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身上这么多的谜团,他能解开吗?能解开多少?
在老师看来,自己这个最看中的学生,同样是从小就一肚子心事。
尤其是在刚带进晨星计划那两年,小脸总是绷得紧紧的,不苟言笑,也不爱搭理人,每天埋头做自己的训练和任务,像颗从深空带回来、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小石头。
长大后好了一些,不过还是话不多,能听别人说,绝不自己先开口。
因此,郁延在那里研究老师长生不老秘诀的同时,老师倒是习以为常跳过了他的沉思。
怎么还在外面傻站着,快进来。
郁延试了好几次,才推动那个看起来有点生锈的铁门。
老师拨弄了下插销,有些苦恼:怎么又坏了,前两天我刚重新装了一个。
郁延道:待会儿我帮您看看吧。
老师笑道:刚来就帮我干活儿啊,也好,每次什么都不让你做你还不自在。
说完还冲他眨了眨眼。
本是个自然而然的动作,但如果有一只眼睛是假的,就显得有些怪异。
老师的右眼在战争中受伤,虽然器官再生手术早就纯熟,但他拒绝了医生的提议,作为替代,安装了一只半透明的义眼。
过去郁延从来没有在意,毕竟再生手术的花销对于贫困家庭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总有支付不起只能装假肢的人在。
老师当然付得起,但他的选择有自己的考量,郁延更不会过问。
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老师为什么会选和真实眼球差距比较大的半透明材质,看起来就像是半仿真半机械的机器人。
如果是年轻人、或者比较跳脱活泼的人,弄点儿炫酷的,他还能理解;
可老师这样的性格,实在是
直到今日,郁延忽然发觉,老师的义眼,和雪团子透明的眼睛竟然有一点相似。
或许不止一点。
他被自己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惊得一怔。
不可能。
老师是在军区总院接受的手术,顶级专家会诊,最上等的材料,肯定都符合帝国审批标准。
至于宁宁,那是偏远伴星上出现的违禁生物。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存在。
幸好在别人看来宁宁就是一团雪白的毛绒,不然他还真没法在老师面前解释或者撒谎它是从哪儿带来
怕什么来什么。
老师低头望向郁延怀中。
视线交汇了。
老师缓缓眨了下右眼:哦?真难得,小郁还带了朋友嘛。
第20章 小家伙,你不认识我了吗?
郁延眼睁睁看着老师从自己怀里拿走了雪团子。
普通人若是见到宁宁,都会被它屏蔽感官,发觉不出这是活物,要么像医院的清洁阿姨一样觉得它是个帽子,要么当成绒娃娃。
但老师说,是他带来的「朋友」。
老师再怎么心态年轻,也不至于指着个玩具来逗郁延开心他二十二岁,又不是三两岁。
这就意味着,老师知道宁宁是活的。
这怎么可能?
难道宁宁的心灵控制对老师不管用?
人类的精神力约等于零,他陪老师去过那么多次体检,怎么都是个纯人类,这点不可能有假。
更奇怪的是,宁宁竟然也很淡定。
郁延醒来之后,毛球球一直寸步不离。
尽管对人类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但它的好奇也仅限于安全的时候这个安全,特指待在郁延身边。
宁宁很容易没有安全感,只要郁延没把它抱在怀里,哪怕是装进袋子提在手上,也能从精神世界中看到它微微的慌乱。
可此时,面对一个头一回遇见的两脚兽,宁宁不仅没有像面对布鲁斯父子那样愤怒地进入蓄势待发的防御状态,甚至没有紧张。
它表现出来的,是纯粹的、充满友好的好奇。
就像在诺厄星的洞底第一次见到郁延那样。
在老师把它举到面前之后,雪团子也不隐藏了,露出玻璃珠似的眼睛,粉色的鹿角轻颤,似乎在感应和监测。
还伸出小爪子抱住人类的手指蹭了蹭它的爪爪也就小拇指那么大。
郁延:
原来你是有手的吗。
老师跟它碰了碰额头,柔声道:小家伙,你不认识我了吗?
宁宁的眼神中有一丝茫然,歪过头:咛?
没关系,不记得也正常。比起在回答雪团子,更像自言自语,也是,都过去那么久了
郁延无比震惊。
老师不仅真的知道宁宁是什么,还同它在很久以前就见过!
他迫切地想要知晓答案:老师
老师却抬起头,看了眼天边缓缓下沉的斜阳:该吃晚饭了。我今天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菜,希望你口味没有变。
他稍微收拾了下水壶,带着宁宁先进了家门。
郁延沉默了。
老师耳聪目明,洞察力极强,不存在没听见他的疑问。
如果生硬地岔开话题,就是一种拒绝。
显然,老师并不愿意告诉他。起码不是现在。
军人的第一定律就是服从,老师不仅是他的老师,更是他的上级。
上级没打算主动透露,那么作为士兵,就管好自己的嘴。
他顺从地跟着老师走进去,盯着坐在老师肩膀上的毛团团。
后者并没有因为一句话想起过往,但它却很显然对老师格外亲近。
这种亲近是和在洞底与郁延日积月累出喜爱不同的,更像某种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郁延在洞底吃了两个月的果子和没有任何调味料的烤肉,又在医院吃了几天清淡的营养餐,这时候进了厨房,光是看见流理台上摆的材料,就已经感觉饿了。
他把疑问暂时抛之脑后,像小时候一样,在老师做菜的时候帮着打下手,顺便陪着闲聊。
说说你吧,小郁,身体还好吗?
已经都好了,谢谢老师关心。
那么,你想告诉我过去的两个月都发生了什么吗?
郁延没有立刻回答。
既然老师知道宁宁,那么他会知道阿吼是什么吗?
他应该把阿吼的事情告诉老师吗?
老师见他沉默不语,挥了挥手,选择了和医生一样的应对方式: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不用逼迫自己。
郁延点点头。
在外人看来,两个月在深渊中苟活,应当是无法触碰的伤疤,是严重的PTSD。
只有郁延知道,他竟还在夜晚怀念被阿吼尾巴卷起来、贴在它冷硬鳞片的感觉。
老师换了个话题:你是不知道,诺厄那边上报你没有按期到任之后,老蔺急成了什么样儿,到处联系,到处打听。老师轻笑,他还总说我把你当儿子养,我看啊,他才见过你一次,那是真的想把你当做孩子。
郁延帮他切着小番茄,安静地听。
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爱情的,也没有家庭。老师说这话时嗓音淡淡的,但人类这样的物种,总是想把什么东西延续下去。如果不是基因,那么就是意志。
郁延。老师难得叫了他全名,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在你身上我看得见无限可能。
郁延停下手里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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