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环顾一周,试探着问道:你们谁的佣人在受罚吗?
安雅听到她的话,拿着书的手微顿,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但一部分注意力已经从书上转移,等待着这位贵族小姐接下来的话语。
几位贵族少女都茫然地摇摇头,看着最先开口的女孩。
是有什么事情吗?一位小姐开口问道。
那贵族女孩点点头:太阳底下站着一个人,就在花园门口。
年纪不大的女孩们相互看着对方,纷纷摇头。
不知道啊。
刚才还没有的。
下午三四点,太阳毒辣的难以想象。
安雅合上正在阅读的书:现在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小声讨论的贵族女孩们安静下来,她们纷纷站起身,向着安雅行礼。
殿下。女孩们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轻轻柔柔的,像一曲和谐的乐章。
安雅微笑着,看向最先引起话题的女孩:是现在站在太阳下吗?
贵族女孩点点头:是的,我刚从洗手间回来时,看到他站在太阳下面,就在花园门口。
安雅摸索着书页的一角,回想起晨间新闻上的天气预报。
她抬头向上望。
玫瑰花园穹顶是用一种特殊的矿石建造的,这种矿石有着独特的金属光泽,却呈现着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素色灰白的穹顶被着光彩装扮的明艳起来,形成了独一无二的景色。
阳光是玫瑰花园穹顶的灵魂,越是灿烂的阳光,七色穹顶越是夺目。就像此时,斑斓的穹顶下,年轻的公主与伙伴们一起享受着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而赋予了穹顶斑斓的阳光,却同样炙烤着一个陌生人。
去看看吧。安雅收回视线,这样的阳光,是会要人命的。
遵从您的命令,殿下。
即使几位贵族小姐并不愿意冒着被阳光晒黑皮肤的风险陪同安雅一起出去,但她们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位少女的身份。
安雅站了起来,守护在一侧的侍女快步跟随在其后,各位贵族少女与她们的佣人也都跟了上来。
乌央乌央,一大片的人。
走在最前方的安雅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向身后阵仗极大的队伍,你们留在这里吧。她说,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跟这么多人。
身后的宫人女佣在听到公主开口之后,都不敢前进,安雅转身,对举伞的侍女长说:您也一样。
她从侍女长手中接过阳伞,看向了由各个贵族世家选择送进曜日宫的适龄少女:想跟我去看看的,可以一起来,不想去的可以留着这里,只是一件小事,我不会因为此记你们的好,或者记你们的坏。所以,不管你们从家人听到了什么,在我这里,阿谀奉承那一套,不管用。
安雅的话让年轻的女孩们面面相窥,从家里来到皇宫前,她们都受到过母亲或者父亲的叮嘱。在曜日宫内,要顺从公主的命令,绝不能将家中的骄纵任性在那位尊贵的存在面前展现出分毫,十几岁的小姑娘听着一愣一愣的,努力的将母亲或者父亲的叮嘱记在心中,生怕使得这位尊贵的存在不开心。
太阳太大了,放在平日里,这些娇生惯养的小丫头们是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如此的作践自己的皮肤,但今天,带头的是尊贵的皇家公主。
一个女孩接过了女佣手中的阳伞。
我想去看看。她说
有了一个人开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安雅就如同她说的一样,不记好与坏,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到底是谁跟在了她的身后。
安雅独自撑起阳伞,向着玫瑰花园之外走去。
程善,不,钟善站在炙热阳光之下,毒辣的太阳烤的他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汗水湿透了他前胸后背,又被阳光蒸发烤干,在湿与干之间来回变化。
他刚刚更改了姓氏,到现在还不太习惯这个全新的名字。今天,他名义上的,也是血缘上的父亲带着这个认祖归宗的乡巴佬儿子进宫见世面,却又随意的找了一个理由将他丢下,让他在烈阳之下,等待自己面君结束。
阳光下的青年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但此时它们被汗水湿透,蔫巴巴的贴在头皮上,配上黝黑的肤色与瘦弱的身形,再洋气的金色头发,在此时也显得老土又粗俗。
模糊之间,钟善看的几朵鲜艳的花向他而来,近一些,他发觉那不是花,而是绚丽的伞面。
领头的少女,有着一头银金色的长发,随着她迈步的动作,那长发微微晃动着,像是教廷神话之中海神故乡的波澜的金水河。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
钟善听到一个声音,他费力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双绿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
少女微撑起伞沿,抬头看着他。
谁让你在这里的?没等到他的回答,她便开口问了第二个问题。
钟善牵动嘴角,唇因为干涩而黏在一起,动作间撕裂溢出鲜血,弥漫在唇间,化作浓浓的苦涩。
第一次来,是父亲让我等在这里。他回答,你又是谁?
安雅笑起来:为什么你的父亲会让你等在这里。现在这么热。
钟善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他看着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就是因为现在热,才要等在这里。
奇怪的逻辑。安雅不知道钟善父子之间复杂的关系,她继而说道,继续站在这里会出人命的,不管你因为什么,现在我准许你,去那边的阴凉地里等你的父亲。
钟善摇了摇头:我不能违背父亲的命令。
那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我不认识你。
安雅微微一愣,她站在原地,虽然有阳伞遮蔽太阳,但热浪仍然一股股席卷着袭来。
年轻的公主从未遇到胆敢忤逆她命令的存在,但安雅并没有生气,她垂下眼眸,看着左手里那本厚重的书籍。
你很有意思。她说,既然你不愿意离开,我也不强迫你。安雅递出手中的书,那是一本有着白色硬制封面的厚重书籍,书页展开,形成阴影,遮挡出一小片阴影,我想你知道该怎么用。
黑瘦的少年楞了一下,犹豫地接过那本书,白色的封面上,是一串金色的烫金文字。
他依稀能辨认出一个外文单词政治。
别死在这里。安雅收回手。
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黝黑的青年唇角微微蠕动。
钟,钟善。
安雅给予钟善的书籍,是一本亚特兰蒂斯裔皇帝对于政治的解析以及由他编撰的治国理论。
最本初,她将书赠予钟善的原因,是希望他用此遮蔽烈阳,但阴差阳错的,钟善理解了另一重含义,他熟读了那本政治理论,走上了从政之路。
等钟善反应过来时,那有着长发的少女已经撑伞远去,他听见她对周围的其他女孩子说:不是仆人,只是个第一次进皇宫的少年而已。
他有些想要纠正她,他已经二十岁了,不能算作少年,只不过因为很多原因,又黑又瘦,看起来像是没有长大一样,但他已经二十岁了。
钟善没有说出口的机会,那时候他都不知道与他对话,赠送他书籍遮阳的少女,是帝国尊贵的公主。
只是个好看的姑娘,好看又尊贵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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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耳光震慑了在场的众人。
威严的男人怒目圆睁,而他面前黑瘦的青年唇角淌血。
你在向我打听皇宫里的贵人?钟震天盯着这个刚认回来的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进了一次皇宫,就产生了想要高攀的念头?别痴心妄想了,你不过是个妓.女生出来的泥巴种而已,别以为姓了钟,就一步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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