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有严重的起床气,在她没睡醒的时候, 一定会受到她的无差别攻击。
怀中里的人扭了扭身体,又闭上了眼睛, 钟善安静地注视着她, 但没多久, 安雅生气地睁开眼睛,一把掐住钟善的侧腰。
都怪你。她不满地开口,干嘛打扰我睡觉。
睡不着了?钟善握住她使坏的手,侧过身子,金发自鬓角滑下,衬的他表情柔和。
多数时候,在安雅面前,他都是这样的表情,但现在又有些许的不同,安雅看到了他眼底的那份喜悦。
也不是。安雅说,还是有点困,但你那样看着我,我睡不着。
钟善笑起来,声音闷闷的,冬天天亮的晚,房间里,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幽幽地亮着,他的笑声在这一片的静谧之中异常的突兀。
笑什么?安雅问他,钟善没有回答,反而说道:雅雅,头发长长了。
安雅眨眨眼睛:哦。
别剪了。钟善继续说,留长一些,就像以前一样。
安雅表情微楞,然后皱起眉头:监管会的人会意见的。
没事。钟善轻抚过安雅的短发,他们不敢多说什么。
安雅听明白了钟善的意思,她说:留到以前那么长,需要好久。
曾几何时,安雅那银金色的发及臀,像是飞流直下的金色瀑布,是她华贵身份的象征。
不急。慢慢总会长长的。钟善眯起眼睛,依稀间仿佛看到了昔日拥有耀眼长发的公主殿下。
.
十二年前,夏夜。
安雅依在贵妃榻上,女仆长手握着一把木梳,为她梳理长发。
木梳的梳齿在长发之中穿梭,一下又一下,女仆长的动作很轻柔,安雅垂着眼睛,把玩睡衣的绸带。
人人都说亚特兰蒂斯裔的头发,是神明的馈赠,它们华美耀眼,是不可忽视的美丽存在。
可事实上,只有亚特兰蒂斯才知道打理这样的长发多么的费时费力。
安雅每天要梳理两回头发,早晨和晚上各一次,每次都要用木梳将头发梳通梳顺,还要用特质的营养发膜保养。稍有疏忽,这些外人眼中美丽的长发,就会盘旋打结,在脑后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疙瘩,难以打理不说,还会引起脱发。
今天,安雅稍微有些心不在焉。
女仆长将安雅的长发拢起:好了,殿下。
她的声音将安雅从神游之中唤醒。
已经结束了?
是的。女仆长回答。
感觉今天很快。安雅说。
殿下有些心不在焉。女仆长说,在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时间就这样流逝了。
安雅抿抿唇:可能吧。
女仆长笑而不语,今天的殿下兴致缺缺,显然是受到了下午那事件的影响。
在骑术课程结束之后,殿下玩心大发,没有第一时间沐浴更衣,反而是乘骑着马匹在庄园里乱闯,惹来的皇后的一顿训斥。
可以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一些吗?或者打开窗户?安雅对女仆长说,太热了。
在夏天,拥有这样一头长发可谓是一种美丽的折磨。
女仆长望了一眼窗外:殿下,气象台预报,今晚会有降雨。空调开的太低,您会感冒的。
安雅看向窗外:降雨吗?
预报上说是大暴雨。女仆长补充道。
这样啊。安雅微微抿唇,想起下午十分碰到的迷路小羊羔,我知道了。
暴雨就如同女仆长说得那样,来的十分突然,豆大的雨滴打在玫瑰花园的穹顶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整夜,声音起起伏伏,却始终没有停止。
清晨十分,彻夜未停的雨转小,滴滴答答,卷着泥土的气味,女仆长准时出现在安雅的寝殿前,可本该在寝宫之中的公主殿下,却不见了踪影。
轰隆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钟善狼狈地从倒下的木梁下挣扎出来。
不合身的西服扯出一个大的破口,露出里面素色的衬衫。
泥水沾在昂贵的礼服之上,钟善犹豫了一下,见四下无人,脱掉了破烂的外套。
他抬起头,查看突然塌陷的木屋。
林中的木屋长年搁置,年久失修,半边的房梁早已经被虫蛀空,虚压压的撑着房顶的框架,昨夜的一场大雨,成为了压塌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钟善绕着破烂的木屋转了两圈,他对于这个暂住一晚的避难所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他非常的好奇,这样破烂的屋子在他长大的小村庄都难以一见,为什么会出现在曜日宫王族的永恒庄园内?
压倒木枝发出的细微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钟善警惕的转身,却在树影婆娑之间,瞥见一抹耀眼的银金色。
青年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看着一道身影缓步从密林之中走了出来。
露气打湿安雅的肩膀,长发也蒙着水气,雨后的烂泥弄脏了她的马靴,一脚深一脚浅的奇特感受让年轻的公主蹙起眉头。
她停下来,按照记忆,那间林屋就在半山腰,抬头看去,却只看见一片废墟,以及站在废墟前的一道狼狈身影。
不是说要等你的父亲吗?公主率先开口。
钟善紧盯着突然出现在此的安雅。
您不该出现在这里。
看起来你被抛弃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皆是一顿。
安雅微笑着:我出现这里很奇怪吗?
钟善没有说话。
这个地方是公主告诉他的,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是那么让人意外。
安雅注视着钟善,知道他已经有了答案,她浅浅笑着,视线越过他,落在废墟之上,看起来昨晚一定是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钟善回头看了一眼,礼服西装被扔在地上,而他身上,只有一件沾染了泥污的衬衫,青年脸上闪过一丝的窘迫。
安雅注意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表情,也许我们该离开这里。她转过身,给这个略显笨拙的青年一个台阶下,这里太潮湿了。
钟善连忙捡起地上的礼服,跟在安雅身后。
你昨天有没有顺利离开曜日宫?安雅问钟善。
钟善抓着那件高级西装,手指陷在那精致的布料之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衣服穿上。
在曜日宫内行走,得体的衣着非常重要,可此时这件他价格不菲礼服显然算不上体面,就算它完好干净时候也远远算不上体面。
它那样不合身,一看就不是量身定制的手工礼服,它没有出自名家之手,只是钟善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借来的一件衣服它有这样那样多的毛病可在现在它是唯一能维持体面,让他不显得那么粗俗的东西。
安雅停下了脚步。
你没有听见我说话吗?她疑惑地看向钟善,见到了那人黝黑皮肤上闪过的一丝茫然。
没人敢在我面前走神。安雅笑了一声,你挺有意思的,那我重复一遍。
你昨天离开曜日宫了,对吗?
钟善应了一声:嗯。
没等到你的父亲,又下了大雨,所以来到了这里?
钟善垂下头:雨太大了。
安雅点点头,昨夜的暴雨确实来势汹汹。
我很好奇。她语气微变,你既然顺利离开了曜日宫,又是怎么进来的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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