是兄长, 那麽, 就算她真的産生了臆想, 也……不太好办。”
“不是说母后的病无药可治。”她补充道, 避免他生出误会,“而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母后患的是心病, 寻常法子难以起效, 需得对症而医。”
“也许,你可以和母后谈一谈?”她给出建议, “我觉得,母后是个……清醒、有大智慧的人, 不会沉湎于悲痛之中。”
“或许,她只是太痛苦了, 又因为身处后宫,无法表露真实的情绪,一直压抑自己,才会导致精神恍惚……你多和她聊聊,能让她感觉好受许多。”
“好。”盛隆和应声,“我会和母后谈谈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微微敛眸:“其实,我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是兄长活了下来,情况会变得如何,会不会与现在大不一样。”
“兄长自小在宫中长大,得母后悉心教导,聪慧机敏,智勇双全,如果是他活下来,说不定早已大仇得报——”
觅瑜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夫君。”她柔声唤他,“往事已矣,你莫要再想,更莫要看轻自己,兄长优秀,你也一样优秀。”
盛隆和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笑回应:“这是因为你喜欢我,在你眼里,我自然什麽都好。”
她摇摇头,认真道:“不仅是我这麽认为,爹爹也这麽认为。”
“我曾听爹爹提过,当今太子少而灵鑒,德泽远洽,堪为命世之才。”
“爹爹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刚直不阿,不会因为谁的身份尊贵,便说谁的好话。如果你做得不好,爹爹岂会有这番评价?”
盛隆和微微笑了:“也不尽然。这话是父皇在某一年的宫宴上说的,岳父许是听过之后记在心里,閑谈时随口一提罢了。”
觅瑜不觉得这有什麽问题:“这不正代表你优秀吗?连父皇都这麽称赞,其他人只会觉得夫君更加厉害。”
盛隆和笑意愈深。
“多谢你,纱儿。”他抚上她的脸颊,轻触她的眉眼,“这些年,我虽然有母后从旁襄助,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独自一人,看不见来路,亦望不见归途。”
“直到你的出现,才让我看到了曙光,我很感激能与你相遇,也很感激你回应了我的感情,没有因为被迫嫁给我而心生怨愤。”
他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似一泓清泉,溢着涓涓柔情。
觅瑜脉脉与他对视,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浸润了,化成一池春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