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仿佛没有意识到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依旧侃侃而谈、谈笑风生。
最后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行人哼唱起了一首朗朗上口的曲子,谢书辞细听了一下,发现唱的都是男男女女床笫私事,就跟一群登徒子似的。
一路离开集市,他们的曲子都没有停下来过。
在淫词浪语的歌声中,谢书辞听见了身后的大街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恸哭声。
寒风吹动他们的衣袍,迎着半空的朝阳,惬意地哼唱着小曲儿,一步一步靠近西南关最后的那道城门。
在城门之外,就是早已等候多时的东离无数雄师。
停。
走到城门前,最前方的方寻雪抬手叫停了众人。
他驱使着行铁折身走到谢书辞的马车旁。
大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跺了两下脚,眼里含有水光,等行铁和方寻雪走近时,它立刻凑到行铁身边,不安地用脑袋去蹭行铁的脖子。
嗷!
狮虎
行铁回应了它一声,大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方寻雪看向谢书辞,柔声道:公子,此处就是西南关。大齐西南方最后一道关卡,请你和小公子在此地等候片刻,待东离撤兵后便可直接离开。
谢书辞看了他一眼,好,谢谢。
方寻雪点了下头,又朝谢书辞笑了笑,说:书辞,没想到在最后的时间里还能认识你,我既觉得幸运,又觉得可惜,但最多的应该是幸运。
谢书辞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
方寻雪失笑,又道:我听说,你的经历都会被记载在一本异闻录上面,九州所有人都会传阅这本书,这一段经历,会被记载下来吗?
谢书辞心脏堵得难受,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的。
太好了。
方寻雪转过身,看向前面的八个人,高声喊道:诸位,拿好武器,咱们该上路了!
是!
谢书辞怔愣片刻,探出身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们还要反抗?
方寻雪回眸一笑,眼神仿佛初雪融化,是啊,既然横竖不过一死,那也要死在齐国的疆土之上。
他风平浪静的一番话,却像是一道风暴卷起了谢书辞身体里流窜的气体,他注视着方寻雪的眼睛,感受到了灵魂深处发出来的战栗。
谢书辞无法形容这一句话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他松开抓着方寻雪的手,身形恍惚了一下,险些跌下马车,身后萧寻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回了车厢里。
诸位,该出关了。
孙子,爷爷我来了!
城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缓缓向两侧打开。
马蹄声疾驰而去,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轰隆!
高墙之上,一声鼓啸震破苍穹。
谢书辞抬眼看去,城墙之上,数十位士兵擂动战鼓,随着松九营诸位不断远去的身影,谱成了一首高昂悲壮的曲子。
远远一听,又似一首破阵之曲。
第139章 完结篇 一(二合一)
天地雷动,马蹄践踏。
高墙之上的战鼓仿佛敲在谢书辞心中,将他心里的情绪一层一层叠加,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从肉。体里挣脱出来。
一面旗帜竖在城头,随着寒风飘飘而动。
马蹄踩着战鼓,仿佛大地都在跟着颤动。
谢书辞深吸一口气,他是个非常容易冲动的人,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法去思考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暴露,从马车一跃而下,解开大王身上的缰绳,沉声道:带我上城楼。
嗷!大王声音有些哽咽,摇身一变,成为一头半人高的赤雪狼。
谢书辞翻身跨上狼背,回头对马车里的萧寻说:你在这里等我们。
话音落后,不待萧寻回答,大王就从地上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踩在城墙上,几个闪身就爬上了城楼。
萧寻静静看着谢书辞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追上去。
你是何人?
看着忽然出现的一人一狼,守卫惊讶地喊道。
谢书辞从狼背上跳下来,说道:我和他们是朋友。
朋友?
旁边一人拦住他,解释道:他是跟松九营一起过来的。
谢书辞走到城楼边,垂眸向下看去。
城楼高数丈,视野开阔,一抬眼便看见一里地外的大地上乌泱泱地站着一队人马,队伍十分庞大,一眼看去根本望不见尽头,仿佛与天空连成一线,更像天空倒塌,乌云坠落在地面一般,让谢书辞心中压着一块巨石,根本无法喘息。
看见他们整装待发,只待松九营众人靠近后,就可以直接班师回朝。
城外,方寻雪骑着行铁走在最前方,其他人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他们减缓速度,高举手中的武器,义无反顾地向匍匐在地面如同巨兽一般的敌人靠近。
寒风吹起他们的衣袍和长发,卷起一地的沙尘,模糊了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
谢书辞走到一旁,借来鼓锤,用灵力将其包裹,狠狠锤击在大鼓之上,一声钝响从城楼上传开,仿佛一颗巨石落入水面,荡起层层的波纹。
震耳欲聋的鼓声在灵力地携带下,悠扬地飘向众人,好似从远古而来的钟声,激荡人心。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方寻雪回过头来,隔着数丈的距离,他看了谢书辞一眼,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当看到站在谢书辞身边不远处的人时,他嘴角笑容又僵了一下,眼神却忽然变得柔和许多。
谢书辞愣了一瞬,侧头向身边看去,这时才发现城楼上除了这些士兵,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伟岸,尽管被斗篷笼罩在其中,依旧看得出气质不凡,似乎不是普通人。
黑色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谢书辞只能看见他略有些颤抖的唇瓣,苍白得像纸一样。
降可不杀!
在空旷的城门外,谢书辞听见东离的队伍里有人喊了一句。
相隔遥远,除了谢书辞城楼上没有人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侧过头来,漏出半张隐在斗篷后的脸,他脸上轮廓深邃,眼里遍布血丝,看向谢书辞,似乎早已猜到谢书辞的身份,却并不在意,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谢书辞是修道之人,听力和视力都比普通人好许多,他已经猜到此人的身份,沉声道:降可不杀。
男人身形微微一震,气息有一瞬间的紊乱,声音颤抖,又问:他怎么说?
谢书辞知道他话里的他指的是谁,沉默片刻道:他说,不降。
男人呼吸一滞。
他说,是他逼你做的决定?谢书辞问道。
男人喉间干涩,说道:是,我不同意东离提的条件,他和松九营的人在寝宫外跪了三日,第四日我依旧不同意,他就擅自带着松九营的人来了西南关,如果我不下圣旨他们就会白白牺牲。他总是说我优柔寡断,其实,他比我更合适治理天下。
谢书辞阖上眸子,轻声道: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用他们九人的性命,换取齐国暂时的安宁。
可男人何尝不知道方寻雪的抉择是正确的呢?
谢书辞望着远处坠在大地上乌云一般的队伍,他们已经架好弓箭,松九营九人若是再不放下武器,等待他们的恐怕就是万箭齐发了。
看着他们平静坚定的背影,谢书辞的心也变得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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