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曲瓷合上双眼,眼睫一颤。

晏蓉行事乖张,人恣意妄为,能有很多种方法除去她。

今日姚家寿宴,不过是敲山震虎,晏蓉总有一天,忍无可忍,便会下手。

曲瓷哪怕躲开今日,也终会有一天,真正落在晏蓉手里,她忽而很庆幸,她并非是哥哥所期待的温婉羞怯的闺秀样子,而是如此胆大包天,所以才能有机会和晏蓉如此面对面说这些话。

她的心意,她的心上人,她的不悔。

是了,她不悔。

她庆幸一切都刚刚好,在她有陆夫人这个头衔,在她勇气尚未被权贵打折之前,她能用自己心头最热的血,忠肝义胆般的,珍之而重般的,在喜欢陆沈白的人面前,扬起头,与对方一较高下,也与那个走走停停的自己说一句:

曲瓷啊,你不悔。

“你心悦他,莫非我便不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蓉怒意滔天,曲瓷耳边听到一声锐利的刀铁声,那是长剑抽出剑鞘的声音。

继而,一道寒光闪过曲瓷眼皮。

曲瓷肩膀一沉,冷冷一把剑稍一翻转,已经挨住她脖颈的皮肤。

“今日我就是杀了你,他又能怎样?你既爱他,我便成全你,你想生死不离,我也让你做到。旁的,”晏蓉轻巧一笑。

曲瓷察觉到那柄剑颤了颤,像是晏蓉拿不稳没下定决心在犹疑,又像是晏蓉因极其欣喜而手颤。

晏蓉懒懒道:“你死之后,便不必忧心了。陆夫人,本宫自会替你料理妥当,好叫你明白今日的你,有多狂妄,我晏蓉,又是何等人物!”

曲瓷并不答话。

晏蓉微眯了双眼,手腕一转,抬起长剑就要狠狠砍下去。

曲瓷被那阵劲风吹起脸颊边的碎发,她心里一颤,却并不躲。

而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啷——”

“你敢拦我!”晏蓉怒喝。

“你无故伤人,陛下可知?”

是陆沈白的声音。

曲瓷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她面前站着陆沈白,他身形高大遮住了她,她低头,发现自己全笼在他的影子里,她一瞬间松口气,浑身脱力一样,软了脊背,跪坐着。

“你用父皇压我?!”晏蓉道:“是她找死,上次的事情,本就是她不对,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误伤了你母亲,这次,也是她挑衅!”

“挑衅?!”陆沈白道:“我被宣召进宫,碰上看守珍宝阁的人被陛下问罪,知道原来是公主私自拿走了江雪阑先生的画作。公主来赴宴,用这样一件贺礼,又将我夫人独自一人喊来园子里,动了刀剑,到底是谁在挑衅?”

“你!”

“公主,请回吧,珍宝阁的人正在被罚,若是公主回去迟了,今日又是一条人命。”

晏蓉的怒气偃旗息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看着陆沈白转头,轻轻蹲下去,在那个容色一般的女子面前,轻柔和缓地换了语气,道:“阿瓷。”

他白皙指尖,拨动她脸颊边碎发,声音小心翼翼的,极近温柔的,轻轻哄她,告着自己的罪:“是我不好,近来忙碌,应了你一同来,又被事情留住脚。”末了,他垂着眼睫,轻轻扯了扯她袖子:“夫人,你理理我。”

“陆沈白!”晏蓉尖叫。

曲瓷像被吓到一样,她一把抱住陆沈白,陆沈白单手搂住她脊背,一下一下地顺,在曲瓷气息逐渐平静后,他才抬头,极冷地看向晏蓉。

只那一眼,就伤的晏蓉后退一步,她脚绊在华贵衣裙里,一垂脖颈看时,鬓边金钗不堪重负,猝然砸在地上。

‘叮——’

晏蓉盯着金钗看了半晌,猛然扭头,径直带着宫娥内侍呼啦啦离开了。

园子里慢慢宁静下来。

曲瓷早不知今夕是何年,她在看见陆沈白背影的时候,心里的东西仿佛一刹那间松懈,她朦朦胧胧里,听不见声音,看什么东西都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只一颗心,在死里逃生后,剧烈地跳。

此时,她在陆沈白一声一声轻唤下,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白。”

她看着他,像是又一次从溺水中清醒过来一般。

“嗯。我在。”陆沈白应道。

曲瓷看着陆沈白的脸,她扑闪了下眼睫,耳边终于慢慢有了声音。

她说:“我带你去见外祖母,今日她说起你,她是想见见你的,你已经来的迟了,应当去找她告罪的。”

“好。”

陆沈白扶着曲瓷站起来。

两人出了园子,画眉正在外面拦着姚雨蓁不让进。

“你也敢拦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反正不能进去!”

姚雨蓁冷嗤,她眼波一动,身边的侍女得令,一把推开画眉,画眉一个踉跄,正好撞在陆沈白身上,陆沈白单手扶住她,抬眼冷冷看向姚雨蓁。

姚雨蓁没胆地缩了一下。

第14章赈灾大修阿瓷,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院子里披红挂彩,绸带垂拂,满座宾客脸上神态各异,间或有人轻笑一声。

姚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一串佛珠转的飞快。

“听说陆翰林来了,想必阿瓷没事的,老夫人不必过于担心。”

“小人之心!大白天的公主就是来送个贺礼,你竟敢妄自揣测。”

“我——”

“好了。”姚老夫人头疼,呵斥道:“都歇歇嘴吧,你们夫君今日都在外间,难不成要叫进来,在老身寿宴上比个高下?”

她一开口,先前争执的女眷顿时闭嘴,其余小声议论的人也都住了嘴,众人又等了一会儿,有侍女匆匆跑来说公主怒气冲冲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惊的一堆人站起来,匆忙跑去姚家大门外,但是公主的銮驾早已一骑绝尘而去。

姚老夫人今天折腾了半晌,顿觉疲倦,才返身回花厅,呼啦啦一堆人绕过游廊,又抄着影壁前行,忽而,一只惊鸟啼鸣一声,荡漾过花梢,瞬间消失在屋檐后,晃动的花枝下,转出两个人影。

陆沈白道:“慢些。”

“嗯。”

女眷们都跟着姚老夫人停步,陆沈白一抬头,视线掠过她们或悲或喜的目光,最后落在曲瓷身上,短暂停顿了一下,他再回头,已经对着姚老夫人笑开:“外祖母。”

陆沈白语气沉稳,态度恭敬:“今日我本该同阿瓷一道来的,但才出府门,便被陛下急召入宫,来的迟了些,还请外祖母恕罪。”

说着话,陆沈白对着姚老夫人行了一礼。

姚老夫人面色沉沉如水,仿佛要看透他这副皮相。

陆沈白并不躲,今日公主上门,于情于理,都是他的错。

“外祖母。”曲瓷轻声喊道,语气里带了央求。

姚老夫人叹口气,最终口气淡淡的,道:“政事为重,不打紧。你去前厅同那些老爷吃酒去吧,阿瓷过来,陪老身去听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

姚家虽然只是家宴,但因有女眷尚未婚配,所以男宾女眷还是分开坐的。

姚老夫人吩咐过后,很快来了侍女陪着陆沈白去外面,曲瓷则和姚老夫人到了戏台下。

今日和公主争执之后,那柄长剑的冷曲瓷到现在依旧心有余悸。

是陆沈白救了她。

但中间陆沈白到底和公主说了什么,曲瓷却全然无印象。

曲瓷下意识朝着堂外扫了一眼。

陆沈白来的匆忙,但却帮她圆过了今日的难堪,她一时之间心绪复杂,不知是该谢谢他帮自己解围,还是该责怪他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画眉见她频频朝外看,又发现姚雨蓁不时盯着曲瓷,画眉眼睛一转,便故意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小姐是担心姑爷啊?不然奴婢去看看?”

周围的人,都从侍女小厮那儿知道了今天陆沈白为了曲瓷和公主闹的过程,因此,此时都不无羡慕地夸他们夫妻鹣鲽情深。

曲瓷淡淡笑了,并不言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筵席从白天一直要摆到晚上。

姚老夫人上了年岁体力不支,到掌灯时分,便说自己倦怠,要回去歇息了,让众人自便。

曲瓷将姚老夫人送回去,再出来时,外面男客的筵席上,飘摇灯火点缀满堂,一片半真半假的红彤彤。

曲瓷搜寻了一下,最终在一颗梅树下找到了陆沈白。他一身绯红的外袍,在夜风中翻飞,周围几个叔公在和他说话,客气又赞赏。

远远看起来,今夜仿佛他才是主客。

“姑爷就是讨人喜欢。”画眉撅嘴感慨:“今天是他弄出这种事情,要是别人,可且等着吧,不被轰出去就不错了!”

曲瓷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陆沈白。

起风了,点点花瓣砸落下来。

陆沈白说话间看见她,同身边的叔公说了什么,而后便笑着走过来,他步态沉稳,是一贯的泰然自若。

“回吧。“曲瓷说,她今天实在是倦了。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和几位舅舅辞别后,便出府走了。

马车离开姚家,晃晃悠悠行在大街上,曲瓷没了早上出门的兴致,神色恹恹靠在车窗上,冷不丁,陆沈白突然开口,问:“上次的蜜饯是在哪儿买的?”

曲瓷看一眼他,他也是歉疚的,所以会这样退让地问果脯来打破僵局。

“许记果脯。”

陆沈白:“去许记果脯。”

孟昙在外应了声,将马车调转了方向。

此时刚入夜,街上人声鼎沸,帘子翻飞间,游人往来如织,衣香鬓影间好不热闹。

曲瓷怔怔出神时,手腕蓦的被人握住。

陆沈白用的力气不大不小,不至于拉疼她,也不至于放跑她,他轻声道:“阿瓷,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语气慎重,带了几分小心。

曲瓷回头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沈白今夜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眼神却很清明。

曲瓷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问:“去哪儿?”

“钦州。”

“钦州不是去岁刚遭过雪灾吗?”

陆沈白轻轻嗯了声,眼神温软看着她:“陛下今日召我入宫,派我去钦州赈灾,阿瓷可愿与我同去?”

他去赈灾,她去做什么?

曲瓷原本想拒了的,但撞进陆沈白温软的眼神里,她神色一顿,这才反应过来。

陆沈白是担心她吧。

今日她得罪了晏蓉,一旦陆沈白离京,晏蓉肯定会再找她麻烦。

陆沈白不想将她置于危险之中,这才想着将她带在身边。

曲瓷垂下眼睫,心里顿时有些五味杂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陆沈白去钦州,刚好可以暂避锋芒,但陆沈白此去毕竟是赈灾,带上她——

“阿瓷不必多想,若肯与我同去,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曲瓷犹豫片刻,轻声问:“我跟你去钦州,府中无人,娘怎么办?”

“无事,娘那边有花宜姑姑在,我亦会将一切安排妥当。”陆沈白突然坐起来,捏住她的腕骨,靠过来,嗓音低沉,带了几分蛊惑:“阿瓷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相识至今,陆沈白从没有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尤其还在离这么近的时候。

曲瓷睫毛无措扑簌着,不自在将头转开:“那,那就去吧。”

马车行过街市,车帘飘飞间,有光漏进来,马车里忽明忽暗,见自己应了之后,陆沈白非但没抽身,反倒还在向她靠近时,曲瓷心下蓦的一悸。

下意识想抽出自己的胳膊。

可她刚一动,陆沈白便倏忽间握紧了,力道重了几分,禁锢得她动弹不得。

曲瓷呼吸蓦的拧紧,眼珠不安转动着,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陆沈白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酒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快要萦绕到鼻翼时……

“吁——”

马车蓦的停了,曲瓷猝不及防扑上去,一头撞进陆沈白怀中。

“许记果脯店到了,姑爷你要买什么,奴婢去帮你买。”

画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曲瓷像被吓到了,一把将陆沈白推开,踉跄起来:“我去买。”

“我陪阿瓷……”

“不用!你坐这儿好好醒醒酒。”

曲瓷头也不回,红着脸带着画眉朝果脯铺子走去。

她走得飞快,画眉都快跟不上了。

“哎,夫人,你慢点,你慢点呀!”

“太可怕了!”一道珠圆玉润的声音猛的响起,里面带着浓浓的震惊和疑问:“这才数月不见,阿瓷怎么就从小姐,变成夫人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脚下一个踉跄,猛的抬头,便见果脯店门口,立着个体态丰腴的姑娘。

这姑娘一身鹅黄长裙,面如望月,曲眉丰颊,一看就是温柔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宝珠。

此时这颗宝珠,眼睛圆溜溜撑着,正吃着果脯,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她。

“湘湘?!”曲瓷喜不自胜,拉住来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是罗长史的小女儿罗湘湘,同曲瓷是手帕交。

“今天才回来,就听说九公主找你麻烦了,”罗湘湘咽下果脯,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八卦:“我说阿瓷,你也太厉害了!和公主抢人竟然还能抢赢,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话的时候,罗湘湘拉着曲瓷,就想将她往旁边的茶楼里拐,小嘴叭叭问:“你不是要嫁给庆怀的吗?怎么琵琶别抱啦?庆怀怎么办啊?他知不知道这事?我得给书信一封吧!”

曲瓷伸手点了一下她眉心,半嗔半笑:“想什么呢你。”

“哎,好奇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罗湘湘是罗家的幺女,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又好奇心强,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还总打破砂锅问到底。

曲瓷笑:“别好奇了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啊?阿瓷什么事情,我保证做到。”

“是个大事。”曲瓷眼睫扑闪了一下,说道:“你需得全力去做,不可有失。”

嘱托完罗湘湘送后,罗湘湘着急去办,直接就走了,两人在铺子门口分开,画眉已经买了许多陆蔓喜欢吃的果脯正在一边等着她。

见此,画眉不大赞同的道:“夫人这般帮忙,也不知道人家领情不领情呢。”

“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

钦州之行来的仓促,回府之后,陆沈白和曲瓷既要收拾行装,又要安置陆蔓,以及他们离府后的事宜。

两人忙了大半晚上,各司其职,到夜半时分,终于将一切安置妥当了。

第二天,刚过卯时,曲瓷便被从被窝里拽起来,换衣梳洗,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飘飘然就跟着陆沈白上了马车。

昨夜曲瓷几乎一夜没睡,一上马车,就把自己埋进了厚厚的毡毯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路,等她再醒来时,外面已是人声鼎沸。

曲瓷迷迷糊糊坐起来,呓语道:“水。”

很快,一个茶盅递了过来。

喝过茶后,曲瓷才醒过神来,陆沈白将茶盅接过去,轻声问:“还要么?”

曲瓷摇摇头,挪到窗边,掀帘去看窗外。

外面天光大亮,该是出京了。

然而掀帘看到外面城楼时,曲瓷顿时怔住了。

“怎么还在盛京?”

陆沈白纤长两指揉了揉眉心:“王爷还没来。”

“嗯?”

陆沈白道:“此去钦州赈灾,陛下派我和建宁王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曲瓷怀疑自己听错了。

“建宁王晏承。”

“他?!他不是个草包吗?怎么,怎么……”曲瓷脸都白了,扶着小几才没一头跌下去,“陛下怎么会派他去赈灾?”

那位草包王爷,靠着父辈荫蔽,斗鸡走马样样精通,陛下派去他去赈灾,他分得清五谷吗?!

陆沈白疑问:“阿瓷认识他?”

“结过梁子算认识吗?”

陆沈白:“?”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车壁被叩了两下,孟昙在外面道:“公子,王爷来了。”

曲瓷顿时坐直,一脸如丧考妣,脑袋上飘过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第15章流民是你!

晨光抖擞,远远一线天处一轮金乌徐徐升起,灿灿金光洒满石板地,在一中官员翘首以盼的目光中,终于,一辆宝盖垂珠的马车晃晃悠悠地散漫过来,赶车的小厮神色傲慢,手执紫藤金线鞭,看到一众等候的官员,只是不急不慢地打个哈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放肆!”有人说道。

“嗨,别多管闲事了,这建宁王一向如此,老弟你入朝不久不知道,这位可是祖上的功勋,他父亲用性命做成的登云梯。连陛下都让他三分,更遑论你我了。”

“可这是赈灾啊!如此,如此——”

“所以点了陆翰林同去。”这人挑唇一笑,如释重负道:“建宁王只是镇场子,硬骨头都要陆翰林去啃了,幸好没点到我。钦州形容复杂,我这官场摸了十多年的人,都不敢在钦州地界走,更遑论去赈灾查处。盘根错节啊。”

“那,那怎么点了陆翰林——”

这人笑,又扼腕叹息惜才地道:“谁叫他无权无势,不愿做赘婿,偏娶了曲文正的女儿。”

“啊,这简直是自毁前途啊!”

“谁能奈何他?他从前嚣张不与人来往,如今这不快跪下了?赈灾只是开始而已。”

站在马车边的曲瓷心情复杂。

她立在陆沈白身后,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抬头看着陆沈白。

议论的几人官位都比陆沈白高,但他不卑不亢,站的挺直文雅,飘飘衣袖间垂着如玉指尖,在金色骄阳中闪着流淌金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金榜提了姓名,一朝进了仕途,却发现,不过是新的开始而已。

命运齿轮咂摸着朝前行,他肩上扛着重担,清明端正的一路走来。

他依旧是那个她少年爱恋的少年郎。

曲瓷下意识去抓了下他的指尖,她用的力气很小,只是虚虚握着。

“建宁王到——”侍从一声高喊。

曲瓷心里一颤,指尖收回时,剐蹭到他的指尖,她迅速低头,混在人堆里行礼,恍惚间看见陆沈白先前被她抓过的手,似乎是追着她朝后抓了一下。

建宁王并没露头,只一个侍女拨开帘子传话:“王爷让诸位免礼,说时辰不早了,让走吧,毕竟灾民要紧。”

一堆送行的官员舒口气。

这王爷总算还有点脑子!

马车驶动,呼啦啦的随行人员跟上,还没走出来两步,建宁王的车轮颠了下,里面传出一道女子娇媚的嘤咛声:“哎呀,妾身磕到了,妾身不想去了。”

“别别别,好姐姐,别生气嘛,很快就到了。那地方可好玩了,你想想,本王可带够了金珠,到时候你站在城楼上一撒,一堆刁民争着抢,多有意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建宁王的声音软糯可爱,周围的人有的面色铁青,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的则是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嘻,王爷说的是。”女子笑开,一只足金嵌红宝石镂成榴花的酒壶滚出来,在地上叮当作响,酒渍滚了一地。

曲瓷蹙了眉心。

陆沈白面色不改,迈过酒壶,握着曲瓷手腕,轻声道:“上马车吧。”

一路上,曲瓷都忧心忡忡,陆沈白忙着翻看历年赈灾纪要,得了空闲,见曲瓷竖着耳朵一脸嫌弃地在偷听建宁王的马车。

她动作带着不自觉的娇憨可爱,陆沈白莫名松口气,单手撑头望着她,见她砸吧下嘴摇头放下车帘子,陆沈白立刻好整以暇坐好。

“你和王爷究竟有什么过节?”

“到也不是什么大过节,就是,就是……”曲瓷摆摆手。

“没什么。”

曲瓷为了躲建宁王,从当天晚上就开始扮成陆沈白的小厮,她很少下马车,虽然闷得慌,但最多也只是坐在车辕上和孟昙瞎侃。三天后,马车出城,曲瓷就经常坐在外面。

又过了五天,曲瓷掀了帘子进来,神色颇为凝重的喊陆沈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怕是不好了。”

“怎么?”陆沈白从书里抬起头,倦怠地伸手捏捏眉心。

外面等灯火憧憧,为了尽快赶到钦州,陆沈白下令白天夜里都要赶路,中间建宁王虽不是不满,但陆沈白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建宁王最后还是妥协了。

此时正走出大道,远处山峦叠嶂,墨黑云朵层叠透不出一丝光亮,仿佛墨汁倾倒,带着油光四溅的焦躁,在哔哔啵啵的火把声中,疲倦和沉默笼罩着整个队伍。

“即将要进山了。”曲瓷道:“我曾经看此地形图,我婶娘说,这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常有匪患。早前朝廷几次围剿,如今山已经成了荒山,不再有人作乱。只是——”

“你继续说。”

“一路行来,我见乞丐增多,想来是钦州难民无法果腹,或是有怨上诉,所以一路朝着盛京而行,我看你白天夜里都在赶路,想着兴许能在他们到盛京之前,你就到达钦州去料理此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言说。”

陆沈白仔细听着,听到此,点点头道:“我也有所察觉,所以让尽快赶路。”

“不是。”曲瓷道:“我们原本走的路是绕过这个栖凤山的,应当是那位建宁王不满你,便下令让人偷偷改道,走这条虽平坦却需绕路的山路。”

“什么?!”

“你鲜少出门,总爱窝在书堆里,所以我才一路跟着孟昙坐在外面看路。”曲瓷叭叭说,全然没注意陆沈白的脸色,只是道:“也是刚改道,现在再换回去,难免起争执,且也难躲过。依我看,兴许有灾民藏在栖凤山里,今夜会出事,你还是早些部署的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怎么知道会出事?”陆沈白好整以暇问道。

他语气淡淡,却是十分欣赏的样子,以手支头,垂睫看着曲瓷。

曲瓷全然不察,将自己所想和盘托出:“我婶娘说的,一来,山林少鸟啼,是有人居住,二来,有人住却不见灯火,多是匪贼在伺机埋伏。三来,”曲瓷没好气地往外面扬扬下巴:“兵疲马累的,带着赈灾粮银,这么大一块肥肉,和美人怀璧独身出门有什么区别?”

“若非琉璃不堪碎,我便怀璧不肯归?”

“啊——”曲瓷怔楞住,她抬头看去陆沈白,脑子里一瞬间是大片的空白。

外面风林簌簌响,呼啦啦的旗帜在风里来回拂动。

早春里开的樱花低低垂着,从马车飞檐上乌溜蹿过,一瞬间被抛却在空道上撒下粉艳光芒。

簌簌。

又沉静。

“你——”

陆沈白道:“你那日同公主说了什么?我去的晚,不曾听到,只是听姚雨臻的侍女在寿宴当天和人咬耳根,说到了这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风轻轻地,马车晃晃的,外面的一切都反射着肃冷又疲倦的意味。

曲瓷看着陆沈白,灯影车声里,他轻袍缓带望着她,素白的脸上,下颌有些尖,不像山野勾人的精怪,也不像盛京傲慢风流的公子哥,他只是平等的,柔和的,与她对视。

“我不知道。”曲瓷仓促收回目光:“与我无关。”

“阿瓷——”

“什么人?!干什么的?!”外面突然传来一道高喝:“哎呀,好姐姐你别哭,大胆刁民,竟然敢来偷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快去追!”

是建宁王。

“不能追!”陆沈白一把撩开车帘,高声吩咐道。

“不能追?!陆沈白,你是活腻歪了吧。竟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陆沈白站在车辕上,他脊背挺直,语气不容置喙,吩咐道:“孟昙,去追。其他人提高警惕,原地暂歇,守好赈灾粮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陆沈白一发话,才追出来的官兵立刻返回来。

莫名的,他们都听陆沈白的命令,也从陆沈白的命令中,察觉到他们从戎生涯中那经常出现的不同寻常。

要出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沈白身上。

他只是一个文官,却莫名叫这一堆泥腿子安心。

那样文弱的手,风流俊逸的相貌,但郑重其事起来,却像一个手掌大权晓勇善谋的将军。

“是你!”建宁王尖叫一声,白皙指尖指指戳过来,戳向曲瓷的脸。

曲瓷吓了一跳。

俄尔。

树林中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行路声,是那堆流民来了!

第16章应敌“今晚那些流民,是真的流民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沈白面不改色,只是沉沉望着簌簌而动的竹林。

灯火憧憧,划破阴沉夜色,片叶如冰刀,劈斩开早春新开的稠艳桃花,抬头一望,蔼蔼山崖高耸之间,有人影在间或闪烁。

“沈白!”

曲瓷惊叫一声。

陆沈白打个手势,安抚住她。

在最开始的焦躁过后,林子里的人似乎停住了。

双方沉默地对峙起来。

静。

极致的宁静。

列队的军士目光灼灼,不自觉捏紧手心的兵器。

“你怎么跟着陆沈白?你给我过来!”晏承嘴角抽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刚安抚好怀里的娼伶,就开始找茬,见曲瓷一动不动,遂冷笑一声:“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本王眼皮底下!来人,给我把她抓过来!”

“我——”曲瓷头大。

有人看不过去,翻个白眼回:“王爷,那是陆夫人。”

“陆夫人?”晏承惊了一下,又哆嗦着手:“你明明是个男的!你过来,让本王瞧个仔细。”

曲瓷:……

一堆军士:……

大难临头,这个傻缺王爷,怕是真嫌命长吧。

“大人,抓到了。”

幸而孟昙回来了,打破了僵局。他将手里半死不活的男人扔在陆沈白面前。

陆沈白打量着男人,男人猝然抬头,一把抢过军士手里的火把扔在粮车上,哔哔啵啵的火烧灼起来,继而,麻袋烧的崩裂开之后,大片粮食显露出来,在火光中莹莹颤颤。

“是粮食!”男人高喊:“是粮食,真的粮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形容癫狂,陆沈白脸色难看到极点,立刻下令:“按住他,警惕!”

“是粮食,真的是粮食。”

“从京城来的呢,是贡米吧?”

“嘿嘿,我想吃。”

“娘,呜啊——”

一声孩童的啼哭,瞬间响彻云霄,曲瓷脊背绷直颤了颤,竹林里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影影绰绰的,仿佛虫鸣弱肉强食正撕咬,又仿若阴冷邪恶群鬼在喁喁嬉笑,片叶飞动声中,人人汗毛竖起,潮冷的汗如同贴着耳廓。

“嗒——”

分不清是自己的汗水砸在地上,还是这群流民冲出来的脚步声。

“快抢粮食啊!”

忽而一声尖利呼啸,四周竹林里蹿出上百个衣衫褴褛的难民,超半数人手里拿着简陋的弓箭刀戟。

“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有军士抽刀列阵,是迎战的姿态。

“孟昙!”

孟昙应声,将手中火把对着尚未走上前的难民投掷过去,又用一坛酒砸碎在上面,火光扑蹿,镇住了不少人。

但余下的人,早已在饥饿面前,丧失理智,绕过火堆,脸色狰狞就朝着粮车冲过来。

曲瓷脸色发白,急声道:“沈白,不宜恋战,我听婶娘说,这凤栖山往前再走五里,有一处山坡,那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们先赶去那里……”

“赶?我晏承从来就不是缩头乌龟的——”

陆沈白使一个眼色。

孟昙径直飞掠过粮车,一把拖过晏承,小声道:“得罪了。”而后单手揪着衣领提在手里,脚底借力,就带着‘啊啊啊啊’叫的晏承落在一匹马上,他一抓缰绳夹着马腹迅速开道走了。

“大家跟着孟昙,急速前行。除去平常赶车的,都随我在此殿后。”陆沈白吩咐。

他竟然不先走么?

军士中有人心中大恸,登时热血窜上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叫道:“我等誓与陆大人共生死!”

“沈白——”

“你先走。”陆沈白吩咐一个侍从:“照顾好我夫人。”说完又扭头,道:“阿瓷,你先走设防,我随后就到,恋战不是久策。”

曲瓷眼睫扑闪两下,道:“好。”

曲瓷带人离开,难民见粮食被带走,顿时暴起,官民扭打起来,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曲瓷回头看去,陆沈白混在人堆里,他单手提着长剑,素色的衣裳在人群里卓尔不凡,她看见他剑尖流光一闪,忽而心中猛然揪动地抽了一下。

铅黑色的墨色长夜火兹兹压下来,她骑在马上,在呼喊声中,目光从一张张迥乎不同的脸上掠过,最后惊鸿一瞥般的,身下马嘶鸣一声,拉回她的思绪,她仓惶抬头,就看见陆沈白正好回头,隔着苍茫人群,他沉静而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沈白——”

“沈白!”

曲瓷在这一瞬间忽而生出一种离别的害怕来。

她能做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只是听婶娘说过而已,而且早已过去了这样长的时间,那个地方是否改变她也全不了解,在这一刻,巨大的仓惶感扑面而来,她忽而想待在陆沈白的身边。

她害怕,她只是一个才出闺阁的女子。

她——

“夫人!该如何走?”有人高声问。

曲瓷猛然回过神。

孟昙走的快,早已消失在竹海中,押解粮食的将士彷如群龙无首,火光照亮一堆人的脸,曲瓷心里一动,忽而想张口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选的是否正确,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带你们脱险。

“哔哔啵啵——”

火把声烧的灼烈,映照着所有人的面孔,或期待、或热血、或不羁、或刚正。

与那群喁喁偶偶的京官不同,这些人的身上带着粗野的质朴,曲瓷再一次将目光投在粮车上。

这是货真价实的粮,千辛万苦从盛京一路押解到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能失败。”曲瓷小声说。

她下定了决心,猛地抬头,道:“诸位随我来。”

夜色如墨倾倒,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冗长蔓延的山道上,一溜火龙在疾速前进。

凤凰坡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只要他们尽快赶到那里,便能护住赈灾粮银,这样也能抽出人,折返回去救陆沈白。

“嘭——”

曲瓷猛的回神,就见一道蓝色烟火,猛的在夜空中炸开,似流星纷飒。

曲瓷认出,这是婶娘说过晏承家的信号弹。

是了,晏承父亲戎马半生,手下军士分散在国土之上,只要曾承受过晏承父亲恩泽的人,总会在晏承危难时伸以援手。

曲瓷舒口气。

兜转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凤凰坡,曲瓷带着众人藏到了山腰上,又让孟昙带人回去支援陆沈白。

怕暴露行踪,众人一坐下,就把火把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日赶路人困马乏的,难得休憩片刻,众人都沉默不语。

曲瓷靠在树干上,目光紧紧望着山下,在看到移动的火光时,瞬间站着身体。

“有人来了!”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道。

“是陆大人还是流民?!”

所有人屏息以待,齐齐握紧刀鞘,紧张盯着那些火光逐渐逼近。

到山脚下时,那些火光却骤然灭了,紧接着山脚下传来暗号声。

有人听出来,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曲瓷已经踉跄着朝下跑了。

陆沈白正在跟孟昙说话,突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沈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有人喊他。

他猛地抬头,就见有个黑影跌跌撞撞朝下跑。

风几乎像是拔地而起,窜过竹林,簌簌响动,如同扯起碎银铃铛,催的她脚步更无章法,她半扑半跑地急奔过来,衣衫在烈烈风中被吹得鼓动起来,只余下墨黑的发丝如同游墨一般,零散地托出一张白生生的脸。

脸是慌张的,是不安的,是带着颤耸的,到了他面前,她一下扑在他怀里。

如同高山霜雪,一瞬瘫倒下山头。

光裸的剖白出自己的失措和惶恐。

“沈白——”

“我在。”陆沈白握住她的手。

“怎么样?”

“没事,那些流民已经退了。”

“你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他怔愣了一下,呆呆的,好半晌,才道:“我没事。”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晚钟沉沉而动人心弦,那只温热而骨节分明的手,爱怜地轻抚她发髻。

“我没事,阿瓷。”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人过来了。

曲瓷便没有再说话了,但抱着他腰的手却并没松开,陆沈白也不觉难堪,用着这样的姿势,同那人简短说了几句话。

那人走了后,陆沈白低头,轻轻笑了一声,道:“流民不会再来了,今晚原地休整,明日再赶路。夫人,你今夜骁勇善战的名头已经传得七七八八了,如此儿女情长,似乎有损你的神威。”

“是我想要这神威么?!”

她抬头瞪着他,圆瞳滴溜溜中央亮着一点光,小巧的鼻子旁有两片泥灰。

陆沈白道:“都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淡淡的,语气诚心实意。在眼睫动的空当,他抬手极小心地用拇指去揩她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脸一红,偏过视线,呼吸喷洒在他拇指上,陆沈白也是微微一僵。

气氛实在尴尬,曲瓷绞尽脑汁,终于扔出一个话头,道:“今晚那些流民,是真的流民么?”

“阿瓷为什么这么问?”

曲瓷此刻意识已经回拢,侃侃而谈:“你此去钦州,一为赈灾,二为查处赈灾粮银。那些人心里有鬼,自然会在路上给你使绊子,借机拖延时间,好补他们的窟窿。”

陆沈白叹了口气。

曲文正这人随性惯了,朝中诸事,也从不避讳在曲瓷面前谈及,再加上曲瓷聪慧,其中诸事,她竟能一下子看透其中缘由。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见陆沈白许久不说话,曲瓷又问。

陆沈白笑笑,答非所问:“阿瓷觉得,他们是真的流民吗?”

“应该是。”

“何以见得?”

“第一,那些人面黄肌瘦头发枯黄,其中还有老弱妇孺,应当是真的流民,而真的流民,会仇视官府,绝对不可能帮官府做事;第二,你临出京前,在马车里藏有自己备的赈灾粮,那些赈灾粮不见了,应该是你刚才分给他们了,并且应该还从他们嘴里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曲瓷拉住陆沈白的胳膊,激动道:“快说快说,你从他们嘴里问出了什么。”

激动时,曲瓷无意识露出了娇憨一面。

陆沈白淡淡笑开,神色却有几分凝重:“阿瓷,钦州的灾情,怕是比我们想象得到还要严重。”

曲瓷眨了眨眼睛,对此似乎早已料到,并无意外。

两人之间一阵宁静,就在此时,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晏承的尖叫:“叫她给我滚过来!陆夫人怎么了?很了不起吗?我还是王爷呢!”

“哎哎哎,王爷您别跑啊。”

“大晚上别折腾了吧。”

曲瓷回过头,已经见一行人下山而来。

猎猎夜风似乎停了,晏承怒气冲冲而来,曲瓷看见他,下意识想朝陆沈白身后躲,但脚尖才一动,她又稳住身形,直直看着晏承。

“我说你好大的胆子啊你!”晏承怒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曲瓷才开口,面前已经有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今夜兵疲马累,王爷有话,不妨与下官说。”陆沈白道:“夫人沉静娴雅,恐惧怕王爷,夜深难眠。”

晏承一副你仿佛是在搞笑的神情,看着陆沈白,一字一顿森森道:“你夫人,在花楼,推了本王一把,摔掉了本王一颗牙!”

“噗——”曲瓷没忍住笑出声。

“你!”晏承气结。

陆沈白扭头去看曲瓷,眼神凉凉的,曲瓷立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规规矩矩站好了。

陆沈白转身,冲晏承行了一礼:“王爷,我夫人先前顽劣,此事,我代她向王爷赔罪。”

“她女扮男装逛花楼,还害本王摔掉了一颗牙,你怎么赔?”

“要不,我给王爷重新补一颗,材质您随便挑?”曲瓷探头,小声道。

晏承怒道:“补的能有原来的好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但事已至此,”曲瓷觑着晏承的脸色,小心道:“王爷,您看您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视情况,看能不能满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承都要被气背过去了:“你——!”

他虽然是个混不吝的,但从来不为难女子,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扭头恶狠狠瞪着陆沈白:“你刚才说,你替她赔罪?”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陆沈白嗯了声,打断曲瓷的话:“我同王爷说,你先过去。”

“沈白,我——”

陆沈白抬手抚了抚曲瓷的发顶:“去吧。”

曲瓷只得走远了。

林中风声簌簌,陆沈白回身,看着晏承,轻声道:“王爷想如何?”

第17章安置那阿瓷想出来了么?

夜色浓稠,天上墨云层叠,将月亮囚于其中,林中静谧,只余夜风刮过树枝,发出噼啪脆响。

曲瓷抱着双臂,冷的直哈气,站了半盏茶的工夫,身后才传来窸窣脚步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白——”

她惶然回头,乌云散开,林下疏疏漏月光,陆沈白从林中而来,宽袖长袍在夜风里盈飞,像是要随风而去的谪仙。

“沈白——”

曲瓷心下不安,踉跄跑过去,一把握住他的袖角。

俄尔,风停,曲瓷却不肯松手,她不敢去看陆沈白的脸色,只怯弱解释:“那次是意外,我,我不是……对不起。”

虽说这是先前的事情了,可如今她顶着陆沈白夫人的名头,这事有一半,就会算在陆沈白头上。

是她连累陆沈白了。

陆沈白看着脑袋都快垂到地上的人,沉默片刻,开口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我连累你了。”

陆沈白眼脸下沉,抬起曲瓷的下巴,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不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神色茫然,但很快,她又想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我不该去逛花楼。”

她不去花楼,就不会有今天这事了,但那时是情势所逼,她也是误打误撞进去的。

“沈白,我——”

“下不为例。”陆沈白曲指,敲了敲曲瓷的眉心,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你也是胆大,静宁王都敢招惹。”

晏承颇受圣上偏宠,皇子公主都得让他三分的。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他是静宁王,”曲瓷揉着眉心,小声嘟囔,察觉此事翻篇后,又好奇问:“你刚跟王爷说了什么?”

“流民的事。”

曲瓷很怀疑:“他能听得懂吗?”

“……”陆沈白哑然失笑,过了片刻,才意味深长说了句:“阿瓷,虎父无犬子。”

“哈?!”曲瓷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逗怀中娼伶的晏承,呆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困马乏,众人在凤凰坡休憩了一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曲瓷就被人轻轻晃醒了,她困倦睁眼,陆沈白近在咫尺。

“阿瓷,醒醒,该走了,去马车上再睡。”

“这么早?”曲瓷打着哈欠,眼皮耷拉在一起。

陆沈白轻轻嗯了声,扶着她起身,替她系狐裘的带子:“今日怕是有雨,早些出发。”

天色阴郁,山尖笼雾,确实是有雨之兆。

而押送粮银之物,最忌讳这种天气行路的。

曲瓷揉了揉脸,昏昏沉沉跟着陆沈白下山。

刚到山脚下,突然传来齐刷刷的抽刀声,曲瓷一个激灵,身体立刻站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抬眼望去,百十来人堵在官道上,他们衣衫褴褛,眼窝深陷,双目呆滞无神,个个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其中有一半还是老弱妇孺,此时他们黑压压挤在一起,像一群被迫迁徙的卑贱蝼蚁。

是昨晚那帮流民。

“啊呀,”晏承怀中的娼伶尖叫一声,揪住他的衣襟,颤声道:“王爷,这群贱民怎么又来了?您快下令,杀了他们,妾身怕。”

“好姐姐不怕,我这就下令,都愣着干什么,还不——”

“我让他们来的。”有人打断了晏承的话。

晏承回头,看到陆沈白,怔了下,旋即怒骂:“陆沈白,你疯了吗?皇命是要我们去钦州赈灾,你想做什么?”

陆沈白淡淡道:“做陆某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说完,他绕过晏承,朝两方对峙的地方走去。

“是他!”

流民中里一阵骚乱,有人认出了陆沈白,高声道:“就是他让我们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士兵回头,见到陆沈白,齐齐惊愕道:“陆大人——!”

“呜——”有小孩刚发出哭声,就被母亲捂住了嘴巴。

陆沈白抬手:“都把刀收了,是我让他们来的。”

士兵们面面相觑,但这一路上,他们已经习惯听陆沈白发号施令了,闻言立刻将刀收了。

有人问:“陆大人让他们来,可是有什么打算?”

“带他们同行。”

此言一出,士兵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带着这些流民,万一他们半路上打赈灾粮的主意,怎么办?圣上是要他们去钦州赈灾,若半道上赈灾粮银出了事,他们都得掉脑袋。

“带上他们太危险了。”

“陆大人三思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劝说担忧声此起彼伏,晏承瞬间火冒三丈,握着扇子就要往下冲,有人突然挡在他面前。

“让开!”晏承撮着后槽牙:“本王不打女人。”

曲瓷站着不动:“王爷稍安勿躁,先听听沈白怎么说。”

身后是惶惶不安的灾民,身前是极力反对的士兵,陆沈白一身素袍,立在官民之间,平静开口,却是在质问士兵:“此行我们是去钦州赈灾,他们亦是钦州灾民,为何不救?”

“这不一样嘛,”有人小声道:“陛下要我们去钦州赈灾,又不是救钦州的灾民。”

“所以要他们回到钦州地界,我们才能相救?”

那人想接话,但见陆沈白面容肃冷,又脑袋一缩,把嘴闭上了。

“诸位的担忧,陆某明白,陆某亦与诸位一样,以圣意为先,但——”陆沈白侧开身子,抬手指向那群难民,凌冽质问:“烦请诸位抬眼看看,山雨将至,若我们不搭救,他们能否活着走出这里?”

山风刺骨,一群蓬头垢面的难民,瑟瑟发抖挤在一起,他们面色脏污,目光希冀卑微看着他们。

“呜,阿娘,我不想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稚嫩的哭声,像把钩子,瞬间勾出了他们心底的惶恐,以及求生的渴望。

“官爷,救救我们吧。”

有发须皆白的老者,双目通红,艰难跪下去,低低哀求着。

继而,所有灾民陆续全跪了下去,即便生如蝼蚁,他们依旧想活着。

一时山道上,悸哭哀求响彻云霄。

晏承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面色不善,却没再说话了。

曲瓷站在他身侧,怔怔望着迎风而立的陆沈白。

昔年清瘦羸弱的少年,在时光荏苒中,突然长成了一棵可以庇佑他人的松柏。

看着这样的陆沈白,曲瓷突然就很想与他站在一起。

可刚迈开一步,她又蓦的顿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抛却陆夫人这个身份,她有什么资格,与这样的陆沈白并肩而立呢!

晏承偏头看了她一眼,张嘴说了句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雷声遮住了。

“轰隆——”

雷声轰鸣,像是迫不及待要食人的秃鹫,在他们头顶盘旋,久久不散。

众人神色变得游离不定起来,但却无人松口。

在长久的沉默里,陆沈白再度开口:“皇命是命,人命亦是命,两者皆不可抛,他们是陆某叫来的,陆某自会对他们负责,孟昙。”

“属下在。”孟昙上前。

“王爷打头阵,你压赈灾粮银走中间,我殿后,让他们跟在我后面。”吩咐过后,陆沈白扭头,去看晏承:“王爷可有异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晏承身上,有哀求,有探究,还有意味不明的。

晏承眉毛挑的老高,没好气道:“你都安排好了,本王有意见有用吗?磨磨蹭蹭的,赶紧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搂着娼伶上了马车。

两位钦差发了话,底下人自然不敢违逆,一行人继续赶路了。

孟昙去前面押车了,陆沈白便自己驾马车,曲瓷坐在车辕上陪他。

雾锁山头,林中染翠,树枝擦着车篷飞过,抛出一串串晶莹的夜露,似美人垂泪。

陆沈白突然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要带他们去哪里。”

陆沈白轻笑一声:“那阿瓷想出来了么?”

“不是长水就是阜宁。”

陆沈白偏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曲瓷拢着手炉,继续道:“这些人是从钦州逃出来的,他们必然不肯再回钦州,可一直带着他们,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他们突生异心,那你可就真成东郭先生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就近安置,而离这里最近的,除了长水就是阜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这里,曲瓷歪头看向陆沈白:“可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笃定,长水或者阜宁的县令会收这些难民?”

陆沈白眼底滑过一抹赞许:“阿瓷觉得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曲瓷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陆沈白也没再卖关子,坦诚相告:“阜宁,不过我不笃定,阜宁县令会收留他们。”

曲瓷瞬间睁大眼睛:“不笃定,你还敢——”

“夫人莫慌,”曲瓷安抚住曲瓷,望着前头的队伍,轻笑道:“阜宁县令同意与否,要看王爷的面子够不够大了。”

“晏承?!他——”

曲瓷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

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到日暮时分才赶到阜宁。

陆沈白提前派人通知阜宁县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以一下马车,便见老县令颤巍巍候在城门口,见到晏承后,老县令感激涕零道:“老朽此生之年,能见到恩公之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你死不死的,本王不感兴趣,”晏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进府衙,便直接开门见山:“本王途中救了些灾民,你看你能不能把他们安置了?”

晏承的父王,对这县令有活命之恩,此番晏承开口了,这县令自然满口应了:“王爷放心,此等小事,包在下官身上。”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去安排,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晏承将老县令赶走,整个人虚脱了一般,瘫在椅子上长舒了口气,然后恶狠狠看向罪魁祸首。

曲瓷立刻闪身过去,挡在陆沈白面前,笑眯眯道:“王爷深明大义,那些灾民定然会感激您的。”

晏承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出来,极力克制着,才没把茶盅砸到曲瓷那张欠扁的脸上。

快到阜宁时,陆沈白才说,要劳烦他到阜宁县令这里来刷个脸。

晏承当然不干。

曲瓷就幽幽道:“他们现在是流民,可若王爷您不肯施于援手,他们说不定会变成暴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永和三年,川州地动,官员赈灾不利,暴民作乱,死伤无数;永和九年,琼州旱灾,赤地千里,官员贪污赈灾粮,灾民揭竿起义,连杀两州知府。”陆沈白说到这里,抬眸看着晏承:“据陆某所知,这两次□□,最终都是静宁王率军镇压下来的。”

陆沈白每说一段历史,曲瓷就悠悠说了句:“王爷,虎父无犬子啊!”

说到最后,几乎是用老王爷,把晏承逼来的。

现在晏承一看到他们夫妇俩,满肚子都是邪火:“滚滚滚滚!本王看见你们俩就心烦!”

赈灾队伍在阜宁歇了一夜,确保县令安置好灾民后,他们一行人又直奔钦州而去。

越靠近钦州,曲瓷心里的疑惑越盛了,见陆沈白也神色肃冷时,她这才忍不住开口:“你也发现了?”

“这一路行来,乞丐越来越少了。”

钦州是灾区,因灾乞讨的人只会更多,但他们这一路行来,乞丐却越来越少。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公子——”孟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前面又发现了好几具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沈白问:“跟前几天发现的一样?”

“是,有饿死的,也有他杀的。”

“他杀?”曲瓷呢喃着,这个范围就可大可小了。

饿到极致,人们抢食杀人,是他杀;官府为掩盖罪刑,清理灾民,也是他杀。

曲瓷问:“那沿途的树木呢?”

“树根树皮全被扒拉干净了。”

曲瓷突然就有些怕了。

她不知道,沿途遇到的这些尸体,是不是钦州官员给的下马威,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钦州的□□,深到已经超过他们预想的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沈白——”她担心陆沈白。

他虽担着赈灾钦差之命,但手上并无实权,赈灾倒是好办,可他要如何在群狼环伺中,核对查处粮银库存?!

陆沈白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腕:“没事的,这些我能应付,倒是你。”

“我?我怎么了?”

“进城后,我要赈灾,还要查库存,怕是无暇顾及到你,阿瓷,你——”

话说到一半,前面突然传来吵嚷声。

很快,孟昙去而复返,压低声音道:“公子,钦州知府率官员来城门口相迎了。”

第18章施粥你是有话要同我说么?

一轮金乌西坠,扑砸进稠艳的云霞中,有黑漆漆的蝙蝠遮天蔽日飞过城池,风扑簌簌刮,城门上一张水红楹联破成细碎长条,耷拉着飘动,像极了一串招魂幡。

车轮在姜黄灰尘中落定。

曲瓷一撩车帘,钦州知府已然率一众官员候在城门中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钦州城门此时大开,咯吱着扑闪响动。

举目望去,昏黄的土地尽头是身着簇簇鲜红官袍的官员。

曲瓷抓着帘子,忽而一阵猎猎阴风从眼睫下窜过去,她浑身一僵,在她上抬睫毛的须臾,风已将她推近至了城门前灰头土脸的众人面前。

“哇——”

头顶枯枝上寒鸦尖锐一声长鸣。

曲瓷被吸引了目光,一只乌鸦堪堪躲开自半空盘俯冲下来的鹰隼,死里逃生兴奋地蹿走了。

鹰隼一击未中,落在树上,锐利的喙啄着羽毛,倏忽,视线仿佛有灵气一般,直直和她对视。

“恭迎钦差大人!”

有人高喊道。

一堆官员立刻正了正官帽,小碎步整齐地快步迎上前。

曲瓷跟着陆沈白下了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官钦州知府薛定山,参见王爷,参见钦差大人。”

语气才落,这个身材微胖,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已经抬头笑了起来,他长得圆脸大耳,乍一看十分和善,但那双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却叫曲瓷心中十分不适。

“薛定山?”晏承懒懒撩起车帘宝珠,任珠光在手心里流窜,他笑:“你老师是谁?本王怎么在京中没听过你的名字?”

能官拜到此等品级,虽然是在钦州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但薛定山没有点能耐,根本做不到。

“王爷公务繁忙,小人粗名秽姓岂敢污浊王爷贵耳。”

“嗤——”

晏承皮笑肉不笑,似已经极其厌倦般,吝于再给薛定山眼神,只是扭头同怀中貌美娼伶调笑。

“好姐姐,到了。没什么意思,一堆皮糙肉厚的糟老头子而已,难为大荒灾年,他们还能长得如此水灵。”

娼妓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到柔苏娇笑了一声。

晏承顿时心花怒放,恭维又着急地说道:“我不忙,就陪着你,天天陪着你,姐姐是天仙美人,温柔乡,陆夫人?哎,怎么又提她!”

马车里黏黏糊糊的声音飘来荡去,薛定山身后的官员神色万紫千红,但薛定山却是稳如泰山,只挂着平和又敷衍的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想必这位便是陆大人了。一路过来舟车劳顿,不如先随下官去暂歇?”薛定山笑:“待大人接风洗尘后,我们便再行议这赈灾之事。”

陆沈白神色不动,只是盯着他,薛定山坦然对视,半晌,薛定山平静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裂痕,他假笑开,正要说话,陆沈白已阻止了他的话。

“走吧。”

薛定山闹了个没脸。

他身后的官员畏畏缩缩,都大气不敢出。

薛定山唇角动了两下,最后甩袖让开大道,挂着早先的笑,高声说:“辛苦各位弟兄了,大家都随陆大人进城吧。”

虽然一路兵疲马累,但此时此刻到了城门口,这些押解粮食银两的士兵任务算有惊无险要完成了,都不免兴高采烈,灰土两尺厚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灼眼的笑。

“总算到了!”

“得赶紧洗洗了,再不洗我都要长虱子了。”

“我可听说钦州里边有一个大温泉,洗澡正合适,现在在灾情闹得,估摸着去都不用排队,哈哈哈,咱们一块去舒坦舒坦呗。”

“好好好,到时候叫上孟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粗野的汉子头上包着脏污的布巾,冲孟昙喊:“赏个脸啊孟爷。”

坐在车辕上的孟昙,也精神气极好,闻言,他歪了歪头看过去,准确叫出这人名字,笑道:“你们算盘打得倒是快。”

“哈哈哈——”

回应孟昙的是一阵开怀的哄笑声。

薛定山的目光落在孟昙脸上,孟昙并不躲闪,带着与陆沈白五分相似的平静神色,直直与他对视了半晌。

“驾——”

马车驶动,队伍开始呼啦啦朝着城中走去。

过了巍峨城楼,孟昙不由得蹙眉。

这城中景象十分凋敝,灰檐土瓦前,宽阔的大道上,站着言辞冷酷的士兵,他们手中长矛强硬地赶开路人。

“都让让!活腻歪了吗朝前冲,爷我送你一程?!”

路人衣衫褴褛,面孔灰扑扑,被士兵吼得那个人下意识伸手抱住头缩在地上,他等了一会儿,见脑袋没‘开花’,大着胆子,木讷地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毫无神采,仿佛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军的队伍一进门,立刻有士兵紧紧阖上城门。

沉重的闷响声,震得城楼上偌大两个字‘钦州’几乎摇摇欲坠,有灰土落下来,游曳地落在早已看不清纹路的石板上。

“别看了。”陆沈白出声。

曲瓷‘哦’一声,缩回脑袋。

这里的灾情,显然要比曲瓷设想中的严重很多,不管是开仓放粮施粥扎帐,还是洒草药防止鼠疫,都迫在眉睫。

而且——

“为什么要关门?”

陆沈白不咸不淡,只是眼睑下垂,在眼窝中撒下一片阴翳:“再有人走,钦州就要成为一座空城了。”

“哦。”

马车悠悠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座驿馆前停了下来。

此驿馆并非是歇脚的驿站,而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看着像是私人宅子,门口矗立两只硕大雄狮,张开的獠牙中,卡着一条沾满灰土的红绸花球。朱门大开,仅仅站在门口,已然能看见门内朱红叠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香风袭人,曲瓷有些晃神。

薛定山带着他们进了宅子,宅子中宽阔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酒席。

一堆士兵一进门,各个便开始两眼冒光。

他们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可没见过这等好东西!

“犒劳诸位兄弟的,诸位不必有所介怀,畅饮即可。”

薛定山凉飕飕的声音响起。

一堆士兵顿时有人丢盔弃甲,脚底就挪动了,但好在大多数都稳如泰山,最开始挪动的人,最后又归回原位。

晏承撩开眼皮,看着丰盛筵席,唇角的笑动了下,似乎是想收起,但犹疑了两下,依旧牢固地照例扯开了。

“薛大人的筹备,真是深得本王的心。好姐姐,到底不是在京城,委屈你了。”

他垂头和娼伶说话,一张脸都隐在娼伶面前,旁侧的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周遭有人鄙夷,有人叹气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定山涵养极好,从善如流笑开:“王爷,里面请。”

晏承跟着薛定山走了,陆沈白也下令,让孟昙带着士兵去吃饭。

这一餐饭,虽然极其骄奢,但不吃的话,也只是浪费了这些粮食。

较劲没意思。

但曲瓷没胃口,她神色恹恹的。

陆沈白找了个由头说要先更衣,便带着曲瓷去了卧房。

领他们去的是一个格外貌美的侍女,说话娇柔水嫩,尤其回头看陆沈白的时候,莹莹眼波便荡起层层涟漪。

曲瓷心里乱七八糟,便将这侍女视而不见。

进了卧房,侍女离开后,曲瓷在椅子上坐下。

薛定山布置得很好,小几上放着四盘盛京如今最时兴的四色点心,曲瓷扫了一眼,并无食欲,单手撑着头,纤长睫毛垂下,长长又轻轻舒口气。

这一路上兵荒马乱,到现在她总算能缓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

“沈白,你作何打算?”曲瓷感慨:“我瞧着这姓薛的,是个人物。”

“晏承不是说了,薛定山在盛京无门无派,即是如此,便照我先前定好的做。”

“你先前想的是设粥棚,防鼠疫,而后查官府库房,我看现在——”

“只好两手来做了。”陆沈白道:“薛定山胆敢如此,想来除了叶侍郎,他上边暗线还有别人,越早查越好,万一上面的人动手,就不一定能查到什么了。”

“嗯。”

屋子里昏昏沉沉的,有细微的粉末在阳光中浮动,带的曲瓷昏昏欲睡,但偏巧这一路她睡了很久,此时实在没有睡意。

“你去施粥,我让孟昙跟着你。你换衣裳,就以陆夫人的名头去。”

“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曲瓷惊了一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陆沈白。

“嗯。”

“我。”曲瓷磕巴了一下,又疲累地收回下巴,歪靠着椅背。

也是,晏承是指望不上的,陆沈白要两手抓,只能自己去施粥了。

曲瓷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这样救人一命的事情,心里丝丝绕绕,新奇又惶恐,而后两人换了衣裳,去由薛定山陪着吃饭。

吃饭到一半,陆沈白便找了个由头,说让曲瓷去施粥的话。

薛定山神色变了一下,但看着晏承嘻嘻哈哈的样子,最终还是应了,但他也点了一个人,要陪着曲瓷去,只推说:“陆夫人对钦州不熟,而且这灾民已成了半个暴民,下官也是担心陆夫人。”

陆沈白点点头。

曲瓷一行人便先走了。

曲瓷出门来,孟昙早已等在门外,他点了二十来个人,带着之前行军路上的伙夫,一堆人正在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见曲瓷穿着女装出来,孟昙立刻正了正色,躬身行礼:“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的人也呼啦啦跟着行了礼。

曲瓷打眼一扫,就知道已经准备好了,便点点头:“这些人够么?”

有个汉子羞红了脸颊,不好意思看曲瓷,挠着后脑勺道:“嘿嘿,我们的其他弟兄去拿东西了。”

“是!夫人别小瞧我们,我在军营里掌勺的时候,那可真是陆大人都没生出来呢!当时一把大勺子喂饱几十万行军——”

“就你能!叨叨叨。”

“我——”

孟昙却警惕地看向曲瓷身后的高挑男子,这男子身材欣长,眉眼生的和薛定山有七八分相似,但他更挺拔有少年气。但是不知道因什么,他眉眼之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愁云,看起来整个人似乎有些焦躁和疲态。

“这位是?”孟昙问。

曲瓷也扭头看着他。

“我是薛大人亲属,大人叫我薛峰便可。”

“薛峰。”曲瓷舌尖咂摸着这两个字,分辨不出他的真正意图,但这薛峰确实是薛定山放在自己身边的一条尾巴,明着说是帮自己指路,实则不就是来监视自己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摇摇头,对孟昙道:“收拾妥当了我们就走吧。”

“是!”

一堆人抱拳行礼。

出了驿馆大门,曲瓷没有坐薛定山准备的轿子,而是和孟昙他们一块步行过去,听到曲瓷这么决定的时候,薛峰不动如山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异样,他打量一般淡淡看了曲瓷一眼。

曲瓷察觉到了,却并没当一回事,只是指挥着孟昙和这些军士带上锅灶和扎帐用的东西。

她并不娇气地只是跟着运输的马车,偶尔在上坡的时候,还会帮着推两把,蹭的衣摆有些脏污,薛峰看见之后,便不动神色绕在她身边,将她隔到了碰不到马车的地方。

曲瓷心里想:这薛峰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但很快,她的这个想法就被打破了。

随着扎帐煮粥,不少人闻风而来,曲瓷指挥着让灾民排起长队,有找人拿着锣鼓去走街串巷,告知更多的人,从今天,来赈灾的钦差会在城中央设立一个施粥铺,左右的灾民都可以来果腹。

来的人多了,吵嚷声也就多了,甚至有人动了拳脚。

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被一个男人一把推出来,差点撞到薛峰,薛峰神色冷硬,看也不看,只是换了个地方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撇撇嘴,示意让孟昙扶起女孩子,她则盛粥,给一个一个灾民递过去。

灾民大多是感恩戴德的,会说两句吉祥话,外加上一堆做饭的军士插科打诨,在夜色升起的时候,这一餐总算是施到头了。

月上柳梢头。

曲瓷疲惫的揉揉肩胛骨,大约是因为这是远离盛京的原因,所以天上的星子格外的明亮,甚至有些像她幼年时候常见的场景。

冷冷的,又带着一些艳,扑闪扑闪的,亮晶晶挂满整个黛黑色的天空。

“也不知道父兄怎么样了。”曲瓷小声念叨。

吃饭的灾民很多还没有散去,聚在附近三三两两的说话,曲瓷低头看着他们,心中唏嘘不已,其实姚老夫人的寿宴过去还没几天,曲瓷忽然想起姚雨臻的马车,她有些坏心思地想:要是拆了折成粮食,怕得有十担细米!

想着想着,曲瓷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又半靠着一簇暖黄烛火,在这样疲累又可怕的城中,悠哉又娴雅地半撑着头,乌发发髻不待珠玉,显得人十分素净。

“陆夫人。”薛峰突然出声。

“嗯?”曲瓷回头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站在粥铺面前,他今日也帮着施粥,虽然一直话少,但是也不辞辛劳,曲瓷看在眼里,但他是薛定山送的‘尾巴’,曲瓷尽可能地避免和他交谈。

此时此刻,夜空寂静,当一切松弛下来,他看着曲瓷,眼中有惊疑,也有逆来顺受的疲态,但他的眼睛里,仿佛是藏着什么秘密,想要宣之于口,却是差了一个契机。

曲瓷眼睫扑闪一下,她忽而心中一亮堂,便试探着问道:

“你是有话要同我说么?”

第19章旧友沈白,他怎么了?

“我——”薛奉嘴唇翕动,正要开口,曲瓷‘呀’一声。

“姑姑人好!我想吃百味酥。”

一个小豆丁正抱住曲瓷的腿轻轻摇晃,她约莫四五岁,一双鎏黑葡萄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落在带着泥灰的脸颊上,寒夜冷风吹过破旧衣衫的洞,她打个哆嗦,却纯真笑意不减。

“百味酥,你是丽端城人氏,怎么到了钦州?”曲瓷微有惊讶,百味酥是丽端特产,幼年曲瓷也总缠着兄长要吃。

小豆丁不回答,只是低声央求:“小柱子说姑姑有好吃的糕,肯定是百味酥?我娘重病,她睡着的时候说梦话,说想吃百味酥,她说最好吃的糕就是百味酥。”

曲瓷‘哦’一声,“那不是百味酥,是四色豆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从州府离开的时候,将早前薛定山给她备在卧房的糕点都带出来了,施粥的时候,散给了一些小童当零嘴。

曲瓷转身去取,掀开竹笼,却只剩下了一堆渣滓。

小豆丁一把抢过竹笼抱在怀里。

“没了。“曲瓷歉疚地道。

“有有有。“小豆丁见曲瓷不责骂,大着胆子笑起来,她细幼手指小心捻了一点兜在指缝中,伸出粉色舌尖一甜,舒服地打个哆嗦。

“是百味酥!谢谢姑姑!姑姑好人,长命百岁!”

“哎——”曲瓷本意是想取过竹笼,让她再等一会儿,自己着令孟昙返回去取一点糕点来,但小豆丁约莫是被人打怕了,吓得一缩脑袋,紧紧抄着竹笼张牙舞爪呲牙吓曲瓷一下,而后一溜烟就跑了。

曲瓷无奈,只好摇头笑笑,一扭头,再对上薛奉的眼睛。

“你方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薛奉眼皮动了动,不着痕迹挪开目光,只落在曲瓷裙子上,那里赫然是两枚黑手印。

曲瓷并不嫌弃,只笑着伸手轻轻掸了两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灰尘浮动。

薛奉突然开口,语气刻板而生硬,像是鹦鹉学舌,在背诵早有人备好的颂词:“夫人和陆大人鹣鲽情深,一路相伴,不辞劳苦来此赈灾施粥,善心义举薛某实在钦佩。”

“只是如此?”

曲瓷忽而觉得倦怠,她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是薛大人亲属,我不知晓你心中秤如何平量,但灾民惶惶,天冷夜长,他们随时有性命之忧,一粥之饭,一豆之羹,说是续命亦不为过。薛定山身为此地主理官员,食君之俸,便应担君之忧,庇佑这一方百姓。赈灾早前已经拨粮一次,钦州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

“嗤——”薛奉笑出声,似是笑曲瓷天真。

是了,她是真天真,一个闺阁妇人,如此讲不着边际的大义。

且是和薛定山的亲属,来晓之以理。

曲瓷摇摇头:“今日施粥一事已然了结,薛公子可回去复命了,不送。”

薛奉深深看了曲瓷一眼,他却并没走,而是转头去跟几个军士帮忙收拾东西了。

曲瓷心道: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虚弱而讨好的女声。

曲瓷扭头,就见一个妇人带着方才的小豆丁正站在她身后,妇人一身粗布麻衣,上衫缝补几个大补丁,裤子又肥又大拖在地上,是男人的衣裳。

妇人一直低着头,曲瓷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皲裂的左脸颊,照面一打量,像个婆子,但这声音却是年轻的。

“给夫人来还竹笼。”

妇人小心翼翼将手里的竹笼递给曲瓷,她行为恭俭,格外有礼有节。

曲瓷便着意多看了一眼,闻言接过了,笑道:“夫人是丽端人氏?我方才听千金提到百味酥,我少年时,也随着父兄在丽端住过数年。”

“啊,这样巧么?那我想同夫人打听一家人,是姓相里的。”

她抬起头,枯黄的头发中,一张脸饱经风霜,但眼睛明亮而惊喜,似一块内里燃烧的银炭。

但视线和曲瓷一对上,她倏地脸上血色全消。

“是你。”

曲瓷也怔楞住:“金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相里金禾嘴唇翕动着,一时之间瞳孔收震了一下,她不安地道:“我只知道是盛京来的钦差赈灾,不知道是,不知道是你。”

“你不应该在丽端城么?相里是丽端最大的商户,百年根基,你怎么会——”

流落此地,成为这个样子。

相里金禾攥紧手指,末了却是抬头轻轻笑了:“曲大人离开不久,我爹商行出了问题,墙倒众人推,说是百年基业,不过白蚁蛀木,早是断毁之缘。”

“金禾——”

曲瓷心中百味陈杂。

相里家家大业大,相里金禾作为唯一子嗣,自幼骄纵不堪,从不正眼看人,且行为乖张,动辄便伙同一众仆从堵截小同窗,当年上学的时候,相里金禾喜欢陆沈白,为此,曲瓷没少吃她的亏,不过幸好曲父从官,相里金禾被她父亲耳提面命过之后,行事也就收敛了很多。

只是没想到,一别经年,她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我听说来赈灾的大人,是姓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嗯,是沈白。”

“哦。”相里金禾茫然之后突然连连点头,她行为迟钝,带着骨子中的卑,她笑着说:“当年我爹就说他是个好苗子,果不其然,真好,你们也在一起了,真好。”

她一连说了几个真好,曲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啊!”

相里金禾突然脸上一变,双手捂住肚子蹲下去,痛苦的喉咙中发出‘呦呵呦呵’的沉重呼吸声。

小豆丁蹲下去,哭着摇她的胳膊:“阿娘,你别学爹和他们啊,你别丢下我。”

曲瓷本来正喊医官过来诊治,闻言脸色一白。

几个军士涌上来,曲瓷被挤在外面,夜风苍冷地吹,她忽而觉得心头方才和薛峰对峙时的热血,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钦州灾情,到底亡了多少人?!

幼童稚子口中的死,竟如此轻飘,令人胆寒。

“夫人!”孟昙过来小声回话:“医官说怕是不大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

“她一直低声呓语,说想回自己家。”

“但是一路颠簸,”曲瓷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又见医官远远对她摇摇头,曲瓷走进人堆里。

相里金禾大约是回光返照,脸色看着比方才好了不少,她如望救星地看着曲瓷:“曲瓷,我想,想回家去。”

“娘——”

小豆丁哭的声音尖利。

曲瓷心里乱了一下,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一行人直接抬着相里金禾回去,所幸她家离施粥的地方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月色清寒,从茅草屋的破洞里流泻而下,像一簇簇幽浮的冰柱,相里金禾家周遭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灶台后连接着一个土炕,另有一个破旧的衣橱静静矗立在墙壁边。

有人点了一盏灯,火苗扑蹿。

屋子外传来孟昙的声音:“姑姑只是和你娘亲说说话,我带你去取百味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不要百味酥,我要我娘!”

“可是你娘想吃百味酥。”

“我,我——”小豆丁六神无主,抽抽搭搭的,最后还是被孟昙带走了。

“半月前,薛定山将城中所有生病的人,都带去了丰阳山,说是有大夫在那儿救治,”相里金禾神色黯然:“我们都知道,丰阳山大夫没有,猛虎倒是不少,他是因为钦差要来,所以才这样做,但草民岂能碰的过官老爷,如此一来,家里只剩下我和岁岁相依为命了。”

难怪他们到钦州后,钦州百姓一见官兵,就抱头鼠窜。

薛定山用百姓尸骨做仕途的登云梯,如此天怒人怨的行径,他夜里可能安枕?!

“曲瓷,你我总角相识,昔年我少不更事,多有对不住你,但稚子何其无辜,我求你,我求你——”

相里金禾突然急喘起来。

“金禾——”

曲瓷上前,却被反手攥住手腕,相里金禾悲戚哀求着:“岁岁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这世道艰难,我曾想着带她一起走,免得留她一人茕茕孑立,可她如今才四岁,我……我下不去手啊!”

相里金禾声音虚弱,似杜鹃啼血,声声悲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我求你,你带岁岁去盛京,把她交我表姐葛薇琦,行吗?”

曲瓷并未听过葛薇琦这个名字,但见相里金禾已是强弩之末,当即便应了:“好,我答应你。”

“多,多谢,”相里金禾喘息着,又道:“还,还要劳烦你件事,待我死后,别把我送去丰阳山,我,我不想成为孤魂野鬼,你把我烧了,撒进河里,这样以后岁岁到哪里,我……我都能陪着她了。”

曲瓷也应了,她见相里金禾神色已不大好了,俯身道:“金禾,你且等等,我已着人通知了沈白,他很快就过来了。”

“陆,陆公子——”

相里金禾瞳孔涣散,气若游丝:“昔年情愫,我,我已释然,我如今的夫君,他虽比不过陆公子,但他待我极,极好,我已知足,倒是你,你——”

“金禾——!”

相里金禾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只是兀自道:“你当年走的那么干脆利落,你可知,陆,陆公子,他,他——”

相里金禾艰难转动眼珠,似是有话想跟曲瓷说。

“沈白,他怎么了?”曲瓷倾身上前。

相里金禾嘴唇嚅动间,外面骤然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隐约夹杂着脚步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只分神了一瞬间,再回神时,有风吹灭了烛火,屋里一片漆黑。

“沈白,他怎么了?”曲瓷又问了一遍。

但回应她的,是无边的沉寂。

第20章出事陆沈白回头,空荡荡的车棚内,只……

“大人!”

乌云蔽月,周围光秃秃的树枝仿佛森森阴差,安静矗立着,叫人觉得不详。

陆沈白勒马翻身下来,立刻问:“如何?”

“撑不了太久——”医官摇摇头。

陆沈白颔首,他匆匆朝着茅草屋走去,屋子森冷而干巴,没有一丝暖意,身后一堆人呼啦啦跟上,手里灯笼鹅黄明红,影影绰绰挤在一起,如上元节中薄命女手里要过桥的河灯,蜡烛哔啵灯花璀璨,细细一抹,摇曳在薄薄绢帛纸中,叫人只觉脆弱。

陆沈白突然停步。

“大人?”众人疑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等在这里,灯笼提远些,另,去买一副薄棺备好衣衫,邀附近几位女眷过来。”

“是!”

吩咐过后,陆沈白垂着眼睑,快步走到门外,他轻轻单手推开门,破旧门扉早已摇摇欲坠,在他手下‘吱——’一声。

曲瓷背对他站着。

光从门外照进去,曲瓷脊背僵硬缩了一下,陆沈白立刻反手闭了门。

“阿瓷。”

陆沈白心下一恸,单手抓住她手腕,猛地一带让她转过来,不再面对着土炕上的相里金禾。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如此惩罚自己。亡者已逝,此事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曲瓷声音哽咽,飘乎乎的,像是在呓语:“若是路上我快些,再快些,也许金禾就不用这样了,她还这样年轻,有一个叫岁岁的女儿。沈白!”

她像是突然发了狠,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隔着衣料,他的肩膀被她的泪水濡湿了。

“阿瓷,这不是能由你决定的,天灾人祸,从来都是避无可避,且你已在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不是?我,我对不起岁岁——”

陆沈白心里一紧。

还是这样。

他听到下属来报的时候,心里便暗道:不好!

曲瓷幼年丧母,这是她心上的疮疤,今日相里金禾的事情,除却是碰上故人被托孤外,也是揭开曲瓷的旧伤。

“阿瓷,你如此沉湎于相里金禾的死,那钦州百姓呢?”

他只能这样将她拉回来,从她那孤寂和悲伤的童年中,从阴判和命运无可辩驳无可回头的潮势中。

“阿瓷,今日之事,非你之过,她可还有遗言?你一件一件说与我听,我们去做,好不好?”

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大人,备妥当了。”

这人的声音也是萧索的,幽咽而游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猛的回过神来。

对了,岁岁,岁岁被孟昙带走,她惦记着给相里金禾带糕点回来,孟昙拖不了太久,得赶在岁岁回来之前。

“有。”曲瓷道:“金禾留下两件事。一是岁岁,让我带去盛京交于她表姐葛薇琦,二是她的身后事,她不愿土葬,想一把火烧了自己,让我们将她的骨灰撒进河里。”

“嗯,”陆沈白应了声,向门外的人道:“不用棺了,去备柴堆。”

“是。”

那人刚走,外面就传来孟昙的声音:“姑姑和你娘还在说话,我们等会儿再进去。”

是岁岁回来了。

“不能让岁岁知道,”曲瓷立刻擦了眼泪:“沈白,让他们快些。”

说完,两人一起出去。

岁岁在外面吃糕点,见曲瓷出来,当即跑过来:“姑姑出来了,我去给娘百味酥。”

“岁岁,”曲瓷拉住她:“你娘不在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岁岁转头,疑惑看着曲瓷。

曲瓷将她带去外面,蹲在她面前,轻声道:“她被人接走了。”

“接走了?娘是不要岁岁了吗?”

岁岁小嘴一撇,就哭了起来。

“她没有不要岁岁,”曲瓷心下哀悸,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语气带着一丝颤:“她是有事走得急,让我先照拂你。”

“不。”岁岁摇头,一脸泫然欲泣:“我不要姑姑,我要我娘亲,是不是因为我吃了姑姑的百味酥,娘亲赔不起,所以将我典给了姑姑,我以后会还给姑姑的。”

“不是因为百味酥。“曲瓷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眶滑落,砸在地上,她的声音是无力的,手却是越收越紧,狠力攥住岁岁。

“岁岁——”曲瓷平复下,轻声道:“岁岁,你的孝心让姑姑动容,姑姑怎么会让你赔百味酥?你娘她啊,已经走了。”

天空沉寂,惨淡星子一闪一闪,奋力地亮着星点的光,曲瓷闭上眼睛,被流光扑落一身,她抱着年幼的岁岁,感受着那颗鲜活的心脏在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扑通——

扑通——

“她已经出了城,去了盛京,你娘亲她是一位小姐,出行要侍女随从,要鲜花铺路,要软轿香炉,还要金屉银珠,她走过的地方,香风袭人,金银迸溅,即便是晚上,也一闪一闪的,能做她身边末等的侍女,都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像个小姐了。”

“是么?”

“嗯,她是丽端最大最久商户家唯一的小姐,千娇万宠锦衣玉食长大,自她七岁鸿蒙开,丽端粮仓上的黄符墨笔‘粮’字,便只她有资格写。”

“对对对,我娘亲写字好看,宋先生都说她写的好!”

岁岁被她彻底带走了注意力。

大道上沉寂而空当,喁喁偶偶的交谈声像是自石板下钻出来,窸窸窣窣地包裹住曲瓷。

她此时才忽然觉得浑身寒冷,仿若一寸一寸被冰封住了,只余下自己胸膛里这颗心,和岁岁的心靠在一起,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那等姑姑忙完了,带我去找我娘,好不好?”

孩童天真无邪,笑容真挚期待,明亮地像一把利剑,曲瓷不敢直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不好,好不好?”

岁岁追问,她一定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曲瓷喉头滚动,嘴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

“我答应你。”

身边突然响起陆沈白的声音,他在淡淡的语气中,于曲瓷身边蹲下来,顺理成章地接过岁岁,拉来自己怀里。

岁岁没见过这样漂亮俊秀的男子,低着头只敢偷偷看他。

“沈白——”

“现在太晚了,我还有事没做完,等做完了,就带你去找你娘亲,好不好?。”

“嗯!”

岁岁重重点头。

远远有人拿着火把过来,快走近的时候,对陆沈白点头示意,陆沈白眼睑一垂,将岁岁交给孟昙:“你先跟着他,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岁岁很乖,很听话的,你快去忙,忙完了我们就可以走啦!”

“嗯。”陆沈白爱怜地摸摸她头发,同孟昙交代:“她的衣服用具,一律不可从简,你要一直跟着,这小姑娘,我便先交给你了。”

“是,大人!”

孟昙行礼。

“是,大人!”

岁岁不怕生,学着孟昙的样子,咯咯笑着给陆沈白行了礼,她声音清脆,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别过脸不看她,一时间,长吁短叹像冤魂,甩着鬼魅的尾袖在飞。

“去吧。”陆沈白道。

孟昙带着岁岁走了。

曲瓷和陆沈白又折返回去。

他们过去时,相里金禾已被安置在柴堆上,有士兵举着火把立在一旁,等着陆沈白示下。

柴火哔啵间,上面的松脂不停往下掉,像有人在垂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沈白轻轻颔首,那士兵上前,燃起火堆。

“呼——”

火苗骤然蹿起,迅速蔓延开来,火势宛若游龙,很快就舔舐上了相里金禾的衣角。

火光亮如白昼,滚滚浓烟扶摇而上,似冤屈未昭的鬼魂,盘旋在将明未明的天际,许久不肯散去。

料理完相里金禾的后事时,已是天明时分了。

相里金禾想让把她的骨灰撒进河里,从她家里出来后,曲瓷和陆沈白便直接朝城外去。

此时晨雾蔼蔼,周遭影影绰绰的,街上行人辨不出容貌。只能瞧见个模糊的身影,似鬼非人。

曲瓷放下帘子,看向陆沈白,轻声问:“沈白,你那边查的如何了?”

薛定山作为一州知府,在其位却不谋其政,非但没能造福一方百姓,反倒中饱私囊,草菅人命弃百姓于不顾。

只有拿到证据,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他们呈上来的账册,是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假的?!”曲瓷惊了:“你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他们怎敢如此大胆?”

“叶侍郎倒台后,他们应该早有准备,也无甚意外,”陆沈白道:“不过他们这般行事,反倒让我确定,他们背后还有靠山。”

若他们背后还有靠山,那接下来的调查必然会更艰难。

“沈白,你打算怎么办?”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曲瓷:“?!”

马车突然停下来,陆沈白掀帘看了一眼。

他们快到城门口了,孟昙正在跟守城官兵交涉开城门。

陆沈白放下帘子,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贪污倒卖赈灾银两,必然少不了两道关卡。”

“粮行和钱庄?你打算从这个地方入手?”

陆沈白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可——

“薛定山一直派人盯着我们,你要如何在他眼底底下,查这两个地方?”

车壁忽然被敲了两下。

小厮在外面道:“大人,守卫不肯开城门,说需得薛大人的手令才行。”

曲瓷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薛定山简直是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又听到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

曲瓷掀帘看过去,一辆油棕马车穿过浓雾,急急朝他们行过来。

“薛定山来得倒是够快。”曲瓷道。

“不,不是薛定山!”陆沈白脸色一变,“阿瓷小心。”

陆沈白揪住曲瓷手腕,正要将她朝自己怀里拉过来,一支羽箭已经破空而入。

陆沈白无法,只得松了手,一扭头去抽藏在桌几下的长剑,一只鬼魅一样的手,已经点了曲瓷穴道,在她张嘴的空当,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掳劫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沈白回头,空荡荡的车棚内,只余下布帘在轻卷着飞。

“阿瓷!”

第21章囚禁自然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陆沈白回头,空荡荡的车棚内,只余下布帘在轻卷着飞。

“阿瓷!”

陆沈白立刻提剑追出去。

那人身形快如鬼魅,直朝浓雾里扑去,他对城中地形极为熟悉,窜逃起来轻车熟路,但架不住陆沈白穷追不舍。

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越拉越近,眼看着陆沈白的剑,即将能够到对方后背时,身后突然传来‘嗖——’的一声轻响。

有人在他背后放冷箭。

陆沈白眼脸下沉,没有任何犹豫,拼尽全力将剑刺向面前的人。

“噗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剑尖和剑羽刺破皮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陆沈白闷哼一声,无暇顾及自己背上的伤,又迅速提剑朝那人刺去。

“放了我夫人!”他声音冷若冰霜,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人闪身躲开,正要继续逃时,陆沈白的长剑,几乎是擦着他脖颈滑过的。

那人心下一惊,知道不能再恋战,在陆沈白再度出招时,突然道:“还给你!”

说完,一把将怀中的人朝右侧推开,身子迅速朝后掠去。

“阿瓷!”

陆沈白顾不得再追人,立刻闪身去捞曲瓷。

可手一碰上那人,就察觉到自己上当了!

这是个稻草人!

陆沈白下颌紧绷,立刻又朝黑影的方向追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街上浓雾叠起,四周看的不大真切,陆沈白拎剑在浓雾中疾走。蓦的,见前面隐约有人影奔走,抬剑便刺了过去。

“啊!!!别杀我,被杀我,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来,看着面如罗刹的陆沈白,和近在咫尺的长剑,身子抖若筛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侠饶命啊,小人婆娘就要临盆了,小人不想死啊!”

是个普通百姓。

陆沈白欲收剑时,身后猛的有劲风袭来。

他手腕一抖,立刻提剑转身迎上去。

“哐当——”

刀剑相碰,发出重响,陆沈白看到来人,眼脸瞬间下沉:“是你!”

“陆大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来人似乎也没料到竟然是陆沈白,愣了一下,立刻收了刀,看到求饶的百姓,疑惑问:“陆大人这是?”

陆沈白目光锐利盯着薛峰,极快打量了他一眼

刚才那人身形比薛峰矮,反击自己那一下,那人用的是右手。

而薛峰刚才出刀用的是左手。

不是他。

“陆大人?”薛峰疑惑问。

“薛公子打哪儿来?”陆沈白不答反问。

“从城中而来,”薛峰道:“在下虽未有官职,但平日会帮薛大人去城楼巡视。”

“薛公子一路行来,可曾见过形迹可疑的人?”

“不曾,可是出了什么事?在下一路过来,看到百姓都神色惶惶的,说是杀人了。”说到此处,薛峰鼻翼轻轻煽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陆沈白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他们是在城门口遇袭,城门未开,那刺客出不去,只能折返回城里。

而薛峰是从城中而来,却言未曾见过刺客。

“陆大人?”薛峰又叫了声。

陆沈白道:“我夫人被歹人掳走了,薛公子既在这附近巡视,麻烦帮忙寻找一二。”

“□□,竟有如此狂徒!”薛峰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将刀收回刀鞘:“陆大人放心,在下这便去同巡逻的兄弟们知会一声。”

说完,抱拳冲陆沈白行了一礼,快步走了。

陆沈白攥着长剑,咬着牙骨,伸手掰断肩的箭,快步朝马车的方向折返回去。

街上雾气未散,行人往来,影影绰绰的全是人影,压根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披着人皮的鬼。

那个形如鬼魅的人掳走曲瓷后,有人放了几支箭羽,浓雾中就再没声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士兵们不敢掉以轻心,都拿着刀背对背站着,目光警惕望着四周。

见陆沈白从浓雾里走出来,所有人先是松了口气,又齐齐行礼请罪:“大人,属下等无能,让刺客跑了。”

“自责无意义,分头行事,”陆沈白点了两个士兵:“你们两个出城,将相里金禾的骨灰撒进河里,其余人,回驿馆候命。”

话落,便径自翻身上了马背,骑马朝城里奔去。

“陆大人受伤了!”有人突然惊呼。

士兵们刷的一下抬头,这才发现,陆沈白后背上晕开了一圈血渍。

有人小声道:“唉,今天要是孟爷在,想必夫人就不会出事了。”

“谁他娘的早知道!他奶奶个熊的,哪个鳖孙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陆夫人!”

“行了,别唧唧歪歪了,赶紧按照陆大人说得办。”

一群士兵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薛府花厅。

“哎哎哎,快!拦住陆大人!”

薛管家一招手,手提棍棒的家丁便一涌而上,他只语气着急,神色却怡然自得,甚至带着几分看戏的戏谑:“可别伤着陆大人!陆大人提剑大清早上我们府里,可是有事?”

“都闪开!”陆沈白呵斥一声。

“对对对,都闪开!来人,上茶。”

此时金乌高悬,狠狠刺透森森浓雾,薛府花厅绿肥红瘦,层叠洒金屏风前,家丁侍女熙熙攘攘,他们看他的目光中,充斥着同情、好笑,手中长剑忽而硌的他掌心生疼,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险些着了薛定山的道!

陆沈白将长剑收回鞘中,在一旁的枣木椅上坐下。

“哎呀,这不就好了,陆大人有话好好说,都下去吧,别吓着陆大人。”

“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侍女将一盏茶放在小几上。

陆沈白抬眼看过去。

茶盏薄胎细腻,白而莹润,上绘有秾艳桃花。

“薛定山呢?”

“我们大人啊,”管家着意在‘薛大人’三个字咬重口音,绿豆小眼不怀好意的转:“陆大人未到之前,薛大人不辞辛劳彻夜难眠,一直操劳灾民安置事宜,如今陆大人到了,我们大人可暂松一口气,所以今日怕是要起晚些,想来京中事务繁忙,陆大人也是能体谅一二的。”

陆沈白目光沉沉如水,一言不发。

管家笑意僵在脸上,磕绊了一下:“陆大人请喝茶,这茶可是好茶,须得用沸雪水冲泡,才能出味的。”

“是吗?”陆沈白漫不经心问了句。

管家上前,正要细说这茶如何好时,陆沈白抬手直接将茶泼了他一身。

管家当即“啊”的惨叫一声,扯着前襟,一面大力抖动着,一面连连后退,怒骂道:“岂有此理,好你个陆沈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让薛定山滚出来见我!”

管家一口气梗在心腹之间,尚未发作,已被他冷冷视线,震慑的后退一步。

“你!你带着刀剑就这么上了我们府邸,还要这样见我们老爷,我,我——”

“我不愿多与你废话,若是我夫人有什么闪失,我要薛定山的脑袋去祭她!”

“你!”

陆沈白在这一刻陡然生出一种悲凉的心绪来,他怨憎起自己来,曲瓷已经被带走一个时辰了,浓雾散去,这鬼魅人间,实在令人厌恶。

曲瓷是曲家的小姐,盛京中可以被婶娘和兄长父亲庇佑的姑娘,但跟着自己,来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大雪连天,将钦州与外界隔断,她一路颠簸,从不抱怨分毫,只是因为她心里是有悲天悯人的,但是,但是,但是——

陆沈白猝然阖上双眸。

他一瞬间脑海里空荡荡一片,骤然,虚空散去,一两瓣梨花飒沓而下,带着流星光点,砸落在地上,砸落在酒杯中

“你是——陆沈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灿烂骄阳下,树树梨花如雪纷飞。

一个高挑的男子走出来,他眉目刚硬,但却周身极其儒雅,一身天青色衣衫罩在宽肩上,一枚雪白勾玉融在衣摆的褶皱中,轻飘飞动。

“我是沈白,”记忆里的自己站起来,拱手行个礼,再抬眼的时候,看见面前男子满意地颔首,这男子的眼睛中十分有神,几乎一如往昔少年时,也一如那个活泼的姑娘。

“曲兄。”陆沈白说。

“好说,早听说你到了盛京,一直想见你叙旧,却是不得空。”曲砚声音清雅却带着年岁赋予的钝重,如同一个长辈,谆谆教诲:“规矩礼仪不可废,可行礼,不可弓心。”

“沈白谨记。”

“好你一个曲砚,知道你有个妹妹,也不必这样抓着逮着我们的探花郎了。”

“就是就是。”一堆人嬉笑打趣着从园子外走进来,曲砚眉宇皱起‘川’字,一脸的不认同,但他也不恼怒拂袖而去,只是不动如山的站着,但也不偏头分给来人几分好脸色。

“妹妹——”陆沈白轻轻念。

盛京总是爱刮风,大风起来的时候,所有赤红明黄的成串灯笼,自八角楼流泻而下,在风中摇摇摆摆,上面描绘的侍女妖怪美景河山,仿佛活起来一般,在风里自由洒脱地奔走嬉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亮的天空上,永远是蔚蓝中一点白,璨亮而光明的意味,如同佛像宝相庄严,叫人自觉明朗而没有一丝阴翳。

他虽不如此天真,却也是畅想过海清河宴的。

那些盛京的风,刮过高楼,刮过珍宝绸缎,自闺房掠过,吹来胭脂香和罗钗响。

叮。

当。

呼——

他上盛京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但是在那一天的那一刻里,他微微抬高头,在一堆年轻文官嬉笑中,自雪白梨花中,忽而窥视到一抹艳丽的红色。

继而,他失笑。

为何是红色?

是因他第一次见曲瓷的时候,秋千上她的那抹颜色,这一刻,在婚约、妹妹这样的词汇出现的时候,他忽而心中一动,看着呆板被人拉拉扯扯不断推搡的曲砚,突然就想推开那些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说:他不愿意与你们同流合污。

还说:陆某钦佩曲大人。

最后说:我沈白,尚未婚配,于曲大人的小姐有意,不知能否,不知能否聘她为妻,我虽如今只是翰林,但是假以时日,我会给她诰命夫人,让她吃穿不愁,护她平安无忧,爱她敬她,如同珍重一个世间珍宝。

但是他才张口,有人推了他一把,笑:“别介意啊,小曲大人不喜玩闹,今日来此,已是给足了面子,来来来,沈白啊,我们喝,我是你同僚,明日你进翰林院,与我怕是同张桌子了,以后,有好事莫忘了我啊。”

他笑笑,而后抬脚就追了出去走到大门外,朱红大门上两只狰狞的铜把手,有风吹过,吹来院中梨花,也吹得曲砚远行的背影洒脱而自得,他绿色袍袖如同躲了两簇风,呼呼地吹——

那一日,他没有追上曲砚,但后来,他也娶到了曲瓷。

他握着她的手进了陆府的大门,他陪她送曲砚去上任。

他——

他——

他还是丢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瓷。”陆沈白心中锵然。

他对不起曲砚。

陆沈白陡然睁开双瞳,眼中明光一点,犹如罗刹怒目,又似睥睨困兽,他森森看向管家。

“薛定山若不来,便不必来了。”

“已然,已然着人去请了,陆大人稍坐。”管家擦擦脑门上的冷汗,不敢直视他,一改方才的嚣张气焰,此刻豆大眼睛都带着诚惶诚恐。

“大人稍等,真的马上就来!”

管家不住瞟着通往后堂的走廊。

他是看出来,这陆沈白特么虽是个文官,但武官那一套也吃得生透,薛定山这次,是真的踢到了钉板!

自己也是,在府里这么久了,真是狐假虎威久了,都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也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何况,这天,还是从盛京来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过都说负心多是读书人,看来倒是有例外,且还是个痴情种。

管家兀自点点头,对陆沈白莫名生出几分钦佩来。

不过,倒也还有痴情种,就是这‘种子’太带血,管家轻叹口气:“比如那位,唉——”

“陆大人!”薛定山笑眯眯从红廊走来,他人未到,声音先甜丝丝地飘出来。

如同一碗下了足量糖的□□,甜的令人作呕。

管家耸耸肩,退到一边。

薛定山走进来,瞪一眼管家,意思是:没用的东西!

再一抬头,他已经换了一副脸色,笑着说:“实在是不凑巧,你瞧瞧,下官就今天起得晚,偏巧就让陆大人见笑了。”

“我没空跟你虚与委蛇。”陆沈白道:“我夫人被人在城中劫持——”

“哎呀!”薛定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看看!我说这堆刁民可怕,肯定是有人觊觎着陆夫人的美貌,所以才下的手,所以说啊,妇道人家,在家里待着,绣绣花就成了,抛头露面的,早晚会出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定,山!”陆沈白森森然。

“哎,下官在。”薛定山皮笑肉不笑,怡然自得地与他对视,仿佛一切他的怒火,是他欢乐的养料,薛定山眼睛笑意溢出,流泻在黄而糙的面皮上,人活像一个成了精的黄鼠狼。

“陆大人,有何吩咐啊?”他问。

陆沈白道:“若我夫人有事——”

“知道知道。”薛定山收回前倾的身子,板正地靠窝回椅子里,端起茶盏,单手撩开杯盖,徐徐垂眼一吹,复而在朦胧水雾中,看着陆沈白笑出声:“陆大人呐,你才到钦州,怕是不知道,这钦州呢,不管是张贴榜单布告,或是审案追凶,都是需要先给府衙递一张状子的,我呢,虽然是钦州的父母官,但是呢,总不能置我朝律法不顾。”

见陆沈白脸上黑气渐盛,薛定山得意而满意地垂下眼睑,喝一口茶,品着咂摸两下,悠悠道:“不过呢,我与陆大人也是有些交情,再加上陆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了救钦州的百姓于水火,于情于理,陆大人的这件事啊,都该加急办理,不如这样——”

陆沈白唇齿间森森蹦出两个字:“怎样?”

“咳。”薛定山道:“钦州呢,一个案子要想水落石出,得五月一年的样子,陆大人丢了夫人这件事呢,本官着力尽职去办,约莫三个月,对!”

薛定山笑:“三个月定然给陆大人一个交代!陆大人,你看如何?”

“三个月?交代?”陆沈白道:“我要的不是交代,是我完好无损康健的夫人!再说三个月,三月之后,已然入夏,薛定山,我不与你打哑谜,钦州的事,我已经查看过账册,也知晓你们这种人,都是些什么手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段?!”薛定山尖叫:“哎我说陆大人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吧,怎么能这样诋毁我呢,我虽官职没有陆大人高,也处在这等地方,但是,侮辱朝廷命官,律法——”

“钦州的事,我知晓该怎么做,我夫人的事,希望用不了三个月。”

薛定山看着陆沈白,良久,他忽而一笑,将手中捏的指骨泛白的茶盏终于放在小几上,他收敛了那高深莫测又戏谑至极的夸张神情,淡淡而厌倦又漠然地说:“陆大人早如此识相,尊夫人何必受苦呢。”

薛定山视线下垂,唇角扯开一点笑:“你瞧瞧,我也不想动刀见血的,现在这,哎,也非我所愿,陆大人,想必我府里的大夫没有你随行的医官用着顺手。即是如此,便请吧。”

他垂下眼睑,只看着一只蚂蚁顺着枣木椅的小几爬上来,又不自量力地爬进纯白透光的骨瓷盘中,妄图想撕下一块糕点拖走。

“哈哈哈——”

薛定山高声笑,伸出食指,定住它的身体,感受着它的挣扎和蠕动,继而,他倏忽收了笑,森冷的面孔像是泛着乌煞的白。

他手指狠狠捻动。

他抬起手指,眨了下眼睛凑近看了下蚂蚁,又将视线从蚂蚁身上掠到陆沈白脸上。

陆沈白冷眼旁观了全过程,此刻顿觉有些反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大人,可还有见教?”

陆沈白紧绷着脸,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花厅。

骄阳兜头照下来,陆沈白才恍然察觉到一丝活气来。

他一路出了薛定山的府邸,孟昙已经等在门外。

“公子!你的伤!”孟昙一把揪住身边的医官领子,提溜着将人拖近:“快瞧瞧!金疮药呢?都拿出来!”

“嘭——!”薛府大门猛地关上。

“你们!”孟昙气不过。

陆沈白拦住他:“多说无益,先松开医官。”

孟昙松开,医官诚惶诚恐从这个一贯笑脸示人的孟昙手里,如虎口逃生一般,感激地看向陆沈白:“大人,小的给您瞧瞧。”

“有劳。”陆沈白语气淡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医官看了他一眼,陆沈白似乎和昨天一样,但似乎又是哪里不一样了。

医官摇摇头,又惹得孟昙一阵大惊小怪。

“看起来严重,实则还好。”医官说:“好好将养,不会落下病根的。就是这段时间,最好少走动,少费心劳力为好。”

“嗯。”陆沈白淡淡应了。

孟昙来的匆忙,只提溜着医官,疯了一样策马跑过来,此时此刻,见陆沈白无恙,才想起问曲瓷:“夫人呢?薛定山怎么说?”

“他不松口,要我成他的同谋。”

“啊?!”

“我答应了。”

“什么?!”

陆沈白走下石阶,一手握着剑,一步一步朝着驿馆走去,孟昙赶紧跟上,一行人到驿馆的时候,正好碰上岁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岁岁换了一身衣裳,被一个美貌侍女抱在怀里,正在折花。

早春花朵伶仃,被手指一折,顿时脆生生断了。

“我给小姐戴上。”美貌侍女笑,声音清润柔和。

“我不想戴,花儿太可怜了。”

“花有什么可怜,花开无人赏才可怜。”侍女握住岁岁的手,不由分手就要给她戴。

“不要!”岁岁一把推开她,她摔进蔷薇花丛,娇嗔一声,幽幽就哭了。

“沈白大人!你回来啦?事情是不是都办完啦?我们是不是能走啦?”岁岁连环问。

陆沈白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白净的脸,她洗干净了,依稀能看出几分相里金禾的影子。

他遇上曲瓷的时候,她也约莫是这个年纪。

“我办砸了。”陆沈白轻声说:“不过我很聪明的,我会尽力去补救,很快就能办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的吗?”

“真的,若是办不好——”陆沈白舌尖的话险些脱口而出,但面对着这样的孩童,他一瞬间止住了自己的话,他淡淡笑了,抬手抚过她发髻,轻声道:“我会办好的,没有若是。”

“嗯!”岁岁重重点头:“我相信沈白大人!”

小小的手,握住陆沈白的食指。

陆沈白站起来,反握住岁岁的手。

“呜呜,大人——”侍女哭泣着。

陆沈白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她瑟缩了一下,顿时忘了抽噎。

陆沈白道:“粉残露褪,滚。”

他从未在女眷面前用过如此不文雅的字眼,但是此时此刻,他心中一把怒火,已然烧穿了他,叫他失去理智,只剩下攻城略池的敌我阵营。

再者,他第一次见这侍女,便知道这侍女也罢,薛定山也罢,都打的是什么算盘,当时他还需要周旋,现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他语气森森然,说完,不再吝啬给予她一个眼神,径直带着岁岁就朝着内堂走去。

走到廊下,陆沈白才觉胸中浊气散了些,问道:“王爷呢?”

“应该在院中。”

陆沈白将岁岁交给孟昙,自己去找晏承。

人还未踏进院中,便听到淙淙的琵琶声,夹杂着晏承甜糯的抱怨声:“哎,幸亏有姐姐陪我同来,否则我可真要无聊死了。”

“那可说不准,昨夜不有人给王爷送美人来了么?”

“嗐,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姐姐比。”

话音刚落,就见陆沈白一脸冷色进来,晏承怔了下,躺在娼伶腿上没动,懒洋洋问:“怎么了这是?瞧你这蔫眉耷眼的样,跟曲瓷吵架了。”

“她被人掳走了。”

“什么?!”晏承吓的橘子都掉了,一溜烟爬起来,怒道:“谁干的?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钦差夫人都敢动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沈白没说话,冷冷看着晏承。

晏承怔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们这一路上,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昨天刚来钦州,今天曲瓷就被掳走了。

还事能是谁干的。

“不是,本王就不明白了,”晏承道:“怎么本王睡了一宿的工夫,薛定山就狗急跳墙了?你们俩查到什么?”

“我若说了,王爷可愿为钦州百姓伸冤?”陆沈白抬眸,直勾勾望过来。

晏承平日里被人嘲笑惯了,从来没有人会用这般眼神,寄予厚望的眼神看他。

他瞬间如芒刺在背,立刻避开陆沈白的目光,扶额道:“哎哟,我头好疼,好姐姐,快把那醒酒汤端来喂我一口。”

话落,身子一滑倒在娼伶腿上,哼哼唧唧就着娼伶的手喝醒酒汤,他只想在富贵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哪怕被脂粉酒气泡烂骨头,也无意与人为敌。

陆沈白长睫微敛,已然知晓了答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后退一步,神色冷淡下来:“我夫人被人掳走,我亦受了伤,安置灾民一事,就交由王爷负责了。”

“什么!?”晏承迅速跳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麻溜说出自己的口头禅:“我不行,我不会,你找别人去。”

“没有人天生就会,”陆沈白声音冷冷的,不冒一点热气:“王爷不会便去学,我让孟昙教你。”

“陆沈白,你算哪根葱,竟敢跟本王这么说话,本王告诉你——本、王、不、学!”

回应他的是陆沈白决绝的背影。

“本、王、不、去,本、王、不、学!”晏承又恨恨重复了一遍,这才坐回榻上。

娼伶攀上来娇笑道:“王爷,王您不是说要带妾身去撒金珠么?”

“撒什么金珠啊!”晏承一脸如丧考妣:“我怕到时候,他们会把我们俩吃了。”

“哎呀,到时候我们多带些护卫去,不会有事的,”娼伶来了兴致:“去嘛去嘛,妾身还没见过施粥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钦州在封城的大雪消褪后,迎来了几日大晴的天气,白日里日光靡靡,夜里则软糯香美,街上的草民无处容身,只好挤在才扎好的帐子里,孩童调皮,在大人长吁短叹的交谈声中,将自己脑袋偷偷自帐子里露出来放在外面,头枕着手臂看星星。

而浣花楼的夜里,却是热闹鼎沸,大堂内衣香鬓影,人们褪去白日的伪善面具,搂着花娘歌姬,恣意调笑取乐,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同楼下的欢歌笑语声不同,顶楼唯一亮着灯笼的那间房间,却是鸦雀无声。

高高书架后露出一张清冷孤绝的脸来,这姑娘生的并不十分美,身穿一件紫色底儿印花短衫,雪白裙摆逶迤隐在书架后,抬眉之间,颇有霜露的仙冷之感,叫人觉得不俗。

“你问我浣花楼是什么地方?”她的嗓音也是冷冷的,如淙淙泉音,又似铮铮古琴弦,即便轻笑,也是恹恹的,懒懒的。

“自然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她说。

“你跟那些刺客是一伙儿的?”曲瓷问,见她不回答,又隐在层叠书架后,曲瓷赶紧哎哎两声:“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我都跟你在一块待了好几天了,你也不告诉我。”

“说了也无用。”

“哎——”曲瓷眼睛一转,又道:“那你把绳子给我解开怎么样?”

“不可。”

眼看着姑娘的声音走远了,曲瓷慌了,想叫,遥遥传来姑娘的声音:“你莫不是又想饿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瓷就老实了,耷拉着头乖巧下来。

掰着手指头数,这是她被劫持来的第五天了。

这五天来,她只见过这个姑娘,知道这个地方是浣花楼,是钦州内最大的花楼,除此以外,再没别的线索了。

“是不是青楼的我不在乎,倒是我该给沈白去个信儿才好。”曲瓷被捆了手脚,扔在矮榻上,她扑闪着眼睛看着窗子外面。

已经是夜里,浣花楼里是看不见星星的,各色灯笼影影绰绰,再加上如织的人,一会儿走远一会儿走近的,影子来来回回,简直晃得曲瓷晕头转向。

曲瓷心里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她在想怎么出去。

还有沈白那边,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薛定山敢这么明目张胆抓她,显然是有恃无恐了。

晏是个不作为的草包,沈白一人,要如何应付那群豺狼虎豹!

曲瓷忧心忡忡。

过了没一会儿,姑娘走进来了,这次她带着一个食盒,雪白皓腕提着朱红盒子,步履摇曳,偏生眼波太冷,她在曲瓷对面坐下,脸上赫然是一个大手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的脸——”

“抢不走我的恩客,她生气,就打了我一巴掌。”

曲瓷震惊了。

这不就一会儿的工夫么?

曲瓷之前去花楼,看到的姑娘们都是娇美可爱的啊,怎么还有这样打人的?!

“敷药了么?”曲瓷问。

“不急,等你先吃过饭。”

曲瓷:“……我饿一会儿不要紧的。”

“不,很要紧。”她给曲瓷解开右手,让曲瓷可以自己吃饭,每次曲瓷吃饭的时候,这姑娘就坐在她对面,说实话,这姑娘不太像个接客的烟花女子,太随意,太散漫,太冷了,倒是有点像小姐。

“小姐——”曲瓷心里忽然一动。

曲瓷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刺客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她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意思。

曲瓷道:“他将我带来这里,你就一直对我很好,我这不像被劫持,倒像是在做学规矩的小姐。”

曲瓷敏锐地注意到她在听到‘小姐’两个字的时候,眼睛扑闪了一下。

“是不是啊?你们两情相悦,但是父母不同意,所以你们私奔来此地,一个做了魁娘子,一个做了刀口舔血的营生。”曲瓷眼睛转动,试探着道:“可是我听你口音,又分明是钦州人氏。还是说——”

“别猜了。”姑娘开口:“你运气好,在这里待不了太久,陆大人快要赴京了,到时候,你就会被放了。”

“啊?”

曲瓷愣了一下,陆沈白真的决定算了?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秒,很快,曲瓷扫开这个想法,不着痕迹地一笑,这姑娘看似聪慧,但却有两个弱点不能碰,一是‘郎君’,二是‘家里’。

吃饱喝足,曲瓷又被捆好,姑娘推门出去了,躺着的曲瓷,忽而灵机一动,她知道怎么将自己在浣花楼的消息传给陆沈白了!

第22章自救公子是谁?

第二日,机会便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咯吱一声门响,曲瓷猛的睁开眼睛,她惊讶的‘嗯?”了一声。

“别说话。”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推门进来,她生的粉雕玉琢,却是言辞犀利:“别惹沉霜姐姐生气,她要是生气了,我哄一两个时辰都哄不好的。”

她朝曲瓷走来,口中碎碎念:“都是红玉那个小贱蹄子打了她,幸好大人今日来了,不然我又得想法子哄她,我可是真没办法了。”

“唔唔唔——”

“说了让你别说话!”

“咄——”

她将食盒重重放在桌上,斜眼看着曲瓷,眼中似好奇,又似钦佩:“我说你可是真厉害,沉霜姐姐昨日那样生气,回去却平复了许多,只是又拿了那钗来看,早就事过境迁了,亡人早过奈何桥投胎去了,偏生她巴巴记着念着,叫人捏住了把柄,时不时打一次七寸。”

“唔唔唔——”

“烦死了!”她黑眉一撇,眉心皱出一道竖梁,狠狠一把拽出塞在曲瓷嘴里的布,突然咦了声:“沉霜姐姐,吃的用的可全是珍馐玉食,绫罗绸缎呢!她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

曲瓷心下一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说起来,公子对沉霜姐姐是真好,嫁个郎君也不一定有此殊荣。”

“公子是谁?”

“要你管!”她睁大眼睛,瞪着曲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多了,当即凶巴巴道:“我刚才说的,你不许告诉沉霜姐姐。”

“好好好,吃饭要紧,今日吃什么?”

“沉霜姐姐说你挑嘴,果然如此。”王妙儿道:“今日特意请了福满楼的大厨,掌勺做了八碟小菜,你要还是没胃口,就饿着吧你!”

“倒也不是不想吃,”曲瓷望着盘子,假意挑三拣四,一抬头,见她横眉怒目,十分可爱,顿时想起岁岁来,便道:“只是在我们那里,每天都要喝翠玉八宝羹的。”

“啪——”

王妙儿将筷子拍在桌上:“没有翠玉八宝羹!”

“不能没有,不然我就告诉沉霜姐姐,说你气的我吃不下,而且你还在背后偷偷说她坏话。”

“你!”王妙儿一下子从软榻上蹦到地上,食指指着曲瓷,脸色涨的通红:“你,你这个无赖!我没有说沉霜姐姐的坏话。”

“刚才那些议论,就算的哦!”曲瓷耸耸肩,好整以暇看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妙儿似泄了气,恨恨收回手指,撇撇嘴,闷闷不乐道:“行了,明日给你送过来。”

“真有?”曲瓷眼睛一亮。

“嘭——”

楼下忽而传来一声刺耳的摔琴声,王妙儿顿时蹭在墙上,竖着耳朵听墙角。

曲瓷又追问:“真的有吗?”

“有有有,你真烦人!”

楼下的嘈杂一瞬又归为寂静,王妙儿跳上软榻,抱着软枕下意识用拇指抠旁侧的绣花纹路。

曲瓷扫一眼,笑了:“这荷花怎么是蓝色的?”

“沉霜姐姐绣的,她说荷花是蓝色的。”

“奥。”曲瓷点点头,不再问了。

很快,曲瓷吃过饭,王妙儿把她嘴堵上,便拎着食盒走了,一出浣花楼,王妙儿立刻懊恼起来:“我这张破嘴,好端端的,同她说那些做什么!真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如今,懊悔无济于事,只能去找翠玉八宝羹了。

王妙儿跑了好几家酒楼,掌柜的都说没听过这个名字。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听过的,那掌柜却道:“咱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哪里会有盛京有的东西,小丫头,我看你也别白跑了,回去给你家主子说,让她换个别的吃得了。”

“可我家主子就想吃这个,掌柜的,你见多识广,帮我想想办法吧,”王妙儿双手合十,央求道:“求求你啦!”

掌柜的被她缠的没办法了,便给她指了条明路:“听说负责煮粥的厨子,是钦差大人从盛京带来的,你去那儿打听打听,说不定人家会做。”

王妙儿道过谢,就朝粥棚跑去。

天穹暗淡,寒风一吹,瓦檐的积雪扑簌簌的往下落。

粥棚前排着冗长的队伍,灾民们端着碗,个个翘首以盼,就等着这碗热粥果腹。

同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旁边的寮棚里烧着炭盆,暖意十足,熏的人昏昏欲睡。

“王爷——”

晏承刚与周公会面,突然有人在叫他,睁眼,就见薛定山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挂着笑:“您若是困了,不妨回去歇着,下官在这儿盯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去还得看陆沈白那张晚娘脸,本王不回去!”晏承扯了扯狐裘领子,一脸烦躁道:“还是没有曲瓷的消息?”

“没有。”

“那就多派些人去找,钦州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是是是。”

“真该死!”晏承一巴掌拍在小几上,茶盏猛的跳了跳。

“她不见了也就算了,还害本王受累,成日跟这帮獐头鼠目的人打交道,真是玷污本王的眼睛——”

说着,晏承眼皮一掀,突然看过来。

薛定山脸皮顿时一阵抽搐。

“让开,”晏承不耐烦拨开他:“好姐姐,快过来,让本王多看看你,洗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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