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只淡淡笑着,换了别的话题,我拿了些姚黄那里得来的梅子,你要不要尝尝。
知闲叫黛儿拿了支水果银叉来取水果,唔,好酸。
沾着蜂蜜来吃正好,杳杳看她算盘仍不离手,便问,今日怎么算了这么久,再等会子可要二更天了。
这几本是去年栗善五个庄子的进出项。你瞧,支出的柴米油盐,酒席花销,绸缎布匹之类外加些铁货,每笔数额都不算大,可却十万分的琐碎,算来算去却总是差个十几两。若我是这庄子的管事索性自己出钱垫了,无谓为这些小钱浪费光阴。可偏偏我不是,碰上这种烂账,真是莫名的心头火起。
知闲有股子迎难而上的执着劲儿,嘴上说着不耐烦,可手里却不曾停下。
栗善的几个庄子是知闲母亲去年新购的,账簿才移交到她手里,其中诸项恐怕难免有不妥之处。
杳杳看她着急得生了一脑门子汗,便取了蜂蜜用温水化开递给她,想是真的有些出入,这账目不平吧。
知闲摇头说不会,你还不知道嘛,我母亲是天下第一稳妥人,她手里经过的事儿哪个不是井井有条,这账簿若是有失,她断然是要追究的。
随后她又贼兮兮地说,我问过栗善庄子的管事儿,他说账是平的,其余他不肯说,大概是我母亲打过招呼。
知闲一向这样朝气蓬勃,仿佛有使不完精力。
杳杳陪她撑了一刻,实在有些乏了。
若实在核不准,那便反推看缺的那笔钱能跟哪笔款项对的上吧。杳杳撑头想了想,大概是大项目上扣除过一次,计算单项时又列了一次,减了两次账不平了。
前世她也曾碰上过这情况,新旧账房交接,两人做账方式不一,前后闹得她焦头烂额,尤其交接那几天的账,最是容易闹问题。
知闲似是恍然大悟,忙翻到去年账簿四月的记录去。
四月正好派了新人前去交接栗善的账目。
杳杳这时候便要告辞,她打小身子不好,若是不注意休息便总是心口疼。
那边知闲似乎已经有了眉目,两条眉毛挑得老高,有你在,我做事便事半功倍,我们杳杳果然是员福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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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晨起知闲送了个红玉做得小老虎来。
不是什么贵重的玉种,成色也一般,不过是女孩儿家互相赠送的小礼物。小老虎摸上去圆圆润润,蔫头耷脑的委屈样子,十分逗趣,脖颈里似乎还挂着颗铃铛,大概是玉石里掺得褐色杂质,工匠们巧手雕成了这形状。
杳杳属虎,这老虎做得也讨喜,圆头圆脑的样子,她立刻便爱上,在手里把玩了好一阵儿,又叫弥笑寻了红穗子系在老虎背上。
知闲小姐送得东西总是得趣儿的很,小姐瞧着就喜欢。
杳杳腼腆的笑笑,嗯,是这话,知闲跟我最是投缘,我看她便欢喜,她看我也是。
二人都还年轻,外头的是是非非暂还影响不到身上,就在佟府这小小天地里做个伴儿,彼此都觉得是最快活的事儿。
她二人很有些默契,杳杳料她昨天那账簿的事儿估计找出了症结。今早没兴冲冲的跑来致谢,反而送只玉老虎过来,想必又被大舅母留着学东西了。
杳杳不想着去打扰知闲,吃罢了早饭,原只打算写写字打发时间,结果竟下起雨来。
隔着雨幕,弥瑕吆喝着丫头们搭梯子去关后院儿阁楼的天窗,那儿存着小姐从姚家带来的上好木料,还没刷漆做防潮,淋了雨发了霉可了不得。弥瑕一边还要念叨,这回想起来这一出了,雨停了得赶紧把木料的事儿了了。
这头,还有丫头们急着收昨日晾晒的衣服。
杳杳这处院子在低处,下雨门前积了好大一滩水,蔡婆子便拾了块旧木板搁在台子边沿,让大家踩着板子进门,再扯些旧布来擦脚底,姑娘爱干净,泥水可不要踩到姑娘房里去。
大丫鬟们都出去忙碌了,只剩宾儿给姑娘开了支摘窗,杳杳只管坐在窗户边儿看人来人往,也觉得趣。
这雨下得真大,噼里啪啦的。
弥笑方才去了趟花房,又未撑伞,一路淋着雨跑回来。
花房说花儿娇嫩,下着雨就不用我拿着了,等天晴她们给送来。有姑娘喜欢的茉莉和百合,还有知闲姑娘的要得金盏。
杳杳让宾儿给她端了茶水。
弥瑕拿了巾子给她擦雨水,这几天正热的人受不住,下场雨还痛快些。
谁说不是呢,你昨天热的到三更还在翻来翻去的烙饼,倒把我也扰得睡不着。
弥瑕笑着推她一把,我都还没嫌弃你梦里说胡话,你倒计较起我来了。
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屋里人瞧着有趣,皆捂嘴笑起来。
杳杳歪头看她们俩逗闷子,突然又想起前世家中姊妹玩笑,也是这样快活的样子。
她便扭头继续看向窗外。
这雨下足了一个时辰,这才慢慢有了歇下来的势头,渐渐成了迷迷蒙蒙的细雨。
杳杳扣好领口的玉扣,雨小了,咱们上澄泽湖边上的揽胜楼瞧瞧去?
弥笑爽快的哎了一声,弥瑕递了两把油纸伞过来,主仆二人一人一把,便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可巧,揽胜楼楼梯塌了一块,不许再有人上去了,还有小厮给门上了铜锁。
杳杳纳闷儿,昨儿不是还在这儿会客么?
弥笑也说是呀,没听说这边出事儿啊。
杳杳改了主意,沿着廊子在湖边慢慢踱步。
湖天相接之处,青烟缭绕,有个怪人披着蓑衣垂钓。
她觉得自己似乎跟他很有缘。
岸边斜雨带风,她素色的衣裙被风雨吹得直向一边撇去,露出一双莲足,那绯色的绣鞋早已湿津津的,连同脚面上的裙边。这场景不能算是美好,反倒有些狼狈。
这人大部分时间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不时将钓上来的还未长成的小鱼重新撒回湖面,偶尔也会有大收获。
那鱼卯足了力气要挣脱,他却能信手摘了鱼钩将鱼掷进身后的木桶。那份闲适的姿态,自有几分勋贵人家的骄矜和自得。
弥笑也认出了那人,原以为小姐要上前同他说话,不想小姐只在远处待了待,没有走近的意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钓鱼人也瞧见了她,两个人隔山隔海的距离,竟奇妙的同时向对方点了下头。
杳杳没忍住,哧的一笑。嘴角挂上了两只梨涡,又觉得有些失礼,忙低头掩饰表情。
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毕竟昨晚上更深露重,他认不出自己的模样也不奇怪。
这便算打过了招呼。
回去吧,有些冷了。
两人回屋换了干净衣服,整理了一番。时间不早,小厨房已经准备起了午饭,杳杳最近口味清淡,便说想炖些豆腐来吃。
这头才刚刚洗澡绾起长发,那边知闲便跨进门来喋喋不休了。
家里总是没个消停的,昨儿好不容易算平了帐,今天又被那个凤姨娘气着了。
怎么?
她前些年怀过一个孩子,没留住没了,到底二十多岁还算年轻,如今又怀一个,拿乔起来要星星要月亮的。知闲伸手去戳桌上的茶盏,凤姨娘前些日子娘家人来看望,你晓得的,凤姨娘是我爹爹的表妹,说来说去都是亲戚,待她自然是不一般。所以她派人来库里借东西,我母亲便大方给了,有盆红珊瑚是我老早定下要的,她可倒好放在屋里被娘家孩子打了,还回来一堆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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