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火来得气势汹汹,去得悄无声息。
许慕言是第一个,能轻而易举就能化解他怨怒的人,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看在你主动向为师认错,昨晚又卖力侍奉为师的份上,为师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你了。但再没有下次了!
玉离笙说完,心里也落了块大石头似的,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谢谢师尊!师尊真好!
许慕言喜出望外,赶紧踮起脚尖亲了师尊一口,趁着师尊还在愣神,生怕师尊会反悔一般。
赶紧往房门口一窜。
哪知才窜至门口,许慕言登时就傻眼了。
满堂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鲜血将地面都染成了红色。
昨夜在台上表演才艺的花魁,此时此刻,正被一根桌子腿,钉死在了墙面上。
披头散发,面目狰狞,鲜血早就流干了,脚下满是淋漓的血迹。
而大堂的正上空,还吊悬着两个人,檀青律血淋淋的,乾元倒是毫发无损,双双昏迷不醒。
许慕言先是一愣,随即怀疑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当即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面颊上很快就浮现出了针扎一般的刺痛。
满大堂的血腥气,浓郁得他几乎都快吐出来了。
脚下失力,许慕言一下跌在门槛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顺着鬓发淌了下来,他哆哆嗦嗦地问:师尊,这些都是你做下的?
是又如何?不过就是些人命罢了,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玉离笙缓步走上前来,伸手欲将许慕言拉起来。
哪知许慕言下意识就躲闪开来,浑身剧烈地哆嗦着。
他扶着房门,缓缓站了起来,满脸不敢置信地摇头,手指着下面那些尸体,颤声道:师尊,为什么要杀他们?可以给徒儿一个理由么?
没有理由,为师想杀便杀。
顿了顿,玉离笙蹙紧眉头,有些惊诧地问,许慕言,你该不会心慈手软到,连这些不相干的人,也要怜悯罢?怜悯众生是需要实力的,可你并没有怜悯众生的实力。
可是,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师尊!许慕言满脸不敢置信地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在我眼中,一人之命,同千千万万个人的生命,同等重要。身为修道之人,我们是不可以随意对凡人出手的。
他们,他们也有家人,他们的家人在家里等着他们啊,师尊!人间快要过年了,你让那些人无法和家人团圆了,师尊!
玉离笙听罢,神色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还反问了一句:那又如何?
许慕言:什么叫那又如何?人命不是草芥啊,师尊!师尊现在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沾了那么多鲜血!可有想过自己日后能不能善终?
玉离笙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可是,在为师的眼中,你一个人的命,就抵得过千千万万个人的命。慕言,能不要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就同师尊闹别扭么?
语罢,他有些讨好意味地伸手去勾许慕言的手。
可下一刻,立马就被许慕言甩开了。
许慕言躲他,就跟躲什么瘟神一样,一边摇头,一边往后倒退。
玉离笙扑空的手掌有些僵硬,缓缓收了回来,攥紧了拳头,忽而又冷笑道:许慕言,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的面容罢,没有普渡众生的本事,就不要装什么救世主,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有什么本事去救别人?
空口说大道理,谁不会啊。佛云,七难八苦,生老病死苦,既然从出生起,便注定此生要经历生老病死,不如为师了结了他们,助他们早登极乐,这是幸事,怎么在你那里,就成了十恶不赦了?
玉离笙试图劝服许慕言,笑着道:言言,师尊同你保证,师尊不会像对别人那样对待你的。你慢慢也会从中发现乐趣的,不如也试试看?
许慕言道:我永远不会拿生命开玩笑,生命是这个世间,最美好,最可贵,最令人珍惜的东西。师尊,你没有心!
玉离笙想了想,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来:没有心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被本座日日夜夜,彻底占有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慕言只要有一剑在手
许慕言很难相信,玉离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夜血洗了红袖坊,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晚上同他温声软语。
甚至一早还能熟视无睹地去给他煮粥。
只要一想到,此前喝的红糖粥,再看看大堂里血流成河的惨状。
许慕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
下一瞬,就被玉离笙掐住了脖颈,冷笑道:你敢吐!
如此这般被人扼住了脖颈,许慕言只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整个人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神情都开始恍惚了。
算了,你若是真的不喜欢看见为师杀人,以后,为师就不杀人了。
玉离笙见徒弟这般失魂落魄的,终究还是开口哄他了,大不了日后杀过人后,把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便是了。
许慕言耳边嗡嗡作响,整个脑子乱糟糟的。
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肚子,暗暗祈求着,老天爷开眼,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怀上师尊的骨肉。
像师尊这样的畜牲,迟早要受天谴的。
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孩子的一生恐怕都要凄风苦雨,风雨飘摇的。
好了,离开此地罢,想来再过不久,华青宗的门生就要寻来了。
玉离笙轻声道,余光瞥了悬吊在半空中的两个人,忽然又似笑非笑地问,言言,你说,为师要是一不小心,将这二人杀了,然后再栽赃到檀青律身上,当众戳穿他的身份,能否堵住华青宗的嘴?
许慕言惊恐地道:师尊,不要!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只是听了些小曲儿,又喝了点酒!
本座做任何事情,一旦下定决心,绝不可能改变,但是为了你,师尊愿意破例。
玉离笙伸手一翻,掌心处蓦然浮现出一颗圆溜溜的丹药,他笑道:这是坐胎药,你的肚子总是不见喜,师尊等得都快不耐烦了。
吃一颗坐胎药,就能换两个人的性命,如此一听,还挺值的。
许慕言心里琢磨着,留着檀青律终究是个祸患,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废物,但一直在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也挺烦。
若是有朝一日,惹下什么乱子,反而乱上加乱了。
遂挺想让檀青律死的。
可终究,许慕言不是那种视人命为草芥之人。
当即抓过师尊掌心的丹药,直接吞进了腹中。
带许慕言将两个人拖出红袖坊时,天色还没完全亮堂。
东边隐隐散发着璀璨耀眼的红霞。
许慕言刚一转头,忽听身后传来轰隆一声。
他先是一愣,而后心脏紧跟着一沉。
抬头便见红袖坊轰隆一声烧了起来,风助火势,很快就烧红了半边天。
浮灰和火星子噼里啪啦乱飞,空气中弥漫着滚滚浓烟。
许慕言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火光将他的面颊映得半明半昧的。
眼中满是深沉的绝望。
言言,你看,太阳快要出来了。
玉离笙从火光中缓步走来,衣衫雪白干净,纤尘不染。
说不出来的风仙道骨,清俊风华。
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翻脸无情,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以玩弄操控别人为乐。
许慕言没有再说话了,拖着疲惫的身体。
将两个死狗一样的人,半拽半拖地往回拉。
心道,华青宗也真是够放心乾元的。
自家少主在外头彻夜未归,居然也不想着出来找一找。
可是很快,许慕言就知道为什么了。
等他们回到华青宗时,才一站在大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了嘶吼声,以及刀剑相接的声音。
许慕言暗道不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赶紧将两人放下,大步流星地往里走,迎面就有个门生撞了过来。
许慕言伸手将人拉住,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都跑什么的?
宗主不知为何,突然走火入魔,在宗门内大开杀戒!见人就砍,见人就杀!现在里面已经血流成河了,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语罢,这个门生一把推开了许慕言,撒腿就往外逃窜。
许慕言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错乱的人影,看着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
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来一柄长剑,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
与其同时,玉离笙一挥衣袖,躺在地上的二人便悠悠醒转过来了。
乾元揉着后脑勺,满脸迷茫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啊?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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