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推门声响起, 一坐一趴的两人都没有太大动静。徐皎然将眼睛从书页上拔开, 一抬头眉头便蹙了起来:怎么了?大晚上吵吵闹闹的!
两人被呵斥得一顿,傻在了门口。
谢颐之看着两人的姿态,顿时就一口闷火压在了心头。从京城跟来西北, 谢颐之见识了太多徐皎然的另一面。再也无法将今日的徐皎然与幼年时候的大皇女等同相待。如今对上脸色冷肃的徐皎然, 都会下意识的心虚胆怯。方四看他噎住了, 嫌弃地一把推开谢颐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卧房中,檀香木的案几摆在榻榻米上,他脱了鞋子就踩上榻榻米,在徐皎然对面软垫上盘腿坐下来。
方四瞥了一眼还趴着不动赵瑾玉,嘴角讽刺地勾起:怎么?这么娇气,说不得?
徐皎然眉头拧得打结:到底什么事?
没事,方信尤拉着脸,伸手端起徐皎然手边的杯盏,一饮而尽,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多大年纪了,还总拿自己当小孩儿腻在姐姐身边。结果千防万防,最后还是防不住他这个家贼!
这话一出,假寐的赵瑾玉倏地睁开眼:滚!
一声厉喝伴随这鞭子就甩了出去。随着年龄渐长,赵瑾玉的脾气也越藏不住。他骤然坐起身,身法快得出奇。一头乌黑的秀发铺满榻榻米,随着他利落的动作,仿佛繁华在半空盘旋。赵瑾玉翻身而起,一双狭长的凤眸冷冽地瞪视着方信尤,红衣似火。
方信尤躲闪得快,却还是被鞭子打中了胳膊。布料碎裂的声音,鲜血眨眼就渗透出来。他一个滚滚到旁边,指着徐皎然便怒了。指着自己的袖子叫道:徐皎然,这就是你口中乖巧的阿瑾?!
赵瑾玉早就看这些苍蝇不顺眼了,一个两个的,牛皮糖似的缠着徐皎然,都以为自己是谁!
叫你滚,听不懂吗?华丽的嗓音在黑夜中如美酒,赵瑾玉凶相毕露。
第95章
姐姐,我想你了。
方信尤长这么大, 还没有谁敢在他跟前如此嚣张。但真打,又打不过赵瑾玉这阴小子。挨了好几鞭子, 实在是气不过:你就不管管他!
徐皎然取了一个空杯子, 慢条斯理地斟满:你连他都打不过,还有脸叫嚣?
你!方信尤冷不丁地被她给堵得心口疼。
瞠目结舌地瞪着人,软榻上饮茶的女子眉目疏朗, 悠然自如。徐皎然根本就不是京城那帮捧着他的闺中少女,别说管了, 这鞭子啪啪的声音, 她听着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方信尤又气又疼, 心一横就硬着头皮跟赵瑾玉打。他偏不信,徐皎然能眼睁睁看赵瑾玉打死他!
赵瑾玉却不给他耍脾气的机会,甩起鞭子便狠狠地抽过去。
这些时日在外头走动, 赵瑾玉已经懒得再藏着掖着。每一鞭挥出去, 鞭鞭到肉, 狠辣无比。徐皎然余光瞥见,诧异地扬扬眉。但也只是如此,并未表现出太多诧异。仿佛她徐皎然的弟弟,理当如此。
两人打得天翻地覆, 屋里摆设东倒西歪, 一片狼藉。或者说, 方信尤单方面被赵瑾玉殴打, 碰到了瓷器玉器,碎了一地。左右徐皎然不差那点银子,随他们去。
这方四少爷别看娇生惯养, 偏生在这时候硬气。抗着满身伤也不走。
打到最后徐皎然不耐烦才出言制止:阿瑾, 住手。
赵瑾玉手一顿, 扭过头。
徐皎然却没看他,唤了声来人。门外仆从进来,她放下杯子,素手指了指方信尤:将四少爷扶回去上药。清点一下屋里坏的东西,账房算好了,将账单送过去。
话音刚落,方信尤差点气死,徐皎然!
我这屋里可都是好物,你胡闹给我弄坏了,自然得赔。徐皎然抬起眼帘,一双幽沉的眸子含着淡淡的笑意,方家那么富庶,你方四少爷难道还差我那点银子?
东西明明是你家阿瑾打坏的!他就跟个挨打的沙包似的,到处挨打!
那也是你招惹他。徐皎然面不改色道,我家阿瑾什么性子我难道不晓得?他平素最是乖巧,你若不招惹他,他何至于大动干戈?
方信尤气得脸颊肉都抖了。
一旁赵瑾玉慢吞吞地收了鞭子,又没骨头似的窝到徐皎然的椅子上。这段时日,他个子委实拔高了不少,从身后贴到徐皎然身上,长手长脚地都能将徐皎然整个抱住。徐皎然身子一僵,但当着外人的面,也没有下他的脸面,只任由他贴上来。
你你!我双倍赔给你!这女人没有心!方信尤气得话都不想说了,指使仆从,扭头就走。
人走远了,徐皎然才轻拍了一下他手背。
赵瑾玉身子一僵,没松手。反倒将脑袋埋进了徐皎然的颈窝,冰凉的发丝洒落下来,蹭到了徐皎然的皮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暗哑:姐姐,我想你了。
赵父死后,赵瑾玉已经很少在她跟前开口了。难得撒娇,徐皎然也有些怔忪。
我想你了。他低低道,一个人在外面,有点寂寞。
徐皎然呼吸轻了,略有触动。许久,她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口气,任由他抱着了。
第96章
宵小之辈
东一城的异动, 在进入腊月之前又兴了一起。
不知哪儿来的山匪,在谢芝平的长女出城进香之时强掳走他的一子两女。谢芝平就这几个孩子, 个个爱若珍宝。得知了这事儿自然是急得要命。但转瞬他就觉出不对来。寻常山匪碰到官府的人躲还来不及, 哪有胆子这么大,劫持官家子女的?
心里一面忧心着孩子的安危,谢芝平连夜敲响了徐府的大门。
开门的门房一看是他, 忙不迭地就引人去后院。
徐皎然被惊醒,披了件衣裳就出来。赵瑾玉这些日子就盯着徐皎然, 以她身子不好为由强行住在主屋。此时脸黑得如锅底, 显然是很不高兴这男人来打搅徐皎然歇息。
出了何事?徐皎然端坐在桌案后头, 单薄的身子被摇曳的烛火拉得伶仃。
她起来的仓促,披头散发的模样更显得羸弱。
谢芝平意识到自己莽撞,立即跪下告罪。
后院收到动静的谢颐之和方信尤联袂而来, 不顾阻拦就闯了进来。谢芝平突然在徐皎然的院子见到主家的三公子, 态度不由更谦卑了。
徐皎然不耐烦这些世家规矩, 皱着眉头命人将这两个不速之客直接赶了出去。方信尤气得跳脚,但是还是被赶出了院子。两人在外头急得打转,谢芝平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也突然静下来。他是个脑筋灵活的, 这会儿已经猜到某种可能。但苦于他远离京城, 资信不通, 倒也不敢瞎猜。
徐皎然听说了大致的事情, 脑子里飞快地闪现了几个人。
能做这些事的,无外乎那几个人。徐浩然人在京城,手没办法伸的那么长。能猜到的, 合适的, 还真就那么一个人。她低垂着眼睑, 浓密的眼睫在鼻梁上拉出一道纤细的影子: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处理。山匪那边有什么要求,你尽管答应。
谢芝平心彻底安了,打量着徐皎然的脸色,欲言又止。
只是他的目光才多看两眼,就感觉到身边一道刺骨的视线刺了过来。谢芝平扭头,见是一个美艳如妖精的少年正冷冷地审视并暗含警告地盯着他。谢芝平心口一跳,挪开视线:属下告退。
徐皎然点了点头,谢芝平高举着作揖的手缓缓退后,到了门边才转身离去。
人一走,赵瑾玉就凑到徐皎然身边,缠着她回去歇息。
徐皎然对他的容忍度很高,哪怕此时觉得有些烦躁,却依旧没变脸:你若是困就去睡,我这里还有事。
不要,你不睡,我也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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