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就怨在严弼放贷打死了人,其父为其奔走之时求到舅舅那里,赶上舅舅称病不见,他便转而求到了娘娘那里。
怀柔侯对京中关系并不十分了解,只因他常年带兵在外,严弼父亲是如何同皇后娘娘和大学士有了联系的?
太子看了眼汝阳王,又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表弟汝阳王世子赵迷楼。
汝阳王一时也是心头火起,将马鞭抽在长案上帕的一声脆响,严弼同我儿迷楼交好。他与外面那些个狐朋狗友聚在一起整天无所事事,几个人凑堆儿在赌场门口放印子钱,这才招下大祸。
怀柔侯轻轻哦了一声。
太子叫他消消气,这个姨夫就是脾气太硬,简直是个爆竹,姨夫可有问询过迷楼表弟,严弼之父向娘娘宫里献上月锦缎和金器食具的事情,还有谁曾知道?
他是个没脑子的,前些日子叫我知道他在外面私放印子钱,早早叫他跟那一群酒肉朋友断了。人家算盘打得精,拉他入伙可不就是指望出事之后让他帮忙顶罪捞人么,回来叫我狠揍了一顿,他这几日缩在府里像个鹌鹑,这事他未参与。
太子对表弟挨打一事也是有所耳闻的,迷楼性子过于顽劣,汝阳王又是个急脾气,二人碰到一起天雷勾地火没有不吵的时候。
也怪母后自己失察。收了人家的礼物却未加盘查。月锦是盈川贡缎,虽比不上天城绸名贵,可正因盈川如今受灾严重,内外命妇便有共识,不再穿着月锦,加重盈川负担。
只恨下人眼拙,月锦与雪锦混作一谈,母后只当是穿了雪锦去给太后请安,却叫长安宫里伺候针线的嬷嬷认出来是月锦。
宫里不知何时便流传着母后起居仍用金器的传闻,太后查实后斥她铺张奢靡。
皇父大为光火,当夜便将母后禁足。
这一桩桩的事情,如何就都赶到了一起去,母后宫里的宫人是该好好审视一番了。
皇父如今不许孤进宫探望,不仅仅是母后,连皇父的面也一样见不着。
太子不过十九岁的年纪,行事上稍显稚嫩,皇父此前从未如此,皇子之中只有孤是他一直带在身边养大的,儿时临朝都要抱在他膝头
太子不必如此惊慌。皇上生气不过是要给天下人一个警示,宫中连皇后都须厉行节俭,无人例外,太子摸准了皇上的脉,照着做便好了。只要太子还是太子,谁又能拿娘娘怎么办?
汝阳王和太子皆抬头看向怀柔侯,侯爷之见,当下应当如何?
怀柔侯在地心旋个身,慢悠悠步到圈椅上坐下,皇上要娘娘自省,那娘娘便该不闻窗外之事,一心醒身。
他靠向椅背,眼神从汝阳王身上游到太子那张稚嫩的脸之上,皇上要天下人都节俭,既然无人表率,不如太子放下身段,考虑先行。
汝阳王听得云里雾里,太子却是个明白人,他点头称是,侯爷说得不错,母后和孤都该做这个表率。
他便称赞便琢磨,在他旁边来来回回,正是这个道理,是孤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太子脸上阴霾渐散,脸上露出喜色,合该如此,孤是太子,应当同母后荣辱与共。
怀柔侯脸上并无太多喜怒眼色,仿若这事同他并无关系,不过是个路人。
汝阳王见太子大喜,虽还未听明白太子下一步如何运作,想来他心中有了谱,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那个不干人事的好儿子,总算没掺和进这场乱局,不然他第一个饶不了他。
大都督神算,三两句话拨云见日,给太子解了困顿,汝阳王接过公公递过的长剑,重新系在腰间,若是只下官来,恐怕只能在太子面前骂骂儿子出气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
汝阳王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卖卖这身力气,怀柔侯对他的印象就是个莽夫罢了。
汝阳王该改改这性子,莫要整日对府内上下喊打喊杀的,儿子大了要同你生嫌隙。
他不以为意,他倒是敢,问问他老子的长剑答不答应。
世子
罢了。
怀柔侯也不便多说,到底是人家家事,他这上司没有手长到汝阳王府的道理。
听闻大都督才在十王巷建府里,改日一定要到府上讨杯郦下春来吃,大都督到时可莫要小器。
送王爷几坛又如何,这是小事。
他长身玉立,比汝阳王足高了半个头,长街上人来人往,唯他卓尔不群,拱手同汝阳王道了别,正要上马,又被汝阳王叫住。
还有一事要问大都督。
汝阳王思来想去也不懂方才他二人议出个什么名堂,以大都督的看法,太子同皇后这次应当不会有险了吧。
他怕怀柔侯觉得他啰嗦又赶忙解释,大都督勿怪,下官回府还要同家中婆娘说清这事中一二,可惜下官不是个灵泛的,没听懂大都督到底说了个甚。
怀柔侯看他咧嘴笑着,也同他玩笑起来,这是自然,此后国母还是国母,太子当然也还是太子。
他不再同汝阳王纠缠,一夹马肚向西奔走而去。
怀柔侯心中明白,帝王杯弓蛇影才是常态。万事有因有果,有始有终,既然在帝王心中种下嫌隙的种子,只需不时运作,将帝王之心引向疑处,纵然不是,其后也是。
太子稚嫩,皇后天真,以为帝王宠爱能一生一世。却不知天子喜怒最是无常,即使皇后多年后还能得少时那般爱宠,若不会审时度势,今后一样会将母子两人置于危险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点前面的设定,汝阳王妃跟皇后才是亲姐妹。
第47章
怀柔侯回到府内, 便详细向陶庚盘问了,赵迷楼当日在观中与杳杳相见的诸般情形。
如侯爷所见,世子似乎不若他表现出来得那般简单。他在京中名声不好, 交往之人大多是同他一般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于赌坊和青楼。
这确实是赵迷楼往日所作所为,怀柔侯在他这年纪已早领了坛州刺史的职,还担着李家兴盛的担子,一刻不敢偷闲, 哪里敢同他一般人生糜, 烂。
那日,我们的人一路随行保护姚姑娘, 先是碰到同样在观外埋伏的另一队人马, 后又发现, 这一队人马偷偷运出一具尸体。
你是说, 这群人在庙里杀人?
他不信神佛, 不过选在庙里行凶,想也知道是穷凶极恶之徒。
陶庚听自己人前来复命之时也有些不敢相信,侯爷料错了, 不是别人动得手, 而是世子。
他前些日子被汝阳王一顿家法伺候, 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 我倒小看了他, 怀柔侯又问, 他是如何动得手。
咱们的人没看到他行凶, 只是在抛尸点查看后, 才知道死者当场毙命,是被人拧断了脖子。
怀柔侯眯起眼来, 立刻便察觉这事情中的诸般漏洞,世子的功夫,恐怕比其父汝阳王还强些,怎么在王府便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尸体的身份查清楚了么?
是个通缉中的女犯。
赵迷楼身边之人的身份倒是千奇百怪。
这样的人围绕在杳杳身边,简直就是平白将她带入危险之中,你说当日杳杳曾同他见过面,又是怎么回事?
世子杀人之后脱身,正是有姚姑娘替他遮掩。
怀柔侯猛而转身,生怕她有不好,叫她瞧到尸体了?
没有,姚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世子只是被人下了套,坏人要靠这个女犯敲世子一笔竹杠。
他左思右想不能放下心来,杳杳单纯,不知这些花花公子的手段,不能叫他欺瞒了去,你安排几个当地人去报府尹,说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其余不要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