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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高秀雅也没被开除,是安萍去学校道歉,高秀雅又拿出了很多纸条和被撕烂的书证明是他们欺负她在先,学校念及她刚失去父亲,学习又好,说不定会是将来唯一一个大学生,也就从轻处理了。
安萍笑着说起这些:“我当时也吓死了,没想到你这么狠,忠原去世你受苦了,但你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学习也不落下,听说你们那个同学后来还回去上学了?”
“恶霸”从医院回来跟脑子重新长好一样,对高秀雅肃然起敬,尊称一声“雅姐”,同时集合起原来一伙人,对高秀雅鞍前马后。
高秀雅以“学校一姐”的特权,度过了初中三年。
“好像是吧,不记得了。”
安萍寻找话题,“那时候你可爱跟人打架了,一天又要学习,回来吃了就睡,吃的香,睡的也香......”
高秀雅静默,良久,那些不好的日子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后来她也考上了县里的高中,考上了大学,其实没那么苦。却好似被一些莫名的东西刺激,她哽着喉咙,“可我现在睡不着了......”
“我很久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安萍陡然落泪,高秀雅的事情她其实很少过问,高秀雅也不爱说,她对高秀雅和程渡离婚的事情所知甚少,安萍看得开,不爱过多插手子女的生活。高秀雅突然说要去她那里住几天,她欣然欢喜,却没想到高秀雅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
安萍扑过去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脑勺,像小时候一样。
有人心疼就会脆弱,高秀雅哭的发哑:“妈,我想睡个好觉。”
安萍疼的心都要碎了,抱着她摇晃,“乖,妈在,你肯定能睡个好觉。都会好的,全都会的。”
高秀雅这几个月来在人前强撑的所有城墙骤然坍塌,在安萍轻言细语一句安慰之下,就能瞬间破防,她也曾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宝贝。
什么时候起,爱和责任都没了尽头,满身疲倦,累累一身。
高秀雅知道,自己淋雨了,生了一场大病,更难过的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
安萍抱着她抚慰,安慰的话太多,一时竟不知道说哪句好,最后只摸着她的背,一遍遍的重复呢喃:“会好的,会好的。”
高秀雅住了两天就出院继续上班,风平浪静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那个夜晚的母女连心,所有秘密和心事都被装进夜行衣的口袋里,再扔进了恶魔的牢笼,在之后人生的所有天亮里,再也没有轻易拿出来过。
数学老师想责备的话被程君止劫后余生般的模样憋在了喉咙里。
程君止只是安静道歉,说家里出了事情,没考试。
事已至此,已成定局,再纠结都没意思。张老师拍了拍他的肩,“问题不大。高考加油。”
除了竞赛组的几个老师,其他人也并不知道程君止缺考,数学竞赛的风波好不容易过去。
期间他跟宋离也默契地没有再说话,宋离倒是找了他好几次,他都以这在忙那不空杂七杂八的理由推脱了。
一贯活跃的黎见深也被程君止急转直下的冰冷态度震慑到,也不会再主动凑上前来,问宋离,宋离也不说。黎见深只当俩人闹矛盾,在冷战期。
直到江晓琴来宣布数学竞赛的成绩。
不出意外的宋离拿到省一,没有程君止的成绩。
教室里闹哄哄的,不少人疑惑程君止的名次,有人问:“还有呢?”
江晓琴顿了顿,一锤定音,“程君止缺考。”
疑惑之后就是一片唏嘘,然后噤声。
下课后大家跟宋离说恭喜,程君止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手边是历史书,他默默写下两个字——恭喜。
宋离遣散所有人,跟他说:“我拿奖了。”
程君止说:“我听见了。”
“你没恭喜我。”
程君止转头看着他,发自内心,“恭喜你。”
继而又不自知地嘱托,“好好准备国赛。”
宋离没笑,也没有得奖高兴的任何情绪,耷拉着眉眼,“不去国赛。”
程君止没再说话,继续看历史书——那一页写了他隐秘情绪的“恭喜”早在宋离看过来的时候就被他翻走了,历史书上每一节的知识点都滚瓜烂熟,程君止看不下去,换了数学,复而想起之前缺考的数学竞赛,又掩饰般的换了英语。
那个资料,却还是宋离开学给他的刘菱老师的干货。
程君止笑着摇头,没再换书。
晚上宋离继续跟着他,隔着五到十米的距离,跟他走那条他们曾经并肩的小巷。
程君止扯了扯书包带,定了脚步,转头看他,“我们谈谈。”
宋离欣喜,三两步追上他。
程君止把他从落寞到小雀跃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了忍才开口:“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了,我们结束了。”
宋离否认,“没有。我没有答应。”
程君止叹了口气,“何必呢?”
“你没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也没说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要放弃我们的感情,我不答应。”
既然要结束,最好彻底,程君止还是告诉了他,“竞赛那天,我妈失足落水了,所以我没去。”
宋离震惊,急忙询问:“阿姨没事吧?”
“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宋离刚点头点了一半,程君止继续,“我妈离婚后状态不好,我明显能感受到她或许心理、精神都出了问题,她离不开我......”
宋离当然能理解,妈妈出事,身为儿子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但宋离不明白,跟分手有什么关系。
“她不想我去北京,我不能跟你去北京了。”
程君止闭了眼睛,咽下呛在喉咙里的爱和不甘心。
“我不想耽误你,所以我们分开吧。”
宋离摇头,抓住他的手,“不分。不去北京就不去北京,去哪里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
他被言语呛红眼睛,退了一步又说:“别推开我。”
第54章 烟花
程君止想哭,他不想做拖累别人的废物,但他在自己的人生里却一直充当了这个角色。
拖累高秀雅,拖累宋离,甚至连自己的前途都不在自己手里,口口声声说冷漠决绝,却在诸多关键路口放慢了脚步。
宋离永远向上,他永远有所顾忌,跟小时候没什么不同。
或许在塑造人物性格上的剧本,从一开始就写好了。
宋离为这段感情掉了他目前人生几乎全部的眼泪。小时候跟江屿旷课补习班,被宋明海抓到一顿暴揍,他没哭过;奶奶在中学的时候去世,他没哭过;从小到大开家长会时空空如也的位置也没让他哭过。
却在程君止这里,掉了一次又一次的眼泪。
那句“别推开我”扎人心房,深深刺痛程君止,对感情迟钝的他以为分开对两人都好。
宋离却说:“这是你第二次说要放弃我了。”
程君止知道第一次是他转学走没跟宋离道别,后来也没跟他再联系,他不做声,不敢也不能。
宋离接着控诉:“你离开白桦林,一声不吭,那么狠心直接抛弃我,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快要苦尽甘来,却在此刻仅仅因为一场竞赛缺考,或者是换个城市读大学就对我冷暴力,还说要放弃我,你就是个混蛋。”
程君止被他的控诉打回原形,不告而别是他有错在先,在一起后始乱终弃是他不负责任,宋离的控诉都是对的,真放弃指不定谁哭的更惨。他被逼出眼泪,咬着唇瓣,也只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宋离对他的道歉视若无睹,“谁他妈想要你的道歉,你真对不起我,就该跟我好好在一起,余生做牛做马补偿我。”
程君止睁大泪眼望着他,哪怕是此刻,宋离都没有想放弃他,他在宋离这里被完完全全的爱,可自己出口而言的所有伤人话语,都那么直截了当,一点没顾忌彼此的感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