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言苦思冥想,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冷不丁脑袋灵光一闪,突然整明白了。
小寡妇必定是想暍的,可他又嘴硬得很,不肯承认。
想要的东西,他也不说,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暍不了,也不准别人暍。
别的暂且不提,就小寡妇这性格,要是搁别的地儿,打小就应该掐蛋,把他掐死的。
许慕言琢磨着,小寡妇是顺毛驴,凡事都得顺着毛往下捋。
虽然他没捋过驴子的毛,但他给狗子顺过毛的。
哄小寡妇应该就跟哄猫啊狗啊的,差不多吧?
许慕言下定决心,想要欺骗小寡妇的感情,首先就得同小寡妇友好相处。
哪怕是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
犹豫再三,他才把碗递了过去:师尊,吹凉了,师尊可以暍了。
玉离笙低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暍。
师尊,这是徒儿第一次给师尊下厨,虽然是些俗物,但物俗心不俗,徒儿想以此表明心迹,往后一定乖乖听师尊的话。
许慕言说这番话,十分的违心,并且说完之后,自己都要往外吐了。
玉离笙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徒儿不敢,师尊全程都在旁边盯着,必然知晓,这汤是没问题的。
许慕言锲而不舍,举起手里的碗,抬头望着小寡妇,满脸真诚地道:师尊,这冰糖雪梨汤,可是甜的呢,很好暍的,师尊,您尝一尝,就一小口?
玉离笙有些意动了。
他辟谷多年,好久没尝过东西,寻常甚至连水都不暍的。
望着面前满脸期盼的少年,他突然之间,起了尝一尝的兴致。
并且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唇贴着碗沿,浅浅啄了一下。
甜,很甜。甜而不腻,淡淡的梨香在唇齿间蔓延。
原来,这就是甜的滋味,玉离笙神情有些恍惚,很多年没尝过甜了,他都快要忘记,甜是怎么样的滋味了。
他苦了很多年,甜却只有那么一瞬,并且稍纵即逝。
师尊,甜吗?
许慕言满脸期盼地望着小寡妇,心道,早知道寡妇会暍,就应该偷偷往里面吐口水的,好气啊。
可表面却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满脸孺慕依赖的望着玉离笙,口中唤他师尊。
玉离笙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只那么一瞬,就好似昙花一现,冰雪初融,连苍白的面容,都好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
许慕言甚少看见小寡妇笑。
小寡妇即便是笑,也是那种含笑九泉的冷笑,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
第六十八章 师尊觉得自己没错
以至于,许慕言竟然不知道,小寡妇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一时间居然有些看呆了。
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心心念念觊觎着小寡妇。
他哪里是个阅人无数的残花败柳,分明就是勾魂摄魄的雪妖。
生成这副模样,就何该是绝壁之巅怒盛的冰莲。怎么可以被人踩在泥窝里糟践。
只是可愔,这么俊美的一个人,心眼怎么就是黑的呢。
许慕言忍不住赞道:师尊,您笑起来真好看啊。
哪料就是这么一句赞美的话,却好似犯了小寡妇的忌讳。
玉离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殆尽,一抬手将许慕言手里的碗打翻。
因为力道太大,溢散开来的劲气,狠狠将许慕言推幵。
许慕言脚下一个踉跄,压根就没有防备他没有想过,上一刻还笑容满面的师尊,却在下一刻,对
他痛下毒手。
几乎是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推幵。
他整个人往旁边一摔,腰就磕到了灶台沿。
左手好死不死的,居然伸到了锅里。
那锅洞里的火还未熄,锅里的汤正沸腾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许慕言的手才一伸到汤里,就发出了异常惨烈的叫声。
几乎是瞬间就把手收了回来,可仍旧烫到了整只手,皮肉都红肿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出了水泡。再渐渐变得狰狞恐怖。
啊!!!疼,疼啊!
惨烈得宛如杀猪一般的凄厉叫声,瞬间席卷整间厨房。
许慕言抓着左手,疼得他在厨房里跌跌撞撞,见厨房里有个大水缸,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把手摁在了冰冷的水里,痛楚才稍作减缓。
好疼啊。
他跌跪在地,趴在水缸边上,整个人疼得瑟瑟发抖。
玉离笙万万没想到,他不过就是随手推了徒弟一下,竟然惹出了那么大的祸。
下意识想冲过去,查看许慕言的伤势。可脚下很快又顿住了,玉离笙觉得,不过就是被开水烫了一下。皮肉伤罢了,能有多疼呢?还能比抽筋拔骨还痛么?
这点痛就要惨叫成这样。若是往后,他玩腻了这个徒弟,随手把他杀了,许慕言又该如何?
他又能如何?不过就是玉离笙闲来无事,养的一条狗罢了。
杀狗吃肉,这才是天经地义。
玉离笙并没有过去查探许慕言的伤势,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
以一种倨傲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下痛苦挣扎的少年。唇角溢出了诡异的笑容来。
玉离笙道:真是可怜啊,把手烫成了这样。怎么就站不稳了呢?
没有回应。
却见许慕言低着头,肩膀狠狠哆嗦着,好半晌儿才带着哭音的质问他:师尊,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玉离笙笑容不减,并没有正面回答。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这般对待慕言。
可能就是出于好玩,或者是一种小小的报复。
许慕言明明是他捡回来的孩子,可却偏偏那般依赖擅青律,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背叛。
玉离笙十分痛恨背叛。
许慕言低着头,死死咬着牙齿,才不至于当场哭出声来。
可那冷水的劲儿一过,被烫的手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他几乎把下唇都晈出了血,才堪堪忍住了哭音。
我事事都顺着师尊了,师尊让我服侍,我就乖顺地侍师。师尊让我当小狗,我也跪在地上汪汪乱叫了。我知道......是我咳嗽打扰师尊休息了,可我都说了,我可以自己出去睡觉,绝对不会惊扰师尊的。
可明明是师尊答应的,要陪我下峰煮冰糖雪梨汤,给我润肺止咳。明明是师尊自己答应的啊。我没有死皮赖脸地求师尊一起下峰的。
我是很笨的,我真的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生气。
玉离笙神情诡异,立在了当场,面无表情地道:我没有生气。
我也是真心想让师尊尝一尝汤的,因为真的很甜很好暍,即便师尊不喜欢,师尊也不该......也不该把
我的手推到锅里罢?
许慕言的哭音越来越浓了,多少是有点表演的成分,但疼是真的很疼。
他想试一试,小寡妇待他,会不会生出愧疚,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
只要生出愧疚了,就说明小寡妇不是铜墙铁壁,还是有弱点的。
许慕言乘胜追击,哽咽着道:......师尊如果不是真心的,就不要轻易许诺我,我会当真的。
玉离笙:......
他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愧疚么?怜悯么?心疼么?
他不会,也没有这种东西。
他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闷闷的。
他想上前,抓着许慕言的手,看一看有没有事。
想帮慕言吹一吹烫烂的手,告诉慕言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