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1 / 2)

('裴元第一次见到阿麻吕的时候,阿麻吕正背对着门,身影被框在一方模糊而明亮的光晕中,望着门外飘下的点点轻柔之物,似是有点欣喜,小声发出了像鸟啼一样的音节。

“那不是雪,是被风吹来的白絮。”裴元在他背后解释道。

裴元倒不是想煞他人风景,会突然插上这么一句,只是觉得门前这人,这位新来的师弟,竟能把飘絮看成落雪,眼神未免飘忽得厉害了些。

“白絮?”阿麻吕语气讶异,往前走了一步,睁大了眼睛,凝神再看向那些纷纷落落的东西。

裴元就站在后边陪他看,心想这位师弟不仅眼神不好,可能脑子还有点呆。

“唉……”阿麻吕终于满含遗憾地叹气,“还真不是……我听闻万花谷从不下雪,还以为自己今日撞了好运,看到了奇景呢。”他忍不住揉了揉眼:“舟车劳顿了几日,神思困顿,眼神也不太好了。”

裴元见他脸色苍白且两眼黯淡,知其确实疲累,便侧身将他引进门来:“先进来休息吧——你在这站多久了,来了怎么不敲门?”

“来了有一个时辰,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我猜大概是我来得不巧,你在休息或是出门了吧。”阿麻吕一脚踏进屋子,才想起自己身上不太体面,于是一步退回门外,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及零星几点絮状物。

“……是我疏忽了,”裴元道,“我听说你这几日会来,今日等到晌午还没有消息,就想小憩片刻,却是误了事了。”

有一点棉絮在阿麻吕鬓边的头发里,正好在耳后,阿麻吕看不见,手指几番捋过却不得要领。裴元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去了。“将来客拒之门外是我之过,害你辛苦了。”

阿麻吕微微一愣,随即对裴元展开笑颜:“这怎么能是你的错?我听师父说,落星湖上有一茅草屋,其屋主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全才。今日我本可以把屋主叫醒,或是找别的弟子帮忙开门进去。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只是想卖个乖,学那求贤若渴的古人,以博得屋内先生的青睐罢了。”

他把这台阶摆得太敞亮,裴元只能领情:“承蒙夸赞,但我并非治世能臣,没有什么匡扶大业的本事,因而那些礼数就不必用在我身上了。”阿麻吕听了便笑着点头。

阿麻吕的行李只有背着的一个布包,不需要别人搭把手,裴元的屋子也只是间小小的茅草屋,简陋乏味,一眼便可览尽。

将人领进屋子后,裴元审视了几眼柜架桌椅——上面都散乱地放着大量书籍,还有一叠叠涂写过的纸张,算不上体面。好在为了迎接客人,桌上的茶壶杯子都换了新的,才不至于太寒碜。

裴元丝毫不觉窘迫,他转头对阿麻吕直言道:“寒舍简陋,这里就是会客的地方,乱成这样实属无奈,最近要处理的事太多了。前面有间睡房,进去之后左边就是你的床位,不知你要先喝杯茶,还是先去休息?”

话音刚落,阿麻吕便径直往那房间快步走去,看样子确实是又累又困到了极限。

看着阿麻吕匆匆走开的背影,裴元好笑之余,又趁他进去前补了一句:“这位师弟,在下裴元,今后请多多指教了。”

阿麻吕听罢,转身拱手一笑:“在下阿麻吕,也请你多加关照了,裴师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两个月前,万花医圣,江湖人称药王的孙思邈,给他的徒弟裴元寄了封信,信中主要写了三件事。

其一是孙思邈计划的旅程还没走完,没那么快返回万花谷。虽然他年事已高,近年来也逐渐淡出江湖,但他依然身子硬朗,精神矍铄,还想再往远点的地方走走。他让裴元不要担心,安心留在谷中处理门派事务即可。

其二是关于药王次徒的人选。孙思邈称自己在旅途中寻到了一位很有天赋的年轻人,并成功将其收入门下,约莫五十多日后,他这第二个亲传弟子,也就是裴元的师弟,就会抵达万花谷了。

其三是交待裴元要照顾和引导新来的师弟。考虑到万花谷刚刚开山立派,谷内百废待兴的情况,新来的弟子又有点特殊,孙思邈只能让新弟子和裴元住在一起,让裴元带师弟熟悉谷内的事务。

裴元结束了对信中内容的回忆,忍不住叹气,搁下了手中的笔。

师父啊,这不是有点特殊,而是特殊过头了。

裴元没想到,自己的师弟会是个东瀛人。

东瀛在和大唐的外交往来中,一直表现得谦虚得体,但在民间,在官方会面以外的地方,东瀛的名声可不算好。近些年来,倭寇的势力在东南方日渐渗透,频繁骚扰商队的航行和百姓的生活,且观其局势还将不断壮大,这使得民间对倭寇和其他东瀛人的不满日益高涨。

依照东方谷主的设想,万花谷内倡导自由开明的风气,包容接纳身份不同背景不同的所有弟子。现居住在万花谷中的人也多是离群索居、不问庙堂的隐士,在谷中过着平静无波的生活,但他们真就能对外界之事全无芥蒂吗?裴元可不这么认为。

火就算被水浇灭,也常常余烬未熄。就像受谷主之邀入住万花的书圣颜真卿,谷中人人皆知灰暗的官场令他心生厌倦,退而隐居万花,但众人也都清楚他对家国社稷初心未改,热忱如旧。万花客卿里不止一人如此,他们在万花隐居或为心灰意冷时的无奈之举,或是为了他日再次振翅凌云而养精蓄锐。更别说还有一些涉世未深的万花弟子,如初生牛犊般无畏无惧,怀有满腔热血,还想着在万花学了本事,再去外面一展拳脚,扬名立万。

加上万花谷虽不倡导却也不禁止讨论政事的中立态度,年轻气盛的弟子们还是会有凑在一起讨论的时候。而聚众讨论时政问题,本质上与点燃爆竹相差无几,不吵翻天头或是争得破血流才是不可思议。等到弟子们怒气上头,来自东瀛的弟子,是否会被牵连,被迁怒?他自己能否稳定局面,安然脱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裴元的角度看,师父定下次徒人选,自己多了个师弟,自然是好事。只是这个“有点特殊”的师弟,能否被其他同门接纳,成为令人信服的杏林二师兄呢?如果阿麻吕可以处理好其身份对人际关系造成的影响,那就再好不过,否则裴元就只能头痛了——他作为杏林大师兄的负担不仅没有减轻,居然还加重了。

裴元尽量往乐观的方面想,至少阿麻吕说中原官话说得不错,看起来性子也温和有礼不是吗?只要阿麻吕和其他人交流起来没有障碍,自己再帮衬一二,总不会让他和别人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

而此刻裴元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

新来的师弟在房内睡了快两天了,至今都还没醒来,是不是该去把他叫醒?

阿麻吕来的那天面白如纸,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脚步虚浮且神思恍惚,还强打着精神跟裴元谈笑。裴元因此一时心软,便没有跟阿麻吕谈论现下谷中复杂的情况和繁忙的事务,放他先去休息了。但裴元没想到阿麻吕能睡那么久。他差点以为新来的师弟昏死过去了。

裴元听到房间里阿麻吕的呼吸绵长安稳,就知道他睡得香甜——裴元实在做不出扰人清梦这般讨人嫌的事,特别是对刚认识的人。

在这两天里,裴元尽量保持着轻手轻脚,翻书慢悠悠,喘气也慢悠悠的沉静状态,只为了不吵醒睡在狭小屋子里的另一人,尽管看对方的熟睡程度,他这一连串贴心的举动八成是多余的。

因为茅草屋小,房间也少,阿麻吕和裴元是同睡一间卧房。卧房两头各摆一张床,用两扇屏风隔开,中间留出一条通道。又因为裴元早住了半年多,私人东西多,自然将大半空间都划到他自己那边去了,剩给阿麻吕的地方较为狭窄,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一组柜子。

裴元自是问心无愧,反正阿麻吕只是在这儿暂住一段时间,等工匠们把门派里的主要场所修建完,再找他们给阿麻吕造间屋子就是了。

周围堆积的文书案卷多得无法忽视,裴元觉得把手头上的活儿分给同门师弟是迫在眉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回想了一下初见时——阿麻吕清醒时的仪表和举止,试着分析阿麻吕这个人,虽然当时阿麻吕的状态不怎么好,但也可看出他身上有着养尊处优,不事生产的影子。

在裴元靠近阿麻吕时,能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味,舟车劳顿之人还能这么讲究,真是稀奇。此外,阿麻吕还有一双相当干净,却不柔弱的手。他的手上有常年握着兵器习武留下的茧子,不过形状规整、光泽润亮的指甲揭示了这双手与脏污劳累的活计毫无干系。而裴元擅自给阿麻吕拂去他头发上的棉絮时,看到这双手警惕地攥起来,不过又很快松开。

总而言之,裴元感觉这位师弟不太好养活。

孙思邈曾对裴元说,如果再找亲传弟子,必然会找个性格温良、有才有德的人,既要能给裴元当帮手,还要能与他同舟共济,一起照顾同门后辈……这种种要求就是药王次徒的人选迟迟未能定下来的原因。

裴元只能期望师父所言非虚,真给他找了个能帮手的师弟。他不是怕事的人,却也怕事太多,他可不想自己又多了件麻烦事要管。

裴元在案前看着书,批着谷中的事务,外面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要到傍晚了,屋里头的人还是没出来,裴元便小声笑了一句:“睡得跟猪一样……”。

“叩叩”

裴元抬头,看到了站在厅前,手从屏风板上放下来的阿麻吕。他闷哼一声,低下头去看书,然后又抬起头来,装模作样地问候对方:“师弟,这一觉睡得可好啊?”

阿麻吕露出一个过分温软的笑容:“挺好的,谢谢师兄的照顾。”

由于睡得太久的缘故,阿麻吕的脸皮晕红着,带着微微湿意,整个人看起来热气腾腾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觉得现下精神饱满的阿麻吕,好像从一块干瘪的馒头,变成了个水润发亮的黑豆沙馅的包子,看着不可怜了,也不好欺负了。

这师弟吐纳调息和隐声匿迹的本事,都不可小觑啊。裴元想,虽说自己在走神,但竟一点没发觉他醒了?

“裴师兄……”

不好欺负的包子一脸不好意思地问:“请问哪里有方便和沐澡的地方?我有些急……”

裴元露出个我懂的眼神,伸手一指落星湖的东方:“过了湖,往这个方向走一小段路就有个茅厕,在林子里,不过那儿插了杆旗子,很容易就看到。”

“沐澡的话,你顺着湖边走一圈,找到隐蔽些的地方洗就行了。”

阿麻吕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就在湖里洗?”

“不用担心,现在这时候水不凉,洗了没事。”裴元说。

“总不会,以后也都在那儿洗吧……我听说谷中的女弟子也不少,要是被看到了……”阿麻吕语带踟蹰。

裴元顶着阿麻吕窘迫和期望的眼神,思考了一会该如何解释,随后慢慢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师弟,不瞒你说,如今万花谷的立派之事仍筚路蓝缕,谷中许多主要场所的工程还未收尾。而四个月后,东方谷主就会邀请江湖上各大门派和势力的代表,来万花谷一览究竟。

“万花谷需要借他们之口才能扬名天下,在江湖上争得一席之地,所以这四个月,我们必须把万花谷变成让人心服口服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目前万花谷中客卿的人数比弟子还多,这些客卿多是厌倦了外界俗事,来万花谷隐居的能人异士,他们大都不做事也不管事,但他们是谷主邀请来的活招牌,弟子们不能怠慢他们的需求。

“近几个月万花弟子的主要任务,除了去工地给工匠帮忙,就是给客卿们安家落户。顾头不顾尾,弟子们生活起居所需的物资便多有短缺……大家基本上都是跟别人合住的。

“我这屋子——叫韦编居——建成以后立马就摆上了两张床,我本打算留给师父偶尔来这住时用的,这样我也好照顾服侍他老人家,直到两个月前,师父找到了你,来信叫我好好照顾你。作为师兄,我对你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若你真的需要,我可以去找一些木料,给你做个大浴桶,烧水在屋子里洗,只是我认为这样很不妥。”

说到这里,裴元仍然是语重心长、拳拳关心的真挚模样,他拍拍阿麻吕的肩膀,继续说:

“女弟子的住处附近有个浴场,是谷中工程伊始时,大伙抽空合力造起来的,我们男弟子则认为男人过得糙点儿无所谓,且任务越来越繁忙,便没花时间再去建一个浴场。经过商议,男弟子们选傍晚和晚上的时候来湖边洗,而女弟子们在这个时间段会避免到湖边。

“除了浴场这一点,谷中的女弟子并无任何优待,干活也被当成男人使。可以说我们这最早一批的万花弟子全没有享福的命,只有一起劳心劳力的缘分。阿麻吕,你是药王次徒,杏林门下的二师兄,你要服众,就不能不与同门一条心。

“你最多忍受四个月,也可能只需三个月,等到主要场所的工程了结了就好。届时工匠和同门的精力就放在建造大家的居所上了。”

阿麻吕愣了,没想到一个沐澡的问题能引出这样的长篇大论,而且他还觉得裴元说得很有道理,推心置腹,让人无法反驳,于是讷讷地回道:“嗯,我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拉上阿麻吕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还望你我今后能同舟共济,发扬杏林一脉,不辱万花之名。”

“……好。”对上裴元突然放大的俊朗严肃的面孔,阿麻吕一时没回神,就没把裴元的举动当回事,无知无觉地收回自己的手,出门先去找湖对岸的茅厕了。

于是阿麻吕没看到,在他走了之后,裴元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最后伏在桌案上笑出声的情景。

“看来以后日子不会那么无趣了。”

过了一会,阿麻吕回来拿了要换的衣服后,又再出去了。待在屋子里,心情愉悦地解决了几项事务的裴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暗道一声:“不好!”便奔到屋外,围着落星湖畔搜寻,很快便在一处有巨石掩盖的地方找到了阿麻吕。

阿麻吕露着背,半个人浸在水里,一动不动,仰头看着巨石上面——

一只比巨石略小一点的猿猴,在巨石上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本应该让人害怕的画面,却因为巨猿手中抓着一条露馅的被子,挥舞间不断掉出一些白絮,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了“猛虎嗅蔷薇,巨猿挥手绢”的滑稽念头。

见到此情此景,裴元悔恨地想,这可真是现世报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拾起一块称手的石头,奋力一丢,石头落入那一人一猿之间,在湖面上砸出了水花,引得巨猿和阿麻吕都转头看向他。

巨猿见到裴元,立马把那被子丢开,怒气冲冲地从巨石上跳下来,张牙舞爪,发出尖锐难听的吱叫声,一副要和来人一决死战的架势。

“阿麻吕,我们联手把它赶走——”裴元喊道。

从看到巨猿的时候开始,阿麻吕的表情就很是复杂难言,听到裴元的话,他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但随即恢复如常。他朝裴元笑了笑,然后整个身子潜入水中,就这么游走了,溜了。

尽管阿麻吕一句话都没说,裴元还是领会了他的意思——“我还没洗完啊师兄,这家伙就交给你了。”

于是岸上的裴元和巨猿打得难分难舍,水中的阿麻吕优哉游哉地泡着。直到红霞遍布天地,远方的黑幕悠然而来,巨猿的体力终于被耗尽,被裴元一记放空的玉石俱焚震慑到,狼狈逃窜而去。

打完这场难缠累心的架,裴元也衣衫散乱,汗流浃背了。

阿麻吕在不远处的湖面上露出一个脑袋,唇角挂笑,兴味盎然地看着裴元。

察觉到阿麻吕的视线,裴元挑眉看他,顺手脱掉衣服,也下了水,但并未往水深处走。阿麻吕则慢慢游回巨石附近,然后走出水面,上岸擦干身上的水,换上衣服。

阿麻吕在湖畔边找了棵树靠着,一会看看被巨猿丢在石头上的破烂被子,一会欣赏打量周围的景色,一会又抬头望着万花谷内霞光烂漫的天空,如此打发时间。

身体洗干净后,另一个问题又迫切地冒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饿……

即便阿麻吕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也无法忽视那股饥饿感,毕竟他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他想起之前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对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师兄——”

裴元回头,看到自己的师弟蹲在岸边,目光殷切。

“我们去哪儿吃饭啊,师兄?”

裴元随口回道:“我们等会去打几只野禽就行。”

“好。”听到吃的有着落,阿麻吕就放心了,他找了块看起来干净的石头坐下,等裴元洗完。目光扫过裴元的身体,阿麻吕心想这位师兄的皮囊真是出色,加上他的才能与身手,不知会有多少女子爱慕他。

山谷间骤然卷起一阵风,风很大,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山谷里的风大概总是这般无迹可寻,让阿麻吕觉出几分凉意,他站起身来,将衣服收拢得紧一些。

然后他看到,因为这风的缘故,从那被子中掉出的白絮,被卷到高空中舂得粉碎,变得零星点点,而后缓缓飘下。

这情景很熟悉啊……他朝水中的裴元瞥去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兄。”

正准备上岸的裴元转过头,看到自己神出鬼没的师弟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最近的岸上。

“师兄,我有个问题,”阿麻吕指着那条破烂被子,“填充被子的白絮是什么,看着既不像兽类的毛发,又不像柳絮。”

“那个啊,是谷中一种植物——可能是谁带回来的稀奇种子长出来的,也可能是谷内原来就有的植物,开的红花没了后,就能结出来一团团的白絮,用来做御寒之物很合适,比柳絮好用多了。”

“嗯……我似乎有听商人说过类似的植物,”阿麻吕说,“不过我没买它的种子。”

“哦,商人?是长安的商人吗?长安那边是常有外邦商人出售一些奇货。”裴元随口一说,以手盛水抹了把脸,视线模糊中听见对方似笑非笑的声音,便知道自己说了蠢话。

“哈哈,是了,师弟应该是在你老家——东瀛那边的商会见到的吧。”

“我去过不少地方,但都仅限于大唐河山,东瀛风貌如何我是一无所知,此生若有机会,不如师弟带我去东瀛看看?”

在裴元自顾自说得起了兴致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猿啸打断了他。

“师兄啊,”阿麻吕讥笑道,“你快别想游山玩水的事了,还是先从水里出来为上,免得那巨猿折返,你就上不来了。”

裴元一想也是,忙加快扑腾湖水清洗身体的速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一旁的阿麻吕又问:“那只巨猿……分明性情暴烈,是会主动出手伤人的野兽,算是谷中的祸害了。可师兄你与它交战时,尽管它处处攻击你的要害,你也还是留了手,只想把它吓走。宁愿自己打得费劲,也不想取其性命,或是重伤它,这是为何?”

“师兄你不怕它伤到其他弟子吗?若师兄首肯,师弟可效犬马之劳,将它除去。”

“不必,就随便它吧,”裴元说,“那巨猿在这山谷里不知活了多少年了,我们本是后来人,占了它和其他生灵的地盘,自然要客气些。特别是它已经开了灵智,有些行为反映出它的思维与人相差无几,便更不能杀它了。”

“哦,原是它开了灵智的缘故。”阿麻吕若有所思,随即又问,“它见到师兄你的时候十分激动,难道师兄曾经与它起过冲突吗?”

“……说来惭愧,我刚来到万花谷的时候,对周遭环境一无所知。那日我在谷中巡查,看到一处地方开阔平坦,很适合建几栋给大家住的屋子,可惜那上面满是枯枝、干草、落叶和碎石,看着破败寥落,我便把地圈开,再一把火烧了。”

裴元扶额道:“怎知那地方是山中大王的窝……我没料到有那么大的一只猿,而它的窝居然是那么大的地盘。那巨猿恰好带着食物回来,看到自己的窝被烧了,就记下我这个仇人,然后——”

“然后你逃走了,再然后——它抢了你的被子,撕破了,把里头的白絮抖在落星湖周围,向你示威,以此报仇?”

阿麻吕扬起了一个笑脸,满满的笑意全是不怀好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烧了它的窝它就抢你的被子,它报仇的思路确实很像人,我猜的对吗,师兄?”

“我猜它只抢一次肯定不解恨,它都抢了你几床被子啦?”

裴元回答:“它抢了有三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麻吕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毫不客气,眼角甚至笑出了一点泪,“裴师兄你,哈哈哈哈哈,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噗,哈哈哈哈哈哈——”

裴元被这般取笑,倒是面不改色,阿麻吕迟早会知道他这糗事,他对此也有预料。

但是,看师弟笑得这么开心,人都笑成了狐狸偷腥的模样,裴元认为,自己作为师兄有义务教育他要保持良好的仪态。

“裴元,你做什么——”

阿麻吕笑得放肆,没注意裴元长臂一伸,竟是直接抱住他的双腿,把他往水里拖。阿麻吕双脚突然腾空,慌张呼道:“我错了,师兄——”

但太迟了,“哗啦”一声,阿麻吕从头到脚都泡进了水里,湿了个彻底,他在水下睁开眼睛,看到潜在水中的裴元冲他一笑,十足的挑衅。

两人在水下缠斗起来,裴元水性没有阿麻吕好,然而他武功略胜一筹,力气也比阿麻吕大得多,一来二去就使阿麻吕落了下风。而阿麻吕又饿得很,实在是耗不起,反击了几次都讨不了好,于是识时务地想逃到水面上。裴元察觉他体力不济,果断地拉着他快速往上游去,两人紧随着浮出水面。

阿麻吕终于浮上水面呼吸,气急之下,张口第一句就是用母语问候身旁的裴元。骂出口的话挺脏,阿麻吕顿了一下,但还是瞪着裴元说:“我知道你听得懂,不过我不会收回这句话!”

裴元看着他,莫名地笑起来。阿麻吕瞬间如临大敌,他慢慢退向岸边,中途不敢放低对裴元的警惕,他断定这师兄有突然发疯的毛病。

裴元一边靠过来一边说:

“阿麻吕师弟,你调息匿迹的本事如此诡异,水性很好,脾气又大,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一把抓住阿麻吕的手腕,扭往他背后,又往他腰上一使力,强迫他向后倾倒。此时天空染成了桔梗色,将暗未暗,裴元背着仅剩的光,阴影模糊了他的面孔,但那戏谑的眼神和笑容映在阿麻吕眼里,还是十分的刺眼,万分的欠揍。尤其他还被裴元压制着,裴元脸上的水滴落到他的身上,裴元的呼吸和体温强硬地闯过来……这让阿麻吕感到了一种被狎昵冒犯的屈辱。

而在裴元的眼里,此刻的阿麻吕浑身湿透,墨黑的长发散在水中,几绺头发紧贴着冷白的脸颊,面上所有的温和尽数消弥,点漆般的眼瞳像被冬雨润湿的黑石,冷硬刺人,如凉水成冰,更似冷锋出鞘,呈现出一种异常渗人的妖性。

“师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水妖?”裴元低声说道,声音小得只能让两人听见。

从裴元的角度看,他只是单纯从审美出发,对师弟的灵与肉散发出的气质,表示由衷地欣赏——这个师弟的样子,确实很像他听说过的那类水妖——长得好看又善于伪装,但野性难驯,脾气暴躁时还会把别人的船掀翻。

然而这句话在阿麻吕听来,是带着轻薄调戏的意思,他过去听过不少人以“水妖”的意象表示秽念,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放肆,明目张胆地针对他说这种话。阿麻吕心中燃起了戾气,眼中毫不遮掩对裴元的杀意,让裴元看得一愣。

万花谷这第一批弟子,肩负着要给门派打响名号的责任,故而品行、才能和相貌都是万花七圣在挑选弟子时的重要标准,但若遇上善于伪装的人,七圣还是有看走眼的时候,而他们挑选出来的弟子无论本性如何,单看外表都配得上一句神仙子弟。

要问裴元在江湖上行医那几年时,除医术外还学到了什么,只能说他人情世故学得一般,看人的本事倒是学到了一点。即便他不像江湖老神棍那样能看透人心,但判断一个人有没有危险性,有没有杀过人,还是能八九不离十,而阿麻吕就让他感觉到了蹊跷。

裴元不是喜欢抓老虎尾巴的疯子,但他必须确认,这个今后会和他一起追随在师父左右的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危及门派,祸及同门。

确认的结果是,阿麻吕肯定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每一个混过江湖的人在看到阿麻吕带着杀意的眼神时,都能看出来这点。

诚然江湖上都是你要杀我,我便杀你,他又杀我的戏码——故事总是这般延续下去,没几个江湖人手上不沾血。但裴元对万花这个即将成立的门派有着某种期望,他希望自己的同门能干净一些,就如同药王孙思邈挑选弟子的时候,向来注重考验对方是否有尊重生命的仁善之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想,阿麻吕大概就是靠伪装出来的温和无害的表象,哄骗了师父吧,像师父那么慈祥的老人家,面对后辈总是容易心软。

师父啊,这家伙哪里是你所说的,会乖顺地给我当帮手、性格温良的师弟?依我看,锱铢必较爱记仇,这才是他的本性啊。

但裴元并不会揭发阿麻吕,作为师兄,在孝敬师父的同时,替师弟兜底,纠正师弟的错误行为也是天经地义。而且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少和他说不顺心的事为好。

在放开阿麻吕时,裴元顺手捏了一把阿麻吕的脸,劝告他:“可不要对师父和别的同门也摆出这样的脸色。”

“我只会对混账这样。”阿麻吕冷冷答道。

阿麻吕手里攒着一块碎石,这是刚才在水下的时候抓到的,正好可以用来给别人一些教训。

他用碎石割向裴元,想在他肩胛处割道口子,给他点苦头。

裴元反应极快,本能格挡下阿麻吕的手。看着石块那刺中人后必定见血的锐利边缘,裴元讶然道:“这……你想杀我?师弟,是我……太过分了吗?”

裴元看过同门之间互相挖坑,却不亦乐乎,其乐融融的场景,他认为自己对待师弟已经把握了分寸,没有像大家闹得那么过分,怎么就让师弟真起了杀心?难不成……裴元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快速回忆了一遍,又近距离看到了阿麻吕愤恨的眼神,难不成,师弟是厌恶同性的触碰?

“等等——我认错!”裴元连忙和阿麻吕拉开一段距离,“抱歉,师弟,我其实无意冒犯你……若你还在意,就打我一顿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语气又无辜又迷惘,倒让阿麻吕一时无措——面前这个没有分寸感,各种欠收拾的人怎么突然变了个样?

“……你太自以为是了,裴元师兄。”

阿麻吕稍一思考,就明白了之前的事大都不过是试探,但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却令他更难受。

“我叫你一声师兄,也只因为你是师父的弟子,比我早入门而已。你为了师父这样试探我,我能忍受这一次。但我要说,你敬重师父,我就不敬重师父吗?他亦是我的恩师,你是觉得,我是东瀛人就必然狼心狗肺,认为我会对不住他吗?”

“别太瞧不起人,师兄。我是师父选出来的弟子,你没有资格怀疑我。若有一天我真的犯了错,也只有师父能教训我,即使师父下令把我逐出师门,我都不会有怨言。”

被一个刚认识的人怀疑品行,着实让阿麻吕气到发抖,咬牙切齿。令他倍感耻辱的一点是,在裴元半捉弄半认真的试探下,他轻易就暴露出了自己情绪化、极端化的一面。

裴元没想到,在阿麻吕的高傲下藏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三两下就看穿了他此前的意图,他正要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局面,就见阿麻吕激动地说了一堆话后,红了眼睛,脸上流下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湖水。

裴元彻底慌了,天地作证,他真没想把新来的师弟欺负成这样。他既歉疚又心虚,之前还想护着师弟跟别人好好相处,结果自己才是那个带着偏见审视阿麻吕的人。这师弟就算手上沾过血,不好相处又爱看人笑话,但总归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自己比他年长不少,更应好好教导他才对。

“咳,师弟啊……抱歉,都是师兄不对。”

“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

“滚滚滚——”阿麻吕怒道,“你连那只会伤人的巨猿都放走了,你不怕它伤人,却平白无故怀疑我会欺师灭祖心怀不轨?!!”

裴元汗颜:“其实那只巨猿并不会袭击其他弟子,它会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你住我屋子,身上有我的气息……这点是我连累你了,不过,你何必拿自己和它比呢?你比它可爱多了——”

“死んでしまえ!你居然拿我跟一只禽兽相提并论!”阿麻吕气得咬牙切齿。

“……”裴元无奈道,“都是我的错好了,以后我不会再诳你了,把你脸上擦擦吧,看着怪可怜的。”

“谁可怜了——你别靠过来啊,混蛋!你不知道你没穿衣服吗?!”阿麻吕把裴元伸到自己脸上的手拍开,别过头去,“不知羞耻,不堪入目!”

“……”裴元无言以对,暗自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将阿麻吕惹毛了,逗弄师弟固然很有趣,但把师弟哄回来实在让人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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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裴元此时25岁,阿麻吕17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好不容易哄得师弟不再生气,两人终于上了岸,草草整理好衣物。

“裴师兄——”从三星望月的方向奔来一个弟子,“大家叫你去天机阁议事——”

“好——”裴元应道,然后拉着阿麻吕往韦编居走,“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别瞪我了,天机阁那边会备好酒食,不会饿着你的。”

走前裴元还不忘嘱咐那弟子:“找些干草放那烂被子上,用火石点燃烧了,可别烧到旁边的树。”

在万花谷中心的低谷,矗立着三座石峰,呈品字型排列,高低有别,从高到低为第一峰,第二峰,第三峰。万花谷主东方宇轩聘请两百余名工匠在三峰上建造建筑,在高耸入云的第一峰上建立了摘星楼,为东方宇轩的居所;第二峰上建有觅星殿,是万花客卿子虚道人和乌有先生的住处;第三峰上有赏星居与药王楼,赏星居是弟子们下棋喝茶,会客聊天的地方,药王阁则是医圣孙思邈的住处。而在三座石峰的底座山丘上,有还未完工的藏药楼,天工阁,天机阁等建筑。

裴元和阿麻吕走到三星望月的山门时,天色已暗,工匠们都收工去吃饭了,只剩下一些弟子在清扫杂物,这让阿麻吕有点失望。他入谷的时候听人介绍,三星望月之间有巧夺天工的天工梯连接,他当时听了就很想去看看,而现在天色已晚,也只能明日再来了。

“师弟,晚上最好收敛你那调息匿迹的本事,留心别吓到人。”这是某人可恨的声音。

阿麻吕呵呵一笑:“不做亏心事的人,是不会怕师弟我半夜敲门的。”

两人来到天机阁,在门口碰到了正等着他们的宋听枫,阿麻吕进万花谷的时候,就是由他引路的。阿麻吕笑着打了声招呼:“宋兄好。”

宋听枫面无表情地打量他和裴元几眼,冒出一句:“原来二位鸳鸯戏水去了啊,难怪这么慢。”

阿麻吕的笑脸差点没挂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直接笑出声,收到了阿麻吕的斜眼怒视后,才正儿八经地说:“阿麻吕才刚来,别逗他了。”由于男弟子们会在落星湖那里沐澡,而男人多的场合说些荤话太正常了,所以不少弟子总拿这些话互相打趣。但新来的阿麻吕不知道,且他才被裴元压在水里欺负了一顿,自是像个炮仗一样,听到这些话就容易炸。

宋听枫倒有几分意外,也就过了两天,裴元就开始护着阿麻吕,连别人拿他说笑都不让?他晓得人与人之间有眼缘这种事,看今天裴元神色轻松不少,还隐约带着笑意,应该是和新师弟相处得很愉快了。

阿麻吕转移话题:“宋兄,这天机阁就是商议的地方吗,日后也是如此?”

宋听枫答道:“这段时间大家商议事情都会在天机阁里,日后天机阁的职能是负责处理发布悬赏,领取任务,存取物品之类的事。天机阁全名叫天机阁图部,现下只剩外墙还没上漆,其余已全部修建完毕,进度比藏药楼和天工阁快,所以选在这里议事。”他停了一下,后问道:“阿麻吕师弟,你应该知道万花七圣,万花七艺为何吧?”

阿麻吕点点头:“万花七艺为琴棋书画工医花,万花弟子所学正为万花七艺,而教导弟子们的七位师父,在此七艺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被称为万花七圣。”

宋听枫说:“没错,拜入不同师父门下后,弟子的名号也不同,琴棋书画四圣门下的弟子,其名号分别为商羽、星奕、书墨、丹青,工圣门下为天工,医圣门下乃是你和裴兄这样的杏林弟子,花圣门下唤为芳主。”

“此外,万花还有一项等级制度,由七圣出题考核,根据弟子们在考核中表现出来的学识武艺水平,划分弟子们的等级,由小及大为正意弟子、归德弟子、尚贤弟子、执礼弟子、弘道弟子。”

“师弟你记下宋兄的话,”裴元说,“以后管理弟子名册时会用得上。”

他们进到天机阁内厅,里面的陈设相当简陋,墙边列着两架书柜,中间对放着两张长桌和两排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长桌上摆好了酒菜,已经有不少人在吃了,阿麻吕看到正好空着三个位置,想来就是留给他们三人的。

就席以后,裴元和宋听枫二话不说就开始进食,阿麻吕踟蹰了一下,还是碰了碰裴元的手,小声问他自己要不要向大家做个介绍。

裴元侧过头说:“你尽管先吃着,大家都是吃完才议事的,没吃饱饭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交头接耳,全然不觉被宋听枫和在场几人隐蔽打量了一番。

阿麻吕发觉在场之人进食时堪称风卷残云之势,吃相倒不会难看,就是看起来都比自己这个两天没吃饭的还饿。连一个外貌极为文雅秀丽的女同门,夹菜的速度也快得像有彪形大汉和她抢食似的,其实非但没人抢她的,她还照单全收了旁边一个男弟子夹给她的菜。阿麻吕觉得自己都要吃饱了的时候,那个女同门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而坐在他左右两边的裴元和宋听枫,见他撂下筷子后,更是毫不客气地将他没吃完的菜扫荡干净。

阿麻吕纳闷地想:我来的真是万花,而不是丐帮之类的门派吗?

众人吃完后,来了几个小弟子,年纪都不过十岁左右,手脚却很麻利,飞快地将桌子收拾干净就走了。阿麻吕本不好意思让这些小孩给自己收拾,但裴元说这些年纪尚小的师弟师妹在谷中不用做重活,每日主要的事就是吃饭睡觉读书,只偶尔要做些跑腿收拾的活,阿麻吕听了便不再多言。

“可算吃饱了,我今天差点被吸干啊,累死我了~”一名男弟子伏在桌上伸了个懒腰,语调散漫浪荡,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笑嘻嘻的稚气未脱的脸,让人难以心生恶感。

“呸!云西你要不要脸,说好一起给二十个工匠传功,你传了七个就不知溜哪去了,我传了十三个才是要死了!”他身旁的女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折扇就去砸他的头。

“哎呦,方洛你别打我的头啊,我这颗独一无二的脑袋要被打坏了可怎么办。”

方洛扬起柳叶眉,冷哼一声:“依我看,你现在这颗脑袋也不见得是个好的,砸坏了换一个不会偷懒的便是。”

云西委屈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武功本来就差你们一截儿,内力不深厚啊。”

“云西啊,传不了功你就回去睡觉?”旁边一位相貌温婉的女弟子笑了,“你也不晓得留下来帮帮别的事?现在方洛累坏了,看你要怎么给方洛赔礼道歉?”

“我倒有个办法。”那名文雅秀丽,然而饭量不可貌相的女弟子也来帮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西,你给我们的方洛捶捶腿,揉揉肩,这事就算完了。”

“好嘞!”云西一声应下,就往方洛身上扑去。方洛大惊,立马跳开自己的位置,往一旁拿着文书正准备派发的人身后躲。

“应师姐,你让一让,”云西嬉皮笑脸地说,“我是要给方师姐捶腿揉肩,让她舒缓舒缓呢。”这话要是换另一个男子说,绝对会被当成登徒子,而放云西身上,却只让人觉得他是个爱玩闹的亲弟弟,这是云西在女弟子间玩得开的原因。

“缃红,你可不能走!”方洛在背后一手死死扣住“挡箭牌”的肩膀,一手揽住对方的腰。

被方洛和云西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的应缃红,蹙起细眉,神情看似幽幽怨怨,话中却带有几分调笑:“唉,你们小儿女情态缠缠绵绵再正常不过,只是为何要来我这孤家寡人面前显摆呢……”

“缃红——你怎么也这样欺负我!”方洛气道。

应缃红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肤色雪白,瞳色较别人浅了许多,且眼尾下撇,给人一种软媚可怜的感觉,现下看着更是无辜。她抱着那叠文书,柔柔地说:“明明是我被欺负啊,牛郎织女要相会,苦的不是那作桥的鹊吗?”

她这一说,让方洛和云西都红了脸,众人听了哄笑一堂。等方洛放开了手,应缃红便款款而行,将手上的文书发给了众人。

在别人玩闹一通的时候,杏林门下的师兄弟则在一边窃窃私语。裴元正为阿麻吕释疑解惑:“在建设工程结束以前,弟子们每日都要给工匠们传功。万花谷的地势多有奇险之处,虽说那些工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能人,但要是从像三星望月那般高的地方摔下,也是无力回天。我们给他们传功,使他们每日有真气护体,这样即使他们发生了意外,也能保住一条命,不至于救不回来。”

阿麻吕懂了,难怪这些万花弟子跟饿了好多天一样,原来是日日给工匠们传功所致。普通人未曾习武,不懂得汇集,贮存和转化内力,传给他们的内力会如同蒸腾的水汽般很快消散干净。要令工匠们一天都维持着有真气护体的状态,那真的是会抽干武者的内力,令武者需要大量进食回复精力,才不会力竭倒下。

“裴师兄啊,”应缃红把文书放在阿麻吕和裴元面前,嘴里的话是和裴元说的,眼睛却看着阿麻吕,“怎么把新来的同门藏起来了?我也想和他说几句话啊。”说完她朝阿麻吕一笑,那笑容可谓风情万种,非常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这位同门就是药王次徒吧,我们给你留了两天的位子呢,等候多时,如今总算见到了,不跟大伙说几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有点脸红,倒不是因为应缃红略显轻佻的神态举止,而是因为自己睡了两天未见人的事。他明白应缃红是丢了个话茬给他,好让他和大家说几句话。

他站起来,脸上带着笑,朝众人拱手作揖道:“初次见面,在下阿麻吕,来自东瀛,拜入了杏林门下,以后请诸位多多指教了。”

“哇,是个东瀛人。”云西惊呼。

方洛拿扇子戳他:“早前宋师兄不是说了吗,你没听见?”

云西被戳着脸说:“唔……他不鞠个躬吗?我听说东瀛人都这样。”

方洛翻了个白眼给他:“人家懂得入乡随俗是好事,你少大惊小怪。”

不只方、云二人在说,其他人也在热烈讨论着。

“他长得挺好看啊。”

“我们这一批里就没长得难看的。”

“还没婚配吧,要是有婚配也不会一个人跑万花来。”

“那倒不一定,你忘了我们谷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成为药王次徒,医术肯定了得,不知比起裴师兄如何?”

“有空找他切磋一下医术和武艺,不就知道了。”

“东瀛的医术可能和中原不一样,我也些想和他比试看看。”

“他和裴元师兄关系好吗?关系好的话我们就不太容易捉弄他了。”

“嘘,你小声一点——”

“中原话说得真好,听起来完全不像东瀛人。”

“有空我要问问他东瀛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

“等等,我刚刚走神了,没听到他叫什么……”

“我听着是叫阿玛律。”

“不是米阿路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麻吕拿来纸笔,写下“阿麻吕”三字,然后笑着举起来给众人看:“在下的名字是这个,诸位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出来,希望大家能尽快熟悉我,因为我明天也会和大家一起干活了。”

那名文雅秀丽的女弟子问他:“不知同门年方几何?”

“在下今年十七。”

“我比你年长,叫你阿麻吕师弟吧,我是丹青门下的商丹,商纣王的商,丹心碧血的丹。”

阿麻吕拱手道了一声:“商师姐好。”

坐在商丹身边,给商丹夹过菜的男弟子,接着商丹的话说:“阿麻吕师弟,在下是丹青门下的吴尘山,江东孙吴的吴,尘世的尘,山峦的山。”

“吴师兄好。”

阿麻吕如此这般跟在场的人互相打了招呼,并记下了此次商议的人员名单。

商羽门下,顾曦华,江饮雪两人;

星奕门下,杨伯雨,袁星洲两人;

书墨门下,虞罃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丹青门下,商丹,吴尘山两人;

天工门下,逸尘,宋听枫两人;

杏林门下,裴元,阿麻吕,项云音三人;

芳主门下,应缃红,杨仲安两人。

此外还有入了万花,但还没选择拜入哪一门下的列席弟子,是云西,方洛,卫鸣玉,齐歌四人。

令阿麻吕有些诧异的是,在场之人都没问他为何不说自己的姓氏。自报姓名只报名不说姓,不管在中原还是东瀛都很奇怪,在这里却没一个人好奇,连性格大大咧咧的云西都没问。

想到裴元初见自己时,也不曾对自己追根问底,虽说他后来做了更过分的事,但总归不算……嗯,不算令人憎恶。

阿麻吕能感觉到众人宽容的态度——你不愿意说,我就不会问。

浪费了他腹中编排好的说辞是有点可惜,但这种放松舒心的氛围更为珍贵。

不过,这些同门还是有在观察阿麻吕,而阿麻吕也在打量他们。

丹青门下的吴尘山似是对商丹有意,单看外表来说,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小灵秀,很是般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商羽门下的顾曦华身姿窈窕如细柳,步履轻盈如飞燕,应该很擅长舞蹈,且明眸善睐,给人亲近之感。

江饮雪人如其名是个冷美人,声音冷冷清清,不说话的时候目不斜视,然而吴尘山说话的时候,江饮雪会微微转头去看他。

星奕门下的杨伯雨和袁星洲二人十分有趣,他们不是同胞兄弟,却默契十足,谈话间动作神态颇为相似,谁都能看出他们是一对心有灵犀的好友。

芳主门下的杨仲安,看名字应该是杨伯雨的弟弟,只是两人的相貌并不相像,交谈互动也少,并不亲近热络的样子,可能其中有人是被收养的孩子?等会问问裴元就是了。

应缃红外表柔弱,言语偶有轻佻之处,但她不喜欢与人有身体上的接触,齐歌坐她旁边,不经意碰到她的肩膀,便被她迅速躲开。

天工的逸尘话不多,满脸写着“这里真无聊,我想回去研究天工之术”。

云西和方洛是对欢喜冤家,总能给大家添乐。

齐歌是个外貌温婉,声音也很温柔的女子,有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

卫鸣玉除了向阿麻吕自报姓名外,没跟别人说几句话,是个孤僻之人,但他又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于是别人也不去打扰他。

同是杏林门下的项云音师妹,慈眉善目,恬静悠然,有几分佛像的气韵。

其中最引阿麻吕注意的,是书墨门下的虞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虞罃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面容俊秀,无论坐着还是站立的姿势都十分挺拔,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再过两三年定是位翩翩公子。

只可惜虞罃目不能视,说话时神态比寻常人多了一分呆滞。阿麻吕也是等他开口才发现他是个盲人,之前他吃饭时速度快得根本不像瞎了眼的样子啊……因此阿麻吕难免多看了一会儿这位自强不息的少年,在虞罃的衬托下,有个东瀛人身份的自己,好像也不怎么特殊了。

但书墨门下只来了一个人,还是盲人,未免有点不对吧?

“小虞,书墨的其他人呢,不来一个照应你?”云西将阿麻吕的疑惑问了出来。

虞罃侧过头来,温声答道:“是我请缨要求一个人来的,因我想自己做成点事,就推脱了大家的好意。”

“那就好。”云西点点头,知道虞罃并不是被人漠视,受人欺负就行了。虞罃目盲心不盲,脑子灵活,听过的事过耳不忘,确实很适合来议事,并且他性子要强,来到万花谷后一直在苦练武艺,终于小有所成,走路再也用不着拐杖,耳听八方便能健步如飞。

而裴元早知虞罃有心证明自己,便没有对他多加关注,像对待常人一样对待这位同门,才是最好的方式。

“诸位同门,闲谈到此结束,我们要开始议事了。”裴元屈指敲了下桌子,在场之人都肃静下来。

“今日的议题是,制定万花谷的巡逻制度,和万花谷的禁令。”

“先说巡逻制度吧,”宋听枫提出,“我认为每日有一队人巡逻就够了,太多人去巡逻会使其他任务人手不足。而且弟子们平日里在谷中各处活动,自然会分担巡逻队发现险情的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意,巡逻队的人数不必很多。巡逻队的主要任务,应该是及时增援和救助其他弟子。”吴尘山说。

商丹对此表示赞同:“没错,一队有两到五个人足矣。”

顾曦华认真思索着:“两个弘道弟子或执礼弟子没问题,两个低阶弟子很难担起巡逻的任务。”

旁边的江饮雪直白地指出:“低阶的正意弟子和归德弟子,武艺不精,容易拖后腿,不适合参与巡逻。”

“弘道弟子负责管理谷中事务,掌管不少机密,巡逻之事应尽量避免安排弘道弟子去。”裴元补充。

“如此,只有执礼弟子和尚贤弟子适合巡逻任务。”杨伯雨沉思道,“执礼弟子白日经常接到谷主和七圣派发的任务,不适合分出太多人力去巡逻。”

袁星洲说:“那么,执礼弟子一人,尚贤弟子两人,这样的安排如何?”

宋听枫说:“我同意。”

逸尘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我也没意见。”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认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等。”

虞罃有些忧虑地问:“白天这般巡逻没问题,但晚上呢?尤其是聋哑村那边?”

商丹问:“裴师兄,巡逻队需要守夜吗?”

“要守夜,夜晚有外人入侵或是发生暴乱的可能性更大。”裴元说。

“诶诶诶,”云西嚎了一声,“那巡逻队的人岂不是很惨,白天晚上巡逻下来得累死半条命?”

齐歌点点头:“是啊,巡逻整整一天太累了,不如每日安排两队,白天和夜晚各一队?”

“唉,那就没办法了,多分几个人组成夜间巡逻队吧。”宋听枫无奈地说,他更想把人手往天工的事务那边多分配一些,但防卫一事也不能马虎。

“晚上的聋哑村,若是暴乱起来比平日里还可怕,且晚上谷中的人响应巡逻队的警报时会慢很多,单单凭尚贤弟子的能力恐怕不能担任夜晚的巡逻任务。”作为上次比试时尚贤弟子中的第一人,江饮雪如此说道。

“我也觉得够呛。”顾曦华在旁边帮腔。

杨仲安说:“夜间也不适合派遣太多人去巡逻,否则也会影响白天的事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间巡逻队应该能制服一定数量的敌人,若是不敌侵入者,也要能成功脱身,并向谷中的人发出警报。”吴尘山说。

商丹接下他的话:“那便只有弘道弟子和执礼弟子能担当此任了。”

“可整夜巡逻保持高度警惕,对高阶弟子来说也很痛苦啊,”商丹说,“我看倒不如把夜间的巡逻分成两个部分,一是在聋哑村旁守夜,二是在谷中其他地区巡逻。”

项云音赞同道:“这个想法好,前者可以由一名弘道弟子和一名执礼弟子担任,后者没那么危险,由两名尚贤弟子担任即可。”

“我同意我同意。”云西说。

“可那样就需要更多人手了——真的要这么多人吗?”宋听枫问。

卫鸣玉说:“我觉得没问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聋哑村暴乱一次就够麻烦了。虽说现下人手紧张,但以后万花弟子多了,就没这个顾虑了。”

齐歌也安抚道:“是啊,宋师兄你放宽心吧,先把制度定下来,以后人手肯定绰绰有余。”

“也好,”宋听枫松开紧皱的眉头,“忍过这一时,等以后就好了。”

项云音问:“裴师兄,现下万花弟子的人员概况如何?每日能否安排出一名弘道弟子和一名执礼弟子在聋哑村旁守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翻查了一下桌上的弟子名册:“目前弘道弟子的人数,只有四人,我,宋听枫,逸尘,顾曦华。执礼弟子有十三人,尚贤弟子有十七人,正意和归德弟子共八人,入了门但尚未选师或尚未考核的弟子十六人。”

“我们还得保证,四个月后谷中所有事物,包括人员机制,都得正常运转。”

裴元说完这话,议事厅的气氛顿时陷入尴尬之中。

“唉,”云西叹气,“人不够啊……”

“人少得好像什么山野荒村啊……”

“啪!”

不必说,这定是方洛拿扇子砸云西的声音。

“裴师兄,七圣何时归谷?”阿麻吕突然问了一句。

裴元看向自己的师弟,他还以为这次会议,阿麻吕会因为不熟悉谷中事务,而选择不发言了。

“七圣或是去各大门派登门拜访,或是在江湖上寻找合心意的弟子,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他对阿麻吕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个月后?”阿麻吕沉吟道,“也就是说,这四个月内,七圣回来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是万花谷迎来江湖势力做客的时候了。”

“是的。”

“嗯……关于人员数量不足的问题,我有一个想法。”阿麻吕说。

宋听枫来了兴致:“阿麻吕师弟,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吧。”

“我认为谷中尚未选师或尚未考核的弟子太多了,应该举办一场考核将这些弟子分编起来,”阿麻吕看着众人说,“举办考核也可以将低阶弟子擢升为高阶弟子,这样尚贤弟子,执礼弟子和弘道弟子的人数也能增加。”

“此外可以向七圣禀明情况,请他们将目前寻到的弟子先遣送到万花谷,一同参加考核。”

“考核最迟应在三个月后举办,这样我们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试行和调整人员机制。”

听完阿麻吕的建议,在场的人先静默了一会,互相大眼瞪小眼,然后纷纷议论起来。

“咳,阿麻吕师兄啊——”

“举办考核确实能解决人员不足的问题,”顾曦华面露难色,“只是……考核需要由七圣主持才能举办,七圣不回谷,我们无权做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倒不一定。”

杨仲安反驳道:“诸位还记得吗,谷主和七圣离谷前,曾说谷中事务交由我们全权负责。”

“是啊,”应缃红赞同道,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况且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我们放肆这一回又有何不可?”

虞罃皱眉道:“七圣不在,难道由我们来主持考核吗?这未免也太……”

“我不同意,”卫鸣玉说,“考核本就是师父对弟子的考验,是师徒关系的验证,我们自作主张考核弟子,未免太过越权了。”

江饮雪冷声冷言道:“我反对,就算真的举办了考核,恐怕那些弟子也不会买账。他们若通过考核还好,若没通过的话,容易迁怒出题的同辈,从而引起纠纷。”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商丹用手捂着嘴,但笑声仍从指缝中泄露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江饮雪乜了她一眼。

“我没笑什么……哎呀,师妹,你别那么死板嘛。”商丹笑意盈盈地站起身,身体前倾,手臂伸直,正好够到与她隔了两个人的江饮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用手指飞快地撩了一下江饮雪的下巴。

“饮雪师妹,笑一下吧~”

坐在中间的吴尘山和顾曦华脸上露出不妙的表情:“……”

江饮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是羞是气,她狠狠拍开商丹的手,眼角发红。

“不知廉耻!无耻下流!”

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裴元转头去看自己的师弟。

阿麻吕对上裴元的视线,然后别过头去。

阿麻吕认为自己从来没被人气到撒泼。

他自动删除了脑内的记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饮雪气极,气质冰消雪解,由冰美人变成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恨不得烧到商丹身上去。她甚至气得有点发抖:“商丹你,你又发什么疯——”

显然商丹不是第一次调戏她,燃着她的火线了。阿麻吕见其他人目光游移似是想避嫌,其实仍不嫌事大地偷瞄商丹和江饮雪的交谈,于是他有样学样,也默默围观了这场八卦。

商丹撩起落在胸前的一束头发,她有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与她文雅秀丽的容貌相得益彰,她收敛了戏谑的神色,一派温柔地看着江饮雪。

“我对师妹从来是情之所致,怎么能说是发疯呢?”

商丹此话一出,阿麻吕便听到不少人猛吸了口气的声音,他很确定这不是错觉。

阿麻吕也在心里啧啧称奇,不知像商丹这样离经叛道的人,万花谷里还有多少个?

而江饮雪的反应就直接多了,她被商丹出格的言辞刺激得气息暴动,手握成拳紧紧攥着,似是下一秒就要对商丹动手。但她最后仍压抑了下来,因为她扫了一眼众人,终究不愿为了她与商丹的“新仇旧恨”在众人面前闹笑话。

商丹见她摆明了要冷落自己,只能颇为失望地坐回自己位子上了。

“咳咳,”吴尘山见她们的争执告一段落,便想引回正题,“依我看,现下解决人员不足问题也只有举办考核这个方法了,与其争论能不能由我们举办,不如想想考核的具体事宜,尽快拟定好方案禀明谷主和七圣,征求他们的同意。”

“是啊是啊。”齐歌附和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饮雪看了吴尘山一眼,那眼神有点委屈。

阿麻吕的手在桌下扯了扯裴元的袖子,低声问他:“师兄,我是哪个阶层的弟子?”

裴元回答他:“师父出谷前向谷主和七圣中的其他人打了包票,说会找到一个能力不亚于执礼弟子的人担任药王次徒。师父的面子很大,所以谷主就给你预留了一个执礼弟子的位置,你入谷以后不需要考核就是执礼弟子了。”

“你刚刚说了你是弘道弟子?”

“是的。”

敢情自己不光在杏林门下是裴元的师弟,连弟子等级也比裴元低了一级?

阿麻吕脸上不显变化,心里却飞快地盘算着。

阿麻吕学着裴元,在桌上敲了两下,令众人看向他:“负责谷中事务,如巡逻任务的人力,都是从弘道,执礼,尚贤弟子中抽取的。现在这些高阶弟子的人数不足以使谷中机制运转,我们举办考核的目的正是增加高阶弟子的人数,所以举办考核势在必行。我说的没错吧,裴师兄?”

“是的,没错。”裴元答道。

“关于考核方法,我有一个建议。我听闻以往的考核,都是七圣出题再由七圣判断弟子能否通过,如果是由高阶弟子来主持考核的话,可以换一种考核方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笑着说:“我们不妨采取同门比试的方法,选出数量足够多且能服众的高阶弟子。”

“同门比试?”项云音不解,“我们武道考核就是让弟子们分组比试,但七艺考核怎么安排?”

“先举办武道比试,将所有弟子,包括现在已经分了阶层的弟子,重新按武艺水平,分为不同阶层。再举办七艺比试,按评分排出名次,每个阶层需要多少人数就选取名次靠前者多少人,被刷下的弟子则滑落到下一个阶层继续比试。每一阶层弟子的七艺比试,由其他阶层的弟子来评选名次,这样如何?”

“噗嗤。”应缃红立马领会了意思,她挑眉看着阿麻吕,“阿麻吕师兄的想法真是标新立异。不仅不在意七圣的威严,而且不忘把我们高阶弟子也拉下水。”

“但是——”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想法真的很好,怎么说呢,很有万花风范,很万花?”

“总之,我支持阿麻吕师兄的建议,这么有趣的事情,想来谷主和七圣也不会不同意的。”

杨仲安赞同道:“我觉得很好,除了可以选拔出足够的人力,还可以让谷中的弟子互相熟悉,至少也能彼此留个印象。”

“这就相当于重新洗牌了,”卫鸣玉摸着下巴,眼睛发亮,“高阶弟子也要参加这次的考核同台竞技,等于众人在同一起点,那么其他弟子就算输了,想来意见也会少很多,并且也不算越权代替七圣考核了。”

“我觉得可行,”逸尘发话,“先考武艺的话,能优先选拔出身强力壮的家伙。”在找苦劳力方面,逸尘和宋听枫不愧师出同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尘山也表示赞同:“想法大胆且合理,应该会很合谷主与七圣的心意,他们乐于见到弟子们切磋较量。”

“嗯,的确如此。”江饮雪低着头,也应了一句。

虞罃慢条斯理地说:“我加一点建议,还没有七艺名号的弟子,若是在这一次考核中成为了高阶弟子,就让他任意挑选拜入哪一门下,若成为了低阶弟子,则等七圣回来后由七圣挑选。我认为这样可以使那些弟子更加认真地对待此次考核。”

“这应该没问题。”宋听枫想了想,“虽说现在七圣在外挑选自己的弟子,但按照以后的拜师制度,也是先让入谷的弟子挑选,然后再由七圣考核的。”

“关于阿麻吕师弟的提议,要说有哪里不好,就是高阶弟子中实力不济的人,怕是要被刷下去了。不过在场诸位想必都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吧?”商丹笑眯眯地说。

逸尘慢悠悠抬起眼皮:“这种担忧,我是没有的,不过谁要是害怕自己被刷下去,可以趁早表示反对。”

虞罃说:“能和诸位以及其他同门较量,是我的荣幸。”

“作为商羽门下的师姐,我和饮雪也没有问题。”

顾曦华将自己的手搭在江饮雪的手上,对她微微一笑:“是吧,饮雪?”

“……那是自然。”江饮雪抬起头,冷傲地答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也没意见。”杨伯雨和袁星洲异口同声地表态,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袁星洲说:“我和伯雨正好趁此机会与诸位切磋棋艺,这段时间不管是诸位还是我们都太忙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人下棋。”

杨伯雨朝众人挑衅道:“考核时诸位总算不能再推三阻四地溜了,乖乖跟我和星洲对弈,然后输给我们吧。”

“喂——真够狂啊,你们两个臭小子。”云西龇牙道,“让师兄我来教教你们怎么下棋。”

杨伯雨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云西师兄的实力,我们还没放在眼里。”

“还是先让方师姐多教教你吧,云西师兄。”袁星洲温柔地劝道。

“你们两个等着——”云西气道。

“哈哈哈哈哈。”应缃红揪着文书纸页,忍不住笑了起来,“伯雨和星洲说得很对啊哈哈哈哈哈哈。”

顾曦华也来煽风点火:“云西啊,我们这一批弟子中,就属你一个心思懒漫,好吃懒做,你这样很危险啊。”

齐歌点点头:“你考不上高阶弟子还不是最丢脸的,要是谷里有哪个天资聪颖的小娃娃考上了,而你却是个正意或归德弟子,要叫那小娃娃师兄师姐?——那辈分可真是乱了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才不会被刷下去呢!是吧,方洛?”云西有点害怕齐歌说的场景,转头向方洛寻求支援。

方洛冷冷看他:“昨天给你划的功课学了吗?我现在出题考考你?”

“还,还没,我回去挑灯夜读……”

“前天的呢?”

“嗯……这,这个嘛……”

“大前天的呢?”

“嗯……大前天你划的,是什么内容来着?”

方洛长叹一口气,一手扶额,一手展开扇子,用扇面挡着云西的脸。

“我不管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云西慌了:“别啊,方洛,我保证我从今天开始认真学,好好学,少说多学,少玩多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西左右移动身体,想探出头去和方洛交谈,却总被方洛快一步遮挡住。两人如此这般你来我往,既像玩耍打闹,又像打情骂俏,令在场之人看着莫名觉得有些牙酸。

最后还是裴元打破了局面:“既然诸位都同意,那么关于巡逻制度和举办考核的事宜,我后日就传信给谷主和七圣,征求他们的同意了。”

“裴师兄且慢,”顾曦华打住裴元的话,“大体上没问题了,但我还有一点小疑惑——弟子们在谷中遇到险情,如何发出信号,通知巡逻队赶来?”

逸尘说:“给每一位弟子都配个哨子如何?天工特制,能吹很大声的那种。”

“我觉得不行,”杨伯雨立马反驳道,“在人多的地方遇险,只要喊几声别人就能听见,哨子略显鸡肋,而在偏僻的地方,吹哨子或许没人能听到,无济于事。”

袁星洲则说:“哨子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只要不是太偏僻的地方,听到哨声就知道谷中有险情发生,只是谷中容易形成回声,增加了巡逻队听声辩位的难度,怕是很难快速准确地找到遇险的弟子。”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给每人派发一个哨子也不错。”项云音说,“巡逻队的成员分头搜寻遇难弟子,应该也不会花太久的时间。”

“哎呀,我想起来了,”应缃红突然出声,她托着腮,边回忆边说,“前些日子我误打误撞弄出了一种香,这种香白天点燃,会在上空形成一团很显眼的明黄色的烟雾,无毒无味,可以持续一刻钟左右,夜晚点着,则会弄出一团发着亮光的白雾。不知道这种香能不能用来发信号?”

“这个好,缃红你真厉害。”齐歌夸赞道,“这香不就和边塞的狼烟一样吗?在谷中活动的弟子若是遇到险情,点燃此香,巡逻的弟子看到后就能赶过来了。”

“这香制作起来容易吗?从点燃到形成烟雾要多久?”逸尘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用的原料和制作工艺都很常见,”应缃红回答道,“形成烟雾也是在须臾之间,但它有个问题就是太容易燃起来了。弟子又需要带着火石,这很容易令它自燃。”

逸尘说:“这个问题倒没什么,天工门下给它弄个配套的匣子,再发给谷中的弟子就行了。明天我能去看看你是怎么制作这香的吗,应师妹?”

“当然可以。”应缃红笑着说。

裴元见巡逻制度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开口道:“此事既已敲定,那么我们就开始下一个议题,制定万花谷的禁令。”

云西疑惑地问:“咱们万花有禁令?我来了好几个月都不知道呢。方洛你跟着谷主来的,知道这事吗?”

“嗯……我也不记得有啊。”方洛说。

“禁令?比方说夜晚禁止弟子在谷中私自游荡,因为容易出事,违者罚抄书十遍,这样的算禁令吗?”齐歌问。

“这不算,这种规定只是为了规范弟子们的行为。”

“谷主特意点明,这禁令是最严重的罪行,也要配上最严厉的刑罚,足以震慑众人,且只需制定一条禁令就够了。”

“最严重的罪行,最严厉的刑罚?谷中确实还没有制定这样的规定。”卫鸣玉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只需制定一条禁令?”

裴元解释说:“是的,谷主说一条禁令足矣。万花谷不可无禁止之事,使弟子无法无天,毫无敬畏之心,但万花谷也无需像外界一样,规矩繁多,束手束脚。”

宋听枫沉思道:“那么,对于万花谷来说,什么样的罪行是最不可饶恕的?什么样的惩罚又是最沉重的?”

“一般而言,杀人就是这世上最不可饶恕的罪行。”项云音说。

商丹说:“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万花谷算是半个江湖势力,江湖中人打打杀杀再常见不过了。要是杀了无辜的平民百姓,才算是有罪。”

“那么,万花谷的禁令是不能滥杀无辜?”应缃红感觉有点奇怪,“怎么说呢,不是不对,但我觉得不太合适?”

卫鸣玉说:“我也觉得不太合适。不得残杀平民百姓是江湖共识,犯下此种罪孽的人,各大门派人人得而诛之,不需要我们万花谷特意为此立一条禁令。且弟子们在谷中也很少接触到外人,这种事情跟我们万花弟子关系不大。万花谷的禁令,应该与谷中弟子切身相关才好。”

“那就……不得残杀同门,万花谷中的人,这样如何?”顾曦华问道。

宋听枫点头:“可以,残杀同门者应视为背叛了门派,这种罪行够严重了。”

“刑罚的话,若是在谷中犯下罪行,可以就地处死犯人,若是在外面犯下,则下达追杀令,谷中其他人见之可杀,如何?”宋听枫侃侃而谈,他对刑罚之事很有兴趣,亦有不小的造诣,“若是觉得处死太便宜犯人,也多得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宋师兄,我觉得不必这么麻烦。”杨伯雨不想听那些倒人胃口的事情,便打断他的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行了,犯人如何残杀了同门,我们便如何处死他。”

“这个法子好,就当是为被残杀的弟子讨回公道了,”袁星洲说,“也让犯人在相同的死法中,反思自己的罪行。”

其余人也表示赞同。

裴元总结道:“那么,禁令的内容是,万花弟子不得残杀同门,违者将被门派中人追杀,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今日的议题也到此结束,各位若还有别的问题,可以现在提出来。”

杨仲安站了起来,说:“诸位,我今日清点完了财库,发现依照现在各项工程物资花销开支的趋势来看,要支撑到四个月后不太可能,各位能否想想法子?”

见这个问题没有之前的严肃,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噢,财务问题啊,问题不大。我家里有些钱,要是需要可以让我兄长带些钱财过来。不过说起来,这段时间谷中的资金都是从哪儿来的?”

“都是谷主给的啊,谷主很有钱,不过在这山谷里动土动工,再雄厚的家底也要败得差不多吧?”

“那可不一定,谷主的财物里好些都是中原难见到的稀罕物,价值连城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谷主的家世到底是怎样的,有人给我说一说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说他是东海那边的人,有个未婚妻但是好事未成……”

“喂喂——这样讨论谷主不好吧。”

“反正现在谷主又不在谷里,他在也无所谓,谷主只会罚人抄书而已。”

眼见众人讨论的重点越来越歪,声音也乱作一团,裴元出声挽回局面:“杨师弟,我给谷主写信会禀明此事,若谷主能直接拨付财款,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若是不能,到时候我们再讨论此事吧。”

杨仲安皱眉道:“就算东方谷主家财雄厚,我们也不能三年,五年,十年都靠谷主养着吧?我们弟子总是要有自己的生财之道才对。”

宋听枫劝他:“万花的开源生财问题,可留作下一次的议题,或是今后的惯例议题,毕竟这应该有一个长久长效之策,我们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

“没错,”逸尘说,“况且现在也很晚了。”

“对对对,先把问题禀明谷主吧,谷主能解决的问题暂时都还不算问题。”云西说,他也觉得又困又累了。

于是众人在夜半三更时分散了场,杨伯雨和袁星洲结伴离去,宋听枫好心送虞罃回去,云西和吴尘山则提着灯笼,护送女弟子们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仲安走到阿麻吕面前,向他打了声招呼,阿麻吕也做出回应,但心下纳闷杨仲安找他有何事?

杨仲安此时没有在议事厅里的自信强势,反而带着些腼腆局促,他对阿麻吕说:“阿麻吕师兄,谷中分配给你的物资还在仓库放着,有点占位置,你明日可以来领走吗?”

阿麻吕了然,原来还有发物资啊,他问杨仲安:“都有些什么东西,明日我一个人去拿得完吗?”

“估计不行,东西有点多,阿麻吕师兄你找个人帮忙拿吧,最好也找一辆推车来。大件小件都有,笔墨纸砚,衣服,床具,浴桶……”

“等等,不是说谷中物资紧张,男弟子们都是在湖里洗,用不着浴桶吗?”

“谁说的?”杨仲安睁大眼睛,表情有些疑惑,“男弟子平时的确会在湖里洗,因为方便省时,但下雨的时候不可能也在那儿洗啊。浴桶的原料随手可得,不少同门在忙活时都练就了木工的手艺,给每人做一个浴桶不是什么难事。”

“……”阿麻吕转身,看到某人溜走的身影。

“裴元你给我站住——”

夜晚渐渐归于寂静,回落星湖的路上,山影葳蕤,道旁无灯,只有星光照着前路。

裴元与阿麻吕一前一后地走着,山路崎岖不平,识途的裴元做起引路人,阿麻吕随着他的步履前行,但偶尔还是走不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被路上的障碍物绊倒了。”裴元叮嘱道。

阿麻吕走得不耐,干脆走上前去与裴元并肩而行——要是真的摔了或掉坑里了,裴元也得救他一把。想起今天所遇之事,阿麻吕起了顽劣心思,他扯住裴元的袖子:“裴师兄啊。”

“何事?”

“我总觉得,我融入万花最大的障碍,好像就是你啊。”

裴元不置可否,却迸发出了笑声,阿麻吕听着听着,不知怎的也笑起来,两人的笑声撞碎在山谷间,隐入了夜色。

是夜,裴元和阿麻吕躺在各自的床上沉睡着,突然一阵巨响震在两人耳边。

阿麻吕迅速下床,走出屏风,看见裴元床位旁的墙面破了一个大洞,一只毛茸茸的兽爪从破洞中伸进来,非常精准地抓中了裴元的被子。

“师弟过来帮忙——”顶着灌进来的冷风,裴元正顽强地和巨猿角力争抢被子。

阿麻吕沉默无语,他选择当做没看见,这巨猿这么难缠,他一点都不想引起它的注意。

单纯比较力气,裴元自是不敌,于是巨猿抢走了裴元的被子,扬长而去,留下杏林门下的师兄弟面面相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啊,好困。”阿麻吕躲开裴元的视线,倒回床上躺下。

“它为什么不抢你的?”在冷风中萧瑟站立的裴元疑惑地问,“你身上有我的气息,它应该会把你当我的同伴才对啊?”

“裴师兄,我跟它又没仇啊……”阿麻吕太困了,懒得生气,“拜托你说些人话吧——我要睡了。”

“那我怎么办?”

“师兄你这么大的人,肯定会自己找睡觉的地方的。”

阿麻吕阖上眼皮,就要陷入梦乡时,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人体温的靠近。

“最近夜里到晨曦期间都很冷,我怕着凉了。”

……够不要脸,不过算了,你的屋子你说了算。

阿麻吕借助这一天修炼得来的粗神经,成功入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和阿麻吕的睡相都很好,两人相安无事,惬意舒适地睡了一觉。

裴元起来后不久,阿麻吕也睡眼惺忪地起身了。阿麻吕呵欠一声,迷迷糊糊地跟裴元说了句:“おはよう……”

刚换好衣服的裴元听到这句问好,顿时就笑了:“还没睡够?快醒醒,这里可是大唐。”

裴元看出来,这个师弟虽然中原官话说得不错,不过一旦急眼了要骂人,或是像现在这般迷糊的时候,出于本能还是会蹦出几句东瀛话。

“记得别用东瀛话跟别的同门交谈,他们可听不懂啊。”裴元提醒道。

“うるさい!”知道裴元听得懂,阿麻吕反而更不客气了。

啧啧,还有起床气啊。

裴元走到阿麻吕面前,运功,抬手便拍在了阿麻吕的脑门上。

阿麻吕本来还带有些困意,被裴元拍了一招,模糊朦胧的神志突然被驱散了迷雾——倒不是痛的,裴元下手很轻,而是裴元用的那个招式,竟有一种使人静心凝神的效果。

“???”阿麻吕眨了眨眼,疑惑又新鲜地感受着现在的状态。

又见裴元凑前一张大脸说:“师弟,醒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醒了醒了!うるさい!”

裴元撸起袖子:“果然还没清醒,再拍个清心静气,能召回来一个礼貌客气的师弟吗?”

啊啊啊啊啊这家伙真可恶!阿麻吕瞪着眼,碍于自己现在衣衫不整,不好跟对方动手,只能压下这口气,屈服了:“师兄,早安……”声音带着刻意掐出来的温柔,几分恼怒,和一丝示弱。

裴元那张俊朗不凡——如今在阿麻吕眼里则是十分可恨的脸,突然笑得十分爽朗灿烂,他伸出手,快速地将阿麻吕本来有点凌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了。

“快把自己收拾好,等会给你讲讲万花武学。”

说完便迅速离开寝室,留下阿麻吕原地生闷气。

阿麻吕把自己的仪表整理好后,裴元正好带着食盒从外面回来。

“先吃早饭吧。”

早饭很简单,只有饭团和汤,不过饭团里面塞了肉和果干,汤的调味也正好,加上食材本身足够鲜美,这一餐让两人都很有胃口。

阿麻吕吃着饭团,心想昨天在天机阁里吃的都是地道的中原菜,怎么早饭就是吃这个?

总不会是……裴元为了照顾自己,特意弄来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甚至有可能是裴元下厨做的?

阿麻吕看了几眼裴元,欲言又止。

问了他又能怎样?他要说不是,岂不是显得我自作多情?他要说是,难道我还要摆出深受感动的样子?

于是阿麻吕只当无事发生,安心吃完了早饭。

“师兄,你方才不是说要教我万花武学?”

“是,先教你学万花内功,不过看书学太慢了,我直接给你传功,引导你体内的真气内力,这样快得多。”

“好。”

两人盘坐在坐榻上,开始传功。裴元将自己的一股内力传入阿麻吕体内,阿麻吕则卸下了全部防御,任由那一股外来的内力在自己的丹田,经脉,穴位间流窜而动——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种行为很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内力紊乱,走火入魔。

出于对恩师的信任,阿麻吕相信裴元不会害自己,要是有意外情况,他也有自信把那股内力绞杀全身而退,所以便由着裴元的想法来。

而当裴元的内力真的进来后,阿麻吕惊讶了。他从未见过有什么功法能练出这般温和无害的内力,进入别人的体内后毫无做客的自觉,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又好似清风一般,轻松又温柔地推着阿麻吕自身的内力,在体内游走开拓。

在裴元的引导下,阿麻吕很快掌握了万花内功的功法要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收回自己的内力,看着若有所思的阿麻吕,问道:“如何?师弟可还有疑问?”

“多谢师兄指教,我尚无疑问。”

阿麻吕用新领会到的功法,运转自身的内力,顿觉体内像是沉疴尽除般焕发了新生,经脉不再受到内力运转时的压力,反而被内力滋养着,颇有静流生源,生生不息之感。

简而言之,是相当养生的一套功法。

“这就是万花内功……真是,不同凡响。”

阿麻吕露出一个笑容:“万花的功法,似乎能让我活到一百岁。”

“哈哈,”裴元也笑了,“当初我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到三星望月的时候,天上的朝霞还未散去,但工匠们都已熙熙攘攘挤在空地处了,也有好几个万花弟子开始给工匠们传功。

“你给他们传功的时候,记得运用万花的内功,这样对身体的负担能降低许多。”裴元对阿麻吕说,“除了可以提升气血精神的清新静气以外,我再教你一招‘碧水滔天’,也是万花武学,当感到内力不足时,使用此招,可迅速回复内力。”

“好。”

阿麻吕学会清新静气和碧水滔天,便加入到传功的队伍去了,也陆陆续续地有别的弟子来给工匠们传功。阿麻吕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除了昨日认识的人,其他来这儿传功的弟子也都内功深厚,应该全是高阶弟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这种单调乏味的工作,在场的弟子显然已经轻车熟路,空出的一张嘴自然地聊起天来。

不远处的云西小声抱怨道:“又是被吸干的一天,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然后被方洛训斥:“虞罃都来了,你老说这话还要不要脸啊。”

即便听到有人议论自己,虞罃也还是不烦不燥,慢条斯理的样子,少年老成,看着很是可靠。

应缃红今日用了胭脂水粉,指甲也染了蔻丹,正在跟顾曦华和齐歌讨论怎么打扮更好看。她宁愿用效率低一些的隔空传功,更费些力气,也不肯与工匠们有肢体接触。别的弟子对此视若无睹,并不干涉她的决定。

江饮雪显然也不喜欢跟很多人接触,但她还是忍着,只是动作机械僵硬,周围也冷冷生风。

偶尔有工匠多看江饮雪或应缃红几眼,那工匠就会被引到吴尘山或是商丹的队伍里去。

商丹做事时——尽管只是传功,神态也极度严肃认真,娇小的身影散发着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场,完全看不出其本质是个随心所欲,放浪形骸之人。

逸尘和宋听枫在讨论晦涩难懂的天工之术,在场的只有裴元能与他们侃侃而谈,阿麻吕听着则是一知半解。

卫鸣玉很积极地在和项云音讨论医术。

杨伯雨和袁星洲连给别人传功也形影不离,背靠背地坐在一块儿。

看到杨仲安来了,杨伯雨主动问他:“仲安,星洲说今晚他下厨,你来不来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仲安回了一句:“不吃,没兴趣。”语气冰冷,与昨日散会后那个腼腆局促的少年全然不同。

“我们兄弟也好久没聚了,赏个脸来吧,仲安。”

“谁跟你是兄弟,我不是你兄弟,他才是你兄弟!”

“闹什么别扭,”杨伯雨皱眉道,“你说话就不能客——”

“仲安,伯雨。”眼看这兄弟二人就要吵起来,袁星洲连忙打断杨伯雨的话。

“上次杨伯父走之前我问了他,知道今天是你们兄弟的生辰……”袁星洲不好意思地说,“我就自作主张想为你们庆祝一下,还请你们不要嫌弃我的厨艺。”

听了他这话,那对兄弟的表情却是一个无奈一个无语。

杨仲安扫了袁星洲一眼,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讽刺他,最后只略嫌弃地说:“真傻。”

“我一个人吃自在,你们别管我。”杨仲安找了个远些的地方坐下,不理会他们了。

“没事,星洲,别理他,”杨伯雨趁着传功换人的空档,安抚受到打击而一脸茫然的袁星洲,“我喜欢过生辰,他不过我过。”

这兄弟俩加个袁星洲的对话,叫旁边的人听着一头雾水,阿麻吕也注意到了他们的争执,还无端想起了一个词,修罗场,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场面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传着功,突然想到一事,便问裴元:“师兄,若是真的要举办考核,而新来的弟子还未学会万花武学,那该如何?”

“这不碍事,武道考核重在检验弟子们的武力水平,到时候跟谷主说一声,让参加考核的弟子会什么本事就用什么本事,以后再学万花的功法。”

“好。”阿麻吕应道,但心下疑惑,东方谷主这么,嗯……有点随便?在他印象中,各流派对自己的武学都极为看重和自傲,禁止入门弟子使用其他流派的武学,在江湖上才是正常的。他又想起之前云西那句“谷主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忍不住问裴元:“东方谷主,真这么好说话吗?”

“哈,等你以后见了谷主就知道了,”裴元笑了,“我们万花谷的谷主,可不止是好说话而已。”

传完功后,裴元叫住了杨仲安,再带着阿麻吕一同去仓库领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阿麻吕看着仓库里特意清出来,摆放成一堆的东西问。

“是,这些都是给阿麻吕师兄你的。”杨仲安给出一个建议,“若是觉得太多,师兄可以分几天来拿。”

“……确实挺多,裴师兄,我们先去找辆推车如何。”

“没事,今早我把这事交代给了一些师弟师妹,他们会带着推车来,再把这些东西运到落星湖去。”

裴元指了一个方向,一些人正从山脚下登上三星望月:“他们来了。”

“……”阿麻吕腹诽,你这大师兄的威望,就是用来差使后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说到底还是他得了便宜,等那些弟子都上来了,阿麻吕便跟他们一个个道谢。

来的弟子最大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这让阿麻吕愈发不好意思。

这些师弟师妹很是仰慕裴元,尽管是被他差使,也没有丝毫不满,活力十足地围在裴元身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你们的问题可以写在一起,送到落星湖去。”裴元一把将阿麻吕拉过来,“这是你们的阿麻吕师兄,目前与我同住在落星湖,你们功课若是遇到了麻烦,也可以找他。”

这些孩子对裴元的话深信不疑,将亮晶晶的眼神转向阿麻吕。

阿麻吕对可爱的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他让自己尽可能笑得温柔:“诸位好啊。”

“阿麻吕师兄好——”回应他的是整齐而元气十足的声音。

看着师弟师妹们吭哧吭哧把东西运走,阿麻吕陷入了“怎么能让小孩子替自己干活”和“他们努力干活的样子真可爱”的矛盾心理之中。

趁阿麻吕看着孩子们的时候,裴元进入仓库里问杨仲安:“杨师弟,我能再领一条被子吗?”

杨仲安显然对此事见怪不怪了,他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答复裴元:

“裴师兄,谷中自制的被子已告罄,上一批物资里的被子也都派发完了,要明天才有新的物资入谷,你明日再来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好。”

“阿麻吕师弟。”

阿麻吕回头,看到裴元从仓库里走出来。

“我要去天工那边帮忙,就先走了,”裴元说,“若是遇到麻烦,尽管问周围的同门就行。”

“那么,我该去哪里帮忙?”阿麻吕问。

“你就在谷中四处走动,别往偏僻处走,看到哪里有人在忙,就去看看能不能搭把手,顺便可以熟悉一下谷中的环境。”

裴元拍拍阿麻吕的肩膀:“不必怕没事做,就算你不做事,事情也会找上你。”

裴元与阿麻吕一同下了山门,然后分道而行。

阿麻吕漫无目的地顺着道路走,沿途欣赏万花谷的景色。

忽然一阵马蹄踏伐声音传来,阿麻吕望向路的前方,一个万花弟子正骑马疾驰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门且留步——”那弟子对阿麻吕大吼道。

“劳烦同门——”

阿麻吕还未回神,也未看清那弟子因为疾风和吼叫而扭曲的面容,就被他往怀里扔了一个布袋。

“去送余下的信!”

阿麻吕眼疾手快地搂住,好在那袋子不重。

“我人有三急——”

那弟子说完便将马儿的速度赶得更快,一溜烟就望不见了。

“……”阿麻吕看着怀里的袋子。

事情果然找上门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既然路遇同门,天降大任,阿麻吕也只好认命。

他打开布袋,拿起里面的那一沓信,算了算,不多不少,十封信。

信封上写了寄信人与收信人的姓名,边角处朱批注明了收信人是万花客卿还是万花弟子。

可惜未写收信人在万花谷的具体住处,不然事情更好办。

阿麻吕查看每封信的收信人,幸好,光他认识的就有几个,江饮雪、商丹和杨仲安各有一封信。余下七封信,属于四个万花弟子和三个万花客卿。

这份差事正应了裴元那句“到处走走,熟悉环境”的要求,真是说书都没这么巧的。

不过此事也正好合了阿麻吕的心意,有了送信的理由,他在万花谷中四处游览便不心虚了。

阿麻吕转身往回路走,介于他对万花谷的地形并不熟悉,还是先回三星望月,问问别人为好。

结果等他回到三星望月后,那儿除了工匠以外,也没几个弟子在了。找那几个弟子问人问路,他们却表示自己也不熟悉谷中的人员和地形。

正当阿麻吕为难之际,一位少年赶着一群马驹上了三星望月。那少年用马鞭虚打在马群上空,以鞭声控制马群的方向,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古怪调子。

待他走近了,阿麻吕看到那少年的样子约莫十四五岁,脚穿草鞋,头戴斗笠,皮肤略有些黑,圆脸透出健康红润的色泽,一双大眼黑亮有神,且温润可爱——与他赶的那些小马驹一个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把声音压低,“吁——吁——”叫了几声,那些马驹便停住不动,原地休憩起来。

少年欢快地跑到一个在扫地的万花弟子身边:“师兄啊,给我点水喝诶~”

那万花弟子指了指旁边的阁楼:“你进天工阁里去,里面备了茶水。”

“好嘞,多谢~”

阿麻吕自来到万花谷之后,所见万花弟子单看外表都是文质彬彬的才子佳人,乍一见到这牧童形象的同门,未免有些愣怔。

但这少年既是放养马驹的人,必然会比其他人要更熟悉谷中的地形。

“这位师……同门?”苏难行朝跟着他进天工阁的人笑了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你一直盯着我看,可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其实是在下有事相求。”阿麻吕也回以对方一个微笑。

“哦?你尽管说,若我能帮得上肯定帮你。”

“是这样,我受人所托要去给人送信,但我还不熟悉谷中的路,所以想问问这些收信人住在何处,并劳烦同门为我指一下方向。”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难行眼露疑惑:“你为什么要送信,这不是防风那个信使要干的活吗?”

“那位信使有急事,所以就把这差事交给了我。”阿麻吕说,然后他就听到少年咕哝了一句:“是找了借口溜走吧。”

阿麻吕倒是没兴趣揣摩那叫防风的信使是否真的有急事,他对这少年说:“实不相瞒,在下几日前才来到万花谷,借着这差事正好熟悉一下谷中的环境,还请同门祝我一臂之力。”

“几日前才到?难怪——啊,你就是那位来自东瀛的阿麻吕师兄?”

“正是在下。”

“哎呀早说嘛,”少年笑得更灿烂,“师兄好啊,我叫苏难行,寸步难行的难行,目前还是个归德弟子。”

这名字可真……奇特,阿麻吕面上不动声色地回道:“苏师弟好。”

“东瀛是什么样子的啊,衣食住行跟大唐有什么不同……咳,先说正事吧,师兄,我能看看有哪些人的信么?”

“好。”阿麻吕将那十封信递给他。

苏难行看了那十个人的名字,有些为难。

“嗯……这里面的人我也不全认得。这几个客卿深居简出,我着实没见过,师兄你最好去问问高阶弟子,他们负责和客卿打交道,应该知道他们住哪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仲安兄在仓库里,仓库你知道吧,现在藏药楼暂时充当着仓库。”

阿麻吕点点头:“杨师弟我知道。”

“江师姐,商师姐,还有余下几位万花弟子,统属于琴棋书画四艺门下,这四艺门下的人都主要在仙迹岩活动。”

“稍等片刻,我给你画一下从三星望月到仙迹岩的地图。”

苏难行从书架上拿来纸和笔:“太好了,这笔还没干,就不用研墨了。”

他高兴地拿起笔,在纸上快速涂画着,等他画完的时候,那笔毫已彻底干透,还分了叉。

苏难行毫不心虚地将笔放回原位。

阿麻吕觉得,下一个用这支笔的人肯定会很生气。

“师兄你拿好这张图,直接去仙迹岩找江师姐或是商师姐,她们应该知道余下的人在哪儿。”

“好的,多谢苏师弟。”

阿麻吕细看了一番地图,虽说苏难行的行笔之法随意粗犷,但这地图画得很是不错,浅显易懂又无遗漏,标明了路线上的许多标志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看地图,苏难行则歪头看他,把他从头看到脚,直把阿麻吕看得心里发毛。

苏难行说:“阿麻吕师兄,冒昧一问,你多少岁了?”

“十七。”

苏难行带着笑的嘴角瞬间垮掉,眼神变得怨念起来,他幽幽地说:“我现在十六,再过三个月也十七了。”

“……”阿麻吕看了看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的身高,沉默了。

“防风那家伙才十四,不知吃什么长得那么高。”

阿麻吕回忆了一下那骑在马上的弟子的身影,其身材与青年男子相比大致无异,不像苏难行一样给人以“年少”的印象。

这俩人的发育情况简直像颠倒了一样,难怪苏难行这么怨念。

“明明我比他年长,一起出门我却被人当成他的弟弟,”苏难行打开了苦水匣子,“师姐们也说,比起我这样的,还是防风更让姑娘们有安全感……”

眼见苏难行有拉人唠叨下去的趋势,阿麻吕忙转移话题:“苏师弟你对东瀛的食物有兴趣吗,等过些时日我做一些给你尝尝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听到有吃的,苏难行两眼放光,将别的事都抛诸脑后:“有有有!到时候我去找你——一言为定了!”

托了食物的福,在苏难行的心里,他和阿麻吕的关系,瞬间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他还承诺等把马驹养大了要留一匹最好的给阿麻吕。

辞别了苏难行,阿麻吕往三星望月的仓库——也就是藏药楼走去。

他之前才和裴元一起来过仓库,不过那会不知道仓库所在的地方就是藏药楼。藏药楼,藏药楼,听名字以后应该会用来存放各类药材,只是如今和天机阁一样暂作他用。

阿麻吕跨进仓库大门,就见到杨仲安埋首对着一堆账本,手飞速拨弄着算珠。这么大的仓库就只有杨仲安一个人在管理,真是不容易。阿麻吕敲了一下木门,出声道:“杨师弟。”

杨仲安抬头,见来人是阿麻吕,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是阿麻吕师兄,可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先坐着稍等片刻。”即使在和人说话,他放在算盘上移动的手也没有停下。

等他算完了一页账目,他才从柜台后走出来。

“怠慢了师兄,还请别见怪。”

“无妨,我只是来送东西的,”阿麻吕笑了笑,翻出信递过去,那信封皮纸上写着“杨修文寄——杨仲安收”,想必是他的亲人寄过来的。

杨仲安见到那封信,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欣喜,接过信就拆开看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有些口干,见茶几上有茶水,就自己去到了一杯喝。

这茶不知是什么品种,淡淡的茶香花香混合在一起,初入口时带些微苦,随即就是让人回味无穷的清甜味道,总之好喝的很。

这边阿麻吕有滋有味地喝着茶,那边的杨仲安翻看着信件,本来染着喜色的眉目渐渐变得凝重,又倏地转成了愤怒。

“混蛋!”杨仲安面容扭曲,气冲冲地将信一把扯成两半。

阿麻吕被惊得一口茶差点哽住,又见杨仲安撕了信还不解气,把信丢进火盆里烧了。

……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才把别人寄来的信烧了?

杨仲安之前在阿麻吕面前可不曾表现得这般暴躁,因而这次失控自然而然引起了阿麻吕的注意。

反正他本来就要帮裴元照顾谷中后辈不是?

那就问问师弟有什么心结,看自己能不能帮忙好了,阿麻吕如此想道。

阿麻吕给杨仲安也倒了杯茶,走过去递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用——啊,多谢师兄。”杨仲安从怒气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发飙的行为,顿觉窘迫不已,“让师兄见笑了。”他悻悻然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万花谷在秦岭群山之间,外人难以寻觅,每一封信寄到这儿来,都挺花费人力和时间吧?”

“我从东瀛而来,怕是再也收不到故人的信了,”阿麻吕惆怅地说,“因而我现在给人送信,多少有些羡慕能收到信的人。”

杨仲安握着见底的茶杯,低下头,不发一言。

阿麻吕走到火盆边,俯身把燃着火的纸张拾起。

“别——”杨仲安阻拦道。

阿麻吕用了一点从前学到的阴寒功法,纸上的火就像被冻住了一般静止了一瞬,然后逐渐熄灭。

“虽然烧了大半,但也还可以留作纪念,”阿麻吕将那残余的信纸递给杨仲安,手在杨仲安眼前停留了一会儿,最终信的主人还是伸出手,将信接了回来。

“如果是亲近之人寄来的信,不管写了什么,都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毁掉,或好或坏的回忆在以后都弥足珍贵。”

杨仲安一只手轻轻拿着残破的信,眉间郁结,他慢慢开口说道:“信是我义父寄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

“他说……他搞大了一位女侠的肚子,我很快就会有一位后娘,一个弟弟或妹妹。”

噗,这可真是一桩风流韵事,阿麻吕差点没忍住破了功,杨仲安的义父可真能来事儿。

他忍住笑意,温柔地劝说杨仲安:“师弟莫气,令尊有人相伴,岂不是好事?”

“一点也不好——”杨仲安的声音骤然拔高,“那个混蛋!”

“那个混蛋——他是有多想甩开我们!他收养我们,却把我们都丢在这儿,自己去外边逍遥快活!”

“对我们大半年不闻不问,有来信就说要在外边安家落户,他不想管我们,又何必收养我们?!”

杨仲安语气激奋:“我本来是个无父无母,不知生辰八字的孤儿,杨伯雨也是。像我这样的人自然是没什么资格怀有希冀,要求多一点就是奢求,就是不知好歹,是不是?”

“哈,我忘了,杨伯雨肯定不介意这种事。他本来就冷心冷情,眼里就只放得下一个点,以前是义父,现在是袁星洲,从来没有我这个兄弟——”

“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在意我们是不是像一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仲安气冲冲说了一堆,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失态了:“抱歉,阿麻吕师兄,我不是冲你……”

“你真的这样想吗,杨师弟?”

“你真觉得令尊将你们送来万花谷,就是不在意你们?”阿麻吕收起看戏的心态,认真地看着杨仲安,“你在万花谷真的这么不开心吗——你不喜欢万花谷?”

“不,我不是不喜欢万花谷。”杨仲安忙解释道,“我只是气不过——”

“我只是气不过,我原来没有亲人,又幸运地有了亲人,结果……”

“结果我离这些亲人又原来越远。”杨仲安颓丧地说。

“亲人之间的联系不会那么容易断的。”

阿麻吕拍着杨仲安的肩膀:“你既然那么重视亲人,有这份感情在,就无需担忧这一点。”

“就算久未联系,就算相隔山海,就算有谁死去,这份联系也不会消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麻吕照着地图所画的路线,来到了仙迹岩。

在山崖峭壁间,百丈瀑布飞流而下,轰隆声起,气势磅礴。细散的水珠,飘升的水雾,令此处在晴日当空下也清凉无比,微风袭来,更是能让人清爽不已。瀑布下方聚成了一潭清可见底的湖水,生长着莲叶巨大的莲花,来人可见到鱼儿在花叶间摇首摆尾,湖底的石头被阳光和水面映得粼粼发亮。

在湖边的峭壁上,斜凸出一块巨岩,而湖中坐落着三两汀洲,上面芳草纷纷,蝶影翩跹,还有一些蜿蜒分布的石头,形成可供人落脚的道路。

此处堪称奇景仙境。

在岸边的阿麻吕还没来得及欣赏风景,注意力就被那群忙得热火朝天的人吸引了过去。

巨石上和汀洲上都有许多万花弟子在忙活着,有些在安置路灯和雕像,有些在修缮亭台,有些在奋笔挥毫,伴随着可以将瀑布声比下去的争论声。

“为什么商羽会被分配到这么高的巨岩上边啊?灯一定要吊这么高吗?!我有点怕!”这是某个不认识的商羽弟子的声音。

“我们星奕的地方为什么离瀑布那么近!在这儿摆个雕像我的衣服就湿了。”某个不认识的星奕弟子在抗议。

“你这画的什么玩意儿?”这是商丹的声音,“重画重画——”

“我们书墨的纸都用完了!能把字写哪儿去,写树上吗?!”

“墨也不够了,谁腿脚快的,去仓库领物资过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丹青门下的,能不能借些墨和纸过来——”

“门都没有,自己去仓库拿!”商丹吼道。

“就是,门都没有——”其他丹青弟子也吼,转嫁被训话的怒火。

似乎大家干活的时候,都格外暴躁一些。

清闲的阿麻吕感到了心虚,特意收敛了气息,以免让太多人注意到自己。

阿麻吕踏着莲叶和岩石,走到湖中的小岛上。

鉴于众人都忙得团团转的样子,阿麻吕也不敢找别人搭话,直接去找收信人,正好丹青门下所在的小岛正是他登上的这个——商丹就在丹青弟子中间,审批着众人的画作。

“这幅技巧尚可,选色不佳,重画。”

“这幅立意新颖别致,但技巧太差,找上一个技巧还行的人教你,也重画。”

“这儿有一处笔误,你以为掩盖了我就看不出来?!”商丹指着画上的一角说,“我能看出来,自然也有别人能看出来,那这幅画怎么能展览给别人看?”

“若没有这处笔误就能收,所以,给我重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幅很好,可收。”

商丹将“可收”的画作传给吴尘山,吴尘山面前的桌上放了许多装裱画作的用具,也堆着一些画作。他正在专心地装裱那些被商丹评判为合格的画作,但每每听到商丹训人的话,嘴角便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阿麻吕等商丹把围在她身边的弟子的画作都批了一遍,才上前去打招呼:“商师姐。”

“阿麻吕师弟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商丹早就注意到了他,抬头一笑如春风拂面。

本来担心自己会被迁怒的阿麻吕,简直要为她自由切换表情和气势的本事所折服。

阿麻吕拿出信,说:“我来此处送信,这封信是商师姐的。”

“原来是有我的信,我看看,”商丹看到信封上写着“商才寄——吾妹商丹收”,顿时失去了兴趣,丢到放在地上的布包里,“我看完了。”

这也太快了,你再装装样子看看你兄长寄来的信啊,你兄长知道你这样说不定会哭的。

阿麻吕也只敢默默腹诽,他心里再好奇,也不敢去套这位道行一看就很高的师姐的话。

毕竟不是每个同门都像杨师弟那般单纯,尤其师姐,师兄之类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事想请师姐帮忙。”阿麻吕拿出剩下的信,“剩下的人不知道师姐认不认得,可否告诉我他们在何处?”

“我先看看都有谁,”商丹一封封翻看信封上的名字,“唔,这几个弟子都在这儿,喊几声他们就过来了。这三位客卿我记得是住在晴昼花海附近或者生死树附近——嗯?这是饮雪师妹的信。”

商丹的眼睛黏在了江饮雪的信上。

阿麻吕略感不妙,下一秒就见商丹直接抽走了江饮雪的信。

“……”师姐且慢!

没等阿麻吕表态,商丹就带着信往商羽弟子聚集的地方走:“江师妹的信,我替师弟送过去好了。”

可以预见江师妹又要被她逗弄一番了……阿麻吕颇有一种计划不足,错用肉包子打了狼的挫败感。

“其余几位弟子我认得,他们就在此处,我替你派发吧。”在一旁围观的吴尘山说。

“那就多谢吴师兄了。”

吴尘山还告诉他:“关于那些客卿具体住哪里,比起问我们,师弟你不如去问问虞罃,他记录过客卿的人员信息,肯定知道的。”他指了指方向:“那边是星奕的人,再往前走——看到那个亭子吗,书墨门下都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面对吴尘山主动告知,替他省去麻烦的好心,阿麻吕只能再三感谢。

吴尘山对阿麻吕的感谢只是笑笑,挥挥手表示告别,就去发信了。

不久之后,阿麻吕便会知道,吴尘山只是习惯为商丹收尾而已。

阿麻吕本想直接去找虞罃,但路过星奕门下的地方时,心下一动,脚情不自禁地拐了一下,就转了方向。

来都来了,不多看个地方总觉得有点可惜啊。

星奕门下一群人正围着观看一场棋局,对弈者是袁星洲和一个阿麻吕不认识的弟子,杨伯雨在一旁记录棋谱。

阿麻吕开始看的时候,袁星洲已然胜券在握——或者说是在单方面地虐杀和玩弄对手,织好了天罗地网,如闲庭信步一般轻取敌人首级,这棋风与他本人所展现的性格截然相反,真令人惊讶。对手负隅顽抗了一会,终于被全线击溃,垂手认输了。

阿麻吕从棋局中回神,发现自己衣服已经附着上了水汽,布料有点湿润,就运转内力烘干衣服。

这里确实离瀑布太近了些,那对弈的两人更是衣服全湿透了——为了全心神地下棋,他们都没有分心去维持仪表。

“我输了,袁师兄远胜于我。”那认输的弟子开口,阿麻吕才发觉这人竟然是位少女。之所以先前没看出来,一是阿麻吕把视线聚焦在棋盘上,二是这位弟子一身黑色劲装,加之形容尚小,给人雌雄莫辨的印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师妹天资聪颖,妙招频出,假以时日会是一位可怕的对手。”袁星洲说。

那女弟子微扯嘴角,没接他的客套话:“但你还是轻松赢了我,你夸我天资聪颖,岂不是在自夸天纵奇才?”

袁星洲听了她的话,反而温柔地笑了:“我正是天纵奇才,否则我又如何赢得过师妹?”虽是口出狂言,但因袁星洲的样貌生得端正干净,温和细致,这话被人听着就全是调笑的意味。

少女呆愣了一阵,然后哈哈大笑:“这话可真是自大,你这人真有意思。”

“这位天纵奇才的袁师兄,以后师妹我会经常找你讨教一二,到时候可别怕了。”

“我乐意之至。”袁星洲笑答道。

“既然星洲赢下了这局棋,以后就不可再抱怨我们星奕门下位置不好了,”杨伯雨放下笔,朝其余星奕弟子说,“抽签抽到这里本就只是运气问题,无奈之事,抱怨来抱怨去也无济于事。”

“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把这里布置好——相信各位也不乐意听到别人说仙迹岩其他门下各有风貌,只有我们这里拖后腿。”

“而且我们星奕门下今后的主要课业也就是下棋而已,只要能把棋艺修炼上去,在哪里下棋都是下棋,不喜欢来此处的人,日后随意去哪里练习都行。”

“如杨师兄所说,此事就此了结,我不会再有意见。”那输给袁星洲的少女表了态,其余人也附和表示认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自棋局结束时就退离了人群,其他围观棋局的人从始至终也没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他通过一片清幽竹林,吴尘山所指的亭子由一个小角,逐渐露出全貌,展现在他眼前。

书墨门下相较之下十分安静,因为分了些人手去仓库,余下的人不多,并且都在勤恳做事不闲聊。

虞罃坐在亭子里,手拿着刻刀在一块方形的桃木上刻字,他周围散落着许多小块的玉料和木料。

有人的身影落到他的身上。

“是阿麻吕师兄吗?”

他抬起头,朝来人一笑,只可惜双眼无神,减去了几分风采。

“虞师弟怎么知道是我?”

阿麻吕是真的好奇,听声音能知道有人靠近,但怎么就确定来的人是他?

“虞师弟你该不会有所谓‘根据脚步声的细微不同来分辨众人’,这样奇异的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没有,”虞罃轻笑道,“根据脚步声来分辨人这种事太难了。身高体重相近的人走路的声音差不多大,而且每个人走路急缓时脚步声也不同,甚至心情好坏也能影响一个人走路时的情况——我根本没办法依靠这点来认人。”

“之所以能认出阿麻吕师兄,是因为师兄有与人不同的地方,要是换个人来我肯定认不出。”

“我有不同之处?”阿麻吕不解。虞罃的话让他怀疑地低头,审视自己身上的物件——没有带环佩,脚上穿的也是和众人一样的布鞋。

阿麻吕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抬手,无意间扬起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这个,熏香的气味?”

阿麻吕现下穿的衣服,是他来大唐后随便买的文人服饰,而他从东瀛出走时身上带有一个自制的香囊,和买来的衣服一起塞进了行李中,现在都在韦编居卧室的柜子里。

“是的,上次在天机阁和师兄打照面时,我就记下了这种香味。”

……虽然你说你的耳朵没有神乎其技的本事,但你这鼻子也够灵了。

阿麻吕得将布料放在接近鼻子的地方才能闻到那气味,而此时虞罃离他尚有三步的距离。

真是位强者,阿麻吕上下扫视虞罃,目光落到虞罃手里握着的刻刀和木牌,问:“虞师弟,你的木刻可否给我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虞罃笑着伸出手,“也请师兄帮我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那木牌上,无论是刻字还是雕花,皆臻于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

“太强了,虞师弟你真是叫人钦佩。”阿麻吕由衷赞叹道。

“不过这木牌上的‘飞絮令’是何意?这是万花谷的令牌吗?”

“而且这木牌右下角的图案是,凫公英?”

“师兄说对了,这‘飞絮令’正是万花谷的令牌,以后将作为弟子出谷游历的通行证。”

“万花弟子出谷游历,可是有何规章制度?”阿麻吕问道。

虞罃回答:“有的。一般来说,只有尚贤、执礼、弘道弟子可申请历练考核,通过考核就可以得到万花谷出入令牌——飞絮令,然后出谷游历。而正意和归德弟子因武学修为尚浅,怕他们出去遇到危险,或是丢了门派的脸,故不能申请考核。低阶弟子若是有万不得已的理由要出谷,须有通过考核的弟子作为引导人与其一起出谷。一名持有令牌的弟子一次最多可引导两名低阶弟子。”

“原来是这样,可万花谷的出入令牌为何叫‘飞絮令’?”阿麻吕说,“跟万花谷不太搭调。”

“其实本来是叫‘飞花令’,由东方谷主命名,暗喻万花弟子出谷游历如飞花般四散各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裴师兄说,飞花这般浮华易逝的事物,远比不上凫公英飘散的飞絮,凫公英的飞絮落在哪里,哪里就有新的凫公英生长起来。”

“我们万花弟子去往何处,就要在那里留下一些东西,如同种子一般的东西,裴师兄当时是这么说的。七圣们对这个意见很是赞同,所以谷主也同意修改成‘飞絮令’。”

“所以令牌上就刻着凫公英,”阿麻吕细细品玩木牌精巧的纹饰,“虞师弟你的手艺真不得了,比有名的工匠还要好一些,你是跟谁学的手艺?还有飞絮令是全都由你刻出来吗,那也太累了。”

“家中曾经靠这种手艺营生,我耳濡目染就学会了雕刻的本事。”

“令尊定是位出色的工匠,”阿麻吕说,“真想见识一下他的作品啊。”

虞罃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抬手捂脸想扼制表情的变化,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阿麻吕师兄,相信我,你不会想看我父亲的作品的,”

“因为我父亲他——”

“只是个,雕刻墓碑的匠人而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虞罃仍在兀自笑着,似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阿麻吕随口一说的奉承话闹了笑话,心下也不恼,他不紧不慢地说:“实在是虞师弟太过惊才绝艳,让我想当然地觉得,令尊肯定是位名声显赫的奇人异士。”

“没想到虞师弟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可思议,出身平凡却仍能出类拔萃。”

虞罃收敛了笑意,转头直对阿麻吕的脸。他双眼空茫无神,却给人以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出身平凡……这是我听到过的,关于我的身世最好的说法了。”

“世人大都认为这等行当晦气卑贱得很,阿麻吕师兄的‘平凡’从何说起?”

“因为死亡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所以为死人刻墓碑自然也是再平凡不过,”阿麻吕回答道,“因为人们需要进食,所以有畜牧烹饪的行业,又因为人都会死,所以就有殡葬的行业,皆是因人而起,所以并不奇怪。”

“生老病死皆为常事——这不过是世人自我宽慰的话,”虞罃嘲讽道,“趋生避死,对死亡讳莫如深才是人之常情。”

“对年幼者百般呵护宠爱,对散发着腐臭陈旧气息的老人敷衍怠慢,还要避讳一切与‘老’和‘死’相关的事物,甚至包括言语暗示。”

虞罃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屑地说:“哼,如果死亡是人必然深陷的泥潭,这样的避讳定然是徒劳的挣扎,除了让人因为恐惧越陷越深,最终累己累人外,没有任何好处。”

“生的渴望使蝴蝶飞翔,如果蝴蝶因为翅膀沾了泥水就忘记了飞,那它离死也就不远了。远离死亡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忘却死亡。”

“虞师弟这话真让人吃惊,我能说服自己将死亡等闲视之,可虞师弟却像是把死亡完全踩在了脚下……难道死亡从未对你造成过困扰?”阿麻吕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虞罃眉目纹丝未动,嘴角扯起弧度,表情是僵硬的怪异,又透出一丝放肆的狂气,与他俊秀精致的相貌极不相符。

“我确实从未为死亡烦恼过。”

“唯一让我困扰的,只有我眼前的黑暗而已。”

即便提及自己的目盲,虞罃也只将其标为“困扰”的程度。

“虞师弟的心境真是开阔,也许正因为师弟较常人不同,所以面对死亡才有非凡的视野,常人贪恋俗世的美好,面对死亡倒容易失去背水一战的勇气。”

“师兄不必这般客气,对我说三句夸一句的,直说我是个胆大瞎子不怕掉沟里就行了,”虞罃说,“在这万花谷最不怕的就是得罪我这样的人,夸我一句怪人顶得上骂我十句瞎子。”

“我没有讽刺师弟你的意思——”阿麻吕连忙解释,“我是说师弟非常人自然有非常领悟。”

“我知道啊。”

阿麻吕愣住。

虞罃露出一个把戏得逞的笑容,他是故意歪曲阿麻吕的意思来将他戏弄一把。

“其实师兄你说的没错,作为瞎子,我所经历的事与常人不同,心态自然也不同。”

“师兄可想知道,我是如何启蒙识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愿闻其详。”

“我这事也算不上不稀奇。我天生目盲,小时候只能终日待在屋子里,我那双亲并不乐意教我读书长见识,为一个瞎子废这些功夫干什么呢,他们只管我不会饿死就行。我还有个小一些的兄弟,他生来聪健,早早去私塾学东西。

“我父亲是刻墓碑的,家中的仓库里便摆了许多这种石碑——说来也好笑,他一个刻墓碑的,自己却嫌弃它们晦气上不得台面。他手艺不错,可惜年轻时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不能靠雕刻的手艺在达官贵人面前赢得几分体面,只能在混在殡葬行业里讨生计,才不会惹人注意。而我出生那会儿,恰逢他得罪了人,落魄离城。真是坏事一箩筐,我都能想象他当时的表情了。

“我早早便明白,我跟墓碑,应该是同病相怜,身不由己地都被人嫌晦气了。我又很幸运,因为我是靠墓碑这种东西,开了见识世界的‘眼’。”

虞罃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眉眼,面色渐渐柔和沉静,他似乎有些怀念地说:“年幼时,最常陪着我的,就是那些墓碑。我每日摸着墓碑上刻的字,记下那些字的形状,指着字问我双亲,他们心情好时会回我几句。后来我兄弟念了私塾,我便去问他,只可惜他越读书越觉得墓碑晦气,最后也不搭理我的问题了。

“偶尔我父亲会接到一两单老朋友接济的生意,不是刻墓碑,而是刻一些文章典故之类的。父亲很高兴,我也趁机学会了很多字。我本来记性就不错,因为学字的机会难得,记性被逼得越来越好。

“比起那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墓碑,到处都是虚无黑暗的世界更叫年幼的我害怕。而等我年岁渐长,又明白了一件事——当个瞎子不可怕,但我如果从生到死都只是一个蒙昧无知,见识短浅的瞎子,才真是恶梦。我若始终待在家里,那我这辈子都只能是个恶梦,所以我只身一人从家里跑出来,跌跌撞撞往长安走。路上倒霉了不少次,也遇见了一些好事,最大的好事就是遇到了书圣,拜入他的门下,来到万花谷。

“偶尔我会想,家里的人会不会记得我?但无论如何,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阿麻吕师兄,你说我这样对吗?”

阿麻吕略沉思了一会,说:“你的亲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虞师弟你如今看起来很好,鸟儿只要能飞,没有巢也不碍事。”

“说得好。”虞罃拍手笑道。

“阿麻吕师兄是这些年来,与我在这晦气的话题上扯话扯得最久的人,看来我们还算投缘,哪天师兄可要来和我喝一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我并没有师弟这般的心境,关于死亡,我尚有不可忘怀之事,”阿麻吕说,“若哪天此事能了,我再与虞师弟饮一杯吧。”

“那真是可惜。”虞罃惋惜地说。

两人闲聊许久,心安理得地消磨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书墨门下派去的人终于领来了纸墨。

“多谢张师兄。”虞罃朝给他派发纸墨的同门道谢,那弟子还热心肠地给虞罃和阿麻吕倒了茶水。

阿麻吕喝着茶,想起自己是有事而来。

“虞师弟,我听闻你曾记录过客卿的人员信息。现下我要给几位客卿送信,你可否告诉我他们的住处?”

“没问题。”

虞罃摸出几张纸摆在桌案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摁在纸张的边角,以确定它的位置,然后他用右手执起笔,朝阿麻吕微微一笑:“阿麻吕师兄,请你念出那几位客卿的名字,我将他们的住处方位写给你。”

“驭兽师陈梁九,酿酒师吕蒲,方士云先问。”阿麻吕照着信封上的朱批念道。

虞罃一边听阿麻吕念人名,一边快速在纸上挥毫,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请收好,阿麻吕师兄。”虞罃将墨迹未干的纸递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纸上的字端方俊逸,风骨毕现,阿麻吕自信自己的书法也不赖,不过也没法说自己能胜过虞罃。

“真不知如何感谢你。”他对虞罃说。

虞罃笑着说:“师兄这般客气很容易吃亏的,比方说我现在就要对你不客气,索取报酬了。”

“师弟有何需求,但说无妨。”阿麻吕拿到了客卿的住址,心情正好,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答应虞罃也无所谓。

“与我下一盘棋如何,用口述的方式?”虞罃提到,“要迎来下一次考核了,考核是比拼七艺的综合水平,因为我的下棋方式特殊一点,难以找对手练习提升水平,恐怕到时会被其他同门打得丢盔弃甲啊。”说完他还叹了一口气。

“自然可以。”阿麻吕答道。

虞罃听了,高兴地叫来方才派发纸墨的张姓弟子,请他记录棋谱。

两人就用口述的方式下棋起来。

阿麻吕念完一步棋,感觉有一道目光锁在自己身上,猛地回头,身后却无一人。周围的书墨弟子全都在忙着,不像有窥视自己的人。

难道是我太多疑了?阿麻吕想。

可因为阿麻吕曾修习过一些特殊功法的缘故,“错觉”这词几乎是不适用在他身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了,阿麻吕师兄?”虞罃问。

“无事,我们继续下。”

在数十里外的水月宫,有三人站在大殿的房顶上。

“你拿着千里镜看够了没。”宋听枫皱着眉头,不满眼前之人的懒散态度。

“你也参与了研发,怎么像第一次见到这玩意似的。”

逸尘则问道:“你在看什么,裴元?”

“你们不是说天工人手不够吗,我用千里镜看看众人,给你们物色人选。”

“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我们都要,”宋听枫提醒道,“我们这儿缺的不是人,而是有力气又有脑子的人。”

“我找到了一个。”裴元放下千里镜,朝二人笑了。

“脑子够用,身手也好,你们绝对满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是说阿麻吕?”

宋听枫立即反应过来,但仍不以为然:“也许他条件符合,可我不认为他是合适的人选。”

逸尘也赞同宋听枫的话:“嗯,他毕竟是个东瀛人,万一以后他要回东瀛去怎么办?”

“所有的天工弟子,都不得将过于先进的技术带出万花谷外——这是我们的保密协议。其他弟子还好说,左右跑不了太远,能在监控之下。阿麻吕要是跑回东瀛去了,我们怎么找他回来?其中的后果能有多严重,不用我详细和你说吧?”宋听枫神情严肃地说。

裴元想说阿麻吕不是那种人,但人格担保之类的承诺显然无法说服别人,于是他说:“你们大可放心,作为他的师兄,我会负责压制住他。”

“可是……”

“在这件事上,你们可没有选择的权利,”裴元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别忘了,阿麻吕是我的师弟,杏林门下的二师兄。以后在处理万花谷事务的时候,我与他的关系将是互为半身,我和你们一起活动的事情不可能完全瞒得住他。为了不让事情暴露,你们必须也把他拉进来,让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才行。”

宋听枫还想说什么,但旁边的逸尘抢先了一步,说:“可以,你负责把他捆上来,捆在你的船上,看好他。”

逸尘说完,旁边的两人均陷入沉默。宋听枫是因为逸尘反站到裴元那边去,不知说什么好。而裴元是在想,逸尘这说话不注意措辞的毛病还能不能改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管这事了,”宋听枫想明白了,既然裴元要揽事那就随他揽,“你杏林的师弟,就由你来引导他加入我们的行列,别让他生出事端。”

“我们是因为信任你才信任他,你可要负起责任,别忘了这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自是当仁不让。”裴元笑道。

宋听枫又说:“除了阿麻吕,我们也还需要别的人手。依照我们的计划,天工这边人手的缺口会持续很久。”

“这个问题会一直存在。”逸尘纠正。

“还不是你们胆大包天,想暗度陈仓的缘故。”裴元烦恼地说,作为第一代弟子中的领头人物,他实在是为天工门下的筹划伤神得很。

“你们交上来的,那些研究计划,本身就需要很多特殊人才了,你们还偏要在这青岩地底下也搞事,嗯?”

“啊,你都知道了啊。”逸尘平静地说,显然对此毫不意外。

“我们正打算找时间跟你说这件事呢。”宋听枫也说。

裴元感觉头在隐隐作痛:“不会说话就不要假惺惺敷衍我了,你们做事可完全没想遮掩马脚,不就是想让我不经意插手了以后,再告诉我这件事,好让我不得不给你们解决麻烦吗?”

逸尘和宋听枫都点了点头,目光诚挚。

“所以,天工人手缺口的问题,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人手就这么点,万花又不是只有天工一个流派,难道我还能把全部弟子都往你们这儿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能达成全员联盟的共识,我倒是不会再嫌弃他们。”宋听枫说。

……你们未免也太自以为是,心高气傲了吧,裴元心中咋舌,你们作为天工的师兄,有没有维护门派和谐的意识啊?

“先别说办法,我们先将此事理个明白。”

裴元打定主意,将声音放缓放沉稳,朝眼前的两个麻烦精说:“天工人手缺口的问题,是由你们的研究计划,以及在地底下的工程造成的,我说的可对?”

“还有日后谷中的设施,诸如岚天梯凌云梯和邀月梯,都要靠我们天工弟子来维护。这也是天工人手不够的原因之一。”宋听枫补充道。

裴元说:“相比之下,这个原因倒算不上什么,可以训练其他门下的弟子去维护谷中的设施,减轻天工门下的负担。”

“你们的研究计划,是通过了谷主的检察的,凭借研究计划和水月宫的建设工程,以后有新弟子入门的时候,我可以留意有相应才能的弟子,引导他们到天工门下去。”

“但那样只是杯水车薪而已。”逸尘说。

“众人皆知,水月宫的建设是个大工程,不过再大的工程,只要时间或人力充足,也有完工的一天。凭借水月宫的工程,可以陆陆续续派遣人手去你们天工那边,其他门下的弟子也不会有意见,但过了三年五载,他们便会好奇——为什么天工的人手已经够多了,水月宫还是没完工?要知道,你们的研究计划缺少的是少见的天才,但是建设水月宫并不是脑力活。等到那时候,你们在水月宫地底下做的事,就很难瞒过别人了。”

“我问你们,你们是必须要在水月宫的地下动工吗?若非必要,我劝你们放弃这个计划。”

逸尘和宋听枫沉默了一刻,最后是逸尘开口说:“是的,我们必须在水月宫底下建造一个基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月宫再好,也是可以任人进出的公开场所,而我们天工门下,需要秘密且安全的研究基地。这也是现在我们全部天工弟子的共识。”

裴元挑眉看着他们,语带戏谑:“你们瞒着其它同门就算了,偏偏还要瞒着谷主和工圣,这可不止是‘保密’的程度,我说你们一句‘欺师灭祖’不冤枉吧?”

逸尘和宋听枫面不改色,并不为裴元的指责心虚。宋听枫更是没脸没皮地回侃:“你说是便是吧,这种罪名我们第一个担上也挺长脸面的。”

逸尘也点点头:“舍我其谁。”

“……”真想动手揍人啊,要不是看在你们是顶梁柱,谷中事务尤其一些重活还要靠你们天工去做的份上……裴元不禁想念起自己好捉弄的师弟。

果然还是阿麻吕更讨人喜欢一些。

“既然你们打定主意,不如直接去找谷主禀明你们的需求,若是谷主首肯,不论给天工拨多少人手都能走明路,也没人说什么。”

“再或者,你们去跟工圣说明,他若是为你们出头,谷主也会答应。”

“其实我们……有旁敲侧击地从师父那里打探风声。”宋听枫说。

“师父的观念与我们不同,他认为技术没有遮掩的必要,被人偷去用也无所谓。可我们想建造基地用于做一些危险的研究,那些技术……实在不能流传出去。因而在水月宫地底下的事还是瞒着师父比较好,所幸师父比起待在谷中,更喜欢去外面探索,要瞒过他不算难事。”

“……你们不必跟我说得这么详细,我其实并不想知道你们天工门下要背着别人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苦恼地问:“你们非要做那些见不得人的研究吗?”

“是啊,我们忍不住。”逸尘言之凿凿地说,“如果不能在水月宫底下建个地宫,我们也会另寻他处作为基地。”

宋听枫也来插刀:“另外我们早就调换了师父给工匠们的水月宫建造图,现在工匠中有一部分人手是在建造着地宫。因为那些工匠技艺高超,且青岩地下地质特殊,所以水月宫地上地下一齐动工也很安全。”

逸尘叹了口气:“可惜工期太短,注定了这些工匠只能为我设计的地宫建个雏形,水月宫也不能完全建造完毕,剩下的都要靠我们的人手弄完。”

“……别说了我懂了,”裴元扶额,“你们想建造地宫就建吧,我会留意找合适的人去帮忙,不过以后要是暴露了,可别说我跟你们是一伙的。”

他担心自己的师父孙思邈会受不了亲传弟子也“欺师灭祖”的刺激。

“那是自然,我们还是讲义气的。”宋听枫笑道,但裴元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这可真是上了艘贼船,面对这俩人的联手坑害,裴元也只能就范。

“还有就是你们的人手问题……”裴元再三思索,眼神认真地说,“我真心建议你们,不必急于解决这件事。”

“一是一下子给你们大多人手,会惹人怀疑,且容易暴露。二是天工的人员选择,我始终觉得应该秉持兵不在多而在精的原则,既然你们想要适合天工的有脑子的人才,那么也就别奢望天工门下的弟子有太多了。”

“许多繁重的任务,需要的是人力数量,而不是人才的数量。解决人力数量的问题,其实并不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可能身在其中,所以没察觉到……”裴元笑了一声,“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在你们自己身上。”

看那两人露出疑惑的神情,裴元笑着扬起手中的千里镜。

“两位同门的脑子这么好使,能研究出这样的东西,就不能研究出别的工具来替代人力?”

“工圣擅长的是机械机甲之术,两位作为工圣的弟子,不知道能不能继承师业,甚至青出于蓝?”

三人你看我,我看他,他看你,最终一齐笑了。

“得,最后问题又丢回到我们身上,”宋听枫双手交叠在胸前,摇头叹息道,“我们的裴师兄,可真是不肯吃亏。”

“承让承认。”裴元说。

“既然说清楚了,那我先走了,我要去找应师妹。”逸尘突然蹦出来一句,他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今日天工这里要是还有事,裴元你就帮着听枫处理一下。”

裴元在他后面提醒道:“咳,逸尘啊,你不如先换身衣服,再去找应师妹吧。”

“为什么要换,我觉得挺好啊。”逸尘疑惑了,他与其他同门每天都是一身劲装,方便又神气,明明很英姿飒爽——虽然因为干了些活,他现在的装扮有些凌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才是,别在房顶上站太久了,那样好傻。”他背着俩人挥挥手,跳下房顶就走了。

因为逸尘的突然落地出现,在水月宫的不少弟子都转过头来,惊异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裴元与宋听枫对视一眼,也都默默下了房顶。

那边厢,阿麻吕被兴起的虞罃拉着下了好几盘棋,才得以脱身——虞罃这人,越输越勇,让阿麻吕差点招架不住,内心几乎要后悔答应跟虞罃下棋了。这家伙真是相当难缠的角色,阿麻吕评价道。

不过之前阿麻吕感应到的,那被人窥视的感觉,后来都没再出现过。

和虞罃下完了棋,就见小弟子们吭哧吭哧运来了许多食物,阿麻吕便和落星湖上的同门围坐起来,一起吃了一餐。

书墨门下的弟子非常关照虞罃,给他挑的菜色都是好吃又易吃的,就差来个人给他喂饭了。虞罃俊秀的脸微皱着,为这特殊关照感到不适,却不好推脱只能忍受。也就是这个时候,阿麻吕才觉得他的脸有着符合年龄的稚嫩,有后辈的样子。

星奕门下的人吃饭则很安静,一群钻研棋谱钻研到一半,不情不愿来吃饭的棋痴,吃饭时不少人手里还攥着棋谱或棋子。杨伯雨和袁星洲互相给对方挑喜欢的菜,动作熟练,旁人也见怪不怪。阿麻吕瞥了一眼,算是弄明白杨仲安那略扭曲的心理是怎么来的了。

江饮雪偏身靠着顾曦华,不知因何眼角发红,似乎哭过一场,她旁边的商丹十分紧张,不自觉地咬了好几次筷子,叫旁人觉得牙痛,她的眼神几乎钉在了江饮雪身上,好像怕对方做出什么事来,弄得旁边的吴尘山也紧张起来。

商丹离席了一段时间,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朵花和一个小纸包。

她将这两样东西都递到江饮雪眼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昙花?”江饮雪抬眼问,睫羽上还结着水珠,润湿的眼瞳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你好像喜欢这个?这包是昙花的种子,是送给你的,”商丹耳尖有点发红,她避开江饮雪的眼神,“如果你在谷中过得无趣,可以试着种这昙花。”

江饮雪擦干自己的泪,接过商丹的礼物,轻声道了谢。

江师妹虽然外表是个冰雪美人,但其内心可能相当单纯?

跟商师姐倒是般配了。

大约是被这里的氛围完全同化,阿麻吕丝毫没发觉自己的想法有多惊世骇俗。

见众人结伴成群,阿麻吕情不自禁地想——

不知道裴元在天工那边做些什么?

随即他又嗤笑自己。

想那个家伙作甚,想他找我麻烦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午后时分,阿麻吕根据别人的指路,来到万花谷揽星潭附近的山上。

这里地势高峻,淡淡云雾萦绕在山林中,晌午过后的阳光照进树林,锋芒尽褪,变成朦胧微薄的黄色光幕。落在崎岖山路尽头的木屋飘渺出尘,似是不在人间。

万花客卿,方士云先问,就住在此处。

很适合求仙问道者住的地方,不让来访的人好找一番就不是这类人的格调了,阿麻吕想,要不是和一位同门顺路,搭乘了同门的快马,怕是走一天也走不到这儿。

好在这山上甚是清凉宁静,还有阵阵清风从山顶吹来,爽快宜人,且时而有蝴蝶翩跹流连,时而有飞鸟婉转轻啼。阿麻吕登着山路却不曾出汗,便有闲心左看右看,赏花赏草。

他仔细一看,便发觉这里真是座宝山,生长的植物多是有极好疗效的珍稀药草,以及各类奇花异草,看得阿麻吕很是手痒,他素来有收集珍奇药草的喜好。万花谷中别处地方也有生长这些植物,只是密集程度都低于这里。想必这位客卿很受谷主的看重,才能住在这样一处宝地。

阿麻吕敲了几下木屋的门,却无人应和,难道这位云前辈外出了?

来这里一次颇为麻烦,阿麻吕并不想为了送信来第二次,便在屋前的树荫下,靠着树干休憩,等屋主回来。

不一会儿,阿麻吕察觉到有人来了。

是个四十岁左右,一身布衣的男人,从木屋旁侧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走下来。他肩上一条扁担挑着两桶水,还背着一个大包袱,布衣已被汗水湿透,气喘如牛。肤色偏黑,身长有八尺,体格清瘦,然而挽起的袖子下,是肌肉结实,看着就十分有力的手臂。若不是他头上的高冠,阿麻吕怕是要以为来人只是个农夫。

“哎!小兄弟来,帮我挑一下水,我有点撑不住了。”还没等阿麻吕开口打招呼,那人就先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应了一声好,上前接过扁担。不过考虑到自己没挑过扁担,恐怕用不顺手这玩意,阿麻吕就把水桶从扁担上卸下来,两手各提一只水桶,那男人则背着包袱,拄着扁担,两人把这些东西带到了木屋的仓房里。

“真是多亏了小兄弟你啊,这次我错估了路程,刚刚是实在是筋疲力尽,差点就得跪在路上了。”男人笑哈哈地调侃着自己方才的狼狈样。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阿麻吕问他,“请问阁下可是云先问前辈?”

“正是,小兄弟找我是来测命途还是测姻缘?你还这么年轻,命途未定,一切都有可能,不必着急啊,姻缘倒是可以给你算一算……”云先问摸着自己唇上的一撇胡子说。

阿麻吕摸出信递给他:“鄙人尚无求神问卦的打算,今日是来给前辈送信的。”

“谢谢了,往日都是防风小兄弟来送信,我还以为你是来算卦的,真是不好意思啊。”云先问拆开信,并不避讳旁边的人,就看了起来。

云先问坐下来看信,阿麻吕就坐在一旁调息,等休息够了,正要向云先问告辞,又被他打住。

“不知小兄弟是哪一门下的弟子?之前我似乎没见过你。”

“在下是杏林门下的阿麻吕,前几日才到这万花谷中。”

“你是东瀛人?”

“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先问将信放在小茶桌上,朝阿麻吕笑着说:“东瀛啊,二十年前我去扬州,坐错了船,结果到东瀛去了……不过东瀛的阴阳术很是有趣。”

“云前辈与东瀛的阴阳师交过手吗?”阿麻吕问。

“险胜,差点就输了,”云先问干笑一声,“我与那位阴阳师比的是除灵,那可不是我的强项,中途差点被困在法阵中的恶灵反噬,最后是靠从我师姐那里偷师来的小窍门,才险胜一步。”

阿麻吕回忆了一下自己见过的阴阳师,说:“云前辈你后来肯定不好过,那些阴阳师多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你赢了他,他肯定会缠着你继续决斗。”

“你猜的不错,后来我们又比了几次,卜卦、星象我都赢了他,于是之后的日子我一直被那位阴阳师纠缠着,他说不打败我就会丢了他们家族的颜面。我当时年轻气盛,不胜烦扰,就出言讽刺他:‘你觉得这样说我就会手下留情吗,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输了,不要去找家里哭!’”

“云前辈……你这相当于是捅了马蜂窝。”

云先问干咳几声,心虚地说:“是啊,那家伙当时的脸都快被我气裂了。后怕之下,我当晚就搭船回扬州了,那家伙输给我的财宝,我也托人送回给他了。”

阿麻吕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云前辈,你是怎么做到每个举动都那么过分的,那位阴阳师见到你退回来的东西,肯定会更生气,认为你在侮辱他——”

“我自小跟师父和同门住在山上,对人情世故不太懂嘛,当时我只想彻底了结这事,所以不想留下相关的东西,并不是想激怒他。”云先问说完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表情是极度生动的无奈,让人依稀可见他年少时的影子。

“自打那以后,我也不敢再去东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听着都有点同情那位阴阳师了,这得被气疯了吧,还找不到罪魁祸首发泄。

不过二十年前,有如此丢脸经历的阴阳师,阿麻吕似乎曾经听说过……好像是那个家族的人?

“那位阴阳师的事,连我也有所耳闻。”

阿麻吕回忆道:“此事闹得挺大的,他后来跟自己的家族断绝了关系,说自己在外面输多少次也不关他们的事,而且离开了东瀛,不知去了哪里。”

“……这事在东瀛已经人尽皆知了吗,这样算来,还真是我对不住他了。”云先问叹气道。

两人一阵静默无言。

“今天跟阿麻吕小兄弟相识,也是缘分了。既然你是杏林门下的,我这儿有许多晒干的药草,你要不要挑一些再回去?”云先问说。

这正合阿麻吕的意,他拱手谢了道。

阿麻吕挑选出好些自己感兴趣的药草,背着药草包离开云先问的木屋。

云先问忽然在他后面喊道:“阿麻吕小兄弟,下了山以后一直往东北方走,会省事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疑惑地回头,只看见云先问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没有解释的打算。

果然是喜欢故弄玄虚的做派,阿麻吕如此想着,慢慢朝山下走去。

云先问回到仓库里,拿起小茶桌上的信封。

不管是信封,还是信纸上,都没有寄信人的名字。

那人只在信笺的右下角,盖了一朵茶花的图章。

“这爱拨弄风雅的毛病,倒是没变过。”云先问笑了。他这几年似乎是成了一位厌倦外界之事,过起农家生活的隐士,现在的外貌也像是个经常劳作的平民百姓。然而他摩挲着信纸上那朵茶花图案时,神情沉静如铁,如同藏入剑匣的寒锋,旁人见了绝不会认为他是个憨厚的农夫。

“没想到,只有你觉得我没疯……”

他来到万花谷,就没打算再出去与故人相聚。当他的师父,师姐,师弟问他,为什么非得去万花时,他将自己观测的星象说给他们听,却无一人相信他。他们都认为要么是云先问看错了,要么是云先问疯了。

云先问看向门外,看万花谷的天空。

那里什么也没有,连黑暗也没有,就只有“虚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旁人眼中烟霞烂漫,明媚如画的万花谷的天空,在云先问的眼中,只有“虚无”。

大约在四年前,云先问照例夜观星象时,发现中原有一处的星象,怎么也观看不到。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云先问当了近二十年的方士也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用了半年的时间观测那处,最后明白了,是那里的天空变成了“虚无”。

像是天空缺了一角,或是地面上多了一处本不存在的地方。

云先问并未立即将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告知师门,一来是此事着实惊世骇俗,恐怕无人相信,二是他想先试一试,仅靠自己一人之力能否查明此事。他循着缺失星象的方向,从江南一路往北,最终确认了那处异象的位置是在秦岭之中。他曾试过进入秦岭,靠近那块缺失了星象的地方,却遇到了鬼打墙般的障碍,无论如何也走不到那里。

无奈之下,云先问就只能退出秦岭,在长安落脚。他在长安隐居了一年多,直到某日一名自称是东方宇轩的男子前来拜访。

东方宇轩学识广博、谈吐不凡,云先问与他相谈甚欢,并且应东方宇轩所求,向他展示了自己卜卦观星的本事。东方宇轩在云先问的木屋住了五日,第五日的晚上,他便向云先问辞行。

东方宇轩临走之际,对云先问提起了他的理想——他要建立一个独立于庙堂江湖之外的世外桃源,万花谷。两人就东方宇轩的理想讨论了一番,东方宇轩邀请云先问担任万花客卿,并承诺万花客卿有极大的自由权利,如果哪天厌倦了山谷生活也可离开万花谷。云先问亦有些心动,他说:“东方兄,你的理想倒真是让我感兴趣了,只是不知道你这世外桃源将建在何处,我该去何处寻你?”

东方宇轩立于长安的夜空下,抬手为他指明方向:“就在秦岭之间。”

秦岭……又是秦岭!作为方士,云先问并不认为“偶然”只是“偶然”,这类巧合冥冥之中往往自有天意。他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东方宇轩:“如此,我就等东方兄后续的消息,提前准备好前往万花谷了。”

见云先问对万花谷如此有兴趣,东方宇轩也欣喜地说:“等万花谷开始动工,我必定第一时间告诉云兄,亲自带云兄前往万花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乎是在得到东方宇轩这一句承诺的同时,云先问的灵感中就出现了一种玄妙的感觉——禁锢消失,障碍清除。他望着秦岭的方向,知道自己得到了“邀请”,就是有了能进入那处异象之地的许可证。

来到万花谷之后,云先问除了发现此处灵气充足,适宜修行之外,并未找到任何能引发天空异象的事物。不是地形风水,也不是鬼怪作乱,难道导致这一切的异数是——“人”?

自古以来,有特殊命格的人现于世间时也常常能引发异象,比如天子登基,灵童转世。

“刚刚你的同乡小兄弟也不是‘异数’啊……那究竟会是谁呢?”

阿麻吕下了山,犹豫了一刻,竟鬼使神差地照云先问的嘱咐,往东北方向走。

我在干什么啊,驯兽师陈梁九和酿酒师吕蒲都不住在这个方向啊!

没事,如果那神棍说得不准,等下次见面就能嘲笑他了,阿麻吕这般说服自己。

阿麻吕很快来到了揽星潭,揽星潭的水没有落星湖和仙迹岩那么深,但是要跨过这里也免不了一番折腾。他心生退意,打算倒回去走山路绕过揽星潭,却看到一人在揽星潭上划着竹筏,朝他而来。

那名万花弟子将竹筏划到阿麻吕身前,笑问他:“同门要不要乘一次我这竹筏?”阿麻吕自是欣然答应。

两人在竹筏上聊了起来,那弟子名叫曲风,负责在揽星潭杀龟鳄取药材,他对阿麻吕说:“揽星潭这里,风光没有落星湖和仙迹岩好,且此处的鳄鱼和老龟性情凶残,一般弟子们都不会来这儿。阿麻吕师弟可是误入此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用手指试探了一下揽星潭里的水,就立刻缩回,那水着实阴冷寒凉,刺骨伤人。除了一些潜伏在水底,目露凶光的龟鳄,水中连一条鱼都没有,水草亦寥寥无几,只有几棵枯木伫立在水中,想必那些龟鳄是靠彼此残杀相食生存的。

他回答道:“我要往东北方向走,去找几个人,怎料就到这揽星潭来了。”

“东北方?师弟你是想去晴昼花海?花海确实是人间仙境,师弟可以在那里多游玩几刻,再去找人也不迟。”曲风笑道;“莫辜负这大好时光啊。”

阿麻吕也笑了:“我正有此意。”

从揽星潭到晴昼花海的航程短暂安稳,中途有一条鳄鱼想袭击竹筏,也被曲风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

阿麻吕来到了晴昼花海的边缘处,目之所及是锦绣斑斓,瑰丽芬芳的花海,这由极美的花形成的海似乎与天际交接在一起。无数的花聚集在这片土地上,共同散发出一种馥郁袭人的香气,叫人的脑袋开始昏沉。阿麻吕走进这花海中,渐渐被迷了心神,觉得自己似乎长出了翅膀,或许是羽翅,或许是蝶翼,不然他为何会流连于此处?微风吹过,周围的花摇摇摆摆,如同美丽的女子在向人问好,尽态极妍,令人赏心悦目。

他一边在花海中游赏,一边往东北方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

竹林中有一个竹亭,亭中有两位老人,一位老人的身旁放着几坛酒,正在给自己斟酒,另一位老人身旁有一条白狼,手上缠着一条碧青的蛇,亭子外还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羽墨雕,时不时将头探进亭中,从老人的手上啄取食物。

阿麻吕当场愣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暮色渐深,苍穹低垂,依稀可见远处三星望月上的人影渐渐四散离去,应是完成了今日的任务,要回住处休息去了。而阿麻吕看着眼前这一群吱哇乱叫,活力十足,想要往他身上蹭的毛茸茸,思考自己是怎么摊上这事的。

当时,他在惊叹了片刻之后,就去竹亭中拜见那两位老人,果不其然,他们正是驭兽师陈梁九和酿酒师吕蒲。这两位万花客卿说,他们见今日晴光正好,便结伴来此处赏景闲谈。

两位客卿都年及耄耋,然目光炯炯,精气神比起年少者也不落下风。

驭兽师陈梁九,是个笑眉笑眼,皱纹都顺着笑意长的老人,看起来就很有福气。他脑袋上已经没有了头发,光秃溜滑,很是显眼。然而他花白的胡子却十分茂盛,垂至胸膛,缠在他左手上的青蛇不时会将尾巴甩到他的胡子上。

酿酒师吕蒲开了口,阿麻吕才知道她是位妇人。她身形枯瘦,一身绣着暗纹的玄衣,未绾妇人的发髻,脸上深刻了一道划破大半张面容的长疤,目如鹰隼,看人的时候全无一点长者的慈爱,叫人心生畏惧。

雌雄莫辨的女性,阿麻吕不久前就见过一位——在仙迹岩与袁星洲对弈的陈姓弟子。大概在万花谷中,女子着男装并不稀奇?亦或是那位陈师妹与这两位老人有些许渊源,受其熏陶之故?阿麻吕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两人的脸,想从相貌上看出点端倪。

“哈哈哈哈哈哈。”因阿麻吕这多出的一眼,陈梁九大笑出声,他的笑声苍老,如同老旧的木门被秋风吹拉的声响,却又中气十足,像夏日无惧无畏的暴风。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身旁的吕老太太说:“你看,都怪你这副打扮,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啊,每次都要吓到这些年轻人。”

陈梁九抚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笑纹渐渐加深:“我恐怕也要受你连累啊,作古之后,我怕是要被当成一只断袖鬼了。”

他手上的青蛇还适时地嘶了一声,似是赞同他的话一般。

吕蒲问他:“你不是断袖吗?年轻时不知道我是男是女,就跟着我到处跑的人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那时只是觉得你性情古怪,值得结交。真对你有想法,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陈梁九摸了一把脚边假寐的白狼,说:“咱俩都老态龙钟,半只脚进棺材了,你的性子还是和初见时一个样,我这几十年,竟是半点没把你的坏脾气磨掉。唉,我觉得很挫败。我能收服那么多小家伙,对你却毫无办法。”

“彼此彼此,这几十年,你这漏风嘴,油滑舌也没收敛过。”吕蒲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当年我若是察觉到,你是抱着驯服猛兽的念头接近我的,不管怎样,我都得先砍下你的人头。哪还能让你蹬鼻子上脸,缠了我那么多年?”

“我乐意穿什么就穿什么,当初拜堂时是这样,我死时也会一样,阎罗王也管不着我。”

“呵呵,这我相信,即便是在阴曹地府里,惹了你的鬼也不会好过。”陈梁九赞同道。

吕蒲嗤笑一声,未再接他的话,只端起酒杯慢慢喝着。

阿麻吕坐在一旁,竭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见这两人的交谈告一段落,他忙将信件给了他们——送完这两封信,他的事也就办完了。

这两位老人也许是夫妻关系?但其相处的方式,阿麻吕从未在任何一对夫妻上见过,比起举案齐眉,更像是狮虎相斗。而且虞罃写下的,这两人在万花谷中的住处,分明也不在一处。

他没问出口,陈梁九拿到信却疑惑了:“真是奇了怪,小兄弟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此处?我们来这里的路上,可没见到任何人啊。”

阿麻吕答道:“是方士云前辈为我指的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陈梁九故意拉长了音,像孩童一般起哄道,“是自称算无遗策,‘遇事先问云先问’的那个小神棍?他整天神神秘秘的,那故弄玄虚的做派看着真好笑。”

“那小子确实有些本事,也不会像其他神棍一般,成天端着副不食油盐的架子,叫人见了就倒胃口。”吕蒲说。

以他们两位的年纪,可以毫不客气地称呼云先问为“小子”,阿麻吕却是不敢顺着他们的口气讲,他说:“在下初来万花谷,多亏云前辈,才能顺利将信送到二位手上。”

他起身对这两人行礼:“晚辈就不打扰两位前辈在此赏景的雅兴,先行告退了。”

陈梁九却一把将阿麻吕拉回石凳上:“别那么快走嘛,陪我们两个老家伙说说话啊。”

“是啊,”吕蒲说,“你的脸可比这老家伙好看多了,留下来让我养眼也好。”

“……”阿麻吕感觉自己又被卷入了纷争里,这两位前辈真不好惹。

陈梁九不满地说“阿蒲,你比这小兄弟大了可是有六七十岁,你可不能对他有啥心思啊。”

吕蒲皱眉瞪了他一眼,这神情配上一张鬼煞之脸,颇为吓人,却吓不到陈梁九。她未放下手中的酒杯,翘起枯枝般的食指,伸手指着阿麻吕:“赏美人而已,谁规定不能赏男人?难道他这张脸不好看?”

“……”“被赏”的阿麻吕,突然庆幸自己没喝茶,否则指不定会喷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梁九听了她的话,转头上上下下扫视阿麻吕,最后点头道:“确实啊。”他又热络地拍上阿麻吕的肩膀:“小兄弟是哪里人士,家中有何人,婚配了吗?”

“晚辈来自东瀛,家中已无人,尚无婚配,也还没有娶妻的打算。”

“哈哈哈哈哈这种事年轻人可别说太肯定,感情的事说来就来,可跟你的打算无关。”陈梁九摸着胡子,慈祥地笑了:“我就知道有这么一位好姑娘,她姓陈名小妹,芳年二七,相貌品性都一等一,巧的是,她也拜入了万花谷,这可真是太有缘分了~”

“你这老东西,少说几句吧,”吕蒲看完两封信——她将陈梁九的那封也看了,然后用内力一震,就将信件震成齑粉,“你儿子叫你把陈小妹放回家里去,他媳妇见不到孩子天天以泪洗面呢。”

“喂,陈小妹她自己‘此间乐,不思蜀’,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你说想要小辈陪伴,陈小妹才跟着来万花谷的,她亲近的人是你,所以现在你自己看着办。”吕蒲说。

“哟,我闻到了一股酸味,早叫你别板着脸,孩子们容易被吓到,就不跟你亲近了,你偏不信——”陈梁九挤出一副鬼脸,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吕蒲偏过头去,懒得看这人的嘴脸。

“两位前辈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这般伉俪情深,真是令人羡慕。”阿麻吕笑了,这两位前辈的相处方式虽然怪异,但毫无疑问,这应该他们磨合之后最佳的相处之道了,看得出来他们都乐在其中。

“谁跟他伉俪情深?他那张老脸,少见才新鲜,见多了就烦了。”吕蒲似乎不太高兴地说,她拿出一个新的酒杯,倒了些酒进去,接着咚地一声将它摆在阿麻吕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说话,多喝酒。话说太多,很容易跟这老家伙一样讨人嫌。”

知道她性情古怪,阿麻吕就只是笑笑,并未生气。何况他还得了一杯酒呢?

阿麻吕细细品赏着酿酒师吕蒲所酿造的酒,心里赞叹道,不愧是凭借酿酒的技艺获得万花客卿身份的人。这酒色如晚霞红云,且澄净无瑕,毫无浑浊杂质之感,阿麻吕轻轻晃动酒杯,闻到这酒散发出的甜香,正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唇碰上杯沿,酒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阿麻吕微微眯起眼睛,整个人渐渐放松,味觉感官带动全身进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境界。他向来信奉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毫不掩饰自己喜欢这些让生活变得有滋有味的存在。

一杯饮尽,阿麻吕彻底放松了,如同长梦初醒一般,散发着慵懒而愉悦的气息。

“此酒名为红云浆,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喜欢这酒了?”吕蒲问他。

“我非常喜欢这酒。”阿麻吕点了一下头,他的眉梢眼角都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笑意。

“哈哈哈,”吕蒲开心地笑了几声,在阿麻吕面前,她第一次展现出高兴这种情绪,“你这小子挺有品味的。”

“看在你品味不错的份上,今后你若是有求于我,只要不是太难办的事,我会试着帮你。”

“啧,”陈梁九却是不太高兴了,他不满地看着阿麻吕说,“这甜蔫蔫的酒哪里好喝了?喝酒就要喝那种能让人上头,从头爽到脚的烈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举起自己的酒杯,依次递到手臂上的蛇,脚边的白狼,和亭外的羽墨雕的嘴边——它们都默契地避开了那杯酒。

“你看看,你看看,这酒连小家伙们都不屑一顾!”他愤慨地对吕蒲和阿麻吕说道。

阿麻吕脸上维持着客气的微笑,心里却在想,陈前辈你可真幼稚啊。

吕蒲则像看死掉的仇人一般看着陈梁九,她挥袖起身,怒指陈梁九,却不愿再对这家伙浪费口舌,转而对阿麻吕说:“看到了吗,这就叫人畜有别。这等牛嚼牡丹,焚琴煮鹤的野人,以后见到他,你就绕路绕开。”

撂下这一番话,吕蒲便愤愤离去。

……

阿麻吕和陈梁九对视一眼,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危机感,他迅速站起身来:“晚辈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怎料陈梁九又将他一把拉住,摁回石凳上。

“小兄弟先别走,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啊。”

“晚辈真的有事,改日会再来拜访前辈的。”阿麻吕推辞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并不是什么难事,若不是我八十又七,年老体弱,也不会麻烦你,唉,你若真的有事,也可以先走……”陈梁九哀叹道。

……年老体弱?从你的手劲可看不出这点。

阿麻吕心思一转,明白自己大概是被迁怒了。若自己今日没出现,陈、吕两位老人大概是能相安无事,直至和平散场——才怪!明明是陈前辈自己口无遮拦把吕前辈气到了,关别人什么事?!

但他并未将这些话说出来,因为万花客卿,即是被整个万花谷尊为座上客的意思,阿麻吕目前还没有资格得罪这些人。

这种妥协在他过去的人生里极为少见,来到万花谷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经历这种无可奈何——这感受倒是挺新鲜的。

毕竟只是些小事,而不是什么刻入骨血中的深仇大恨。就接下这位老前辈的一招,看看他的算盘,也未尝不可。于是他说:“既然如此,前辈请说吧,在下愿意代劳,”

然后他就乘着羽墨雕,飞上天空,从晴昼花海,经过落星湖,绕过三星望月,最后飞入一片密林深处。

他的任务是,去偷林中的灵猴酿造的猴儿酒,带回去给陈梁九。

阿麻吕想回到前一刻,把狂妄自大的自己掐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麻吕戴着面罩,举着火把行走在密林之中。这里的树木不像任何中原地带的品种,其树干生长得极为高大,树根在土地上盘虬错节,青藤,苔藓也爬满了树干、树根以及露出土地的石头。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翠绿色,人走在这里仿佛误入了碧玉青潭中。

不过这绿色仙境看久了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压抑,阿麻吕抬起头,发现此处的天空格外明亮清澈,令人心旷神怡。

他找了一块干净些的大石头坐下,摘下面罩,熄灭火把。他刚走完一段布有瘴气和毒虫的路,根据陈梁九的说辞,再往前走就是灵猴聚集的地方,再带着火把容易引起灵猴的攻击。

我是犯了什么错才落到如此境地?阿麻吕面无表情地想着,出于无聊,郁闷,以及一点不甘的心情,他顺手拔下了旁边几片细长的野草——他决定用草编打发一下时间,换换心情。

阿麻吕小时候,是个叛逆的麻烦精,让人伤透脑筋的那种。他对摆在眼前的金贵稀奇玩意全无兴趣,偏要某人用水边芦苇的秸秆,给他编蚱蜢,编蜻蜓,编甲虫,若对方不肯,五岁的阿麻吕就要闹个没完没了。等那个人向别人取完经,编好蚱蜢,蜻蜓和甲虫各一只,小小的阿麻吕张口又来:“我还要蝴蝶,大鱼,大狼狗!”

好在阿麻吕的烦人劲只持续到七岁,才没让那人烦得头秃,但也令其有了个众人皆知的笑柄——成天不做正事,只顾着怎么编出家中小子想要的玩具,这让他在外面不仅威严扫地,还给别人留下胸无大志的印象。

而阿麻吕看多了别人编这些小东西,自己也慢慢学会了。

几片细长的草叶在指间翩飞,阿麻吕细细编好了一对蚱蜢。天色已近黄昏,这对精致的,碧绿的草编蚱蜢,在橙黄的光中看起来煞为生动。他对这次的成品很满意,想到以后可以用来逗弄谷中的小孩子,便将其收在衣服里。

如此这般磨了洋工,他才继续寻找猴儿酒的任务。

阿麻吕很快就来到了陈梁九所说的地方,他躲在一棵树后,小心地探出头去观察前方。那里不仅有灵猴,还有好些猿类——共有二十二只猿猴,三两结伴,分散在四周,它们在吱叫玩闹着,场面十分嘈杂。猿的体型比猴大了许多,站在外围的几乎都是猿类——可能是在担任守卫的职责,并且灵猴的许多举动都是在讨好那些猿类,大概猿类的地位要高一些?

阿麻吕的视线转向它们包围圈的中间,那里有一块地方放着几片芭蕉叶,上面摆了许多瓜果,还有几块烤得很马虎的大肉块。不过牢牢吸引住阿麻吕目光的,是摆在瓜果中间的一个竹节筒,依稀可见筒中有不明液体,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酒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竹节筒里的应该就是它们酿造的酒了?看这里的情况,它们大概是准备好了宴会,等猿王来吃?

阿麻吕的耳边响起陈梁九的话:“可以击退、打伤它们,但不可危及这些猿猴的性命。因为以后还要喝猴儿酒,不能从此就涸泽而渔了嘛。”

阿麻吕很快就想好了计划。

离阿麻吕躲藏的树最近的那几只猿类,忽觉身旁有一阵疾风掠过,但它们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阿麻吕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在猿猴间穿梭跳跃,以曲折的路线避开猿猴的视线,须臾之间他就用轻功抵达了猿猴宴会的中心,摆满了食物的芭蕉叶旁边。

他一把抓起竹节筒,对着自己带来的酒瓶瓶口灌。

“喔噢噢噢啊哇哇——”最先发现阿麻吕的一只猿发出怪叫声,引得其它猿猴也都看向那宴会的中心处,这一看就让它们气炸了——来了个偷东西的!偷的还是大王要喝的酒!!

阿麻吕盖上酒塞,将它收进衣服的暗袋里,即使他动作迅速,等他做完这些,在场的猿猴也暴动起来了。它们怒号着一拥而上,握拳挥爪,想要将偷盗者撕碎。

“啧。”阿麻吕一边躲避猿猴们挥过来的爪子,一边寻找脱身的空隙。

若不是那竹节筒容易把酒洒出来,他就能直接连筒带酒一起悄无声息地揣走,何必令自己陷入如此麻烦的境地。

他很快就找到了逃跑的路线:打伤左边那只气势嚣张,攻击力强,看起来像领头的猿,趁它所在的那一角混乱的时候,再从右边一处站着老幼猿猴的地方溜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颠起一只果子,快准狠地往左边一踢,“咚”地砸到那只领头的猿,它便应声倒地。

事不宜迟,阿麻吕身形一闪,就从右边晃荡而出。

可惜天不遂人愿,阿麻吕冲出猿猴的包围圈,却被一堵墙挡住了。

他抬起头,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兽脸。堵住他去路的,正是昨天夜闯韦编居,与裴元角力的那只巨猿。

当你在欺负别人家小孩的时候,突然小孩的家长出现了,这时候你该怎么办?这种情景阿麻吕正在经历第一次。

阿麻吕的脑子里快速闪过几个念头——“难道我以后也要没被子盖了?”、“也有可能是再也没办法野炊?”以及“我没立场拿这个把柄嘲笑裴元了,真可恶。”

这次倒不是阿麻吕多心,毕竟他亲眼见过这只巨猿有多记仇。

记仇的,极为人性化的巨猿看了一眼现场,它的部下们立马上前号叫,向它揭露小偷的行径。

在这种明显有祸事降临的时候,阿麻吕的心情,反倒不可思议地沉静下来,因为他那种怪异的性格,恶劣的心思又发作了。

明知道老虎不好惹,却偏要去拔虎须。

理智告诉自己平坦的路更好走,但他总忍不住要往崎岖山路上走,直至登上险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惹上了这巨猿,权衡利弊之下,觉得示弱逃走更好的那一丝想法,不知怎地“唰”一声就消散了,想要降服这只巨猿的心思则愈演愈烈。

这是常年养尊处优,被纵容出来的无法无天。

阿麻吕就这么站定着,看它们用怪异的叫声交流。

等那巨猿转头俯视他时,他的眼神毫不闪躲,还抬脸朝它露出一个极为挑衅,恶劣至极的笑容。

他可不是裴元,没那么心慈手软。

什么因为有愧于巨猿,它又开了灵智,所以不能伤了它——这种大道理,阿麻吕这辈子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听进去过。

对弱者不屑一顾,遇强者就要更强——这才是阿麻吕奉行的准则。

若是巨猿灵智未开,阿麻吕反而提不起与它交手的兴趣,欺负一只纯粹的野兽能有什么成就感?

既然它的思维与人类相比并无多大差别,又战力强悍,跟它交手又为什么要让步?

巨猿看到这个小偷如此嚣张,怒气更甚,与怒气一同升起的,还有警惕与不安。

眼前的人类,和它之前对上的人类都不同。之前的人,要么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不屑与它动手,要么就是表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包容和怜悯,对它处处留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者那副掉以轻心的态度,往往让它有机可乘,得以把那些人类教训一顿。后者就更方便了,方便让它肆无忌惮地发泄和立威,却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

而现在这个人,是真真正正,想要跟自己打一架的,巨猿冒着冷汗,意识到这点。其实它很清楚,许多人类的战斗力都强于它,比如那个烧了它地盘的人,若不是那人留手,它不死也得重伤。

但为了维持在部下面前的威望,巨猿还是必须与偷盗者交手。

战斗开始,巨猿释放出自己的实力,长臂疾挥,所到之处土地崩裂,飞沙走石。阿麻吕要是挨上这么一击,内伤是跑不了的。他没有武器,便在躲避巨猿的攻击时,随手捡起一块有尖角的石头。面对巨猿的疯狂攻击,他特意在某个闪躲的点迟顿了一下,让巨猿抓住这弹指间的机会,向他袭来。

巨猿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殊不知自己是陷入了圈套之中。以巨猿出拳的速度和力度,阿麻吕主动近身要花费不少功夫,可如果是它送上门来就不同了。

就如裴元所说,阿麻吕所学的东瀛武学很是怪异。在巨猿的拳头就要砸到他头上时,他身子一斜,堪堪躲开巨猿的攻击。然而下一瞬,他却如鬼魅般绕到了巨猿的背后。

巨猿还没从看到大活人突然消失的震惊里缓过来,就感到背上一阵剧痛。

阿麻吕盯着手上沾血的石块,石块锐利的那一角在刚才那一击中竟然被磨损平滑了。这巨猿真是皮糙肉厚,阿麻吕面无表情地想,果然能活到生出灵智时的兽类都不可小觑。他那一击使出了十成的功力,竟然只是把巨猿的后背划出一道血痕,伤不见骨。

巨猿则因为背上的伤怒红了眼,它仰天长啸一声,周身气势暴涨,它要将这个可恨的偷盗者撕碎!

一人一猿再次交战,这次双方都发了狠,巨猿彻底失去理智,每一下攻击都又快又狠,直攻阿麻吕的脑门和胸口,宣泄着它的怒气。巨猿的攻击没了章法,却更加难以预料,让阿麻吕一时间作不出应对之法。它在疯狂中意外地抓到阿麻吕的右腿,把阿麻吕甩起狠狠摔了一把。

阿麻吕挣脱巨猿的禁锢,略显狼狈地躲开下一个呼啸而来的兽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心想只能采取拖延战术,避其锋芒了。好在他的身法是从东瀛某个忍者流派那里学的,正适合这种时候。当初阿麻吕去学忍者的功法,被旁人认为是自降身份,可他认为武学无贵贱之分,虽然阿麻吕也热爱那些杀伤力大,对战时畅快淋漓的武功,但忍者的功法用来躲避追杀和保命真的是非常方便,所以他无视别人看法,将其学了个精通透彻。

阿麻吕将巨猿溜了一段时间后,巨猿的体力开始下降,便轮到阿麻吕发起进攻,这次他并未用石块,只用上了自己的拳头。即便做出让步一样的举动,他还是将巨猿打得节节败退。拳拳到肉的手感很是爽快,但双方差距逐渐拉大,令阿麻吕觉得意兴阑珊,生起止战熄火的心思。

阿麻吕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准备出最后一招将巨猿打趴下,了结这场战斗。他对上巨猿的眼神,看到它眼中漏出一丝无法遮掩的惧意,但在周围部下的呐喊助威下,仍摆出无畏无惧,气焰十足的架势。

……算了,揍够了就走吧?阿麻吕的良心小声说了一句。

要如何脱身,直接溜吗?

那当然——

是不可能的!!

今天我就要把这巨猿打得心服口服,让它以后见到我都要绕三里路!!

阿麻吕正要起步施展招式,却感到自己的身后的衣摆被拉扯住了。

他回头一看,看到一只小猴子正扯着他的后摆,因为它实在是太小了,小到阿麻吕的手掌并一起就能托起它,所以它隐匿在草丛靠过来,专心与巨猿对战的阿麻吕都没发现它。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看到阿麻吕转头看向它,不仅没害怕地跑开,反而十分热情地顺着阿麻吕的衣服攀爬到他的怀里,一只细长的毛茸茸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两只圆碌碌黑亮亮的眼睛盯着阿麻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谁家的熊猴子?

阿麻吕回过神,刚想把这小家伙掀开,丢到战局之外,它却张开另一只爪子,凑到阿麻吕的眼前。

在它的掌心,有一件碧绿精巧,栩栩如生的小玩意,那赫然就是阿麻吕不久前编的蚱蜢。

应该是在打斗时掉出来,被这小猴子捡到了。

“吱吱!”这只小猴子托着草编蚱蜢,像是托着什么绝世宝物,两眼发亮,满是希冀地看着阿麻吕。

你再给我编一个啊!

阿麻吕从它的眼神里读出这个意思。

“……”阿麻吕冷酷无情地揪起小猴子的后颈,把它往旁边一丢——并未用太大力气。

在别人战斗的时候少来掺和!

可那小猴子没领会到阿麻吕的意思,它三两下又跑了回来,那只蚱蜢被它含在唇间,它用双臂在草丛间扒拉了几下,拔出一些草叶,然后手上拿着那些草叶,伸手就要递给阿麻吕。

原料都备好了,你给我编一个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猴子又吱吱叫了几声,那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撒娇意味。

阿麻吕默然。

……究竟是什么给了这小禽兽我很好亲近的错觉?一定是它自己粗神经,自来熟,没有警惕心的原因。

然而更麻烦的事发生了,因为小猴子的举动,又有几只小猿猴靠了过来,它们在看到小猴子的蚱蜢后,也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纷纷加入了拔草的行列。

很快,就多了几只拿着草叶,用眼神和叫声催促阿麻吕的小禽兽。

见阿麻吕没回应,它们还想爬到他身上,大概是想表达亲昵,把关系搞好了再办事。

事情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阿麻吕内心吼道。

这些小猿猴他丢掉一个又来一个,而且始终有一两个死死抱着他的腿脚,让他无法走动。它们仿佛达成了共识,要缠到让阿麻吕答应为止。

阿麻吕又无法下重手去警告这些小禽兽——他的自尊与骄傲不允许他对弱小的生物下手。

本来跟阿麻吕打到最后关头的巨猿,在阿麻吕被小猿猴们缠上时,就退到了它的“宴桌”上。它边吃边看笑话,时不时还给阿麻吕一个轻蔑的表情,仿佛,不,肯定是在嘲笑阿麻吕:“原来你怕这些小家伙啊。”

阿麻吕不知道第几次把爬到他身上的小猴子给撕开。他的心中渐渐有了绝望——这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愁绪中他想起一件事,他先前编的蚱蜢是一对,还有一只在自己身上。

这个突然想起的事实简直如同创世神光,令阿麻吕的内心骤亮起来。

果然好事成双不是没有道理,双数就是比较吉利。他要感谢之前闲得无聊,编蚱蜢就要编一对的自己,即使麻烦也是他引来的。

“喂——”阿麻吕掏出剩下的那只草编蚱蜢,将它举起来,让小猿猴们都看到它。它们顿时被那一只蚱蜢吸引,抱着阿麻吕腿脚的小猿猴,其手臂也松动了不少。

阿麻吕把蚱蜢往空中一丢,小猿猴们便跳着去争捡那只蚱蜢。

阿麻吕迅速转身,决然离开了猿猴们的聚集地,像是后面有怪物追赶一般,逃得十分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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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门派剧情里,医圣孙思邈会说阿麻吕的医术不在裴元之下,阿麻吕会说玩家在武学上有困惑可以来找他,说明阿麻吕是个武力值和医术都很厉害的角色。而裴元提到阿麻吕的话就更有意思了,玩家辛苦解开自己中的毒,得到裴元的夸奖,有一句夸的是“阿麻吕没有看错人”,给我感觉是夸玩家还要夸一句师弟眼光好,让我莫名嗑到了。

阿麻吕和裴元目前都还有各自幼稚的地方,距离他们成为心灵相通的伴侣还有段时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麻吕乘着羽墨雕往回飞,经过落星湖时,他吹起三声短哨,让羽墨雕降落下来。

羽墨雕听到指令就降低速度,慢慢停在了韦编居对岸,此时晚霞已经消散,天上地下的所有色彩都罩上了一层黑纱,叫人看不真切。

在尚不厚重的夜色中,阿麻吕看到韦编居门前的灯笼和屋内的烛火都未点亮,看来屋主还没回来。

裴元哪去了?难道又去天机阁议事了?

那我得自己去找吃的了,听说花海里有许多野兽,去猎一两只回来就行。

阿麻吕想着自己的晚饭,顺手将哨子和酒瓶塞进羽墨雕背上的行囊里,然后摸了一下羽墨雕的脑袋。

“喜喜,你自己回陈前辈那里吧,我就不跟着去了。”

“喜喜”是陈梁九给羽墨雕取的名字,陈梁九说经他驯养过的动物,都有几分灵性,能听懂简单的人言。因为羽墨雕的性情最为乖顺,让陈梁九很顺心,所以起名叫喜喜。那条总缠在陈梁九手臂上,不肯下来的碧蛇叫浆糊,那只喜欢假寐,不爱动弹的白狼则叫石头。

当时在竹亭里,听陈梁九讲述各种注意事项的阿麻吕,为这不能更敷衍了事的起名方式语塞了许久。吕前辈嫌弃陈前辈果然是理由充足的,陈前辈在某些方面的格调确实……比较低,难怪这两位年及耄耋却分居两处,这要是住一起,还不得天天见天天打。

喜喜听到阿麻吕的话,头歪了一点,又大又圆的眼睛直对着他。

在阿麻吕看来,这是表示疑惑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它没听懂我说的话?

阿麻吕正要再说一遍,就见羽墨雕保持着歪头的姿势,直直地朝他倾倒过来。

准确地说,羽墨雕不是真的倒下,它是靠在了阿麻吕身上。它的脑袋是人脑袋的三倍大,就这么靠在了阿麻吕的肩头,亲昵地蹭着阿麻吕。

阿麻吕想起了陈梁九的嘱咐:“喜喜很乖,不过每次完成任务都会撒一下娇,你记得要顺着它,要是把它推开,它会伤心好几天,那就麻烦了。”

“咕咕。”羽墨雕半眯着眼,对自己颇有分量的巨头毫无自觉,像个半大孩子一般,又蹭了蹭阿麻吕的肩膀,脖颈和头发。

柔软的羽毛蹭到了阿麻吕的脸颊,让他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在密林里的一战,本该是得胜而归,却落得个仓皇而逃,阿麻吕心里难免有些不忿。不过现下因为羽墨雕可爱黏人的举动,他的心情也渐渐好转起来。

“喜喜今天也辛苦了,”阿麻吕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他伸出手想去搂住它,因为羽墨雕体型太大,就转为拍拍它的翅膀,“旅程中飞得很稳当,喜喜真厉害。”

羽墨雕得到夸奖,高兴地又叫了几声。

阿麻吕跟羽墨雕玩闹了一会,目送它飞走,才回韦编居拿出一身衣服——他要去落星湖沐澡。

这会天色渐深,在落星湖洗没人看得到,而且烧水实在太花时间。走了一天,出了一身汗,又打了一场架,身上沾了尘土,阿麻吕已是浑身粘腻,哪哪都不舒服,急切地想把自己收拾干净,半刻也不想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如铁夜色中沉入更深黑的湖水中,几近孤寂的宁静裹挟了人类的全部感官。

阿麻吕与水面上的世界仿佛隔了一面镜子,相隔如咫尺又如天涯。深水中的他确实像一只水妖,要扯断所有的人世尘缘,选择未知的水底深处埋葬自己。但他是个人类,终归要回到地面上去,即使他来到一处世外桃源,可每个灵魂真正的归处,永远只有其本身的躯壳。

湖水中黑影重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影子,随着阿麻吕的游动,很快就扭曲消散,被抛诸身后,像极了面目全非的回忆。

下水之时,有几片浮萍被阿麻吕无意中抓到,他在水中松开手指,让浮萍又顺着水流回到水面。

浮萍啊……

身似浮萍,却还要从漂泊不定的流水中,汲取微末的幸福感,化成自己的养分。

简直讽刺。

……

阿麻吕穿好衣服,站在落星湖的岸上,心想以后还是麻烦点自己烧水洗好了。

湖水太冰冷,浸得心也冰冷起来,尽想到些不好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为什么昨天在这里洗,却没有产生烦闷抑郁的情绪?

噢,那会忙着跟裴元掐架来着。

山谷中吹起夜风,吹得人甚是舒爽。阿麻吕兀自笑了一声。

当一片浮萍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此时的满天星光,倒映在落星湖的湖面上,无数碎光粼粼闪烁,给黑夜绣上了满袍的明珠宝钻。

像是星河遗落在人间。

浮萍能看到这样的景色,也该不枉此生了。

阿麻吕没有提灯出来,但借此盈满水天的星光,也能很清晰地看到四周的环境。

落星湖周边的奇花异草,在夜幕与星光下被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辉,点点萤虫飞舞其中。

这些花草散发的芳香,不复白日的热烈缠人,而多了几分冷幽疏离,吸进人的肺叶里,久而不化,愈久弥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沿着落星湖岸边,往晴昼花海慢慢走去,拨开所经之路的花草,可以嗅到种种香气。

嗯,用这几种花草可以仿制出九成像的龙脑香,那一丛可以用来制作千和香,还有那几棵香味奇异的植株,可以用来研制新的香。

他边走边闻,忽然一股肉类被烧烤的气味飘来——别的味道就什么都闻不到了。

食物的香味压倒一切,阿麻吕瞬间屈服了。他顺着香味走过去,望见不远处的陡坡上有一团火光,在火光中还有一道人影,那人影怎么看怎么熟悉。

正在烤肉的裴元抬起头,就看到了从斜径走上来的阿麻吕。

“师弟,你怎么了?怎么一脸呆傻的样子。”

一句话就将阿麻吕准备用来打招呼的好话梗死。

这家伙怎么能那么讨人嫌?!我只是累了些,什么叫“一脸呆傻”?!

阿麻吕冷冷看着裴元:“比不上裴师兄,你当伙夫的模样比较憨厚老实。”“憨厚老实”这四个字被他咬得尤其深重。

裴元却低下头,肩膀耸动起来,终于还是笑出声:“师弟你讽刺人的时候,倒是精神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以前养过一只刺猬,它小小一只,感知到危险或是被逗得生气的时候,背上的刺就剑拔弩张起来,别提多有意思了。他这位师弟跟那只小刺猬有异曲同工之妙,本来一脸疲惫茫然的神色,因为要反击别人,就立马精神抖擞,气势全开,让人忍不住逗弄他。

“还请尊贵的食客,不要嫌弃我这伙夫的手艺,来尝尝这些烤肉的味道吧。”

为了避免阿麻吕大发雷霆,裴元即刻好言招呼他。

“我当然要吃,这是你昨天欠我的一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义不容辞的责任’?”阿麻吕冷冷说道,同时开始寻找干净的可以坐的地方。

这么记仇的吗,裴元暗笑道。

见阿麻吕不知该坐哪里,裴元挑了挑眉,脱下自己的外衣,往草地上一铺。

“坐这儿吧,阿麻吕。”

阿麻吕听到这句话,身形仿佛凝滞了一般,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这让裴元心情大好:

“师弟别客气,照顾你,师兄我‘义不容辞’。”

阿麻吕别无他选,犹豫再三,只能缓缓地坐到裴元的外衣上,动作很是僵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得竭力克制自己,才能不泄露自己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稀奇!这家伙的性格也太别扭了!

斤斤计较,绝不肯吃半点言语上的亏,面对别人的好意照顾,又扭扭捏捏,无法坦然接受。

当然这些话裴元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他还不想跟师弟同门相残呢。

于是他只能一边忍笑,一边兢兢业业地继续烤肉事业。

阿麻吕则在想,裴元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性格?上一秒还和别人互相讽刺,下一秒就能毫无芥蒂地释放好意。平心而论,方才就算裴元不这样照顾他,他的气愤也不会再多一分,而且一般来说,裴元刚才什么都不做才是正常的吧?

阿麻吕本来都打算干脆坐到草地上,回去再换身衣服,结果裴元的举动让他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有了更好的选择,略微有一点洁癖的阿麻吕,根本无法拒绝裴元的好意。

阿麻吕内心纠结了一大堆,最终决定不想了。

先吃肉最重要!要是裴元的手艺不好,我再嘲笑他。

夜风经过此处的山坡,把阿麻吕带着湿意的头发渐渐吹干。裴元把烤好的肉递给阿麻吕,在火光的照映下,发觉对方此刻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他乖巧一点的样子也不错,裴元想。

两人都奉行食不言的准则,安静而迅速地进食着,以两人加起来的食量,很快就将裴元带来的肉类都烤着吃完了。

他们静坐着,享受着夜风与星光。

阿麻吕转头,突然发觉裴元的脸大得太清晰——原因是自己离裴元有点太近了。他站起来,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座位——裴元的外衣,其间不经意踢到一块小石子。小石子蹦着跳下山坡,过了一会才传来细微的落地声。

这陡坡还挺高的,风也很大,裴元为什么选在这里点火?阿麻吕有些疑惑。

脑子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他很快就想到了原因,想停都停不住。

他回到落星湖没见到裴元,想来裴元更是找不到他?毕竟他今日的行踪十分飘忽不定,又是去山上又是去深林。在仙迹岩的经历说明,目前万花弟子们吃饭应该多是聚餐,裴元大概是没见到他去和别人一起吃晚饭,料想他还有事缠身,于是特意去打猎准备好食材,然后在这容易被发现的山坡上,燃起火堆引他过来?

阿麻吕觉得,这就是真相了。

他忍不住偷瞄裴元,心想裴元还真是挺会照顾人的。

可是看到裴元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渔翁钓上来的鱼,还是愿者上钩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今日你过得如何?有不适应的事吗?”裴元望着星空,忽然转头问了一句,正对上阿麻吕打量他的眼神。

阿麻吕偏过视线,思忖了一会,回答:“挺好,我感觉自己今日梦游了一番仙境。”

“这回答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听说你今日为了送信四处奔波,还以为你会朝我喊累诉苦,却没想到你对万花谷的评价还挺高?”裴元略感意外地说。

“不过万花谷确实是绝景荟集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仅一天无法看完此处的风光,改日我领你去游览一遍。”

“嗯……万花谷的风景甚美,但我说此处是仙境,其实与景物的关系不大,”阿麻吕看着裴元,缓缓地说:“美景哪里都有,决定一个地方是不是仙境,是不是桃源,唯一因素是人。”

“仙人在仙境,桃源人在桃源。不必非看周围之景不可,看到世外之人,就知道我在世外之境了。”

裴元低声笑起来:“这个论调很有意思,不知道在师弟心里,我算那些人中的一个吗?”

“勉强算是。”吃人嘴短的阿麻吕说。

“那我真是有荣与焉。”裴元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对了,阿麻吕,你的信送完了吗?这次有没有我的信?”裴元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送完了,没有了。”

“这样啊……唉,”裴元失望地说,“家姐的信我算好这次应该到了,这次没收到,下一批信就要等十五天以后,才能从长安的驿站转送到这里来。”

裴元的神情忽然温柔起来,还露出了在阿麻吕看来有些傻气的笑容。他一把揽过阿麻吕,低头对他说:“阿麻吕,你知道吗?我有个外甥女,她可讨人喜欢了。”

……那又关我何事啊?!你这个傻舅舅。阿麻吕挣脱不开,只能被他的手臂圈着。

裴元仿佛看不见阿麻吕鄙视的眼神,自顾自说下去:“她今年该有四岁了,我去年见过她一次,等她再长大些,我就会问她要不要来万花谷。”

“……这事最好问问你的姐姐和姐夫,万花谷这里天高路远,小孩子来到这里,父母就很难看见她了。”阿麻吕提醒道。

“也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干脆邀请姐姐和姐夫一起来万花谷吧。”裴元摸了摸阿麻吕的头发,赞许道。

等等我可没说过这话!万花谷弟子和客卿的考核不都很严格么,你这属于滥用职权了吧?!阿麻吕腹诽道。

“阿麻吕,你喜欢小孩子吗?”裴元问他。

“还行,不算讨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那就是很喜欢了。”

裴元十分哥俩好地搂住阿麻吕的肩膀,说:“我外甥女的名字叫谷之岚,是不是和万花谷特别配?等我姐姐一家搬来万花谷后,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她。”

此时的裴元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没有什么大师兄的威严稳重,只洋溢着傻傻的幸福。阿麻吕看着他,心想我得把他这副蠢样子记下来——他终究还是没有扫他的兴,接下了他分享的幸福感。

“好,到时候我会帮忙照顾她。”阿麻吕被裴元感染出几分笑意,他自己却没察觉到。

“谷姑娘肯定比你讨人喜欢多了。”

两人胡天扯地又聊了一会,才起身要回落星湖去。

他们吃的时候,都将残渣丢火堆里,直接烧成灰,这省下不少收拾的功夫,裴元踢了些土,将火掩盖熄灭。

阿麻吕拾起裴元的外衣,却见裴元熄灭了火堆之后,停驻在陡坡边,似是沉思一般,一动不动。

“还有什么事忘了吗?”阿麻吕走前去问他。

裴元转过身子,认真地说:“阿麻吕,其实万花武学中,有一招身法招式很是神奇。”他朝阿麻吕微微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招叫太阴指,希望你不会被吓到。”

什么意思?阿麻吕反应不及,就被裴元一把搂住。

裴元向后一跃,疾速跃出几十丈外——跃到陡坡外的空中,连带着阿麻吕从空中摔下来。

阿麻吕全程被动,眼睁睁看着视野逐渐变低,从璀璨的星空,至远处模糊的山影,再到黑漆漆的土地。

“扑通”一声,裴元和阿麻吕摔到了山坡底下,裴元充当了肉垫,阿麻吕倒是毫发无损。

在两人摔倒在地后,一瞬之间,惊起隐藏在草叶间的萤虫群,无法计数的点点光芒骤然亮起,阿麻吕撑起身子,怔怔地看着四周的光。

简直是天地颠倒,误沉星河。

“如何,是不是很好看?”裴元的声音响起,他把戏得逞,对阿麻吕笑得十分开心,也十足的孩子气。

阿麻吕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反射性地抖了一下。

“怕什么,有我在底下垫着你,”裴元摸摸阿麻吕的头,师弟的头发手感极好,令他爱不释手,“而且晴昼花海的土地松软,又有很厚一层的花瓣草叶铺着,摔一下无所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的萤虫比较特殊,要被吓一跳才会发光,它们的萤光大概是用来警戒的吧。”

裴元的声音很有磁性,在这安静的夜中仿佛能安抚人心,令阿麻吕的心跳渐渐恢复如常。

他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裴元。裴元眼中流泻出难以描摹的,比月色还温柔的感情。

对于裴元来说,万花谷的一切都是他的宝物,阿麻吕则是与他同出一脉的手足,他将自己在万花谷找到的宝物分享给阿麻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阿麻吕的心脏却不知为何又漏跳了一拍。但一瞬的失神之后,紧接而来是愤怒。

“你这个疯子!”

他身体往前倾,伸手在裴元头部往前些的地方抓到了一块石头。他把石头递给裴元看,再用力丢到远处。

“看到了吗?你这个傻子!你差点就磕到那块石头上了!”

阿麻吕生气得表情都有点扭曲:“带我来看风景就好好看,不会用正常点的方式吗?!”

“……”裴元自知理亏,他其实是有想吓一回师弟的念头的,不过他也不敢把这个无聊的想法说出来,那样绝对会火上浇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阿麻吕气得想揪他的领子了,裴元赶紧按着阿麻吕的腰——因为他躺着去按对方的肩膀不太好使力,就用按腰的方式。他用尽可能真挚诚恳的语气安抚对方:“那块石头是个意外,可能是被什么动物踢到这儿来的。我之前经常来这里,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知道没危险才敢这么做。”

“而且我相信师弟你的医术,就算我受伤了你也有办法处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裴元这般哄骗对方。

阿麻吕听裴元这么说,怒火渐渐降了下去,但依然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他。

裴元继续用真挚诚恳的眼神看着阿麻吕,同时心中暗捏一把汗——这事应该没问题了。

在二人僵持之际,从不远处传来了人声。

“那边有好多萤虫在发光啊,师兄,我们往那边走吧~”一道娇柔的女声这么说。

“可以。另外明天我会找一些人去帮你制香,就是要麻烦你来水月宫把人带过去。”一道不解风情的冷静男声这样说。

“不麻烦,我明天会去的~”

裴元和阿麻吕一齐转头,看到了逸尘和应缃红两人,对方也看到了倒在萤虫群中间的杏林师兄弟。

四张脸同时呆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应缃红,她遗憾地对逸尘说:“唉,这样的景色人多了就没意思了,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和逸尘师兄来看吧。”

“还有就是,两位师兄的感情真好~”她丢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便迤迤然离去。

因为应缃红临走前的眼神太过怪异,裴元与阿麻吕二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想起了此刻两人的姿势——阿麻吕坐在裴元身上,而裴元则扣着阿麻吕的腰。

逸尘眼神茫然地看着他俩,情况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细微地传入两人耳中:“裴元,这就是你说的压……制?”

裴元的脸色霎时变得很精彩。

逸尘本能感到了不妙,于是他挠了挠头,也走了。

剩下师兄弟俩无言对视。

阿麻吕猛地起身,怒视裴元,张了张口,却没骂出什么话,就头也不回地往落星湖的方向走。

裴元无奈地紧随其后。

唉,没法善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到韦编居的师兄弟,可不像在三星望月时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那样得体,在这间小茅草屋里,什么恭谦礼让,相敬友爱,统统都被丢去见鬼了。

进门之后,裴元和阿麻吕眼神交接,电光石火之际,两人一齐动起手来。

因屋内狭小经不起折腾,两人默契地选择了肉搏,好在都心照不宣地留着一份情面,没往对方脸上招呼。

最终以阿麻吕体力不支,双手被裴元反剪在身后,压在墙上结束。

“服不服,师弟?”

“以大欺小,为老不尊,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阿麻吕骂道。

“喂,我只比你大了几岁而已——”

“大了八岁,四舍五入就是十年,差不多是一个辈分!”

“……”

两人打闹一番,然后便收拾起阿麻吕的那堆物资,裴元委托的那些孩子实在太勤快,把东西运来后还分类整理好了,于是两人很快就把它们安置完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洗漱一番,等到两人都睡意上头,便吹灭了厅内的灯,只在寝室里留下一盏,就先后上床休息了。裴元今日没领到新的被子,只能继续赖在阿麻吕的床上,阿麻吕拂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裴元以为师弟不生气了,顿时宽心,安然睡下。

阿麻吕感受到裴元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沉稳,知道他是要睡着了。

那么就——

可以——

动手了!

“啪!”

阿麻吕往裴元脑门上拍了个清心静气。

裴元猛地睁眼,睡意烟消云散,灵台清明,甚至精神得能再诊断几十个病人。

“阿麻吕,你这是干什么——”

“裴师兄,我在学以致用啊。”阿麻吕侧着头,朝裴元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阵,裴元率先败下阵来:“师弟啊,这都半夜了,我们都消停点好吗?”

“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别弄得我们都睡不成觉。”

“我只是在报复早上的事而已,这叫一报还一报,”阿麻吕说,“你若不服气,现在尽管放马过来,那样才是冤冤相报。”

“我是不介意的,大不了,我们杏林门下先作出表率,教教别人什么是同门相残。”

阿麻吕挑衅地看着裴元,见裴元脸上的表情变得无奈,便很得意地轻笑一声,闭上眼作势要入睡,一副能奈我何的架势。

阿麻吕方才本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志,强打精神熬到裴元入睡才动手,其实他自己早就困得不行了,且阿麻吕来到万花谷后,不知因何变得十分嗜睡,于是这会才刚闭上眼,几瞬之间就睡着了。

屋内亮着一盏昏沉的灯,晕着昏黄的光,墙上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星光与夜色从窗叶间泄入,映在屋内相依而眠的两人身上。

阿麻吕的呼吸声几近于无,即便在这样光线不佳的环境里,别人也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因为方才成功呛了裴元一把,此刻沉睡中的他嘴角仍隐约带着笑意,眉目之间看起来也暖洋洋的。

裴元的手几乎不受控制地要去掐一掐那看起来触感很好的脸颊。

之前为了维持身为师兄的威严,他便很少参与同门的玩闹。尽管裴元早习惯了谷中单调的生活,也有毅力耐下心来钻研医术,但见许多人都有知心好友一起相伴度日,他的心里也难免落寞和羡慕,偶尔会想着自己要是有人陪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听到他的师父说要找次徒人选的时候,裴元曾在心里暗暗描摹过师弟的样子——与他志同道合,才华横溢,且温和风趣、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尊老爱幼……怎么好怎么来,最好可以接管裴元的事务,让他当个甩手掌柜,从此了无烦忧。

怎料来了个阿麻吕,跟温良恭俭让的标准十分不符。

其实阿麻吕也很好,像只刺猬一样有趣,可惜他把柔软的那边给了别的同门,刺手扎人的这边全对着裴元了。

不过都是我总去撩拨,结结实实把人惹恼了的缘故,裴元想,但是我可不后悔。

师弟生气时愤恨不甘的样子,还有找机会报复时机灵得意的表情,都叫裴元觉得生动有趣。

跟师弟这般吵闹着,相伴着度日,真是另有一番滋味。好像一潭死水突然与一条活溪交融,日子变得热闹鲜活起来,让人期待。

盯着阿麻吕的睡脸,裴元终究还是熄灭了想要和对方继续互相伤害的心思。

唉,算了,反正清新静气的效果只能维持两刻钟,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至少从此以后,他看星空,不会再是一个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麻吕来到万花谷已有两月余,从暮春至初夏,他渐渐习惯了在万花谷的生活。

晨起夜归,事务繁忙,却不会让阿麻吕感到厌烦,因为万花谷里的人和事都那么有趣。

要说在万花谷里有哪里不好,就是谷中的物资目前仍比较匮乏。由于人力不足,与外界的通商之路尚未彻底打通,谷中每个月只有一次接收物资的时候,众人当月缺的东西通常要等下月才能运进来。食物倒是不愁,万花谷中的物种丰富之甚,足以让众人自耕自足。麻烦的是笔墨纸以及其它一些消耗品,为了撑到下个月都得规划用途来分发——这点让杨仲安很是头痛,此外还有女弟子们需要的胭脂水粉和各种布料,她们曾在一次会议上联名提出要增加这类物品在下一批物资中的比重。

部分一根筋的男弟子不太理解她们的想法,说那些东西又不是必需品,等以后自然会有,何必急于一时,结果惹恼了在场的女子们——那场会议到后来别提有多混乱了。

作为肩负掌控全局责任的人,裴元也很头疼,把阿麻吕拉离战局问他的意见。

以男性的视角,阿麻吕也觉得女弟子的要求不太必要,可她们觉得有必要才是重点。

他对裴元说:“不知道师兄你注意到没,这几天应师妹都没出现在人前,只在自己屋里做些不用出门的文案任务。”

“我收到了她的请示单,她说最近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她身子弱不能出门。她应该没说实话,可我觉得大不了把文案工作派给她就行了,所以也没管这事。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裴元不解。

“其实我听说……”阿麻吕附到裴元耳边,小声说,“应师妹不肯出门,是因为她的胭脂水粉都用完了。”

“……这是为何?”

裴元更加疑惑了:“以应师妹的容貌,用不用那些东西都无所谓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指了一下逸尘,逸尘正坐在男女两派的战局中,稳定而茫然地喝着茶。

裴元马上领会了意思:“原来如此。”

“在我们看来无所谓的东西,实际上很可能会影响女弟子外出行事的积极性。而且每月运来的酒,大多也是供给我们男弟子消遣时喝,和女弟子没多大关系。换成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能因为她们想要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没用,就否决掉了。”

阿麻吕说了一通,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么说,也不是说我就很了解女人,但是我们多照顾一下她们,总归也不碍事。”

“哦——”裴元凑近去看师弟的脸色,发现他的脸有点红,便笑了一声。

“善哉善哉,”裴元学出家人合手行礼道,“众生平等。”

“师弟的慈悲心,远超我的想象。”

阿麻吕听到这话,很没有慈悲心地给了他一拳。

事情的最后,裴元一锤定音,通过了女弟子们的提议。

万花谷的日子是真有意思,裴元也是真烦人。阿麻吕想不通,为什么在别人面前稳重可靠,守序知礼的大师兄,在自己面前却经常不着调。

偶有闲时,阿麻吕会自己在万花谷中搜集原材料,制作东瀛的糕点,以打牙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第一次制作出糕点时,自己试吃了一口——与记忆中吃过的味道相差无几,这让过去极少自己下厨的阿麻吕感到了十足的成就感,高兴地拿给裴元看,展示自己在厨艺方面的天分。

裴元拿了一个,三两口吃进肚子里,然后点评道:“马马虎虎,不算难吃。”

阿麻吕怒目视之,一把将糕点从裴元面前扫走。他找来食盒装满糕点,打算找人托送给苏难行——除了裴元,他还有一群可以分享食物的人,苏难行就是其一,只一个裴元又算得了什么?

怎料裴元一手接过食盒,似乎很好心地说:“正好我有事找苏师弟,就替你送过去好了,不用麻烦别人,大家都很忙。”说完他就提着食盒走了,阿麻吕甚至没能拦下他,就让他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

五日后,苏难行提着几个袋子来找阿麻吕,他将袋子放在韦编居门口,说是送给阿麻吕的。

阿麻吕谢过之后打开袋子,发现都是自己上次制作糕点的原料,分毫不差。

苏难行那少年气十足的面庞笑得十分灿烂:“如何?我的舌头可厉害了,吃过的东西都知道是什么做的。这些原料都是我卖力搜集而来,希望师兄能收下,日后多做一些糕点啦。”

“上次师兄做的糕点真好吃,就是太少了,只有两个,完全不够吃啊,”苏难行遗憾地说,“真想再吃一次啊。”

苏难行的意图明显得让人无法无视,阿麻吕便应允他,等下次做了糕点再送一些给他。接着苏难行跟阿麻吕大谈了一下谷中的种种人际关系,才兴高采烈地走了。

当天夜里,韦编居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自打那以后,不管阿麻吕下厨做出来的是什么,裴元都会一脸真诚地说:“师弟的手艺真是无可挑剔。”——唯有这样,他才能从师弟的手上拿到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外不知为何,这两个月里,裴元十分热衷于给阿麻吕补习天工一派的知识,还总拉着阿麻吕去找逸尘和宋听枫讨论,弄得阿麻吕头昏脑涨。裴元说这是为了联系高阶弟子之间的交情,方便以后一起行事,而阿麻吕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裴元肯定对他隐瞒了事情。

针对他的疑惑,裴元只笑了一句:“总归是对你有利无弊,阿麻吕啊,你也不想在之后的考核里,在天工这一项输我输得太惨吧?”

裴元的话完全戳中了阿麻吕的死穴,阿麻吕立马回他一句:“鹿死谁手还未知,师兄还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关于裴元的真正用意阿麻吕已不再抱有兴趣,他只想着等到考核时定要让裴元输得五体投地。

这天又要召开会议,阿麻吕在晴昼花海教小弟子们如何辨别药草教了一上午,接到别人的通知才匆忙赶去。在三星望月山脚下,他远远看到了项云音,她在山路上走着,忽而一只仙鹿从路旁岔入,与她相对而立。项云音向右避开,那仙鹿也向她右边迈步,项云音向左避开,仙鹿也往她左边靠。项云音无奈扶额,改避让为出击,往前一步,希望仙鹿能会意让路。

怎料那仙鹿也往前迈了一大步,鹿角直直地磕到项云音的脑袋。

项云音捂着头,蹲在地上。

这场撞道事故实在好笑,令阿麻吕忍俊不禁,不过笑归笑,他还是要帮一把同为杏林一脉的师妹。他走过去,伸手扯那头仙鹿的鹿角,将它拉出道路外。那仙鹿被人突然拉走,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又被阿麻吕拍了几下。阿麻吕对它说:“别傻了,快走吧。”那仙鹿才仿佛受到惊吓般蹦跳着跑开。

这头仙鹿未免太呆了些,难道是缺乏天敌导致的懒怠?不对,花海中也有狼群,那这么傻的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阿麻吕心里不禁纠结起来。

“多谢师兄替我解围。”项云音揉完自己的头,起身朝阿麻吕道谢,只是她额头上仍有淡红的痕迹,样子实在有点滑稽。

“项师妹也是去天机阁吗?”阿麻吕问。

“啊?噢……对!我也要去天机阁!”项云音被刚才那一下撞得脑子都迷糊了,听到天机阁才反应过来,“阿麻吕师兄,我们要快点去,再晚一些可能要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赶到山门前,顾曦华正在那里等着。她跟阿麻吕打了招呼,就十分自然地牵起项云音的手,拉着她往天机阁走。

阿麻吕完全被她俩忽视,他看着顾曦华温柔地抚摸项云音的额头,莫名有了“我在这里好像有点多余”的念头。

项云音面如白芍,眉目弯弯,眼眸盈光,是个毋庸置疑的美人。她身上有一种恬静亲善的气质,远远超出了她的容貌,令人对她生不出狎呢心思。且依阿麻吕今日之见,这位同门有时候比那头呆鹿也机灵不了多少,能成为高阶弟子,说明她在学术上是个聪明人,不过在其他方面或许就是个怪胎了。

顾曦华也是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类型,且她的外形更加端庄大方,美丽优雅,是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谷中有不少男弟子都倾心于她。

估计是被商丹荼毒太深的原因,阿麻吕恍惚感觉这两人好像也很般配,然后他又立马否定了这种一概而论的偏见。女子之间互为好友的,往往举止亲密,并不一定就是那种关系。最起码看她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显然是亲密而非暧昧。

不过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有了交情的?阿麻吕记得第一次在会议上见到她们时,二人的交流并不多,显然并不熟悉。不过听苏难行说,卫鸣玉最近和齐歌也走得很近——是的,苏难行就是那个为阿麻吕打开俯视全局的视角的人。

现在谷中成双成对的,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大概都是春天的后遗症?阿麻吕生出这样一个好笑的想法,所幸他自己没有患上这种后遗症,他这样认为。

进了天机阁,阿麻吕照例坐在裴元身边。

裴元见他眉目舒展,好像遇上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但会议就要开始了,他就没问。

今日的会议主要是为了告知众人一件事——花圣宇晴,子虚道长和乌有先生,及其他几位万花客卿,还有七圣寻觅到的心仪的弟子,已经汇集到一起,在二十日后就会先他人一步回到万花谷。

众人围绕怎样迎接和安置这一批提前回谷的人讨论了一番,最终确定了方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说各位啊,除了做这些正经事,难道你们就不想弄些别的活动?”眼看会议就要结束,商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众人都疑惑地看向她。

“我是说,唉,怎么说呢,就是——”

“我们上边没人管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啊!”商丹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用笔敲桌子,“你们难道不想在七圣回来之前,在谷中做些无法无天的事吗?!”

商丹身旁的江饮雪和吴尘山,立刻一左一右捂住她的嘴。

“有怪莫怪,商丹她最近看书看坏了脑子,现在只是在说胡话而已。”吴尘山赶紧对其他人解释。

“她又疯……又在说些痴话,你们就当没听见吧。”江饮雪说,大概是觉得自己解围的言语很没有说服力,她低下头避开其他人的眼光。

江饮雪与商丹都是长安人,不久前江饮雪家中有事,而目前万花还不允许弟子单独离谷,商丹自告奋勇要与江饮雪一同去长安,替她急了燃眉之急。在来回的路上江饮雪还受了商丹不少照顾,故而现在她便为商丹说话。

虽然她和吴尘山说的话,对商丹捅下的大逆不道的篓子,起不到任何补救的作用。

众人陷入沉默之中,思考是不是该把商丹批一顿,抑或是当做没听见比较好?

“诸位听我说,”裴元打破了众人的沉默,“商师妹的想法亦有可取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是忽略了“不可取之处”,直接翻篇了?阿麻吕马上领会了裴元的意思,接过他的话问:“裴师兄可是有什么提议?”

裴元点点头,继续说:“这些天里,谷中的弟子们同心同德,为万花谷的建立出谋划策,竭心尽力,作为第一批拜入万花谷的弟子,这段时光将成为我们共同的珍贵回忆。为了给这段回忆添上一个难以磨灭的节点,我们不如在七圣回来之前,举办一次别开生面的宴会,犒劳诸位同门,这样如何?”

阿麻吕简直想为裴元鼓掌,这家伙瞎扯的能力真是出类拔萃。同样是背着七圣私下聚会的主旨,从裴元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正当无比。

宋听枫也明白过来,作为一名不怕来事的天工弟子,他自然支持裴元的提议:“这主意不错!且依我之见,我们要让它成为从古至今第一怪的宴会,才能独树一帜,任何不怪异的事都不能出现在这场宴会上。”

其他人见此情形,也都开始无所畏惧地讨论起宴会的事宜——反正天塌下来有声望高的师兄顶着,他们怕什么呢?

见宋听枫也把商丹的“无法无天”换成了别的说法,阿麻吕不免觉得十分好笑,原来在场的只有狂徒之辈,区别只是口无遮拦的狂徒,会装体面的狂徒,和审时度势的狂徒。

阿麻吕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类,但他脱口而道:

“宴会准备需要时间,应该要到仲夏才能举办,而且白天肯定不行,所以我们不妨叫它为——”

“仲夏夜游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场会议从下午开到了次日早上,与会的高阶弟子大有越讨论越精神的趋势。

他们写好几十封落款为弘道部的邀请信,再找来防风和苏难行,托他们派送给谷中的每一位弟子。

信上写了举办宴会的原因,宴会开始的时间地点,以及活动内容。

信上的最后一句是,有意参加宴会的人,在信纸背面写上自己的姓名,五日之内将信投到水月宫大门下的箱子里即可。

阿麻吕在两日后路过水月宫时,看到两名天工弟子正在清点信件数量,一个在念名报数,另一个在对照弟子名册做记录。他好奇地去询问有多少人投了信,报数的人回答说共有四十四封信。

阿麻吕记得,目前共有万花弟子五十八人,当日会议的有十二人,与会人员默认参与仲夏夜游会,无需投信,那么总共就是有五十六人要参加这场宴会了。

几乎就是全部的人数了——果然这万花谷的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拿着弟子名册的人说:“只有刘移溿和宋诗林没投信,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他们?”

这两人阿麻吕都没见过,大概都是低阶弟子。

“嗤,刘小弟就算了,”报数的天工弟子说,“他每日天色一黑,立马倒头就睡,你在他旁边杀猪都叫不醒他。我有次晚上出来散心,那好家伙突然从树上摔下来,吓我一大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他傍晚在树上摘果子吃,吃着吃着天黑了,然后他就睡了,睡姿又不好所以摔了下来,多亏他皮糙肉厚才没什么事。依我看他不投信就别管了,他年纪还小,最喜欢的事就是睡大觉。”

拿着名册的天工弟子则说:“那不一定,依刘师弟的性子,也有可能是忘记投信了,我明日去问问他吧。诗林那边,你找宋师兄问一下。”

“好。不过我觉得够悬,宋师兄似乎不怎么赞同让他出门活动。”

当下万花谷里的“宋师兄”,据阿麻吕所知,只有一个宋听枫。

“这位宋诗林师弟,是听枫兄的亲人吗?”他问道。

“是宋听枫师兄的儿子哦。”

哦,是宋听枫的儿子……什么??!!!宋听枫都有儿子了???!!!!

见阿麻吕满脸不可置信,拿名册的人说:“宋师兄今年都二十七了,是弟子中年纪最大的,有孩子很正常。”

“我知道的,只是,咳,只是……”阿麻吕断断续续地说,“宋兄看起来……不像已为人父的样子。”

因为这些天老被裴元拉去和天工门下相处的关系,阿麻吕对宋听枫也有一定了解。宋听枫这人,跟逸尘一样是个天工痴,逸尘钻研的是机甲方面的技术,宋听枫则热衷于研发各种机关型的兵器。宋听枫嫉恶如仇,却非仁慈之人,并且对刑讯之事抱有很大兴趣,品性相当矛盾复杂。阿麻吕从没听他说过他有个儿子,而且见他吃住几乎都在水月宫里,便更难想象他是个带着孩子生活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倒是,宋师兄的确不像个当爹的。”那报数的弟子笑了起来,然后警觉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当事人不在附近,才继续对阿麻吕说:“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宋师兄有个孩子,直到某天诗林哭着来水月宫,说要找他爹爹——宋师兄平日里总一副人情寡淡的模样,知道他有个孩子我们也很吃惊。如今见他一人带着孩子,且明显不太会养孩子,实在让人好奇是哪位姑娘跟他有段孽缘?”

谁不好奇呢????

阿麻吕心里盘算着,等他见到这位宋诗林小友,定要把宋听枫的老底掀开。

谁让宋听枫跟裴元沆瀣一气,明显在暗地里算计他什么事,却一点都不肯透露,还总是在他补习天工知识的时候,露出“你太愚蠢了”的眼神,且不屑于回答阿麻吕的提问。

交情归交情,梁子是梁子,那点微薄的交情还不足以抵消过节,他非得抓到把柄,让宋听枫倒霉一次才能作罢。

于是他对那两名天工弟子说:“宋兄是必然会参加仲夏夜游会的,他的孩子还是一起参加活动更好,有利于增进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也方便我们大家认识宋诗林师弟,以后可以多加关照他。”

“有道理,宋师兄因为不太会和诗林相处,就常常避开他,”拿名册的弟子说,“若能借此机会让宋师兄以后多关心自己的孩子,那可真是好事一件——以后诗林就不会哭着跑过来找人了。”

“那我马上去找诗林问他愿不愿意来,就算宋师兄不愿意,只要诗林说想来宴会,到时候我也会把他带出来。”

阿麻吕点点头,满意地离开。

时间很快地流逝,白天渐渐炎热,蒸得人头脑发昏,好在夜晚仍像在初春时般凉爽,夜风能温柔地将人的无力和困顿拂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仲夏夜游会开始了。

宴饮设在三星望月最低的第三峰上,众人在峰上享受完美食,就走下盘虬梯,在经过天工阁,天机阁和藏药楼的线路上猜灯谜。每人都领到一块绘有木槿花图案的令牌,作为仲夏夜游会的通行证,同时会被告知“夜游会之事,过了今晚就不可再提起”。

灯火熠熠,人影幢幢,青石路上印着群魔乱舞。

在仲夏夜游会里,每个人都打扮成了别的模样,帝王将相,神仙鬼怪,应有尽有。

一只猫妖撞到了一位帝王,四目相对之间,两个世界相遇,彼此都乐不可支起来。

“哇,张师兄,你这把宝剑莫不是真的宝剑?你这身打扮是秦皇还是汉武?”

“后者。陈师妹你这身服饰也……也很有新意。”

“嘻~我这利爪可是狼牙做的,费了我不少功夫。”少女笑靥如花,伸出自己的爪子给男子看,猫爪在少女的动作下一张一合,显得很是逼真,还有粉红柔软的肉垫。

“……”男子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被这爪子挠了一下,幸好在灯火下,少女看不到他的脸微微变红。

“陈师妹,你愿不愿意和我……结伴同游?我是说,弘道部出的灯谜都挺难的,我们不如组队,一起解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啊,我正愁找不到伙伴,袁师兄又被拉走了。我想要芳主门下栽培的那盆牡丹花,张师兄你愿意帮我赢到它吗?”

“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哎呀,陛下啊,你这话可不符合你这身打扮,你应该说‘愿造金屋藏娇,何况区区一盆牡丹’——帝王要说这样的话,才容易迷惑女子的心啊。”猫妖一本正经地教他。

男子一个趔趄,脸红更甚,窘迫得无地自容。

“我们,我们还是去猜灯谜吧。”他快步走开,怕少女看到自己的脸。

“好——等等,别走那么快呀。”

两人一前一后,如鱼儿入水般,挤进了人群中。

眼神余光瞥到那个碍眼的人,杨伯雨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遮住身旁之人的视线。

这个动作或许是多余的,因为他在意的那人,现在也没分出心思给他。

“星洲,你最近和陈师妹下棋比和我下还要多。”杨伯雨平静地说,但他的话怎么听都带有浓浓的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袁星洲一身春秋制式的衣服,背着一把琴,正在逐个查看灯笼上的谜语,然后伸手取下其中一个灯笼的笺纸。听到杨伯雨的话,他随口答道:“这个……引导师弟师妹也是我们的责任,我推卸不了。”

“这就是你会退步的原因,一个不合格的对手拉低了你的档次。”杨伯雨皱眉道。他身后别着一把斧头,肩头挂一个草帽,看起来就像个樵夫一样。

他们今晚打扮成伯牙和子期,本是想对外宣称他们互为知音,怎料却在一些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你的信念不够专注,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棋局上。”

“……”袁星洲无语地看着他。

杨伯雨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希望考核的时候,你输给除我以外——唔?”

袁星洲拿写有谜语的笺纸堵住了他的嘴。

“狗。”

“唔??”星洲你为什么骂我,杨伯雨的眼神流露出疑惑和委屈。

“粽子脸,梅花脚,前面喊叫,后面舞刀。猜一种动物,我说是狗。”袁星洲眉目含笑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我猜出来了,下一个谜语就轮到伯雨来猜。现在,快去兑换台那边,用这张笺纸换一颗红珠。”

在这次仲夏夜游会里,每猜出一个灯谜的谜底,都可以兑换一颗细小的红珠,在宴会结束之前,以拥有红珠的数量来算,前七名的人组队算一人,将根据名次先后来挑选七艺门下提供的奖品。红珠转送给他人亦有效,若是觉得谁的装扮言行十分有趣或怪异,便可将红珠赠与对方。

七艺各自的奖品都是珍品,尤其是天工门下那只能识路,会送信的机甲鸟,更是令众人对猜谜活动的兴趣高涨起来。

众人开始猜灯谜的时候,阿麻吕还在第三峰上收拾。宴饮过后的地方一片狼藉,一时半会是清理不完的,阿麻吕只将第三峰上药王阁门前的地方收拾干净就行,杨仲安也在一旁帮着忙。

见药王阁——医圣孙思邈的住处前清理完毕,阿麻吕就对杨仲安说:“可以了,剩下的明天自有别人来弄。仲安,你也去下面玩吧。”杨仲安闻言应了声好。

阿麻吕站在高台边缘,俯身看到三星望月下的一团热闹景象,不禁衷心地对杨仲安表示赞赏:“多亏仲安你精打细算的本事,现在才能让大家挥霍一把。”

阿麻吕的长发束在脑后,扎成一条马尾,一身铠甲,腰间一把细长的刀,俨然是一副东瀛武士的打扮。他这异乡人,今夜混在一群奇形怪状的人中,反倒成了最没存在感,最不起眼的那个。

“并不全是我的功劳,有几位师兄师姐家财丰厚,让我在长安的钱庄里提到了不少钱财。”杨仲安腼腆地说。他扮成了鬼魂,裸露的皮肤都涂得煞白,鲜红的裂口挂在死僵的脸上,经过几名女弟子的妙手修饰,更显得形销骨立,不堪入目。

阿麻吕细看了他一眼,就觉得看不下去了。

他找了个借口:“你见到裴师兄了吗,我有事找他,方才宴饮时都没见到他。”不止是裴元,还有好几个高阶弟子也没出现,大概是还有什么事要布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师兄?啊,他在那里,阿麻吕师兄你看那是不是他?”杨仲安指着藏药楼前的一个黑点问。

这你都能看出来?

阿麻吕顺着方向盯着那里,最终确认那人群中的黑点确实是裴元。

告别了杨仲安,阿麻吕慢慢往裴元那里走,随着距离渐渐缩短,他发现裴元正被十个孩子围着,旁边站着一个射师打扮的宋听枫。那十个孩子人手一个闪闪发光的提灯,身上围着同样款式的黑羽披肩。

后羿和十只金乌?

而裴元还是往日的平常打扮。

于是他被那些孩子围住了。

“裴师兄你为什么没有装扮呀?不奇怪的人会被驱逐出去的!”

“要不要打扮成我们的样子啊?我们还有多余的衣料。”

“我今天去布置一些东西,忙到现在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裴元对这些孩子解释,“我马上就去换,可不要把我赶走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阿麻吕来了,裴元赶紧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们的阿麻吕师兄来了!你们看——他今天看起来真威风啊——”

趁着小孩都看向阿麻吕的时候,裴元顺利从一旁脱身,临走前还朝阿麻吕挥了下手,示意这些师弟师妹都交给阿麻吕了。

阿麻吕瞟了裴元一眼,放过了他这次。

阿麻吕很快就和这些小孩闹成一片。

彼时万花谷中有十三岁及以下的小弟子共十人,其中七人阿麻吕见过,之前他们来帮自己搬东西,前些日子阿麻吕还曾教他们如何辨别药草。剩下三个小弟子都只有六岁,都还在启蒙学字的阶段,鲜少参与其他弟子的活动,所以阿麻吕未曾遇见他们。

那三个孩子分别叫做任子晋,刘移溿,宋诗林。

任子晋是三个小孩中看起来最早熟的,眉飞色舞,表情生动,活泼伶俐,像个小大人,别的小弟子在旁边说,现在他们十人和宋听枫的装扮都是由任子晋建议的。

刘移溿已经开始犯困,半睁着眼,按一定频率在点头和抬头,迷糊和清醒之间循环,还差点直接倒地而睡,被阿麻吕及时接住。阿麻吕问他要不要回去睡觉,他一边困得钓虾,一边皱着脸吞吞吐吐:“我还能……再、再坚持一会……”

宋诗林则是挺内向的一个孩子,躲在宋听枫的身后,不肯离开自己父亲半步。

“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通过万花考核的?”阿麻吕问宋听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心智早慧,可爱怡人,能得到七圣、谷主眼缘的孩子,不需考核,被七圣收入了门下就算入了万花谷。”宋听枫说。

……其实重点是只要可爱就行了?阿麻吕心中腹诽道。七圣收几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孩子大概是为了转换心情?毕竟这万花谷里年纪不小的人,大都是些心肠弯弯绕绕的家伙——相信七圣面对这些人,也有头疼的时候。

这时传来一阵喧闹的惊呼声,阿麻吕往声音爆发的地方看去,看到应缃红正拨开人群朝他们款款走来。

应缃一袭白衣,头上顶着一对毛绒绒的白色兽耳,黑色长发披落在肩,遮住她原本的耳朵,于是那对兽耳看起来就像是真的长在了她的头上一般。她用红色细绳缠在自己一束头发上,细绳末端还垂坠着一对铃铛,行走之间长发摇动,铃叮作响。今夜她只描了长眉,涂了唇脂,灯笼的光火映在她颜色浅淡的瞳中,像是上好的琉璃琥珀,格外动人心弦。

万花女弟子中,单论美貌,应缃红和江饮雪最为出挑。江饮雪气质冰冷静雅,且很少花心思去修饰自己的容貌,因而没那么招蜂引蝶,而应缃红的容貌本就是妩媚惑人的类型,今天这身打扮更是将她那份招人的风韵十足十地展现了出来。

然而与其艳媚入骨的容貌不相称的是,她此刻的神情相当沉稳冷静,仿佛即刻就要挥剑而战的战士,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宋师兄,阿麻吕师兄,你们见到逸尘师兄了吗?”她问。

“他在水月宫,你看到水月宫哪个厅亮着,他就在哪儿。”宋听枫回答道。

应缃红道了谢,转身离去。阿麻吕看到她背后翘着一条长长的大白尾,顺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摇一摆,可能是用铁丝定的型。

她经过的地方,不断有人想将红珠送给她,被她一一推辞。看来她对七艺门下的奖品毫无兴趣,相较于她真正想得到的东西而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听枫说:“这回逸尘该开窍了。”

“是啊,希望她能成功。”

阿麻吕很欣赏这位应师妹,虽说大家在口头上作了约定,过了今晚就不能再提仲夏夜游会之事,但身为女子,能为了某个人,如此坦荡无畏地打扮成容易受非议的模样,实在是颇具魄力。

连他旁边的这十个孩子也受到了应缃红美貌的冲击,从她出现至离开都没说一个字。

“哇!今晚的应师姐也太美了!”任子晋双手握拳,十分激动地打破了沉默。

有个十岁的女孩摸着自己脸叹气:“我以后能长成那样吗?有一半就行了。”

“不知道应师姐能不能等我十年……七年也行?”一个九岁的男孩说。

刘移溿也因为应缃红的美貌清醒了大半:“我,我还是喜欢有个性一点的,不过漂亮的,好像也可以……”

宋诗林弱弱地扯着宋听枫的衣角问:“爹爹,你有没有打算……给我找,后娘?”

宋听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小鬼,然后抬手狠敲了一下每人的头,包括宋诗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都是万花弟子,再乖巧的小孩也能让人头疼。

“好了,你们也别只站在这儿,也去猜灯谜吧。”阿麻吕笑着把这些小孩往人群赶。

等这些小孩四散而去,玩得不亦乐乎后,阿麻吕看向射师打扮的宋听枫。

“后羿?”

“有何指教?”宋听枫毫无感情地回答了一句。除了两人初次会面时,宋听枫对阿麻吕以礼相待,为他引路之外,在他渐渐知道阿麻吕本性恶劣后,就没兴趣与之深交了。

正巧,阿麻吕对他也没有多少同门情谊,他讥笑道:“后羿,你的嫦娥呢?难道飞月亮上去了?真可惜啊,今晚不是月圆之夜。”

他本来是想从宋诗林那里下手套话,但是欺负一个小孩这种事,他始终还是做不来,从宋听枫身上得来的怨愤,果然还是直接报复回宋听枫身上最好。

宋听枫冷冷看着他,似乎就要燃起怒火,不管不顾地与阿麻吕打一架,然而他却忽然嗤笑一声。

他抬起自己的一双手,轻蔑地说:“阿麻吕,你猜我这一双手能做什么?你猜我的嫦娥去哪儿了?”

阿麻吕疑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能做什么?手拿东西。拿着笔可以写文章,拿着长针可以救人,若拿着兵器则可以……

对上宋听枫冰冷的眼神,阿麻吕仿佛突然惊醒一般,心下大骇,本能地后退一步。

“你这家伙——”

本想听些可以充当谈资,用以嘲笑宋听枫的风流韵事,却被惊天秘事吓了一跳的阿麻吕,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听枫。

他骂了句脏话:“いまいましい,该死!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尽管往最糟的情况想,因为事实或许比你想的还要糟糕。”

“为什么?”阿麻吕问。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我有责任清除罪孽。”宋听枫冷淡地回答。亲近之人犯下罪行,亲近之人成为了罪孽,自然要由他来解决。

听懂了他的意思,阿麻吕仍然觉得他过于无情。他颇为茫然地将手交叠,摸着自己的手臂,这夜晚似乎有点寒冷了。只有前面的灯火交错,人声鼎沸让他温暖了些,他看到了被别的孩子拉着手的宋诗林,眼神一顿,转头问宋听枫:

“这就是你总把宋诗林撇在一边的原因?你无法面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迟早会知道,迟早会恨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一个慈父?”

宋听枫也看到了宋诗林,那个孩子在人群中,偶尔还是会转头看自己的父亲。他皱着眉头说:“多余的感情以后会妨碍他,现在这样是为了他好。”

“你……”

阿麻吕意识到了他这句话里隐藏的某种决心,看到了无法挽回的过去,和无法避免的未来,两者因为这句话而连在了一起。

他本来是想让宋听枫倒霉的,但知道了他以后可能有的命途,却丝毫不觉得高兴。

我这是在同情宋听枫吗?阿麻吕问自己。

不,宋听枫活该,我不同情宋听枫,但我可怜宋诗林,他的命运里被强制埋种下了仇恨,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阿麻吕看着宋听枫沉静如水的神情,心里那股想找茬的劲又骤然升起。

他猛然出拳揍在宋听枫的肩上。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宋听枫反应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拳。

“你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比裴元还要令人厌恶,”阿麻吕嫌弃冷漠地看着他,“不,裴元比你好得多,你这为了某人好的理由完全是为了自我满足。”

“把自己的破事甩给孩子,这得是多没用的父亲才能做出来的事?”

阿麻吕眯起眼睛,语带讽刺:“你若认为自己背负着深重的责任,那就麻烦背负到底。宋诗林何其无辜,不应该被你牵扯进来。你要负责让他这一生过得开心,给他留下寻找幸福的自由,这是你身为父亲应该做的。”

“试着瞒他一辈子,把那堆破事都烂在你自己心里,任凭它腐烂发臭,哪怕你心里为此发疯,也都别影响到宋诗林。”

“我这个无关之人听到这破事,都觉得甚为扫兴,令人作呕,好在过了今晚我就会将它抛诸脑后。但要是宋诗林知道了,那将成为他深入骨血的梦魇。”

他摸着挂在自己腰间的长刀:“或者,你要是真的痛苦到活不下去,我可以为宋诗林代劳。”

“如何?宋兄。”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听枫,笑容狂肆嗜血。

见宋听枫呆愣在地,似是被他的话惊骇到了一般,阿麻吕颇感无趣地转身离去。

“啧,我去找些乐子,你就继续愣着吧。”

阿麻吕走后,宋听枫坐在藏药楼前沉思着。片刻之后,他也站起身,朝人群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对奖品也兴趣缺缺,但他对灯谜倒是很有兴趣,于是就当了一回好人,免费帮别人,尤其是师弟师妹们解谜。灯谜都是书墨门下的高阶弟子搜罗而来,不少都很有难度,让阿麻吕也觉得难解。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灯谜换了一批又一批。负责替换灯谜的书墨弟子苦恼地跑过来,将虞罃的口信带给阿麻吕。虞罃向阿麻吕抱怨,本来他看不见宴会盛景,还要出灯谜就够惨了,阿麻吕居然还来给他加重负担。

“好,好,我知道了。”阿麻吕笑着答应不再搅局。

不猜灯谜,他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上——欣赏众人的装扮。

不得不说,女同门的装扮水平明显比男弟子要高出不少。不少男弟子的样子,那叫一个粗陋不堪,奇形怪状。相反女弟子们的装扮,整体和谐而精致,配上精心绘制的妆容,显得古灵精怪,讨人喜欢。

比如那位陈小妹姑娘的猫爪,就特别可爱。

阿麻吕有些出神地盯着那猫爪,没注意身旁,不经意间撞到了人,是一位佩剑的舞姬,他连忙道歉:“抱歉,师妹。”

那舞姬身材清瘦,蒙着面纱,被阿麻吕撞到反而有些惊慌。

她用手臂遮挡着脸,含糊不清地说:“没,没事。”

嗯?阿麻吕将目光落在这名舞姬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听错的话,刚才那分明是属于少年人的清朗嗓音,而且很耳熟。

“……云西?”阿麻吕试探地问了句。

“……我~不~是~”舞姬掐着声音否认。

不,你分明就是。

阿麻吕打量了一番云西的装扮,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云西,云西你怎么这副打扮,这可真是,哈哈,真是杰作啊~”

倒不是云西的样子滑稽可笑,而是他实在是太适合扮舞姬了,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如果云西不出声,那完全就是一位美娇娘。

舞姬,不,是云西,见旁人侧目过来,急忙把阿麻吕拉到人少的一边。

“阿麻吕师兄,算我求你,你别笑了,不要让别人注意到我啊!!!”他气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可惜他此刻的脸上画着我见犹怜的完美妆容,被气出泪水,眼角点点水光,看起来也像是美人感伤垂泪。

阿麻吕见状笑意更深,眉眼都弯成了狐相,但也记得给他留面子,没再笑出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西——”一只绑着护甲的手搭上云西的肩膀,“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不是说好了陪我猜灯谜吗?”

云西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瞬间甩开那人的手,接着迅速躲到阿麻吕身后。

来者是一名武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霸气,就是个头小了些,而且声音也让阿麻吕觉得莫名熟悉。

“方师妹?”阿麻吕问。

“阿麻吕师兄?”来者应道。原来真的是方洛。

方洛的步态举止本就不像别的女子那般扭捏柔弱,反而飒爽大方,犹如少年侠客,今晚她又将柳叶眉描成剑眉,用自制的染料将脸庞涂成小麦色,配上一身武将的装扮,看起来就是个真正的少年郎——比旁边的云西还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这两人真有意思,平日里是欢喜冤家,如今还玩起了性别倒错,阿麻吕忍俊不禁地想,并且平日都是调皮的云西惹怒方洛,让她气得无话可说,而现在,情势完全反转了。

“阿麻吕师兄,你身边的这位虞姬,今夜是我的人,”她朝阿麻吕露齿一笑,“我要带走他,师兄你没有意见吧?”

阿麻吕立刻把云西推过去:“项王您请。”

方洛的笑意几乎要溢出脸庞,她难得温柔地和云西说话:“我的虞姬啊,不是你建议说,我们可以扮演项王虞姬吗?你现在又是为何不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西气鼓鼓地说:“我当时想的可不是我穿这件衣服!那么多人看见我穿成这样,以后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方洛扯下他的面纱,贴近他的脸看了一会,弄得云西脸红不已,然后她笑着说:“这你大可放心,我给你上的妆很完美,只要你等会不说话,或者说小声点,我保证没人能认出你来。”

她摸着自己的喉咙,哼了一声,再开口时已完全是一副男声:“没办法,谁让裁缝师傅把我们俩的尺寸记反了?”

“这样可以吗?他们认不出我,便也看不出你是谁了。”

云西小声地抱怨了几句,最后还是挽上方洛的手,点头答应了。

阿麻吕目送小个子的项王和比项王还高的虞姬走远,直到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这些后辈的花样真多,他心里赞叹道。

他迈开步子,继续寻找有意思的人。

忽然人群之中又骚动起来,这次受众人瞩目的,是一身奇怪打扮的商丹。今晚所有人的打扮都很奇怪,但商丹的最奇怪,她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把长发剪短了,戴上了一顶奇怪的黑色高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身的里衣是白色的,有着奇怪的领子。下装和外衣都是黑色短绒的料子。外衣敞开,前短后长,后摆裂开,如同燕尾。裤子贴身,可以清楚看到她修长直挺的双腿。配上黑鞋黑手套,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只白腹黑背的燕子,明明是这么奇怪的装扮,却有种奇异的美感。轻盈,灵秀,洒脱,甚至是颇为英俊的气质,与周遭的怪力乱神截然不同。

众人一拥而上,围着她问个不停。

“商师姐,你这身衣服是你自己做的吗?可真特别!”

“这衣服做起来难吗?我也想做一身这样的……”

“这衣服不是我做的,”商丹回答道,“几年前我在长安时,遇到一位奇怪的外邦商人,他将这套衣服卖给了我。”

她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然后吐出奇怪的强调:“啊~小姐!这是在大约一千三百年后,会流行的衣服。恳请您慧眼识珠,用黄金买下这套衣服,让我能买到回故土的船票——虽然此故土非彼故土,但我仍想将自己的骸骨埋在那里。”

“那个奇怪的外邦人是这么说的,我见这身衣服款式新奇,就买了下来。”

众人一阵哄笑,没人把她的话当真,只当这是她为了今晚特意编造的前缘背景。

小孩子们凭借体型优势,成功挤到了前面。任子晋,刘移溿,宋诗林三个更是杵在了她面前,眼神闪闪发亮地盯着她。

任子晋和宋诗林伸手想去抓商丹燕尾般的后摆,被她一把拿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挑起眉,似笑非笑,狠狠薅了一把这俩小崽子的头。

“谁教你们对姑娘家动手动脚的,嗯?”

“呜……”宋诗林委屈地抱着头,缩成鹌鹑。

任子晋却还不死心,又想去摘商丹的帽子,于是被她按在怀中一阵搓揉。

刘移溿见伙伴被商丹教训,却是更加精神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惩治完毕,商丹两手分别提起任子晋和宋诗林,问:“这俩是谁家的孩子?”

宋听枫从人群中走出,接过她左手的宋诗林:“这是我家的。”

“商师姐。”见任子晋没有人来领,阿麻吕便走上前,从商丹的右手上提下任子晋,将这孩子安稳地放在地上。

商丹左看右看,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便拉着阿麻吕问:“阿麻吕师弟,她——你有看到穿白色羽衣的人吗?”

阿麻吕摇摇头,表示否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她应该是先去那里了。”商丹嘟囔了一句,然后不顾人群的挽留,独自离开了三星望月。

任子晋和刘移溿本想跟着她走,被她一个鬼脸吓在原地。

“可别坏我的好事啊,小家伙们。”

商丹走后,阿麻吕再看别人的装扮都觉得乏善可陈,颇为意兴阑珊。

刘移溿的精力也终于用尽,扯着宋听枫的衣服说:“后羿叔叔,我可以退场了。”

宋听枫配合地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拿箭羽戳了下刘移溿的小脑袋:“你可以回去睡觉了,小金乌。”

刘移溿高兴地熄灭了自己的灯笼,下一瞬就陷入沉睡,身体无力地倒下。

阿麻吕眼疾手快地捞住他:“……”

这孩子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啊!那名天工弟子说的一点都不假。

“刘师弟是住在哪里的?”阿麻吕问周围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出声道,刘移溿是谷中某位客卿带来的小孩,那客卿很少出现在人前,不知道他住哪。

“诶等等,”陈小妹站了出来,“这孩子住在我祖父家附近,先让他在藏药楼睡一会儿,等我要回去时会带上他。”

“那就交给陈师妹了。”阿麻吕把刘移溿递给陈小妹,她豪爽地把小孩扛在肩头,和身旁的男子往藏药楼去了。

宋听枫问宋诗林:“你要不要也回去睡觉?”

难得可以赖在自己父亲怀里的宋诗林奋力摇头,看起来像只甩水的狗崽子。

他的眼睛又大又黑,还湿漉漉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孺慕之情。

“不是有,有一只金乌,留下来了,一直当太阳吗……我,我可以当……”宋诗林吞吞吐吐地说,抬眼看宋听枫,发觉自己的父亲没有生气的迹象,就高兴地露出笑脸:“我想当留到最后的那一只太阳!。”

宋听枫认真看了他一会,最后摸了一把他的头:“随你决定。”

阿麻吕离开人群,独自一人在山门前吹着夜风。今夜无月,但有满天的星辰可观,他无聊而认真地辨认着天上的明星,忽而瞥见山路下有一人,那人身着斗篷,拄着拐杖,身影微偻,步履缓慢地登着山路。

阿麻吕睁大了眼睛,心里满是不可置信,但随即而来的就是不能自已的激动之情,他疾速飞奔到那道身影面前,只恨自己的铠甲太沉重,拖延了速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父!!”

阿麻吕微喘着气,欣喜而意外地说:“您怎么回来了!是突然提前了吗,怎么就您一人——”

阿麻吕的笑脸凝固起来,他从自己的话里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万花谷的医圣,年过耄耋的老人,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在夜晚的时候回万花谷?

那个医圣打扮的人心虚地背过身去,拉低兜帽。

阿麻吕怒气冲冲杀气腾腾,大力将这人的兜帽扯下,一把扭过他的身子。

果不其然,见到一张熟悉的,目光左右游移的脸。

阿麻吕在盛怒之下笑了。

“裴元我要杀了你——”

一番争斗之后,阿麻吕被裴元压在草地上,束起来的头发也被弄得铺散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总是这么冲动,听我一句解释吧,阿麻吕。何况你也打不过我。”裴元无奈地说。

他心中叹道,唉,师弟发怒的时候简直像只狂暴的狮子,叫我心有余悸,没想到我还没成亲,就领略到了河东狮吼的威力。

这么一想,裴元又觉得和阿麻吕的这一番冲突颇有趣味。

反正仲夏夜游会的事,不是过了今晚就不能再提了吗?

趁这个机会,多欺负一下师弟,好像也不错?

阿麻吕狼狈地躺在地上,恨自己比裴元少了几年学习武艺的时光,恨自己怎么就比裴元小了那么多岁?要是这师兄弟的身份能调转过来,他定要以大欺小,让裴元吃不了兜着走。

他狠抓着身下的草叶,恨极了受制于人的感觉。

裴元察觉到身下之人被气得发抖,深感不妙,忙松开对阿麻吕的压制,出言缓解他的情绪。

“我发誓,我穿师父的衣服,绝不是想戏弄你,欺骗你的感情。”

这是实话,裴元穿上这身衣服是想吓别的同门来着——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师弟肯定能一眼看破他的伪装,不会被骗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结果没想到,阿麻吕一见到他伪装的医圣,就失去了理智这东西,整个人都变得十分地,嗯,乖巧,讨人喜欢,是裴元没见过的另一面。

这可完全是意外收获。

“你又想骗我,”阿麻吕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准备了一套刺客的衣服吗?你为什么不穿那个!”

“我本来也是要穿那身的……但是——”

裴元颇为无奈且头疼地说:“在我准备换上那套衣服的时候,那只巨猿又出现了。”

“近些日子它都没出现,我还以为我跟它的恩怨已经了结,今晚它突然出现,我反应不及,就被它抢走了衣服。我想它是看见了我们今晚的活动,特意来找茬,所以没抢被子,却把我的衣服抢走了。”

“为宴会准备的衣服没了,我想起之前给师父准备了一套备用的行头,放在柜子里,顺理成章地就——”

“你可以回韦编居查证,墙壁又破了个洞。”

“……总,之!你先从我身上下来!”阿麻吕没有被这解释安抚,依旧露着想杀人的恶狠狠的眼神。

“行行行,”裴元应道,又多嘴地解释了一句,“你的盔甲太重了,我才压着你,不然像上次那样让你在上面也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听得青筋暴起。

他真的,真的很想和裴元来一出同门相残。

盔甲确实有些沉重,方才的争斗又让阿麻吕有些脱力,他只好用长刀支撑自己,半跪在草地上,同时警觉地防备着裴元——裴元自觉地站在了五六步外的地方。

夜风吹起他散乱的长发,他狼狈的模样和冰冷的眼神,让裴元想起了受伤的鹰隼。阿麻吕盯着裴元,语调冷淡地开始骂人:

“活该!渣滓,杂鱼,混账!烦人的知了,恶心的鬣狗,浪费粮食,没有胃的家伙,去死!”

裴元:“……”为什么我听师弟骂人,不仅不会生气,还觉得师弟很可爱?骂人不带对方亲属,也不走下三路,反而找些奇怪的形容词,这真的很可爱啊!

他从草地上拾起阿麻吕的发带,再走上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真遗憾啊,师弟。”裴元在星空下发出一声叹息。

他把发带塞到阿麻吕的手中,带着灿烂至极的笑容,凑前去看师弟不忿的神情。“我可是很喜欢你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三星望月这一片的天空顿时亮如白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道多少朵烟花,压缩在极短的时间内,在黑夜的幕布上一同绽放,华光熠熠,耀眼灼人。

仿佛星河在三星望月的上空被点燃,如火烧连营般炸成了一片。

周围的世界全变成了一片光亮,山体,湖泊,草木,通通陷入了白光之中。

在这突然的变故中,两人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对方的手,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璀璨华光。

奇景只持续了片刻,这些一同绽放的烟火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湮灭。黑夜与星空又回来了。

裴元看着阿麻吕,阿麻吕也看着裴元,世界寂静无声。

直到三星望月上爆发了人群的欢呼声。

在揽星潭的拟星台上,架着数十架样式奇特的炮台,堆着一地的烟花。

“没事吗?放这么多,谷里的客卿都会知道,就没有保密性可言了。”一名万花弟子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一名万花弟子说:“依客卿们连门都懒得出的性子,应该是不会管这事的。”

吴尘山笑了起来:“管他呢!难道你们不想把这些烟花都放完吗?大不了我们众口一词,说今晚只是天降异象。”

“要不要像刚才那样再来一次?长安扬州的烟火都没那么夸张,可真是刺激。”

今夜,秦岭深处,鲜有人来的山谷,是中原大地上最闪耀的一点。

空中悠悠飞过两道人影,好似是仙人在云上闲庭散步。

“嚯!这些年轻人玩得可真疯,老头子,我们要不要也下去玩一玩?”

“老头子,不要做个碍眼的老不死,扫了年轻人的兴。”

“行,那我们该在哪儿落脚?”

“去找云小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烟花落地后,只有风声在耳边停驻低语。

周围景色恢复如常,相握的手还在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阿麻吕默不作声地缩回自己的手,当无事发生,心中懊恼本能反应真是令人尴尬。

之前的愤怒被打断,便难以延续下去,沉默的氛围中弥漫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暧昧。

他不自在地躲开裴元那难以描摹的眼神,把散开的长发束好,并转移话题:“裴元,刚才的烟花,不是我们在会议上定下的内容吧?”

提起这一茬,裴元收起戏弄师弟的心思,神色正经了不少:“嗯,确实不是。烟花是几日前天工和丹青门下开始筹划的,我认为这能给今晚加点彩头,就让他们放手去做。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玩这么大?”阿麻吕狐疑地看着他,“我可不信你不清楚他们的秉性。”

“……好吧,我是想看他们自己能玩出什么花样,就没插手,”裴元承认了,“事实上,他们做得很出人意料不是?”

“刚才的感觉很好,我认为他们可以再弄一次。”

阿麻吕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以后该不会,要被这群人无辜牵连,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吧?

“裴元,我觉得——”

“你们都没救了。”阿麻吕下了定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欢迎和我们一起没救。”

见阿麻吕一脸鄙夷,裴元反而笑得更开心,即使没有了烟花,也还有星星落在裴元眼中,他不由分说地抓住阿麻吕的手:“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阿麻吕,你敢不敢跟我走?”

“砰——砰——砰——”

又有烟花绽放在夜空中,然而这次并没有再以铺天盖地的数量夺人眼球,而是一朵接着一朵,井然有序地被派送出场。白、红、黄、青……颜色各异的烟花,其形态也不尽相同,有些像划过天际的流星,有些像盛开的金线菊,还有一些烟花,在绽放后像是杨柳的满树垂条。

喧闹的人群跟着烟花开放的轨迹而前行,嬉笑着从盘虬梯一侧的山门走下。苏难行引导他们在河边登上几艘船只,万花谷的河流交相连接,乘着船可以去到许多众人常去的活动点。

船儿摇摇晃晃,宇宙忽明忽暗。

暗时只能见到星光跌落水面,散得稀碎,明时则能看到夜空百花齐放,水天骤亮。

众人穿梭在河道山谷间,一时竟忘了今夕何夕。

在烟花又一次盛开的时刻,杨伯雨握住了袁星洲的手,十指交缠,两人相视一笑。

袁星洲深深地看着杨伯雨:“希望我们能一直……”

“一直下棋,我们会下一辈子的棋。”杨伯雨笃定地接了下话,对袁星洲回以坚定不移的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袁星洲应道,他根本抗拒不了杨伯雨的眼神,下意识就附和了他的话。

等回过神来,袁星洲就陷入了疑惑里。

奇怪,我本来是想说“一直这么幸福”,伯雨说“一直下棋”似乎意思也差不多,可就是,就是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看着站在船头的两人,杨仲安阴恻恻地笑了,配上他那张鬼脸着实渗人,旁人见状都自动离了他几步。但杨仲安很满意自己今晚的装扮,因为方才上船之时,他用这张鬼脸,成功地吓到了那对死,断,袖。

是的,他已经知道了。

自己的“兄长”,和自己假想中“抢走兄长的黏人精”,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还是几位师姐点醒他的,她们见他三番五次和那两人抬杠,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告诉了他真相。

被告知事实真相的杨仲安,当场呆愣在地,尔后梗着脖子,满脸通红地问:“难道,难道你们,大家都知道了吗?”

“是的,”一位师姐沉痛地对他说,“谷中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他们两位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就只有你什么也不知道,傻傻地跟他们置气。”

听到这个回答,杨仲安简直羞愤欲死。天哪,那两个家伙是死断袖,那我这个,跟断袖牵扯不清的人,岂不是也清白不保?

杨仲安不敢去想自己在别的同门里是什么形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就此事跑去问了阿麻吕,询问他的意见——他觉得这位来自东瀛的师兄人很好,说的话也中听。

阿麻吕果然也知道那两人的关系,还对杨仲安打趣了一番,笑他反应迟钝,终于看出来了,这让杨仲安羞恼得无地自容。

“别太在意,无所谓迟或早,你从局中脱身了就是好事,”阿麻吕安抚他,“成了局外人,你就可以从局中寻找乐趣了。”

杨仲安本来尚在云里雾里,直到今夜,他总算明白阿麻吕所说的“乐趣”是什么了。

的确很好笑。

船头那两个人,明明关系已经好得像是一个人,却总在关键处错开彼此的心意,落得一个稀里糊涂。像是两只蝴蝶,难得贴近,却又互相避让对方,下一次再靠近,又再分离,周而复始。

用鬼脸吓了他们,又在心里笑了他们犯蠢的样子,杨仲安高兴了。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烦恼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他现在自觉凌驾于那两个傻子之上,便不屑于再跟他们搅和。

哼,就让我看看你们得犯多少次蠢,才能戳破那层窗户纸吧,杨仲安的脸又因为笑容而扭曲起来。

船行至水月宫附近时,江岸一角倏地亮起几盏灯笼,船上的人一齐看往那处。

两只白鹤——两位身着白色羽衣的舞者,弯身摆出了起舞的姿势,在江边相对而立。船上有眼尖的人认出来:“那不是江师姐和顾师姐吗?”

她们身后的两棵树上,各坐着一名身穿白衣的人。那两人被树荫遮挡着,看客只能依稀辨认出他们的装扮。顾曦华身后的是位女子,手持一只长箫,旁人可见到此人影的轮廓精致秀气,端庄典雅——似乎是打扮成了观音菩萨。江饮雪身后的人,则是个体型高大的男子,腿上斜放一把玉琴,其身上的白衣,可看出是长白布匹缠在身上,裹出长袍的款型,这样疏狂不羁的风格,让人想到了菩提达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箫声起,顾曦华所饰的白鹤应声而动,舞袖挥袍,展翼振翅,跃至另一只白鹤身边,挑逗地用羽翼拂过对方。

琴声起,江饮雪所饰的白鹤提足而起,裙裾飞扬,旋身舞动,以极其漂亮的姿态回应了对方的挑衅。

琴箫相织,你来我往,两只白鹤顺应各自的乐声,以舞姿相斗,翩飞的身影溅起江岸馥郁的花香,清冷的水气。时而有烟花在上方的天空绽放,给跳舞的白鹤染上美丽绝伦的光影。

此时应是——

玉琴频挥白花蕊。

冷箫孤吹翠微霜。

杨枝点水,白羽摇风。

鸣颈相卧,丽影交重。

松青合云水,千星落横江。

烟霞入梦侣,慵调移太平。

人们发现,相争的白鹤,似乎在一次次的转身回眸中,对彼此产生了情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声中的交锋之意渐渐浓重,似有电光石火弥漫其中,两只白鹤的舞姿随之变得紧张激昂,每一下的舞动都像是拉到了极限的弓弦,耗尽了气力。

然而在此生死决胜之际,它们目光交缠,白羽总是有意温柔地触碰对方。它们在互相道别。

两位神明,像两尊隐入黑夜的玉像,从始至终都漠然地主宰着白鹤的命运,直至它们未分胜负,就双双泣血,力竭而死。

江畔迎来凝重的死寂,好像从没有生灵来此饮露栖花,更没有两只白鹤曾在此相知而舞。

正当看客们都以为这支双鹤舞要以悲剧结尾时,菩萨与达摩,又奏响了各自的乐器。

箫声起,一鹤起。琴声起,又一鹤起。

新生,它们再次回到了初生时刻。

两只幼鹤神态懵懂,犹如初春的新芽,微颤着起身展翅,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彼此,亲近之意油然而生。

它们新生后的第一次起舞,舒缓温柔,只为表达与对方的亲昵。尽管欢欣背后,仍隐藏着杀伐之音。

这支双鹤舞能跳多久,全凭两位神明做主。神明的生命近乎永恒,等神的兴趣消磨完了,这两只白鹤才能于轮回之中解脱,得到自由,或是永恒的沉睡。

船上的人保持着沉默,静静地欣赏这场舞蹈,直到停泊的船继续前行,他们才发出了赞叹声,为舞蹈,也为跳舞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只白鹤对喝彩的人群视若无睹,继续相依而舞,仿佛世界上就只有彼此。

等船影渐行渐远,再看不见,乐声与舞蹈才一齐停止。

曲风说了句“告辞”,就用轻功离开了此处,让余下三人只能对着空气与之告别。

项云音从树上下来,走到水边清洗自己的紫竹箫。

顾曦华的额头渗出了汗水,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好久没有跳一场尽兴的舞了。比起练武,果然还是跳舞更能活动筋骨,是吧,饮雪?”

“嗯,是。”江饮雪忙着整理仪容,心不在焉地应付顾曦华的问题。

顾曦华摸着衣服上柔顺光滑的羽毛,赞叹道:“这身羽衣做工好精致,而且款式一点都不累赘,很适合跳舞,不知道我能不能将它留下来?”

“本就是按你的身型做的,自然留给你。”江饮雪说。

“但这不是商丹拿来的吗?我问问她吧。”

江饮雪不解地看着她:“何必问她?这衣服是我设计的,材料和钱也是我出的。”

“不过商丹帮我联系了有名的裁缝,还找人帮我把衣服送来万花谷。但对于此事,我已经谢过了她,你不必再去找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顾曦华笑意盈盈地说,“那就谢谢饮雪,我不客气地收下这件衣服啦。”

“嗯,你喜欢就好,我先走了。”

顾曦华笑问了一句:“有约吗?”

“有。”江饮雪不欲多言,急忙离去。

顾曦华看着江饮雪离去的身影,颇为玩味地说:“难道,石头要开花了?”

“江师姐是去赴谁的约吗?”洗完紫竹箫的项云音问。

“是啊,不过那谁要成功可没那么容易。饮雪看起来是高岭之花,实则是个死脑筋,唉。”顾曦华叹气不已。

“不说此事了,看她们自己的造化吧。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看到今晚所有的烟花,云音你要不要和我去看?”

项云音点点头:“我自是愿意的。”

于是观音大士与她的白鹤相携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借着星光与花火,江饮雪飞奔在山林草木间,当她经过水月宫门前的路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滑倒,她捡起那东西,发现是一对做工精致,被红色细绳串起来的铃铛,被人遗落或是丢弃在这儿。她随手将此物收入袖中——这东西应该是女子才用的,改日问问她们有没有人丢了类似的物品。

她赶到了目的地,是在揽星潭附近,两峰之间的一线天。

此一线天内可并行两个成年男子,江饮雪走进去感觉还算宽敞,只是小路极其曲折,且只有小部分路段照得到上方的星光,其余地方则完全漆黑一片。

那人在何处,果真是他吗?

藏在袖中的铃铛随着走动不停作响,拨弄着江饮雪的心弦,自从前日她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有一句话是“我想与你谈谈七年前的事”,她就一直魂不守舍。刚才跳舞时甚至差点出了差错,她相信顾曦华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问上那么一句。

七年前的事只有我和那人知道,而且……她回忆起自己入门时参加武道考核的场景,万花弟子中,有一人的背上就有那个标记。

……果真是他吗?

江饮雪面对这仿佛触手可及,铁证如山的真相,却又感到了一丝迷茫。明明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她却好似走在迷宫之中。

如果真是,我该如何面对那人呢?

黑暗之中,从后方传来了脚步声,江饮雪停下脚步,回过身子。

迟来的人步履渐近,江饮雪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伸出右手,示意自己身在此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且恰好有一束狭窄的光照在那只手上,足够让来人看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轻轻托起她的右手,江饮雪感觉到手背覆上了一层柔软温润的触感。

来人轻吻了她的手。

她瞪大了双眼。

烟花突然地绽放,照亮了一线天内的境况。

江饮雪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不知作何反应。

吻她右手的人是,吴尘山。

但吴尘山脸上,亦是错愕至极,他还维持着弯身轻握她手的动作,在周遭之物变得清晰明亮时,他对上江饮雪的视线,神情顿时变得如遭雷击般震惊。

然而此情此景还不是最让人迷茫,最令人尴尬的,因为从江饮雪的后方——她来时的前方,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商丹站在江饮雪身后,神情是江饮雪从没见过的冰冷。她的长发剪短了,身上的装扮也很奇怪,外衣后摆裂开犹如燕尾。她手上倒放着一顶黑色高帽,帽子内插入了满满的红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拿帽子当花篮,怀抱着这些花,在此处不知等了多久。

一时死寂。

见鬼!

从灵魂深处呐喊出这一句心声。

真是见鬼!

我竟然被那么低级的激将法击中,傻乎乎地就跟着裴元走了!

阿麻吕行走在暗道——山体内挖掘出来的暗道里,山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阶梯上。阿麻吕表面不显,静静地跟着前面的人,心里却在懊恼自己怎么偏在关键处着了裴元的道。为什么要那么自信狂妄啊,明知裴元不可能毫无意图,怎么就跟着去了!

登上暗道的最后一个台阶,走在前面的裴元转动岩壁上的机关,通往外界的门便被打开。两人先后走出暗道,重新回到外界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水月宫与仙迹岩之间的山崖上。崖下的河流映着星光,四周寂静无人。

裴元站在山崖边,此处风狂云疏,很是快意。

应阿麻吕的强烈要求,裴元早换下了医圣的斗篷。阿麻吕将作为今晚备用选择的,一套东瀛浪人的装束,送给裴元让他穿上。阿麻吕本以为裴元怎么也得迟疑一会,没想到裴元倒是毫不介意地就换上了那身衣服。因为两人身量大小不同的关系,裴元穿上这衣服遮不住手脚,看起来不伦不类,有点好笑,但即便如此,裴元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举止仍旧自在大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让阿麻吕发出了小小的感叹,果然是杏林大师兄,胸怀宽广,脸皮够厚。

一个身着铠甲的武士,和一个不伦不类的浪人,就这么突兀地伫立在山崖上,吹了好一会儿的风。

裴元回头问道:“所以,阿麻吕,对于地下的一切,你怎么看?”

阿麻吕:“……”

裴元眼神诚挚地等着他的回答。

“我什么都没看到,”阿麻吕坚定地说,“现在已经是深夜,我要回去睡了。”

说完他便想走人,却被裴元一把捞了回来。

“放手!”阿麻吕怒道,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混蛋,“你们发疯为什么非拉上我不可!”

“因为我们可是师兄弟啊,师出同门,”裴元殷切地说,“自然是得同舟共济了。”

阿麻吕冷笑:“你也知道我们师出同门?你们自作主张想捅破天,我可不想陪你们欺师灭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你也别想说服我,就当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瞪着裴元,恶狠狠地发出警告,“否则我就去告发你们!”

“这可不行,阿麻吕。”

阿麻吕紧绷戒备,想立刻逃走的样子,让裴元忍不住笑了几声。

“不瞒你说,我在宋听枫和逸尘面前打了包票,必须要把你拉到我们船上。”

“你没有别的选择了。”裴元笑得很开心。

阿麻吕紧盯着他,也扯起一个笑脸:“那可未必。”他拿起腰间的长刀,做出抽刀的姿势。

“不要总是这么冲动,阿麻吕。”裴元后退两步,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与他动手。

“阿麻吕,我们讲讲情分。你参观了地宫,知晓此事木已成舟,再无回头之路,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帮帮忙呢?”

“不好意思,我和你们没有情分。而且你们瞒着别的同门,似乎也不是很讲情分。”

“唉,我们没办法让大家都站到我们这边,所以才要筛选人选,选择可靠且必要的人加入。”裴元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谢抬举,可惜被你们选上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阿麻吕仍举着刀,“难为你们专在这种麻烦事上想到我。”

见阿麻吕不为所动,裴元放弃打感情牌。

“行,我不说那些花哨的理由,阿麻吕,我只再问你一句。”

“难道天工筹划建造的地宫,不够好吗?我可是觉得,它相当了不起啊。”

阿麻吕愣在当场,裴元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

不够好吗?不,是太好了,就像今晚意料之外的烟花,堪称让人惊心动魄的壮举。阿麻吕没想到这些“同门”,竟如此地恃才傲物,胆大包天,可他们所做之事,又确实令他折服。

回想起在地宫里所见到的一切,阿麻吕终于还是将长刀放下,收回腰间。

他们本质都是见猎心喜的狂徒罢了。

裴元见状,正想趁机再说些什么,却被崖下嘈杂的人声打断。

二人往崖下看去,几艘船从水月宫的方向逆流驶来,船头的红灯笼很是亮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一叶扁舟从仙迹岩的方向,顺流往那几艘船的方向漂流而下。扁舟上有一男一女,借着扁舟上发光的萤囊,可以辨认出是卫鸣玉和齐歌。

齐歌的长发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肩上披着白纱衣。依稀可见齐歌的眼下,颧骨附近画着鳞甲般的花纹,她的相貌本是娴静淑雅的感觉,现在倒显出了几分妖冶冷艳的气质。她坐在扁舟上,腿微屈着,裙摆很长,包裹着她的腿,看起来像是鱼尾。

相对行驶的双方越来越近,乐师打扮的卫鸣玉弹起琵琶,齐歌应着琵琶声,缓缓吟唱起来。

“风高无所向,哀乐何处寻?

乌山白月,旧台新燕,芳树掷华年。红兮正好减得狂。

明妃泪老,金缕愁暗,百花闭门居。云鹤忘归长生堂。

手种浮名,万里蓬飘,东风有尽时。满纸潦草助凄凉。

金樽乱停,丹桂自抛,鸿雁朝空鸣。乞人共笑髻云黄。

静水无源流,长向月相随。

醉桥灯花,犹作星罗,飞上舟车人自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茅柴鲜鱼,可换美酒,摇船犹将意先杀。

……”

齐歌性子温和得有些木讷,平日里不太能让人注意到,因而无人知道她的歌声竟是天籁。此时此刻,除却她的歌声,万籁俱静,虫鸣鸟啼,疾风流水,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

她的唱词体裁奇怪,且尽是一些哀叹之词,她唱出来的感情亦令人悲伤心痛,如词中所写,这应该是一首“哀乐”,只是因为她的歌声过于动听,也就无人介怀与此了。

阿麻吕听着下面的歌声,突然和裴元说:“师兄,你说你们没办法让大家都站到你们那边去,可我倒是有个办法。”

裴元来了兴趣,问:“那倒是好,不知是什么办法?师弟请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说完之后,会向你要一点回报。”

裴元笑起来:“你尽管说,想要什么回报,师兄都给。”

“好。”阿麻吕也笑了。

他拿出自己的木槿花令牌,传给裴元,问:“师兄,你觉得,若是今后还举办仲夏夜游会,其他同门会参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拿过令牌,摸着上面的图案,看向崖下为歌声欢呼的人群:“依他们的性子,不会错过有趣的事。”

“但这次是因为谷主和七圣都不在谷中,以后可没办法避开师长们,又如何会有下一次?”

“哼,真没想到师兄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阿麻吕站到裴元身后,暗示道,“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一个隐蔽又宽敞的秘密场所吗?”

“地宫?”裴元反应过来,回头看着阿麻吕,“你的意思是,以后的仲夏夜游会,可以在地宫里举办?”

“正是如此,无论是地宫还是夜游会,都是要避开师长的事,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两件事变成一件事。”

阿麻吕走近裴元,裴元比他高了些,他要抬起头才能正对上裴元的脸。他脸上带着笑容——是裴元能认出来的,那种不怪好意的笑容,深黑的双眼中跳跃着亮光,神态倨傲又狡诈。

“要把别人都拉下水,不妨以宴会的名目为诱饵,让他们接受地宫的存在,再引导他们加入天工门下的计划。至于具体怎么做,无非是威逼利诱几个字,”他双手搭上裴元的肩膀,“你和宋听枫他们,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吧?”

裴元对阿麻吕突然亲近的举动感到些许诧异,却没生起推拒之意,任由他动作。不仅如此,杏林大师兄甚至捡起早已被他抛弃的,混迹红尘的本事,像个纨绔子弟般轻浮一笑,对阿麻吕的办法做了评价:“师弟,你好坏啊。”

阿麻吕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问:“所以,师兄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吗?”

“是个好办法,”裴元笑着说,“细节留给逸尘他们想就可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我要收报酬了。”

“还请师兄你,闭上眼睛,”阿麻吕抬手遮住裴元的眼睛,“可别反悔。”

“自然不会。”被遮住半张脸,裴元还是在笑着。

齐歌正坐在扁舟上,对人群的喝彩声挥手致谢——她那裙摆太长了,致使她站不起来。

一团黑影突然掉下来,砸进船只与扁舟之间的水面,溅起两人高的水花,众人的喝彩声戛然而止,反激起惊叫连连。

卫鸣玉反应迅速,挡在了齐歌身前,水只溅了他一身,未波及身后的女子。

“等等,鸣玉,”齐歌扯着卫鸣玉的袖子,指着方才黑影坠落的位置,“那好像是个人。”

“人?”卫鸣玉惊诧地说,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齐歌身上,包括他,因而未注意到砸进水里的究竟是什么。

“那我潜下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卫鸣玉正欲下水救人,从落水的位置就浮上一张人脸。那张脸卫鸣玉还挺熟悉,所以即便光火昏暗,他也能认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裴师兄?”

船上的人也惊呼起来。

“是裴师兄啊!”

“裴师兄怎么会掉进水里?”

裴元往离他最近的船游去,心想这回可真是出乎意料了。

虽然知道阿麻吕温柔地叫他“师兄”的时候,肯定是有什么鬼主意,但没想到阿麻吕这次用的报复方法,竟然是最简单直接,粗暴有效的那种。裴元眼睛被遮住时,还以为师弟是要做点别的事来着。

“嘶——”冰冷的河水刺激着身上受到攻击的地方,令裴元倒吸一口凉气。阿麻吕的腿上也绑着护甲,所以方才他踢裴元的那一下十分有分量。

阿麻吕用轻功飘然而下,如清风入林般落到裴元接近的船上。他站在船头,俯身伸出手,将裴元从河里拉上船。

“这回我们在一条船上了,是吧,师兄?”

“为了能和师弟在同一条船上,我付出的代价有点大啊。”裴元将滴水的头发往脑后拨,露出英俊清朗的面容,他无奈地叹气,脸上却带着纵容对方的笑容。他那身东瀛浪人的装扮本就衣不蔽体,如今湿了水,更是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精壮的身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代价大是当然的,”束着长发,身披铠甲的师弟这般说,“每个威胁我的人,我都会报复回去。”

两人泰然自若地交谈,全然不觉周围之人茫然的心绪。

这两位师兄都不解释一下情况吗?

“我知道了。”

袁星洲说出自己的猜测:“裴师兄和阿麻吕师兄身上穿的,都是东瀛的服饰,他们可能是在表演和东瀛历史有关的故事。”

“有道理,他们演的可能是东瀛史上兄弟阋墙,弟弟把兄长推入水中之类的戏码。”杨伯雨附和道。

旁人也若有所思:“一晚上都没见到裴师兄,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啊!”

“可惜我对东瀛的历史不了解,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一人这么说。

另一人则说:“裴师兄为了这个节目自愿落水,我们应该给点反应才是。”

于是正在交谈的裴元和阿麻吕,就听到人群爆发了欢呼声和鼓掌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师兄!!!”

“阿麻吕师兄!!!”

“演得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裴元和阿麻吕两人面面相觑,阿麻吕率先调侃对方:“裴师兄,大家说你可以再来一次落水——同门见到你出糗,似乎都很高兴的样子。”其言下之意是,看众人起哄的架势,你这大师兄的威望似乎也不怎么样啊。

裴元则说:“真正有威望的前辈,不是不会出糗,而是即便出糗,也不损威望,反而让别人更信服他。”

阿麻吕啧了一声,斜眼看他:“这样夸大的自信,你都不会脸红吗?”

“不会。”裴元轻笑着说。

“既然如此,就请师兄再落水一次,验证自己的言论。”阿麻吕笑起来,船头灯笼的光将他的脸庞染上几分暖色。

裴元深知,自己这位师弟的外表很有欺骗性,看起来气质尊贵而知书有礼的一个人,其内在却充满了野性,绝不会被任何人驯服,相当矛盾而统一,可以想象他过去一定是养尊处优,过得相当随心所欲。就像现在,师弟灯下的笑脸这么好看,可他的手却握成了拳头,给了裴元不妙的预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同一条河流第二次落水,可不是我的作风。”

裴元走近阿麻吕,一把拉起阿麻吕的手——先下手为强制止了他的出拳。

“我换一种方法,也能让大家热闹起来。”

没等阿麻吕反应过来,裴元就猛地贴近阿麻吕的脸,两人的呼吸瞬间相触。裴元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生怕其暴起揍人。阿麻吕的心脏几乎静止在这一刻,他目之所及,只有另一人深邃的眼瞳。

两人的唇靠得极近,只剩一线之隔。

在众人看来,这两位师兄,就是亲上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懂了!原来是东瀛那边的断袖之恋啊!”杨伯雨恍然大悟,“听说东瀛那边挺多这种事的?”

袁星洲看着那相拥而吻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杨伯雨,不知为何他的的脸也有点热了。

别人听杨伯雨这么一说,也纷纷应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两位师兄牺牲真大。”

“两位师兄玩得好像挺开心的。”

“突然对东瀛的历史风俗感兴趣了。”

“我觉得他们两位……很般配啊。“

杨仲安在后面怒气冲冲地争辩:“别胡说八道,这只是表演节目!师兄才不是死断——才不是那什么!”

可惜杨仲安的话语迅速被人群的呼声淹没。正如阿麻吕所评判的那样,他们这一批万花弟子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聊人士占了大多数。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好事者齐齐喊道,连齐歌这样性格平和之人,也充满期待地看向裴元和阿麻吕。

听到人群的声音,阿麻吕如梦初醒,他用力推开距离,声音因为怒气变得低哑:“你做什么?!”

“不是我做什么,而是现在大家想让我们做什么。”裴元认真地看着阿麻吕说。

“让大家看我们相亲相爱,比他们发现我们貌合神离,呃,手足相残,要好多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阿麻吕的怒气仍未消散,却没有想再动手的意思,他还是把裴元的话听进去了。

平心而论,在众目睽睽下把裴元踢落水中,确实是他肆意妄为,有失考量。反正他也撒完气了,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他将握起的手放下,不太服气地说:“那你现在要如何做?”

裴元笑着说:“还请师弟闭上眼睛。”

阿麻吕瞪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

大不了我也被他推进水里一次,阿麻吕想。

却不想,额头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夹杂着一点水汽。

阿麻吕睁开眼,却只看到裴元离了几步的背影——闪开的速度很快。

因为这个亲吻,众人又欢呼起来,裴元朝他们挥挥手。

“我们的戏份演完了,诸位找别的乐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竭力遏制住想摸自己额头的反应,维持着面不改色的样子。裴元那家伙刚刚竟然真的亲了!虽然亲的只是额头,但还是让阿麻吕觉得百般不适……心脏不适。

他的心跳,这会竟然……变得很快。

船只和扁舟最终都往仙迹岩而去,因为夜游会的奖品要在那里领。

袁星洲与杨伯雨组队猜灯谜的战果十分惊人,红珠数量遥遥领先他人,作为第一名,他们挑选了天工门下的机甲鸟。这只机甲鸟将得到天工门下长期的升级和维修服务,堪称一本万利。

机甲鸟飞落在袁星洲的肩头,歪头看他,精巧灵动的模样令袁星洲十分喜欢。对天工之术毫无兴趣的杨伯雨,也好奇地去摸机甲鸟的翅膀,然后被它轻轻啄了一下手掌。

“我也想要那只机甲鸟……”人群中,被宋听枫抱在怀里,手里还攥着提灯长柄的宋诗林低着头,表情很是沮丧。

宋听枫看到他丧气的样子,说:“我可以做一只给你。或者,我教你怎么做。”

“真的吗?”宋诗林眼睛亮起来,“爹爹会教我怎么做那只小鸟?”。

“嗯。”宋听枫点点头,这让宋诗林高兴地抱着他的脖子,往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片刻之后,宋诗林安心地在自己父亲怀中睡着了——不过他仍没放开手里的提灯。他年纪小,却也懂得一些事,比如今夜之事到了明天就不应该再提起,但父亲的承诺只要说出口,就会被刻在天上的星星里,不会因为到了明天就不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风用轻功飞回三星望月,驾轻就熟地从窗台爬入天机阁内,放下玉琴,在里屋翻到了几坛酒,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三星望月还有几个万花弟子在,他们对奖品和乘船夜游都没有兴趣,选择留在此处闲聊,忽而闻到酒香味,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曲风。

“有酒!”

“曲兄,见者有份啊。”

“都有份,尽管喝。”曲风慷慨地说。反正这酒不是他买的。

几人喝得尽兴,很快醉成一团,不知所谓地谈了通胡天海地。有人说了句:“我们现在可真是在仙境过着神仙日子啊。”

“什么仙境啊,这里明明,明明就是人间极乐之处。”

曲风举着酒瓶,醉得神志不清:“识得此中味,谁还要成仙?”

“连人都当不好,去当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和阿麻吕这一觉睡得不太好。

无论在什么季节,万花谷的夜晚都是带着寒意的,山谷劲风会一直吹到晨曦时分。

韦编居的墙壁又破了洞,从深夜至清晨,冷风不停歇地从破洞里灌进来。屋内的两人虽是体火旺盛的年轻人,整夜捱下来也难以招架。

上次两人同睡一床,依偎着彼此的体温,便没觉得有何难熬之处。而这次裴元的被子还在,两人自然没再凑一块睡。

躺在被窝里,却还是觉得有冷风包围自己时,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对方的体温,但他们都没提出要和对方同床的要求。裴元是没敢开口——他认为师弟肯定会因为他的想法生气,而阿麻吕则是拉不下脸——说出来就好像他很需要裴元一样。

……

清晨,阳光从窗台照进韦编居里,浅白明晰的光线中,是浮动的微尘与花香。

“阿嚏——”

“咳咳——”

喷嚏声与咳嗽声一同冒出,响彻屋内,又齐齐收音,归于寂静。

片刻之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弟,你醒了吗?”

“醒了。”

两人洗漱完毕后,第一件事不是做早饭,而是立马开始给彼此治病。

他们务必要在出门前把生病的苗头压下去,否则让众人发现,杏林门下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因为受寒而身体抱恙,那可真是个笑话。

所幸他们都精通医术,给对方诊断病情,开方取药都是小菜一碟。自两人相识以来,这算是他们最为契合的时候。

阿麻吕煎药的时候,裴元去煮了早饭,两人在灶台边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今天之内,必须找人把墙洞修葺好。

裴元和阿麻吕前往水月宫,天工门下以后会负责谷中设施的维护修葺,他们如今也在逐步接手这些事,之前墙壁破洞的那次裴元也是找天工门下修好的。

“行,反正你们那茅草屋修补起来没什么难度,”宋听枫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等会我找几个人去修。”

“多谢宋兄。”裴元和阿麻吕齐声道谢。

宋听枫将视线在他们二人间来回扫了几次,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你们感情挺好啊。”

“是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

两人齐声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宋听枫笑着离开,“我先忙去了,不打扰你们。”

“裴元!谁与你感情好了?!!”阿麻吕扯过裴元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

“嗯?难道我们感情不好吗?”见师弟又生气了,裴元委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今早还互相号脉啊。”

听他这么说,阿麻吕更来气了。

裴元这家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宋听枫那句话能是什么好话!无非就是拿昨晚裴元对他做的那种,那种事情,来取笑他们罢了!

但见裴元一副将昨晚之事彻底抛诸脑后,没心没肺的样子,阿麻吕只能饮恨咽下这口气——对方都忘了,他若是还介意,岂不显得他斤斤计较不够大方?

阿麻吕愤而转身,没看到裴元在他身后弯了眼睛。

两人刚踏出水月宫,正准备去仙迹岩看看,就被一名骑马赶来的万花弟子叫住:“师兄且慢!大事不好了!!”

那弟子正是许久不见的信使防风。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担任信使的工作,定期去长安驿站取信,回来在谷中派发信件,不送信时他就自己窝在某处,别人很少见到他。防风身型颀长清瘦,样貌比苏难行成熟许多,完全不像是十四岁,不过从其言行举止间,也可看出几分少年稚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防风下了马,手足无措、神态慌张地对二人说:“林子那边出大事了!死了好些猿猴,咱们的一个小鬼头,小师弟!也被它们抓走了。”

“不要急,你慢点说,”裴元按住他,安抚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来,把前因后果说一遍。”

“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看到好多猿猴的死尸,然后曲师兄说我们的一个小师弟被猿猴抓走了。对了!是曲师兄叫我来找裴师兄你,他让你快去林子里,就是那里,聋哑村和落星湖之间的那处密林。”

“好,我立刻就去,”裴元说,“防风师弟,能否借用一下你的马?”

“当然可以!”

“阿麻吕,上马。”裴元坐在马背上,朝阿麻吕伸出手。

阿麻吕应声握住裴元的手,上马坐在了他身后。什么芥蒂在紧要的事面前都可以放下,何况事关一个小孩的安全。

防风目送他们绝尘而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呆立了一会儿,才恍如大悟。

咦,怎么是我被抛下了?原本应该是我带着裴师兄去密林,现在没了马儿,我该怎么去那里?

他只好哀叹着地用自己的双腿赶回去。

裴元和阿麻吕赶到密林前,这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万花弟子。里面有几个让阿麻吕眼熟的人,是曲风,顾曦华和项云音。这些万花弟子中有好几人受了伤,项云音正在给他们治疗,顾曦华在旁边给她帮忙。其中有一个男弟子,站在人群之外,低着头,神态懊恼又沮丧,人群里的曲风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裴元来了,曲风的脸色轻松了点。

“裴师兄,阿麻吕师弟,你们来了。这里发生了些事,需要裴师兄你来主持一下局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把来龙去脉说仔细些。”裴元说。

曲风将事情完整地讲了一遍。

昨夜一位男弟子——就是站在人群外的那位,他喝醉了酒,却不愿就近宿在三星望月,嚷嚷着要回去睡觉。小师弟任子晋听到这话,说他也想回家,且他刚好住在那男弟子附近,就自告奋勇想护送那位醉酒的弟子回去。当时在场的弟子也尽是些不太清醒的醉鬼,都没觉得有何不妥,就这么让这一大一小在午夜时离开。

一大一小回家的路要经过密林边缘,原本是走过许多次的寻常路,昨夜却发生了异常情况。

平日里极少走出密林的猿猴,这次午夜时分却逗留在外面,活力十足地玩闹着。好像它们也在外面举办宴会似的。

猿猴们见路过的两人装扮怪异,好奇地围着他们打转。一开始它们只是看着,后来它们上手想要扯下两人的服饰。小师弟扶着一个半醉不醒的成年人,还被那些猿猴堵住去路,感到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孩的哭声,让那男弟子少了一点醉意——也仅仅是一点。他糊里糊涂的意识,只判断出眼下有了麻烦,得解决掉。

一个醉鬼解决麻烦的方法,只有一个简单的选项,就是暴力。

片刻之后,满地的淋漓鲜血,断肢残骸止住了小孩的哭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剩余的几只猿猴逃到远处,断断续续地悲鸣,男弟子则提起被吓呆的小孩继续往前走。

但他走没几步,就被赶来的猿王拦了下来。猿王赶来就见到自己的臣民死伤惨重,极为震怒,疯狂地向两人发起攻击。

单论武力,猿王未必会输给武人,可那个万花弟子,恰好是个会用毒的。醉鬼吃力地提着小孩闪躲攻击,朦胧想起自己身上带有毒粉,便不假思索地丢开小孩,抖开身上带着的几包毒粉,往周围一泼——

猿王察觉到这些粉末有毒,一把抓起地上的小孩,与周围剩余的猿猴隐匿进密林里。

万花弟子击退了猿王,醉意朦胧中升起几分志得意满,昏昏沉沉继续往前走,最后醉倒在一处草丛里,睡了。

等到天亮后,那男弟子被晨起散步的同门发现,往他脸上泼了冰冷的溪水才令他清醒过来。男弟子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自知闯下大祸,忙去三星望月找人帮忙。

曲风就是第一个被找上的人,讲完事情的经过,他叹气道:“这事我也有部分责任。我知晓此事后,即刻召集在附近的六名弟子,一起去密林里救任师弟。”

“没救出来?”裴元问。

“没有,我们进到密林深处,找到了猿王,任师弟被它抓着,我们不敢轻举妄动。那些猿猴因为同伴的死对我们敌意很大,打伤了我们的几个人。我们只能先退回来,想别的办法。”

裴元听罢,思索了一阵,然后挥手招来站在人群外的男弟子:“谢尾师弟,烦请你站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名唤谢尾的万花弟子便耷拉着眉目,走进人群里,低头站在裴元和阿麻吕面前。他身材偏瘦,年纪看起来比阿麻吕大,面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蔫白,下巴有些胡茬,眼神呆愣木然,手略略有些抖,一副醉鬼模样。

看着是个不修边幅,羸弱迟钝的醉鬼,没想到用毒倒用得肆无忌惮,阿麻吕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有些差。

裴元沉着脸说:“谢尾师弟,针对你犯的错,我对你下三条处罚令。若是有不满之处,可以提出你的意见。”

“一、从即日起,你要彻底戒酒。我会通知仓库那边,从此不会发放任何酒给你,即便是谷主大宴你也不能喝酒。若是有人发现你喝酒,每发现一次,你就要在三星望月做一个月的杂役。

二、你要负责照顾受伤的同门,替他们完成每日的任务,直至他们伤好为止。

三、这点留给任师弟来说,等我们把他带回来后,他提出任何要求你都得答应他。”

“有意见吗,谢尾师弟?”

“没,没有。”谢尾声如蚊蚋地应道,他自知理亏,每听到一条处罚头就更低一点,哪敢有什么意见。何况裴元的处罚并不严重,几乎算是放了他一马。

“我有意见。”阿麻吕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麻吕不满地瞪着裴元。

“这处罚太轻了,师兄。”

“因他之错,致使同门身陷险境,难道不应该让他受些苦头吗?”

“他是在醉酒时犯错,并非有意为之,所以重点在让他改过,而非处罚他。”裴元如此解释。

“无心之错亦可酿成大祸,不应该根据后果严重与否来处罚他吗?”阿麻吕又问,“连一点皮肉之苦都不用受?”

施以肉刑这种话题太容易得罪人了,裴元下意识地想把他拉到一边再商量,不过这念头转瞬即逝。毕竟犯错的人不是阿麻吕,光明磊落地商讨如何处罚谢尾,也是阿麻吕作为高阶弟子的权利。

于是他仔细说明了自己的看法:“阿麻吕,我这么做并非是想包庇他,如果此事交给谷主来处理,他下的处罚只会比我轻。肉刑是上位者施加给下位者的惩罚,然而谷主对待谷中弟子素来宽厚仁慈,不会做这种事,我更不可能做。”

“我留了一项给任师弟做决定,已经是出于公平原则。任师弟这次被连累,由他来决定怎么处置谢尾师弟是最合适的。”

“你的说法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你很自信能救出任师弟,”阿麻吕说,“当然,我也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只是我认为,任师弟的情况可能要比你想的更糟糕。”

阿麻吕转头问曲风:“曲兄,你们见到被猿王抓住的任师弟,可发觉他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曲风回答:“任师弟被猿王控制着,似乎是被吓坏了,全程都没和我们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阿麻吕认真地问,“他脸色如何,看起来有中毒的迹象吗?”

“这我没注意……我医术修习尚浅。”曲风说。

此时一位受伤的女弟子“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任师弟被猿王抓在怀中,我只看到了他的正脸一瞬——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正常,而且我们来了他也没有反应。如果他不是被吓得说不出话……难道是吸入了毒瘴?”

“但是小弟子们身上都有特制的解毒丸,可以防范毒物侵入,密林中的毒瘴应该对他起不了作用。”旁边一人说。

顾曦华听他们讨论,脸色渐渐凝重:“解毒丸有可能在打斗中掉落,所以任师弟仍有可能吸入了毒瘴。而且他还有可能中另一种毒——”

“就是谢尾用的毒,”项云音接下她的话,“阿麻吕师兄,你是想说这个吗?”

“正是,倘若任师弟真的中了毒,从中毒起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他的状况怕是不容乐观。”阿麻吕说。

裴元早有预料,他冷静地说出自己的打算:“瘴毒易解,仓库里备有解药,以防范谷中弟子误入密林的情况。我们去拿一份毒瘴的解药,再带上谢尾师弟所制毒粉的解药,尽快进入林中,解救任师弟。”

“对,对不起,我没有解药。”

谢尾小声的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引得众人都愕然地看向他。

一番沉默之后,曲风率先做出举动,他按住谢尾的肩膀,嘴角抽搐地扯出微笑:“谢兄,那毒是你自己制出来的,你怎么可能没有解药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尾偏过头,满脸心虚惶恐:“我前天,才制作出那种毒,就没来得及……研发解药。”

“没有解药的毒,你就敢带在身上?你不怕毒死自己,还不怕毒死别人?!”曲风愤怒地给了他一拳。

“这习惯确实不好,但是,每做出一种毒,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个孩子,想时时刻刻揣在怀里,带在身边——”谢尾捂着自己的脸说。

“你研制解药要多久的时间?”阿麻吕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两天……不,一、一天半天吧。”谢尾不敢直视阿麻吕的眼神,对方对他的厌恶已经不加掩饰了。

他这话令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裴元欲言又止,他难得生起了骂人的冲动,作为一个做事周到,常年被师长当做正面教材的天才,他从没想过有人会做这种蠢事。

他既头疼又心累:“谢师弟,你对猿猴用的毒粉,还有剩余的吗?”

“没了,都、都洒光了。”谢尾答道,他这副大舌头的酒鬼模样着实不讨喜,裴元看着也觉得有些糟心。

裴元揉着眉心,无奈道:“那么,麻烦你将毒粉的配方写下来,行吗?”

“这倒可以,”谢尾说,“方子我还记得,就是写不同材料的用量要多想一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已经懒得腹诽了。

他头痛地想,营救的计划又必须换一个,又要浪费一些宝贵的时间。

不幸中的万幸是,任子晋年纪虽小,却已经修习了万花的功法——还是裴元手把手教的。与江湖上其他门派的功法不同,比起杀敌致胜,万花心法更注重给修习者留下一线生机,这大概是因为医圣孙思邈也参与了编制万花独门武学的关系。之前阿麻吕曾评价它“养生”,其实更具体地说,应该是“保命”。

万花功法尤其克制毒物一类的东西,可以保住任子晋的心脉,这也是裴元现在还能冷静地思考营救计划,有恃无恐的原因。裴元有这个自信——只要任子晋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把他救回来。

思虑再三,裴元说开口道:“阿麻吕,我们两个去看看猿猴的尸体,看看其中有没有中毒致死的,顾师妹,麻烦你带我们去猿猴尸体所在的地方。”

阿麻吕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裴元的安排。顾曦华也应了声好。

裴元转而交待曲风:“曲风,你带人去仓库里取来毒瘴的解药,和制药的工具,以及常用的制作解毒剂的药材。”

“行!”曲风立马带人往三星望月而去。

“另外,在场各位有人认识星奕门下的陈师妹吗?让陈师妹带她的祖父,驭兽师陈梁九前辈过来。”

此时在场除去曲风带走的人,剩下的几乎都是伤者,因而项云音站了出来:“我认识陈师妹,我去吧。”

这时信使防风也赶到了此处,项云音便与他一起乘马去仙迹岩找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排完人马,裴元和阿麻吕就跟着顾曦华,去密林边缘察看猿猴的尸体。

越靠近目的地,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就越浓重。

顾曦华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对后面的二人说:“就在前面了,我在这里等两位师兄吧。”她的神情中表露出一丝不自然,显然并不想再看一次惨案现场。

二人也不勉强她,径直往前走去,直至令人作呕的血腥一幕映入他们的眼帘——

断肢残身零落无序地四散而列,甚至有数只兽爪和头颅挂在了树上。

血迹喷洒的形状充满撕裂感,尸体流出的血液曾在草地间汇成一条小溪流,干涸之后犹如狰狞的血色疤痕。叶尖垂落的血滴已经凝固,孕育鲜花的土地与红血和肉沫杂糅在一起,成了乱糟糟黏腻腻的血肉浆糊。

红的血,茜的肉,白的骨,褐的土,在夏季阳光的照射下,这些惨不忍睹的东西被热浪蒸腾,散发出鲜明的腐烂的冷腥味。

即便裴元曾见过各种症状恶心的疾病和惨烈不堪的伤情,也被现下的情景膈应到了。

裴元紧皱眉头,他没想到谢尾醉酒时的杀伤力这么大,凶残程度超出一般的认知。他开始计划,是否应该拟一个谷中危险人物的名单,将谢尾放进去,让高阶弟子对他加以管制和监视?

他正思考着,忽然被右手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痛感打断思绪。他回头,看到阿麻吕躲在他身后,紧抓着他的右手,力度大得像是要折断它。裴元没有立刻推开他,因为阿麻吕此刻整个人都仿佛被阴影笼罩了一般,睁大的眼中尽是惊惧和愤怒,他的肩膀还在发抖。

阿麻吕眼里映照着猿猴断裂的头颅,那依稀可见的碎骨刺痛着他的脑海,令他无法回避地想起了类似的回忆——在盛宴上突然喷洒出的红血,滚落的头颅,暴乱疯狂、翻覆紧张的形势,在雷暴摧枯拉朽的攻击下彻底倒塌的树木,翻滚着大浪的无垠的海,满目尽是令人绝望的铅灰色,心中升起的滔天的愤怒和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平和安宁的生活掩埋的灰暗情感卷土而来,恨意令他的双目发红,绝望和无助则让他紧紧抓住了海上的浮木。

裴元与阿麻吕相处了这些日子,从未见过他如此惊骇的神情。阿麻吕肯定不会有晕血的毛病,原因只可能是,眼前的景象引起了他不好的回忆。看着阿麻吕这幅表情,裴元想,或许自己对谢尾下的处罚确实太轻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具体原因,但还是先安慰师弟要紧。

“没事了,没事了。”裴元转身用左手拍者阿麻吕的背,像哄小孩子那样安抚他。因为两人八岁的年龄差,裴元倒不觉得自己这样哄对方的举动有何不对。

阿麻吕这才从噩梦般的回忆中惊醒,发现自己抓的“浮木”是裴元的手臂后,神情尴尬不已,忙松开自己的手,脱离对方的体温。

裴元继续拍着他的背:“别害怕,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阿麻吕抬起脸,“谁害怕了?”

他眯起眼睛,略带讥讽地说:“你看到这让人恶心的情况,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对谢尾的处罚太轻了吗?”

真是一语中的,完全戳中了裴元的心虚之处。

阿麻吕又问:“你之前对巨猿处处留手,怎么现在又不对它们大发恻隐之心?反倒是十分维护罪魁祸首。”

“我对这些生灵有恻隐敬畏之心,别人却不一定有,我也没办法要求他们和我一样。”裴元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尾他杀的不是人,就算让我们的师父或者谷主来做决定,也不一定会给予重罚。说到底,万花谷里最重要的还是‘人’,而谷中目前也没有相应的规定可以用来处罚谢尾这样滥杀生灵的人。我这次能处罚他,还是因为他连累了任师弟,若非如此,恐怕这事都不必找我们来处理。”

“虚伪,”阿麻吕露出鄙夷的神情,“就算用肉刑违反谷主对待弟子的原则,也有别的办法折磨他。”

“因为时间紧急,我一时也没想到多少惩治谢尾的方法,以后若他再犯,就不会让他好过了。”裴元说。

阿麻吕对这个回答仍不满意,乜斜着眼看他。

“不要等到下次,这次你就不能让他好过!那个谢尾……我看他,如果不是心术不正,就是脑子有病!不管是哪种,你都不能放过他。”

“好,你看人比我准,我会想别的方法惩治他。”

裴元承诺道,他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小狮子,上一刻它还因为伤口而哀嚎,下一刻就能冲着人嗷嗷叫。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强忍着想摸对方的皮毛——长发的冲动,他要是那样做了,这头小狮子恐怕要叫得更加生气了。

顾曦华看着那两个靠得极为接近的身影,更觉得幸好自己没有跟过去,否则不仅要被惨状伤眼,自己还碍了那两人的眼。

裴元和阿麻吕戴上手套在猿猴的尸体堆里翻找,从残破的肢体躯干中,找到一具中毒而死的幸运的尸体——因为是中毒而死,所以幸运地保留了全尸。

两人从这具猿猴的尸体上取得了谢尾所用的毒粉,装在一个小药瓶里。并通过验尸,反向推测出谢尾所用的是什么类型的毒,粗略拟出了几个解毒方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刚讨论完,一人骑着小马驹,越过顾曦华,奋然朝他们奔来,是苏难行。

“两位师兄,这是谢尾写的毒粉的方子!”苏难行翻身下马,把手上的一张纸递给他们。今日他经过密林附近时,被别的弟子抓了壮丁——因为他有马,给裴元送方子的差事就落在他身上了。

“谢尾那家伙,写个方子都这么磨蹭,真是无可救药。”他抱怨道,显然被抓了壮丁后,他也等谢尾写方子等了一段时间。

“早叫他别喝酒,每天把酒当水喝,喝得脑子都不好使了,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见两位师兄都没有和他聊起来的意思,苏难行便自己找地方站着,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惨象,顿时反胃,蹲下身子吐了起来:“哇——呕!!呕——”

裴元和阿麻吕认真看着毒粉的方子,与他们商讨得出的其中一个结论几乎无二。

“阿麻吕,等会你根据方子细化刚才的那个方案,来配制解药。我先带着陈前辈去密林里和猿王交涉,先把任师弟救下来,”裴元嘱咐阿麻吕,“若是解药做好了,就立马带给我。”

“好。”阿麻吕点头。

苏难行吐完,神色恹恹,自言自语地说:“谢尾这家伙真把自己喝成疯鬼了?这造孽的啊,怕是要找少林的和尚给他念点经,死后才不会落入畜生道了。”

裴元听他这么说,眼神一亮,赞赏道:“此话有理!苏师弟你出了一个好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难行懵了,挠头问:“啥?我说了什么吗?”

裴元却没有和苏难行解释,只对阿麻吕使了个眼色。阿麻吕立即会意:“你想到办法解决谢尾的事了?说来听听。”

“以后再说,呃,师弟你别瞪我啊——”裴元卖了个关子,“实在是因为,这个办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一时半会能用的,到时候你就懂了。”

“现在我们得赶紧回去和陈前辈汇合。”

裴元与陈梁九汇合后,立即领着一队人马进入密林深处,去营救任子晋,阿麻吕与项云音则留在外面研制解药。

等阿麻吕和项云音带着解药,在密林中找到裴元一行人时,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因为猿王已经死了,倒在了茂盛的丛林间,被树枝草叶掩盖着身躯。它的臣民围着遗体哀鸣,为它送葬。

任子晋安静地蜷缩在裴元的怀里,脸色青紫,所幸他胸膛起伏,还在呼吸。

阿麻吕将毒粉的解药给任子晋服下,仔细观察了一会他的反应。见任子晋的脸色和身体状况都趋于正常,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些他才分出心神问裴元:“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周围的一切实在是怪异,猿王怎么死了?其尸体上没有创口,应该是毒发身亡,但是怎么这么巧?裴元和陈梁九有没有与猿王交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垂着眉眼,嘴角拉得平直,有些悲悯和挫败的意味。

“我回去与你说,现在我们不适合待在这,”裴元转身走出密林,别人也跟着他离开,“我们欠了猿王一个人情。”

退出密林后,如何安置任子晋成了个问题。

任子晋是被书圣颜真卿直接收下的孤儿,因为心智早慧,生活能力强,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过着日子。鉴于他举目无亲,裴元和阿麻吕便想带他回韦编居照顾他,不过被顾曦华和项云音拦下了。顾曦华说:“我与云音的住处空得很,再多一个小孩子也不碍事,还是我们来照顾他吧。”

与女同门的住处相比,韦编居着实拥挤寒酸破旧了些——那个墙洞也不知修好了没,确实不是适合照顾伤患的地方,于是二人就随她们把任子晋带走了。

为了此事聚集起来的人群也各自散去。

信使防风骑上自己的马,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苏难行看他不顺眼,怼他一句:“你又没什么紧要事,干嘛那么早回去?回去你也都是在睡觉而已。”

“没办法,身体有点痛,”防风活动自己的肩膀,苦恼地说,“大概是生长过快引起我的肌肉和骨骼疼痛吧,我长得太快了。”

听到这话,苏难行看一眼自己的小马驹和防风的大骏马,又看一眼自己的小身板和防风的大个子,不禁露出了嫉妒的眼神,恨恨地看着防风扬长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风与裴元他们告别后,拎着谢尾去天机阁,把受伤弟子近期的任务都划到谢尾名下。

等晚上回到韦编居后,裴元才向阿麻吕仔细说了与猿王交涉时的事情。

通过知晓兽语的陈梁九的双向传达,裴元才知道之前他们的判断里存在着诸多误解。裴元本以为猿王掳走任子晋是为了把它当作人质——结果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谢尾那家伙发酒疯以后性情大变,清醒之后的记忆也并不可信。任子晋当时的哭声并非因为是被猿猴拉扯——他平日里也曾与它们玩闹过,彼此并不脸生,这些多少开了灵智的猿猴对人类幼崽很友好。他之所以哭,是因为发疯的谢尾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陷入了魔障里,还无缘无故地大开杀戒。

在谢尾泼洒毒粉的时候,任子晋是自己逃开的,他的解毒丸也大约是在那时候掉了。他不可避免地被毒粉波及到,陷入了昏迷,幸而逃离的猿王捎上了他,否则在毒粉弥漫的环境中,任子晋怕是早就丢掉了性命。任子晋被带进密林时也吸入了毒瘴,猿王便让部下找来几种草叶,给他喂下,它们平日里也是通过那几种植物来解瘴气的毒,所以裴元带上的解毒瘴的药并没有派上用场。

猿王拿任子晋作为筹码,要求裴元杀了谢尾,遗憾的是,裴元无法答应它。尽管裴元觉得谢尾的存在可有可无——没了可能更省事,但碍于他有“同门”这一层的身份,裴元便不能杀了他。

双方谈了几个回合,最后裴元唯一能答应的事就是,留给猿猴繁衍生息的空间,保证今后不会再出现滥杀它们一族的情况。

这其实是相当不平等的协议,但人与兽类从来没有平等可言,猿王无可奈何,只能寄望于眼前的人类言而有信。

与裴元立下誓约后,猿王就死去了,它不似任子晋有万花功法护着心脉,被毒粉侵蚀得早已灯枯油尽,强撑着与人类达成一个不圆满的协议,就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这些有灵智的猿猴,倒比一些人更像人。”阿麻吕听完裴元的讲述,如此说道。裴元对此表示赞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天在任子晋清醒后,裴元与阿麻吕去看望他,并向他询问了当时的事,得到的回答与裴元交涉时知道的情况一样。任子晋虽然中毒昏迷了许久,但他昏迷时就隐约感觉到,那些猿猴救了他一命。待他知道他昏迷以后的事,他幼小稚嫩的脸上变得一片迷茫——他还不知道怎么表现过于复杂的感情。

后来任子晋要求谢尾做的事是,给死去的猿猴建一座墓。而他自己去找芳主门下的师姐拿了些鲜花的种子,种在了坟墓边。

阿麻吕是在近一年以后,才知道裴元所说的惩治谢尾的方法是什么,那时候万花谷已经名扬天下,而他和裴元的关系也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

万花谷与少林建立了来往关系后,少林送来几名僧人在万花学习医术,负责主管此事的裴元也挑选了几名弟子——都是些问题人物,送去少林修身养性,一去就是一两年,谢尾就在其中。

这真是个切中要害,高明又仁慈的做法。少林几乎是与万花谷完全相反的地方,那些弟子习惯了万花谷自由自在的氛围,于是被少林的清规戒律,以及每天重复不变,毫无乐趣可言的生活折磨得几乎要发疯。不过在长期的精神折磨中,他们的一些恶性倒真的被掰正了。

“怎么样?”未来的某天,裴元自得于这招借刀杀人,“我们万花医身,少林那边治心,让大师们超度那几个麻烦鬼再好不过了。”

阿麻吕伸手去扯他的脸,笑骂了一句:“老奸巨猾。”

但这都是些后话了。

岁月不疾不徐地前进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和阿麻吕一大早就从落星湖匆匆赶到三星望月,路上能看到天幕尽头墨色未散。

他们起早的原因是,在天机阁守夜的弟子,出来解手时,看到了两个面生的老者在门口的路上悠然自得地晃荡。

“谷里出现了两个不认识的老头!”那弟子惊呼着叫醒了其他同伴。

弟子们上前与两位老者交谈,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正是子虚道长和乌有先生,这两位客卿先他人一步抵达了万花。

子虚道长和乌有先生,是万花谷最有分量的客卿,有镇谷之能。守夜的弟子唯恐自己怠慢了这两座大佛,忙匀出一人去落星湖把裴师兄搬来救场。

“……”突然被叫醒的裴元难免有些气不顺,天知道那两位德高望重的客卿怎么在这个时间出现了。

然后他走到卧室的另一角,一把捞起睡梦中的阿麻吕,使劲把他摇醒。

“快醒醒,阿麻吕,出大事了——”

“……何ですか?”阿麻吕半睁着眼,脑子里的睡意还有九分,嘟嘟囔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裴元偏过头,在阿麻吕看不到的那一面牵起嘴角。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怎么说呢,欺负了师弟以后,裴元心里突然就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阿麻吕明白了前因后果,对着裴元就是一顿痛骂。

“他们是叫你!叫你——去救场!又不是叫我!!裴元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面对师弟的怒火,裴元没有丝毫心虚,甚至觉得自己被师弟的活力感染到了。

他想,真好,师弟还是这么有精神,啊,师弟气得有束头发拱了起来。

他上手把阿麻吕头上那束头发压下去,一边给阿麻吕顺毛,一边板着严肃认真的脸说:“快把自己收拾好,阿麻吕。今天要见的可是两位传奇人物,万花谷最不能怠慢的客卿,难道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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