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去把他叫醒。赵愠抬手,把矿泉水瓶放回茶几。指尖离开水瓶前,赵愠又有瞬间迟疑。
进去把人叫醒倒是不难,难的是叫醒以后。叫醒了齐烬,自己要说什么?
直接问什么叫吃一天少一天?得到答案又能怎么样?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何况,自己要以什么立场问?朋友?前朋友?还是合作者?哦,不对,按照齐烬的意思,连合作者可能都要变成前任合作者。
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让出百分之五十开发权来?海滩对齐烬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毕竟是他爸妈定情的地方呢。那么重要的地方,之前想发设法拿到的地,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赵愠缓缓松开手指:不管怎么说,都应该问个清楚。
抱着这个信念,赵愠起身,几步走到门边。
离得近了,视野也稍微宽敞起来,除了之前的那角之外,赵愠又多看见了部分病床,雪白的被子安安静静堆在床上,病床从中部起被调高了。
睡觉还不把床放下去?赵愠心底生出点疑惑,他轻轻推开门,发现齐烬正斜靠在床上看手机。
你没睡?赵愠出声。
齐烬明显有瞬间僵硬。他指尖快速戳了几下屏幕,才绷着脸抬头。
看到赵愠,齐烬眼底陡然亮起来。他摘下耳机,又快速戳了几下屏幕。确认屏幕上的东西彻底关掉,齐烬才轻声开口:你来了
看什么呢?赵愠问,跟被抓包一样。
没什么齐烬嘴角上翘,漆黑的眼底却起了丝罕见的慌乱,真没什么。
其实刚刚问的时候,赵愠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答案。只不过干瞪眼实在尴尬,总要找个话题。话题出口,赵愠又觉得有点问题:俩人关系根本没近到这步,齐烬看什么,他还真没询问的立场。
我就随口问问。你也知道我这人嘴快。赵愠换了其他话题,李桥舟说,你想把齐氏的海滩开发权也给我?
对齐烬点头。
为什么?赵愠微微眯起眼睛,无功不受禄。天上平白无故掉钱,总要给我个理由。
齐烬没说话。
不想说也行。赵愠转身朝外走,那开发权你愿意给谁就给谁,只要别再来烦我。
听出赵愠话里的决绝,齐烬连忙开口:没不想说。
赵愠停下脚步,但没回头。
以我现在的情况,没法去齐氏主持大局。齐烬声音很轻,也很冷,你之前问我公司怎么开起来的。
顿了顿,齐烬继续道:齐氏和赵氏不一样,齐氏内部暗藏了几股力量。
关于这段,现状和原书里有点出入。赵愠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齐烬:什么意思?
当初在海外成立的时候,我兼纳了几方势力。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只不过被我压着,迟迟没有动作。抬头直视赵愠,齐烬眼底仿佛是化不开墨色,现在我躺在医院,蛰伏了很久的势力终于要行动了。你知道的,海滩对我很重要。
所以,你不希望海滩被那些人染指?赵愠懂了齐烬的意思。
就因为很重要,才更不希望成为博弈的筹码,更不希望在博弈中被涉及。而这种情况下,把海滩开发权交给合作方,反而更为合适。
你会收下吧?齐烬算是默认了赵愠的话。
收下海滩,对赵氏肯定是有利的,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对齐烬也是有利。
这无论怎么看都算是双赢,然而点头前,赵愠还是犹豫了:你真没办法压制那些势力?
可以压制。齐烬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贯的笃定。
赵愠愣了:那你整这么一出干什么?你自己把事处理好不就得了?
但没有必要。垂眸看了眼手机,齐烬眼底露出些许笑意,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能是穿着病号服的关系,赵愠怎么看齐烬,怎么觉得他有些落寞,小扇子般的睫毛投下的浓密阴影,更是加重了这种落寞感。
然而这抹笑意的出现,好像雾霾中的漏出的天光,将齐烬周身落寞感瞬间冲刷干净,甚至给他整个人都加了个层柔软buff。
可越是这样,赵愠反而越有种不真实感。
也不只是现在,从齐烬驱车坠崖起,赵愠就有种发飘的感觉。知道齐烬没事,这种感觉好不容易缓解,还没等他彻底缓口气,就又听到了白玉玲那段话。
于是这种脚下发飘的感觉再次席卷,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赵愠下意识抿住嘴角:你什么意思?
有限的时间,当然要花在更值得的事情上。齐烬抬眸,纯黑色的瞳孔含着星光,赵愠,我们重新开始,行吗?
有限的时间?什么叫有限的时间?赵愠有心问问,却绷着嘴唇没开口。
不可以吗?齐烬眼底星光缓缓散开,最终又恢复成了深不见底幽黑,我以为,我已经还给你了。
还给我了?赵愠重复。
我当初的确带着目的接近你,甚至想过设计车祸,但我没做。齐烬轻轻攥着手机,而且,我现在已经还给你了。我们为什么不能翻掉过往,重新开始?
赵愠没说话。
还不可以重新开始吗?齐烬声音透着迟疑。
重新开始?凭什么重新开始?赵愠皱眉看他,凭你一头冲下山崖,用车祸还我一场设计中的车祸?还是凭你一头冲下山崖,拿自己的命威胁我重新开始?
齐烬瞳孔轻缩:我没想威胁你。
随便你怎么想。赵愠紧紧锁着眉心,你听好,我不想再跟你继续纠缠。如果你对我有那么一丝感情,不用多,哪怕就只有那么一丝感情,你都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提什么重新开始。
齐烬:什么叫这种情况?
你自己知道。赵愠并没解释,齐烬,我真没见过比你还狗的。
扔下这话,赵愠转身推开房间门。看见紧贴在门口的李桥舟,赵愠脸色冷下去:偷听?
李桥舟赶紧高举手里的东西:没偷听、没偷听,我就是给你送
不需要赵愠没心思听李桥舟解释,也没心情看他到底拿了什么。
绕过李桥舟,又推开病房门,赵愠快步冲进走廊。
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赵愠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反复几次,他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齐烬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晰:有限的时间,要花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什么叫更值得的事情?在齐烬看来谈个恋爱,争分夺秒重新开始,才叫更值得?
这个情况下,赵愠甚至没心思想齐烬为什么要重新开始,是真喜欢?
还是依旧不适应?在有限的时间面前,真喜欢或者依旧不适应,仿佛也不怎么重要了?
但是,赵愠想不通:怎么有人会这么狗呢?
在这种情况下,都还只想着自己?如果真重新开始了,然后齐烬有限的时间结束,自己又要怎么办?回想起齐烬提出重新开始时的表情,赵愠压着嗓子爆句粗口。
粗完,心情却没有好转。脚下发飘的感觉还在,心脏也跟着莫名发酸,赵愠只能反复规劝自己:明知道男主脑残,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而且,这脑残男主还疑似得了重病。
跟一个脑残外加重病患者一般见识,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赵愠指尖轻轻戳中掌心,心里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挥之不去。
来的路上,赵愠压抑着荒谬和恐惧感,一心想找齐烬问个明白。
现在这个情况,仿佛也没有直接问的必要了?认识的人快死了,这事赵愠不是没遇上过。穿书前,他甚至还亲眼目睹过好几次。
生命的逝去,不论在书里还是在书外,都算得上令人唏嘘。
只不过穿书前只是唏嘘,穿进书里以后,除了唏嘘外,赵愠心里还夹渣着别的情绪。
悲伤?震惊?难过?感慨还是什么?情绪太多太乱,赵愠一时间没能理清。他甩甩头,决定先看眼时间。
手插进裤兜摸了个空,赵愠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