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不必了。
她活了两世,最知道有些人走得无声无息,不必都要有重逢和离别的仪式。
再是难受,时间总会抚平一切。
倒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讲,知闲见杳杳不想再提起怀柔侯,立刻又换了个话题,咱们自宫中回府那日,宫里不是出了个刺客么,昨日在宫外被捉住了。
知闲换个动作靠在椅背上,要我说,这个刺客到底有些本事,那日盘查严格,如何叫他从宫里逃去了宫外呢
杳杳动作一顿,手里的葡萄便滚落在桌上
赵迷楼似乎一向无事可做,整日不是流连咸安坊便是听曲儿的茶楼。杳杳寻到他的时候,他又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欠打模样,姚姑娘,近来可好?
我来找你打听一个人。
赵迷楼觉得很新鲜,姚姑娘可不要以为我救了你一次,便会改了性子,你不怕我再将你扣下?
他站起身来将她来回打量,毕竟从前有英雄救美,如今可不成了。
杳杳背立得挺直,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如此反问世子,前日是世子将刺客带进宫去的是不是?
赵迷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世子不肯将自己身上有功夫一事告知世人,在我知道李府方位的第二日就将府里所有人都遣散了,可见你一直在竭力隐藏真实的自己
你是太子的表弟,皇后是你亲姨母,按说你当是太子一党,可太子同大皇子一向没有恩怨,他储君之位坐得稳当,根本不需要冒这个危险,纵然大皇子是庶长子,对太子确实有些威胁,可这是太过危险,若是搞不好反而会连累到他
所以,你并非是在未太子做事,我猜的对不对?
他仍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在下从没见过什么刺客,更没将人带进宫里去。
你没见过,我却见过。杳杳伸手轻轻柔柔钳住他的脖子,这点子力气不像是在威胁他,反而让他脖颈痒索索的心猿意马起来,柳儿是我带出宫的,在马车上她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扣住我那日也是这个姿势。
杳杳认真而笃定的看着他,你们练得是一套功夫。
赵迷楼有时觉得她执着的有些孩子气,引他心生怜爱,那又如何?
杳杳收回了让他胡思乱想的小手,叫他有些小小的不满。
我想知道柳儿如今好不好,是不是真的被捉住了?
看她急得小脸通红,满脸焦急的表情,赵迷楼忽然心软不想再逗弄她,你要不要听曲儿,这楼里有不错的唱曲儿姑娘。
她正露出疑惑的表情,赵迷楼接着补充道,就听你觉得尚算不错的那曲《坛州月》。
这中间委实曲折,可待她看到那姑娘自屏风后缓缓而出,心里那口气总算缓了下来。
赵迷楼在听曲儿的间隙偷偷觑她,姑娘的侧颜也眉目如画,容貌如此出色的姑娘,难为她又有这样聪敏的内里,那个怀柔侯有眼无珠居然就此放掉这样一个宝贝。
他想起那个与自己相看两相厌的爹。若是照他所说,这可是状元的亲妹子,要是自己娶了她,今后仕途上还能有个助力,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提议。
第63章
既然真刺客高月还在这里弄曲弹唱, 那坊间流传被捉住的那个又是谁?
这个赵迷楼实在是叫她如何看都看不破。
她见高月无恙,总算放下心来琢磨近来的这一出又一出的事,你们推了个假刺客出去不成?
赵迷楼随曲儿晃荡着身子, 姚姑娘可曾听说过,太子强纳宫女儿的丑事。
杳杳点头说有,此事在京中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圣上金口说了无碍,还赐下美婢到东宫, 也算勉强遮掩过去了。
赵迷楼便又说, 大面上是遮掩过去了,可是太子终究还是丢了面子, 总要从下手之人那里寻回来。
所以你替太子给大皇子安排了一出大戏, 没想到被大皇子以捉刺客的名头掩盖了过去?杳杳琢磨着, 不对, 柳儿姑娘不是宫里人, 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不是大皇子强迫宫人,而是有人蓄意谋害,你的目的应当不是要大皇子出这种艳闻。
你
确实是派柳儿去行刺的!
他可真是个危险的人物, 杳杳心中推测, 恐怕是世子从太子处知道了这等艳闻计划, 却私底下放柳儿进去浑水摸鱼, 那个被捉住的刺客, 恐怕就是太子准备好的某个貌美的无辜女子。
那高月同他混在一起, 做这等性命堪忧的险事, 难保某日不会东窗事发, 到时无论是太子还是大皇子,定都不能饶过他二人。
我若向世子讨柳儿姑娘回去, 不知世子肯不肯割爱?
好处?
我可以付些银钱。
赵迷楼却调侃,只怕你付不起。
杳杳并不是个爱经营的,从姚家带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哥哥在管的,不知她问哥哥借些银两,哥哥肯不肯借她。
我去借也好,讨也罢,总之我要带她走。
从前不知是她也就罢了,如今已经确定了她就是高月,便不可再把她放在男人堆里。高月尚年轻,她再凑钱给她做个小生意,日子总是能过得去的。
我记得姚姑娘同柳儿不过就是几面之缘,那日她自你车上逃出宫去已叫我尤为惊奇,如今还要带她走,我倒是想要听听姚姑娘有何理由?
杳杳自然不能将实情告知,我与她一见如故。
世子却拍了拍掌,那声音将柳儿引了过来,我身边这位姑娘要带你走,你可愿意?
杳杳心中其实没底,虽已经将真是身份据实已告,可高月能不能相信仍是未知。
她果然笑着摇头,姑娘不必在我身上费功夫,我三日便可给咸安坊挣一金的进项,日子过得实在不错,且她们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杳杳急急补充,钱财不是问题
高月的决心比杳杳想象中还要坚决,姑娘以后可多多点我的牌子,我年岁不小,挣满百金,咸安坊可以升我做带管娘子,就不必再出门献唱,可做些在楼里带新姑娘这种轻松活儿了。
柳儿姑娘
高月抬手打断她,这位姑娘面善,我信姑娘,姑娘说得话我都信。可个人有个人的命,姚姑娘又不欠我什么,何必浪费钱财时间在我身上。
杳杳听出她话中深意,高月信她,可信她又不肯跟她走,这同不信有什么分别。
这让她生出挫败之感。
她前世比高月年长几岁,高月年幼失恃,高鸿覃又是个整日只知钻营读书的,高徐两家交好,高月几乎是被自己一手带大的。高月曾说长嫂如母,可惜她与高鸿覃情浅,最终没能走进高家做她长嫂。高家虽然绝情,高月却是例外,那时她在困顿之中仍觉得高月可爱。
她大概还记得自己曾对她说起过,大牢就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地方。没有朋友,不能玩闹,整日只剩下无聊。那时候坛州人人自危,家里人也不许高月出门,所以她送钱进大牢里来,叫杳杳自己到集市上买。
那时多天真可爱的姑娘,如今竟走到了这一步。
杳杳听她说今后仍旧要留在咸安坊中,心痛地滴血。
那,你可有家人朋友需照拂,我们相识一场,总要叫我为你做些事情。
高月却歪头想了许久,还有个疯子哥哥,怕吓到姑娘,就不麻烦姑娘了。
疯子?
难不成高鸿覃疯了?
杳杳实在不能将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举子同疯子划上等号,她想过他会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甚至平步青云,唯独未想到他会成个疯子。
高家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会生出如此多的变数。
杳杳想从高月的眼神中找出一丝妥协,可却不能,她比想象中要强大,仿佛她的世界中没有软弱二字。
高月转身留给二人一个清瘦的背影,那声音中透出豁达与和乐,成了,今日时辰满了,改日再赴诸位的约吧。
你都看到了,赵迷楼看她失落还要故意挖苦一句,这个行当不是那么好脱身的,姚姑娘天真,柳儿可是个聪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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