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事……”皇帝惶惶然地摆摆手,阻止了魏公公前来搀扶他的动作。
魏公公眼眶都红了:“陛下……”
话音刚落,他便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陛下,您醒了?”
皇帝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扭头看向守在床前的老祭酒,有气无力地说道:“霍弦。”
皇帝虚弱地移开视线,望向单调的帐顶:“不用,不用叫她,朕没事。”
老祭酒方才已从萧六郎的口中了解到了全部经过,他一边觉得萧六郎忒大胆了,这种事也敢做,一边又挺自豪,自家小子挺有出息的,计划缜密、部署周全、胆大心细……
但同时,他也有些为皇帝感到唏嘘。
真相是残忍的,可如果不这么做,就救不了庄锦瑟,所以还是委屈陛下的心上被插个三四五六七八刀吧!
提到庄太后,皇帝的神色恍惚了一瞬:“霍弦。”
皇帝望着笼罩在暗影中的房梁,自嘲一笑,道:“你说,她恨不恨我?”
老祭酒继续插刀道:“陛下是在说太后吗?恨的吧,毕竟陛下痛恨了她那么多年,还害她染上麻风病,差点要了她的命……我要是她呀……陛下恕罪,臣失言了。”
“算了,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陛下与太后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和解了。”
皇帝没对萧六郎与顾娇袒露自己中了药的事,老祭酒也就当作自己也不知道,他叹息一声道:“陛下若是实在容不下太后,也请忍一忍吧,太后只比老臣小几岁,年事已高,没几年活头了,陛下熬也能熬过她的。”
一想到庄太后会与先帝一样躺进那个冷冰冰的灵柩,他便连呼吸都堵住了。
其实撇开药效不提,他与她的立场也绝对是不对付的,哪怕他没中对她生厌的药,他也会希望她赶紧下台、赶紧交出朝政大权、赶紧从他的金銮殿离开!
老祭酒捅起刀子来毫不手软。
皇帝脸色一变:“朕怎么可能……”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为了不被发现,她立马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圣旨烧了。
静母妃说,那位燕国的大夫很厉害,陛下不开颅也活不了,何不拼死一搏?
庄太后反对开颅,他便觉得庄太后是故意不给先帝最后一丝治愈的希望……
皇帝将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将注意力放在那道圣旨上。
如果真的存在,静母妃又真的把它烧毁了吗?
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戌时过后,皇宫渐渐宁静了下来。
皇帝今日没翻牌子,各宫妃嫔也就歇了等候的心思,叹息着合上了宫门。
“太妃娘娘,该歇息了。”蔡嬷嬷从旁提醒。
蔡嬷嬷道:“戌时刚过。”
蔡嬷嬷叹气。
蔡嬷嬷语重心长道:“娘娘,陛下他是……”
蔡嬷嬷神色复杂地看向静太妃:“娘娘……”
“是。”
静太妃暗淡的眼底倏然间光彩重聚,她扶着蔡嬷嬷的手都紧了一下。
茶室中,静太妃与皇帝面对面,跽坐在各自的垫子上,中间是一方长形小案,摆了一壶新煮的花茶以及一些庵堂的素食小点心。
皇帝看着那杯茶,没伸手去拿,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素食小点心上:“母妃真的爱吃素吗?”
蔡嬷嬷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对门外的几个小尼姑道:“你们都去歇息吧,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蔡嬷嬷为二人合上房门,静静地守在廊下。
“原来母妃讨厌去庵堂。”皇帝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含义。
“但是也不喜欢。”皇帝说。
皇帝苦笑一声:“好,那我换个问题。”他说着,抬眸定定地望进了静太妃的眼睛,“母妃真的有把我当成自己亲儿子吗?”
“母妃说起这个,倒叫朕想起一件事来。朕临近出生那会儿,母后似乎也快临盆了,结果母后诞下一个死婴,惹怒了先帝。如果不是这件事,朕其实应该是母后的孩子吧?”
“你……”
静太妃捏紧的手指反而一点一点松开了,她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我当年刚入宫不久,还没结交上皇后,更没那么大的手段令皇后诞下死胎。是柳妃干的,不论你信不信。”
静太妃冷笑了一声:“所以陛下是来我这里,令我屈打成招的?”
静太妃冷笑连连:“从前我的儿子没有抛弃我,我当然不必这样!”
不等静太妃问“我为何会清楚”,就见皇帝拿出了两个药瓶,他将里头的药丸倒在桌上。
皇帝并不是来静太妃对质的,因此他不必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的口供,他只是来告诉她,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母妃不必想着去解释,不要解释,母妃的话,日后朕一句都不会信了……朕……朕也不会再来庵堂了……母妃好自为之。”
静太妃死死地拽紧拳头,浑身发抖,眸中水光闪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娘!”蔡嬷嬷勃然失色地进了屋。
蔡嬷嬷忙道:“娘娘!您受伤了!您快抬抬脚,让奴婢瞧瞧!”
她打开机关,从床底下找出那个暗格,将暗格里的匣子取了出来。
她还有最后的底牌,还有的!
她不好过,庄锦瑟也别独活!
门口忽然传来的声音。
皇帝的心是痛的,眼神却是绝望而冰冷的。
“不要——”静太妃猛地朝皇帝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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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