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鞋履留在了门外。
静太妃这才好似终于知道人来了,她平静地抬起头,眼神温柔,却也带了一丝淡淡的怅。
“你先退下。”皇帝冷声对蔡嬷嬷说。
蔡嬷嬷起身出了屋子。
他在静太妃面前跽坐下来,看着这张自己曾日夜思念的容颜,痛心地说道:“母妃为何这么做?”
皇帝一瞬不瞬地看着静太妃,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母妃就别再装疯卖傻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母妃做了什么心知肚明。”
她的表情明明没有一丝心虚,按理说她应当确实没做,可皇帝心底的猜忌就如同雨后春笋,来的路上长了一截,见到她本人又往上窜了一截。
静太妃惊讶道:“所以陛下认为这件事是我指使的?”
“我为什么这么做?”静太妃问。
静太妃陡然拔高了音量:“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几时……”静太妃的话说到一半,蓦地顿住了。
静太妃闭了闭眼,隐忍地解释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不希望让柳贵妃抓住把柄!皇后也不希望你们去冷宫探望她!她不想连累你们,我又何尝不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你们跪在雪地里,我这个做娘的难道就不难受吗?”
静太妃捏紧了手指。
当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静太妃一边罚陛下与宁安,一边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任谁都看得出她不忍心。
那颗药……一定是那颗药……
“陛下!”蔡嬷嬷忍不住走了进来,跪地道,“太妃娘娘不会这么做的啊!娘娘是一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她怎么会派人去行刺顾姑娘呢!”
静太妃瞳仁一缩:“你说什么?”
福清这个名字很久远了,远到皇宫已经没人记得他的存在,陛下少年时期就是他在身边伺候。
但……福清被柳贵妃收买几次陷害皇帝,根本死有余辜,况且,也不是静太妃下令杖毙他的,是当时的贤德后庄锦瑟!
“殿下……殿下您救救奴才吧……奴才知错了……”
“行刑!”
静太妃的手一点一点捏成拳头,太用力的缘故,指节都隐隐犯出了白色。
皇帝根本就不去看蔡嬷嬷,目光如炬地盯着静太妃:“好,小神医的事母妃不承认,福清的事母妃也不承认,那岳柔的事母妃总该是脱不了干系了吧!”
柔妃死于难产。
天地良心,静太妃根本就没召见柔妃,是柔妃自己来给静太妃请安的,至于为何早产也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与静太妃没有半点关系!
习惯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就会忘记那份好其实是来自一颗药,甚至有种自信与错觉,即便药效散了,他也还是会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好。
皇帝冷冷地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是她捯了一下午的芋泥,原本打算给皇帝做芋泥酥的。
“娘娘……”蔡嬷嬷替她委屈,为了捯芋泥,太妃娘娘的手都弄伤了。
一个被悉心捧着的人,忽然之间成了不闻不问的人,这其中的落差是巨大的。
静太妃眸光深邃道:“庄锦瑟当年就什么都没做,我时常在想,她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她不想挽回吗?她又不知道陛下是中了药,她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她这么就这么骄傲?她怎么就这么放得下!”
走得那么决绝,走得那么干脆,好似从来就没疼过这个儿子一样!
蔡嬷嬷暗暗一叹:“怎么可能不难过?只是性子使然,她宁可难过到死,也绝不向任何人卑微乞怜,对先帝如是,对陛下也如是。”
她或许也痛过、哭过、撕心裂肺过,可她不会让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静太妃回到自己的禅房,拿出了那道圣旨。
蔡嬷嬷脸色一变:“娘娘,你要做什么!你千万别冲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