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回忆了一番,道:“我记得……信阳公主那年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她来府上小住,老梁王妃特地吩咐戏班子排几出孩子爱看的戏曲,班主就给排了个……排了个啥我忘了,我就记得我拿了把刀,在戏台上转悠了一圈。”
刘管事摇了摇头:“现在想想,感觉公主当时不太爱听,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老梁王与王妃的中间,二人各自慈爱地牵着她的一只手,台下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作一团了,只有她面无表情。”
刘管事说道:“有一天很晚了,信阳公主突然跑来戏班子这里,班主问她来干嘛,她也不说话,班主以为她是要听戏,于是又重新上台为她唱了几出戏。然后班主对她说,七公主,时辰不早了,咱们明日再唱好吗?她……”
“她好像在哀求。”
但她最后还是走了。
第二天,府上就传出信阳公主摔断腿的消息。
宣平侯沉吟片刻,道:“那我问你,府上可有人欺负过她?”
宣平侯若有所思道:“秦风晚的性子……不太讨喜吧,那么多公主,就属她最闷、最不像个孩子,梁王夫妇不喜欢活泼可爱的宁安,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德庆,却偏偏中意她?”
这倒是。
下午,宣平侯还是去了一趟朱雀大街。
宣平侯走过去,问顾娇道:“她还没醒?”
宣平侯凝眸道:“她这病能治吗?”
心药。
顾娇把药熬好后温在炉子上,叮嘱玉瑾一会儿公主醒了一定先喝药,这药是饭前服用的。
“我回去一趟。”顾娇道。
玉瑾为顾娇备了车。
“是,顾大夫!”
顾娇只是顺道看看柳一笙回来了没有,没抱太大希望,谁料她刚来到门口还没抬手敲门,便有一道白影嗖的自墙头窜了过来,急吼吼地扑进她怀中。
顾娇抱住了怀中的小胖团子。
顾娇弯了弯唇角。
柳一笙自院子里拉开了掉了漆的木门,他看见出现在门外的顾娇。
柳一笙的眸光怔了怔。
她说的是回来。
柳一笙解释道:“文嬷嬷年纪大了,我送她回乡下……落叶归根。”
柳一笙带她到乡下住了一段日子。
柳一笙道:“她去世了。”
“在睡梦中去世的,走得很安详。”柳一笙让出一条道来,“进来坐吧。”
柳一笙将顾娇带进了堂屋,给她倒了一杯茶。
是他身边最后一个下人阿奴。
柳一笙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与阿奴的行李,说道:“我其实正打算去找你的,我要向你辞行了。”
“嗯。”柳一笙释然地笑了笑,“要离开了,不过可能不止离开京城。”
柳一笙无奈一笑:“没办法,谁让和某人打赌打输了呢?愿赌服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柳一笙拿出了锦囊里的三朵簪花:“一直都记得,只是文嬷嬷身体不好,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像是他会做的事。
顾娇没反驳。
顾娇道:“你说。”
“不是。”顾娇说。
顾娇弯了弯唇角:“你已经问了一个问题了。”
顾娇看见竖在箱笼上的一管竹笛:“你喜欢吹笛子啊?”
顾娇哦了一声,又道:“什么时候走?”
顾娇点点头,看了看他:“马车备好了吗?”
顾娇道:“那我去把元棠的东西拿给你。”
“好。”
他是不被允许离开京城的,他花了点银子,使了点手段。
他也不知此去还能否再回来,但他必须要去。
柳一笙只觉心口一震。
阿奴扭过头,用手势比划,问他是不是要下车?
阿奴放缓了车速。
他生平从未听过如此悠扬婉转的琴音,宫廷乐师也奏不出她的万一。
她在为他送行。
她谢他前世埋骨之情,他谢她今世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