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从未同匪年主动说过话,匪年却记得她跟别人讲话的声音,轻声细语又有条有理,声音也好听的紧。
他见她要来帮忙,着实吓了一跳。
就这么又挨了一日,第三日傍晚时分,有下人匆匆来告说怀柔侯已到前院儿了。
檀之从未见过如此邋遢的怀柔侯,从前他尚算是风光霁月,哪怕自战场回来,也一向收拾的利利索索,从未有如此落拓的时候。
他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儿,身上还穿着两日前出发时的那套衣服。恐怕是两天两夜都未合眼,一路飞奔回来,眼底还泛着青色。
他三步并作两步跃进门来,揪着匪年便问,杳杳如今情况如何?
匪年也松了一口气,最难熬的那一阵已经过了,如今看着好多了。
这两夜里她可有犯过心疾?
不曾犯过。
得到了确定的回答,怀柔侯将怀中的盒子拿出来交给匪年。
如此便好。
檀之还以为怀柔侯会进来看看杳杳,不想他只是把东西放下,不多留恋便离开了。
檀之有些奇怪。
这事情委实有些超出常理,怀柔侯特为杳杳奔波两天两夜,也不曾歇息,如今东西取回来了,他却一声不吭的走了。
他人虽走了,却留着陶庚在这里回话,谁不知陶庚是他的心腹,杳杳这边若有异动,陶庚自然会让怀柔侯第一时间知道。
已近深夜,怀柔侯却独坐在水亭饮酒。他极累,躺在榻上睡不着也是煎熬,索性躲出来饮酒。
不曾想佟四爷却摸到了此处。
他捧起好友喝了一半的酒坛,仰首豪饮了一番。
咳成这个样子还这么喝酒,我瞧你是不想要命了。
两人席地而坐,背靠着水亭上的石凳。
佟四爷开始并不理他,只一味的灌了又灌。
怀柔侯伸手给他指,你瞧,这天上的月亮多圆,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
他不理他,怀柔侯便自顾自的说着,想见的人都在身边,可真是团圆。
佟四爷似乎下定了决心,今天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我知道你的一个秘密。
怀柔侯扭头看他,方才喝酒灌得猛,他满头满脸的都是酒水,那酒沿着他的衣领而下,打湿了他的前胸。
佟四爷说笑了,我在你面前哪里有什么秘密?
你喜欢的那个姑娘
怀柔侯喉结滚动,冷冷地道,你错了,我现在不曾喜欢什么姑娘。
你现在说得出这种话了?佟四爷有些气愤,鼻子里喷着酒气咬牙切齿地说,可我说得不是现在是从前。
他却提高了调门,从前如何。
坛州徐家徐杳杳,是也不是?
这回却换怀柔侯不说话了。
佟四爷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喜欢她,喜欢坛州徐家这个叫杳杳的姑娘。怪不得我头一次跟你说起姚匪匪,往日大家都唤她杳杳,那时你的反应就不寻常。
佟四爷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甚至那天夜里你就去找过她。
佟府内外,果然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佟四爷的眼睛。
你见了她,甚至还引她给你带路。后面你又就暗中授意,叫人给范司俍透了底,说那五军都督府如今是你说了算。范司郎果然去见了知闲,正巧那时我不在府上,杳杳和知闲便去向你求助。
你这才顺理成章将弯腰和匪年一起带到了郦下。
佟四爷一手扣在怀柔侯的肩膀上,狠狠晃了晃他,在你心里姚匪匪算是什么,不过是那个坛州徐杳杳的替代品。
他真是恨。
杳杳一个小姑娘跑到郦下来,还为了救你受如此大的伤,你却这样作弄她。
佟四爷狠狠给他一拳,只是他到底是个书生,比不得怀柔侯在军中出入多年,一身钢筋铁骨。这一拳也只让他皮肉上吃了些痛,并未深入肌理,叫佟四爷愈发的觉得不解气。
我倒是忘了,堂堂吏部佟四爷佟侍郎,若想要巡查,没有什么事情能逃得过你的耳目。
他又揍他一拳,怀柔侯嘴角便淌下一丝血迹。
佟良功不断的提醒,要他倍受痛楚,徐杳杳早就死了。
他并不还手,只是双眼失神,似乎并没有把佟四爷说的话放在心上。
你纵然是对徐杳杳用情至深,却不能这样伤害另一个无关的姑娘。杳杳不过才十五岁,她若入了你的圈套,做了那个徐杳杳的替身,你良心就能安了吗?
你害得她遍体鳞伤,现在还躺在那里长睡不醒。你若是个识相的,就该从此从杳杳的身边消失,再不要见她。
怀柔侯却轻笑起来,你为这个,要同我翻脸?
他呲牙咧嘴的摸着自己的嘴角。
你知道的,我做事情最不喜欢让别人来教育我。
怀柔侯站起来,向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又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伤口,那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他却觉得佟四爷在无理取闹,一个男人看上了一个女人,哪里有这么多的理由。
佟良功只想骂他,你这个疯子。
第30章
杳杳那日醒来说想要吃些东西, 匪年便把弥笑炖好的鸡汤端来,小心撇去了汤上的油花,才给杳杳一勺一勺喂到嘴里。
杳杳嗓子干痒的说不出话来, 连日高烧,把她整个人折腾的愈发孱弱。
叔叔替你到京城取了治心疾的药,路上两天两夜不曾休息,现下已经回府了。
匪年替她擦拭起嘴角落下的汤汁,杳杳轻轻点了点头, 叔叔是个好人。
这几天李府上也不断地送了些珍贵补品进来, 老夫人更是每日一趟地来看,日日不落, 匪年知道李府上人情味儿足, 连连劝说老夫人不必顶着日头来, 却也无果。
还是老夫人对上下教导有方, 上行下效, 李府如今才能有这样的地位。
杳杳点头肯定了匪年的话。
她如今渐渐能下地走动。
看她身体瘦弱,匪年便念叨着要多给她做些好的,将身体补得结实一些才好。
杳杳身体好起来, 便有了心情同别人玩笑, 哥哥你说, 我是瘦一些漂亮还是胖一些好看?
匪年扶着她在地上慢走了几圈, 草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还是多长些肉漂亮。
哥哥应当说我胖了瘦了都好看, 这才对。
哦?这样违心的话我如何说得出来。
哥哥什么都好, 就是这张嘴常惹她生气。
杳杳不想再去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