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就是平常和穆允恭一起牵马的那人。他卷着被铺,在东方少年的注目礼下慢悠悠蹭到对方旁边,指指穆允恭手中的画,眼神好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初穆家派他到国外的事过於突然,穆允恭来不及准备,加上国内没有多少外语相关的书籍,他只能看驴画马地胡乱自习一通,可想而知学得一塌糊涂,只记得几个日常单词。
他指着画中人说:「畏乎。」
对方歪着头,眨巴眨巴着那西方人独有的大眼睛。
见他不明白,穆允恭没有窘逼地闭上嘴,一面认真地换了说法:「拉巴。」
对方仍然直直看着他。
穆允恭没办法,只好伸出两手的小指,勾在一起。
那人一拍大腿,懂了,但他脸上的疑惑更重。
穆允恭指了指自己,随手拿了笔在掌心写了亚拉伯数字的「17」。
虽然外语学不好,但笔划比较简单的数字还是能认能写的。
那人眼都快突出来,接过笔也在自己掌心写了个数字,递给穆允恭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16。
竟是比他更年轻。
两人以猜疑的眼神对视,几许齐齐笑了起来,外国少年笑着教穆允恭说畏乎和拉巴的正确发音。
少年最後指指自己说:「山姆。」
幸好肢体语言是天下大同的。
接下来几个月,穆允恭一边跟着商队走,一边在马车上跟那少年学单词。而已对方没上过学,也没当过老师,只能指着沿路经过的某样东西,说它的名称,剩下的全靠穆允恭自己体会。
穆允恭感觉自己回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听到甚麽,重覆甚麽,甚至不知道怎样拼字。
商队其他人从在马匹上悄咪咪地看他们指手划脚,到偶然给他几本认字的儿童读物,再到嫌弃地一把拍上外国少年的脑袋,与穆允恭说「别听这小子的」,用了两年。
挺讽刺的,穆允恭花了十七年,让有血缘关系的人恨他恨得想自己死在异国他乡,但在海洋的对面,只用了两年就有人愿意接纳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穆允恭回过神来。
他想起自己不再是在异国他乡迷茫的少年,他是有妻子的厉鬼了。
而已厉鬼是极难从情绪中抽离的物种,二十岁的穆允恭仿佛穿越时空和地域的界限,来到心上人身旁,将件件经历说得高潮迭起——当然把哄骗和艰辛的部分都去了——把怀中人逗得咯咯笑。
穆允恭感觉自己分裂成两半,身为人类的他毫无负担地陪着周清圆,身为厉鬼的他只能在背後阴毒地看着,拳头握得极紧,平整的指甲把掌心刺得血肉模糊。
妒忌妒忌妒忌妒忌。
穆允恭也不知这妒忌之情从何而起,他明明就是自己。
「看来相公在海外生活得很开心啊,」周清圆用湿漉漉的指尖点那激动得红了的脸颊,「我好像第一次看你笑得出了酒窝。」
穆允恭抓住他的手腕,蹭蹭那细嫩的掌心,没有回答。
周清圆感觉男主兴奋得有点不正常,毕竟男主在真正开心时会笑出酒窝是各个小世界共通的事。
除了幸福度达到100而脱离世界前,周清圆通常只有在两人婚礼前,在更衣室里跟男主说悄悄话撒娇时才会看到那麽一两次,但也可以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生家庭全是会冷暴力的烂人,久而久之把男主弄成敏感易羞的性格,话也不肯说了,本地朋友都交不了几个!穆家真是罪大恶极!
不过这番交谈真是获益良多,跨海贸易商人,建筑师,翻译,只是听男主的话,周清圆的眼前已经冒出大把大把银子了。
他就知道工作狂男主是不会浪费时间的,留洋十年一定学了不少东西。
周清圆悄悄地问:「你跟海外认识的朋友还有来往吗?」
说回现在的事,厉鬼穆允恭重握身体的掌控权,从诡异的亢奋情绪中冷静下来:「偶然会有书信来往。」
他生前跟那商旅在欧亚大陆上行了六年,後来自己单干,借着在商队打出的名气於吐罗的沿海城市驻守了三年,担任不同外商的顾问,在他们与当地商会之间各种沟通斡旋,提供清关仓储出货服务一条龙。
他干得很顺利,以致决心回国时每个人都在劝阻,説他自毁前程,他的国家海运仍未全面开放,做甚麽也做不大的。
但他不得不回,周清圆在那里。
商旅得知此事更是骂足十来封信,已是小领队之一的山姆甚至特地绕路杀去吐罗,一脚踢开他住家的门,原本气势冲冲地想说他色令智昏,但见到他身後一包包已收拾好的行囊,还是呑了声,只能沉默地抱住他。
当时穆允恭回抱,説你们到底舍不得甚麽啊,我会带妻子来的,一定还会再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国前还跟他们签订了小规模的交易协议,也有定期的书信来往。
现在想来,自他死後,已有三个月不曾回信。
此时,穆允恭突然想到一个能让周清圆放心的法子。
「或许……」穆允恭仔细观察着周清圆的表情,「我可以联络一下他们,看看有没有合作机会?」
「西欧有种晶莹剔透的糖果,像松树上的琥珀,放在光源下转动角度还会闪闪发光,只要保持乾燥就能保存很久。我带了点回国,要是买得好说不定可以大量运进来试试。」
这其实就是回国前他跟商旅大量购入的货物。
他原本打算回国後做点小生意,没想到穆家那边难缠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一听到他想行商便声色俱厉地禁止,他只能把箱箱糖果储起来,私底下弄别的玩意。
穆家人还是如此,从未变过。
他实在不想回穆家,但穆家跟周家有婚约,周清圆早已过了适婚年龄,他再不回,心上人就要下嫁给他表弟了。
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出现在穆家门前,堆起笑脸说感谢父亲当年让自己留洋,如今他学有所成,想回报穆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海外的名声经由跨海商贩的口传回国内——当然是穆允恭要求的,这能抵扣部分的服务费,世上没有免费的宣传——谁都知商贾穆家出了一个能在海外做大生意的长子,尽管他们都不明白那个长子到底在干甚麽。
但这麽多人说好,这人就一定很不错,对吧?
穆允恭光天化日敲响穆家大门,大声报出名号,身後一堆替他拿货物的人,显眼得很,借着群众压力得而重回穆家。
穆家家主穆元洪的脸都快气歪了。
穆允恭毫不在意,重踏久违十年的家门。
知道会被百般挑难也在所不措。
现在想来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把存放良好的货物拿出来买,少量多次地卖出去,只要事前加上那麽点宣发小手段,既能制造稀缺性,又能安抚住妻子一段时间。
要是糖果买完了,他就说要寄信与商队的人共谋另策,到时他把来信藏一会,又把去信拖个三五七天才发,周清圆大概看不了两封信就被他带着一起死了。
省时省心又省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清圆不异有他,喜上眉梢,抱着穆允恭胡乱地亲亲亲:「相公最厉害了。」
夫妻二人都对这个创业大计非常满意,在浴池里放松地东聊西聊,配着甜茶吃穆允恭不知何时备来的糕点,好生温存一番才舍得离开。
届时周清圆泡太久了,有些头昏脑涨,洗漱乾净後把下巴搁在穆允恭的肩上,难受地轻哼。
「相公,我们不散步了,我想睡觉,」周清圆手勾着穆允恭的背,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我不会变胖的。」
穆允恭单臂抱着人大腿根,另一手安抚地顺着人後脑勺,无比温柔地答好。
在周清圆背後,穆允恭打开掌心察看,他刚才握拳过紧感觉有点痛,但那里没有伤口,没有血。
回卧房的路上,周清圆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眶湿漉漉的,他迷迷糊糊地问穆允恭:「怎麽你不打呵欠,不困吗?你总是会跟着我打的。」
穆允恭不明白为甚麽周清圆会用「总是」这个词,他们从昨天起才一同生活。他转念一想,发现周清圆可能是在说两人的孩提时代。
那时候发生过甚麽事呢,记忆太蒙糊了,不记得。
「之前的事只剩夫人记得,太不公平了,」穆允恭低声哄道,「明早醒来後告诉相公,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告诉你,」周清圆笑得狡猾,「是秘密。」
穆允恭不喜欢秘密,但也没有资格失落,毕竟他现在也做不到坦诚相对。
室内的淡金燃炉飘着馨香悠长的轻烟,床褥凉快而松软,厉鬼拂开离去时没扣好的帘子,放下怀中的人类。
被热气薰得晕乎乎的周清圆一沾枕头便睡了个九成,他原打算往床铺里头挪一挪,谁知道闭上眼的瞬间,意识便立即断线了。
他还未完全松开穆允恭的肩膀,头还靠着鬼的颈侧,一副安全感十足的样子。
穆允恭捉过他的手,在那些发红的关节眼上落下轻吻,然後安静地为周清圆顺顺蹭乱了的头发,仔细为人类盖上轻薄的蚕被。
他站在床边看,头微歪着,明明只是觉得妻子的睡颜柔软又可爱才盯住看的,眼神却越发不对劲,瞳孔迅速放大着,几乎是幽幽地盯着人了。
死去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他浑身却发热得厉害,仿佛那冰冷而黏稠、失去流动能力的血液变得滚烫,沸腾着在身体各处奔走,冲击每个感官。
某些强烈的冲动让他无意识地俯下身,五指不时虚拢又艰难地松开,整个人透着一股诡秘的僵硬感,跟床上熟睡的周清圆贴得越发近。
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紧了门窗的卧房无风无雨,他身後的蜡烛突然熄灭。
任何一点动静都能挑动厉鬼当下敏感的神经。
穆允恭没有立马发作,他只是目无表情地站直身,再退後两步拉上帐帘,对准勾子,牢牢扣好。
才缓缓转过身去。
刚吹熄了烛火的影子绕着椅子腿滑落,见穆允恭低头看着自己,心中不明所以,只能化形成两手的拳头状,双双举起大姆指。
下一秒它的身体从中间处被狠狠压缩,成了沙漏状,像被人紧紧捏住了脖子。
被盯上的影子拼命挣扎着,剧烈地扭动,觉得冤极了,明明是穆允恭吩咐它处理日常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事,它这段时间一直乖乖当工具人,看家煮饭洗衣服全是它在干,厉鬼不感激也就算了,还突然发疯,要撕碎自己。
妈的!有病是不是!有本事就放了我,我给你找个好郎中呜呜呜!
穆允恭听着脑海中影子咒骂般的崩溃求饶,只觉得怎麽这样吵,好吵好吵,好像除了影子还有很多人在他耳边喃喃细语着甚麽。
他越是努力忽视那些声音,五指就抓得越发用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千均一髪之际,周清圆在睡梦中啽呓一句:「相公别弄了……」
穆允恭顿时错锷地松了力度,猛然回头,对着紧闭的床帘子将手背在身後,像做了坏事的孩子。
谁知下句竟是:「我累了,想、想睡觉。」
厉鬼:……
怎麽办,夫妻生活只过了一天,在爱人心中他已是如狼似虎的色中饿鬼。
以上描述只有一个字对。
影子抓紧这个脱力的瞬间,连忙连滚带爬地藏进这茫茫的夜色,再瑟瑟发抖着躲进床底。
今天也是苟活下来的一天。
穆允恭被周清圆一个打断,就忘了无关重要的东西。他整了整衣襟才揭开帐帘,在周清圆旁边躺下,钻进被子抱住那细细的腰肢,整只鬼缩进人类小小的怀里。
熟睡中的周清圆从善如流地调整姿势,动作特别自然,像已经习惯了一个特大号抱枕随时会塞进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穆允恭听着妻子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那鲜活的体温,闭眼假寐。
他全无睡意。
说来好笑,直到成为鬼之前,穆允恭都不知道原来鬼是不能睡觉的。
穆家信奉鬼神的事能追踪至祖上八代,对适龄的子嗣皆会进行一番相关的思想教育,他当时在祠堂里假装听得入神,心中只道穆家花大钱弄这怪力乱神的事,还不如把银票换成铜板撒到海里听个响。
早知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他应该留心听课的。
明早派眼球去仓库点货,喊影子去东苑吓疯两个人,让手去祠堂偷几卷巫老讲义回来好了。
他嘛,没眼没手没影子不能在周清圆面前晃悠,就藉口出外寄信,实则化作鬼气跟在妻子後头好了。
安排好明天的行程,穆允恭便不再想东想西,只注重於周清圆胸膛的起伏频率,对方深深的一呼一吸,以此进入冥想状态,这样明早睁开眼睛时就会有种自己曾经睡过的错觉。
死了快半年,他已经把这自欺欺人的技俩练得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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