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之中叫卖声此起彼伏,既不像永安人人讨论西岐来去,又不像锦州声援代王回京。
李忘舒走在其间,反而觉得心里平和不少,连看见旁边展萧那张臭脸都不觉得心烦了。
都允你跟着我出来吃些东西了,怎么还是不高兴?李忘舒将手中一小袋肉干强硬塞进他手中。
展萧却只是木然接下:属下没有不高兴。
李忘舒扭过头去偷笑,转过来却故作严肃:还说没有不高兴,你脸上的阴云快要漫到永安去了。
那倒是真该给永安下一场雨,好好冲刷干净。
李忘舒瞧着他说得那么认真,越发觉得好笑。
她到这夜市走这一圈,一直在想方才席间展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猜来猜去,倒是唯有一种可能。
这展萧只怕误会了她与章湛的关系。
展萧,你上次说,你离不开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展萧的脚步顿了一下:殿下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因为你不信我。
为何?
那席间不过出现了一个章湛,我与他拢共也就这一面之缘,你便已将心情写在了脸上,这不像你,可见你是气急攻心,之所以如此,难道不就是因为不信我?
今日不过一个章湛罢了,日后回到永安,满都城的年轻男子,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总不能一个男人都不见,到时,你又当如何?
展萧怎么都想不到,李忘舒如今竟敢说这样大胆的话。
他倒是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楚,李忘舒既敢一个人带着帝令逃,又敢放出帝令消息,引得西岐与李炎的人马互相陷害争斗而自己坐收渔利金蝉脱壳,又岂是什么胆小怕事之人?
她襄助李烁,处处维护自己的叔父,却只交出了那卷《帝策》,她所图,又岂会只是做一个高枕无忧的娇弱公主?
他瞧着李忘舒,有些不知自己该回答什么,更不知该怎么开口。
只是觉得离京那日矜贵的公主如今越发鲜活,那皇族威严之气,反而出现在面前身着素衣,本是与他说笑的女子身上。
属下
展萧,李忘舒打断他的话,我说过,若只有你我,你不必称属下。是你助我一路到锦州,从前我与你是什么样,往后,不管我李忘舒行至何处,登高还是跌落,我与你还是什么样。
她的话认真又真诚,很难让人相信是从一位隐有掌权之势的公主口中说出来。
展萧忽觉那自晚间便郁结心中的一团愤懑之气如今一扫而空,他越发想快些,更快些,打回京城,还她应有之名。
我从前未尝与女子这般熟识,是我唐突。
李忘舒望着他,到底没忍住,又笑了出来:你不是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么如今这般轻易便能被人窥探出心思。展萧,你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我展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他捧着那一小袋肉干,倒像是任何一个这般年纪的愣头青一般,只怕鉴察司的人在此,都要不相信这是曾经那满眼只有任务的第一暗探了。
真的要上去禀报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不远处,言旷与季飞章混在人群里窃窃私语。
季飞章的一双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我问你,今日此事重要不重要?
当然重要!言旷低声感叹。
季飞章点点头:既然重要,是不是应当早些告诉公主和展萧,这样明日我们离开锦州地界,才能做好准备?
言旷点头:这是自然。
季飞章又是点点头,这回一点没犹豫,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言旷的屁股上。
哎呦!言旷从人群中被踹了出来,直直撞进李忘舒和展萧之间。
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季飞章报仇呢,抬头看见的就是展萧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
鉴察司的展萧又回来了!
言旷脑袋的弦一下绷紧了,给那些被惊扰的百姓陪了笑脸,瞧着没人关注他们了,才凑到展萧身边。
展大哥,有情况。
展萧冷声:说。
言旷看了李忘舒一眼,见公主首肯了,这才附到展萧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可靠消息,西岐王已应允带精锐帮助圣上守卫永安,恐怕也是冲帝令的宝藏而来。
展萧情知事关重大,未在这街市上表露分毫,只是朝李忘舒道:殿下,天晚了,要不今日先回去休息?
李忘舒见言旷表情也知道只怕是永安有新的消息。
只是回了营帐中,听展萧同她说过后,她还是有些意外。
她今生冒险带着帝令出逃,其实想过李炎会不择手段,但她万万没想到,那人身为帝王,却为了自己的地位,已如此疯狂。
接受西岐王的帮助,那就是与虎谋皮!赫连同盛定会借此机会渗透大宁,倘若她与叔父失败,下一个被攻占的就是永安京城。
李忘舒不信李炎身为一个帝王,想不明白这样的事。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那说明什么?
今生的李炎已经彻底疯了,他和亲、夺帝令,无不是为了能稳坐高台之上。什么天下、什么百姓,哪里和他有关?
李忘舒对着展萧所画的那张行军图想了一个时辰,终于深夜求见叔父。
四月廿三夜,在成定府的百姓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代王李烁的大军星夜赶路,直奔豫州府城。
作者有话说:
章湛有官配,修罗场只在西岐王那~马上来喽= ̄ ̄=
第63章 诱饵
方小将军还真是不怕死, 已经被圣上夺了官位,发配到家里软禁着,还敢逃出来行此等刺杀之事。屋内, 卫思瑜在盆中净了手,这才在椅子上坐下。
床上坐着的是方靖扬, 此刻胳膊包着厚厚的白布,脸色也不是很好。
卫大人,这方小将军的伤应当就无事了吧?李霁臻坐在另一边,见卫思瑜坐下了, 连忙问。
卫思瑜摇头:如今时间特殊, 无法找可信的医官来诊治, 会不会有事,还需再瞧瞧。微臣虽略懂岐黄之术, 但终归不是郎中。
方靖扬却道:没事了, 我这皮糙肉厚,根本不会有什么事。
卫思瑜看向他:小将军岂不知,这一刀若是再偏一点,你这胳膊可就废了。
方靖扬愣了一下,却轻哼一声:废了就废了,那赫连同盛想娶福乐公主, 我呸, 凭他也配娶我们大宁的公主!
李霁臻想笑,却又觉得这样笑不是很合适, 于是少年老成地道:方大人,好像我长姐奉旨和亲时没有这般愤怒啊?
那能一样吗?那他说到这, 忽然意识到这位少年皇子竟是在揶揄他, 于是一下梗住, 偏生对方又是皇子,以后说不定还要是太子,他又不能真没规矩,于是将头转向另外一边,不说话了。
李霁臻倒也不是那么爱开玩笑的性子,他之所以带方靖扬到卫府,除了因卫思瑜略通医术,可以救急外,他自己也想问问卫大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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