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明白了。”过了一会儿,江瞬倾问他,“顾哥,你想听听我的事情吗?”
“想。”顾景和用了一个“想”字,这个字,不同于往日里那些不含情绪的应承,传达出的意思几乎令江瞬倾受宠若惊。
这样淡然出尘的一个人,会想要了解自己?
少年看着男人那张平和的脸,努力压住自己变得急促而混乱的心跳:“可是,你从没问过。”
“你想说了自然会说。”
“那我要是一直不说呢?”
顾景和:“……”
江瞬倾见他沉默,立马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然后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对方说:“那我会保留这份好奇。”
江瞬倾望着顾景和许久,最后也不能明确这个人的心思,他有些泄气:“你知道吗?你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说要同我讲讲你的事情。”顾景和一句话拉回了跑偏的话题,而江瞬倾很轻易被他牵引了思绪。
他先是想了一下,才开口:“其实我撒了谎,我爸妈都还活着。”
人在自我暴露的时候,一旦被倾诉的对象表现出不满或否认,自我暴露的人会立马停止暴露,缩回自己的安全壳里。江瞬倾在说这句话时,便小心的观察着顾景和,见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的情绪,这才继续说下去。
“我妈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我爸已经结婚了,还有个儿子,后来她怀了我,我爸让她打掉,但她为了捆住我爸偷偷把我生了下来,后来被他妻子发现,我爸就断了给我们的生活费。
第44章
我妈从跟了我爸就没再工作过,等总算从我爸那里要不到一分钱的时候,她把我丢给了江家,江太太和她儿子恨我,我在那个家里并不好过,就连佣人都能随意使唤羞辱我,我那个哥哥更是每天以捉弄我为乐,说难听些,那些年我过得连江太太养的那条狗都不如!
虽然他们家很有钱,可谁愿意每天被人当成狗一样对待呢?所以等我上到高中,我和江家断了联系,我努力读书,抓住一切课余时间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那几年虽然一直捉襟见肘,可不用遭人白眼,我是开心的。
我以为我终于能够摆脱那个家庭,摆脱那些人,可我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们那么恨我,怎么会见我好?
我那哥哥趁着我最火的时候,让人在网上肆意抹黑我,甚至收买了我签约的公司,让公司放任舆论在网上发酵。
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掉在泥潭里的老鼠,拼尽全力的往上爬,好不容易要爬上来了,他们只要轻轻抬脚一踹,我立马又摔回潭底,而那些人,大概就乐意看着我在这污泥里边挣扎。”说到激动处,江瞬倾暗暗捏紧了拳头,“我总还想着,有一天要是我站到了他们上头,也定要叫他们尝尝这跌在泥潭里挣扎的滋味。”
不知不觉,他忘记了向来维持在人前的乖觉形象,泄露出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翳和恨意。
回过神来后,江瞬倾心里就有些不安,他怕顾景和因为这些话而厌恶自己,可说出的话已然不能收回,他只能故作轻松,用嘲弄的语气说道:“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恶心、很低贱?”
“不会。”顾景和回望着少年那双宛如被血色蛛网笼住的年轻眼眸,“人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这不是你的错。”
“啪嗒!”在他话音落下的几秒后,水雾在少年眼中迅速汇集,一滴眼泪,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重重砸落,然后一颗接一颗,宛如断线的玉珠。
视线迷蒙中,江瞬倾隐约看见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湿润。那动作那么轻,像是盛满了珍重,却令江瞬倾的眼泪淌的更凶。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仓皇别开了脸,他努力的克制着,等发现自己克制不住后,江瞬倾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顾景和讶异于他的剧烈反应,默然半晌后,他说:“想哭就哭吧,不用压抑自己。”
这话像是给满堤的水开了一道闸,那些蓄势待发的情绪瞬间汹涌而出,江瞬倾一瞬哭的像个孩子。
而在顾景和眼里,他也确实是个孩子。
顾景和坐到他身边,一只手落在他后背,给他无声的安慰。
过了一会儿,江瞬倾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抽了一把纸巾捂在脸上抹去了狼狈,许是对方给的宽慰和纵容让他敞开了自己,他终于能够坦荡的直视对方。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他的出生就是不被欢迎的,就连亲生母亲也憎恨他,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那些路人、甚至那些曾经喜爱追捧他的粉丝,在得知他的身世之后也都跳起来肆意指责和辱骂他,更有甚者跑到他的门前放恐怖快件,用朱漆写东西,丢臭鸡蛋……仿佛他当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仿佛他对她们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江瞬倾曾一度也觉得自己生而罪恶,他不愿面对自己的身世,从来讳莫如深、不愿提及,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了他诉说的勇气,是他说,“不是你的错”。
这简单的一句话,胜却千言万句,救赎了他。
“很晚了,去睡吧。”顾景和在他情绪稍微稳定后,这么说。
“嗯……顾哥。”
“什么?”
“我能抱你一下吗?”青年泛红的眼里有期待也有紧张。
顾景和没有太多犹豫,点头应允,然后对方便一丝丝靠近他,伸手抱住了他。
除了林漾漾偶尔兴奋的给他来个熊抱,顾景和没和什么人有过这样的接触,那种感觉是新奇的,却并不反感。
他感觉到男孩的脑袋搁在自己肩头,突然很想摸一摸,这么想,就也这么做了,然后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变得僵硬。
顾景和想着自己这举动也许让对方觉得不自在了,收回了手,却不知道江瞬倾的僵硬只是因为意外,甚至在他收手后,心里反而生出失落来。
江瞬倾就这样靠在顾景和怀里,贪恋着这平日里做梦也不敢想的亲近,许久,久到他终于觉得没法再继续下去的时候,才慢慢直起身来。
他终究是没法坦然的,甚至没好意思抬头看对方,垂眸想着说些什么为自己方才的行为解释,话到嘴边又觉得未免虚伪,最终也只说了一个“谢谢”。
“没关系。”
当晚,江瞬倾很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他在暖融融的冬日阳光中醒来,入目是明窗净几,是江水辽阔,仿佛一切阴霾都离自己远去了……
他从客厅出来,顾景和坐在沙发上看书,男人一向专注,过一会儿了才注意到他。
“起了。”
“嗯。”一想到昨天,他仍有些不好意思。
顾景和:“我让人送早餐过来。”像是特意等着江瞬倾起床吃早点一样。
他打了电话,不多时早点送了来,两人相对而坐用餐,虽然交谈很少,但江瞬倾却觉得特别满足。
相识至今,江瞬倾总有一种感觉,只要待在这个男人身边,就特别的安心和踏实。
——不论是炎夏还是寒冬,是环境简陋喧嚷的街边铺子,还是这样奢华精美的顶层套房……只要有他在,所有的烦恼,所有的阴霾,都在那一刻远离了自己。
他贪恋在他身边的每一秒,可这样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助理催促的电话十分钟里连着来了两个,他不得不起身提出告辞。
顾景和并没有远送,等江瞬倾进了专用电梯便回了屋。
“小安。”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顾景和说:“你帮我整理一份江瞬倾出道以来的详细资料。”
安朝听到顾景和的吩咐十分意外,除了与公司和生意有关的人,先生可从来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先生和那个江瞬倾不是很早就认识吗,怎么连他在娱乐圈的事情都不清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