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茶鼻尖微微泛酸,妈妈若在这里,也会如沈氏一般叮嘱自己吧。
好孩子,我跟我家死老头也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说起来啊,这人可比鬼神可怕多了,你不晓得,为了避人耳目,阿俊这孩子颇费了些心思,先是走水路再绕道数次才往这里去,生怕行迹暴露给你们添麻烦,你的事我都听他说了,我跟老头子都觉得,这世上的稀罕事太多了,只要人心纯善,别的都不打紧。她说完看了沈小茶一眼,就开始帮忙收拾三人吃完的碗筷。
沈小茶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在没想到他们夫妇如此通透、开明,等反应过来忙接过她手里的碗筷师娘,您去歇会儿,那是你们的房,床我都铺好了,棉絮前几日才晒过。说完就将她引到阿准曾经的房间。
长途跋涉让沈氏确实有些吃不消,现在的寒暄也带了一些强撑的意思,她从善如流地回房休息。
阿俊则带着清瘦却神采奕奕的周夫子在院子里瞎晃悠,阿准砍了两棵莴笋,打算清炒了佐粥吃,见他们盯着枝叶繁茂的杏树忍不道可惜了,你们要再来早几天,还能赶上吃杏,不过小茶晒了一些杏干、熬了杏子酱。
你们这院子拾掇地极好,家禽小兽成群,端的是一派人间烟火啊。周夫子俯身查看才刚挂花的草莓秧,莹白的花瓣中是嫩黄色的花蕊,淡雅又淳朴,微风吹过送来一阵清香,原来是南面篱笆墙上爬着的金银花开了,西面墙角处的兰花苗圃里最后一枝兰花倔强地绽放着,幽香浮动。
鸟鸣、羊叫、狗吠声声入耳,花香、饭菜香阵阵扑鼻,让人忘俗忘忧。
早饭吃得有些晚,太阳已爬上山头,五个人团团围坐在摆放于东南方向的饭桌上,吃吧,莫嫌弃,仓促了些。
沈小茶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招呼大家伙儿动筷子,咸蛋、腌萝卜、清炒莴笋、野韭菜饼,简单又可口。
快别说那客气话,这段时日跟着阿俊这小子专走偏僻路,老朽好久都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喽。周夫子话音刚落,沈氏就将剥好的鸡蛋递给他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沈小茶笑出了声,这个院子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啦.....
歇息几日后,远道而来的三个人终于恢复了精力,闲不住的沈氏带着沈小茶做了一些针线主要是沈氏做,沈小茶帮着找材料,看着摊晒在阳光下的小棉袄、小包被、小帽子,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哎哟突然,她摸着肚子尖叫一声,沈氏紧张地凑过来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好?
沈小茶抬头,眼里亮晶晶的,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TA,TA好像踢了我一下,很轻很轻.....
沈氏高兴不已,转瞬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真好啊......年轻时她跟夫子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在怀孕时还处处奔波为人绣花补贴家用,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她去取花样子滑倒摔了一跤,每每想起,雪地上那刺眼的红都让她心如刀绞,等他考中秀才当了夫子,家里才慢慢变好,但她的肚子却再也没了动静。
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有找郎中看过,可无济于事,慢慢的两人都看淡了,她甚至能够心绪平和地帮人接生了。
沈小茶抓住了沈氏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师娘,我又个不情之请,这个孩子出生后能不能认你们做外祖父外祖母,我、阿准双亲已都已离世,也许有些唐突,还望您......
外祖父外祖母,是从阿俊那里论起来的,她看得出来夫子老两口确实视阿俊为己出。
她还未说完,沈氏就笑了傻孩子,我跟老头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听见院门处传来老头子的笑声,沈氏忙回头招呼他老头子,快来!你要当外祖父啦!
周夫子听了沈氏的解释,忍不住频频点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接下来的日子,沈氏对沈小茶愈发上心,白日里三个男人上山打猎、种田、采山货,这位爽朗的妇人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沈小茶。
日子平静无波,但草长莺飞的山中四季自有况味。
时间过得很慢,春夏秋冬,蔬菜瓜果顺应季节徐徐生长,从种子发芽到丰收,总要经历漫长的耕耘与等待;时间也过得很快,从腹部平平到肚子圆滚滚,似乎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
小院也从五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草莓结果的时候阿俊收到山外的飞鸽传书周夫子托自己的同窗好友帮忙留意阿俊府试放榜的消息,说阿俊获得了八月参加院试的机会,阿俊在阿准的护送下马不停蹄地返程了,毕竟时间很紧,他内心总希望自己早点获得一官半职,这样才有余力护这些想守护的人。
而周夫子两口子则被阿俊劝着留了下来,沈氏心疼沈小茶行动不便,本就没有年前离开的打算,周夫子则是不舍得离开。
阿俊走了,但院子里却越来越热闹了小黑小白又生了三只狗崽子,母羊也怀孕了,产期竟然跟沈小茶差不多,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他们吃不完便开始在网上贩售......
看着淘宝里越来越多的余额,沈小茶偷偷按照之前买给阿准的首饰又买了许多准备以后送给周夫子两口子。
等到秋天万物丰收之后,她站着时已看不到自己的脚了,凸起的肚子如同挂了一个大球,压迫得多站立一会儿都觉得疲惫。
夜里总是睡不安稳,阿准看着肚子越来越大、脸却越变越小的沈小茶心疼不已。
在某个雷声炸裂的初冬深夜,沈小茶突然从梦中惊醒,一阵温热从腿/间涌出,羊/水破了!她使劲推了推身旁的阿准,他却因为连日的夜不能寐没有醒来。
她蓄了一口力,使銥嬅劲拍打着墙壁,隔壁睡着周夫子老两口,但声音被雷声遮掩,听得并不真切,沈小茶感觉身下的羊/水越流越多,她挣扎着在臀下垫了一个小被子,又吃力地挪到阿准身旁,颤抖着手用力捂住他的鼻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酣睡中的阿准骤然失了氧气, 硬生生被憋醒,一睁开眼就发现横在自己面前的手,他一下子慌了神小茶, 小茶
沈小茶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臀下垫.....垫高点。阿准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这侧的被子叠好塞到她屁/股底下,然后直冲出去师娘, 师娘, 小茶,小茶。他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声惊雷撕开天空,炸得屋里的蜡烛跟着一起晃了晃,好在没有熄灭, 沈氏一边叮嘱阿准跟周夫子继续在干净无油星的锅里烧开水,一边将两个温度正好的热水袋塞在沈小茶身侧跟脚边。
小茶,小茶,可莫瞎叫散了力气。屋里烧着炭盆,盆子上坐着热水, 相当于一个加湿器,空气暖而湿润,沈小茶神志尚清明, 只是阵痛让她恨不得原地死去, 攥住被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显而青筋微突。
沈氏用一块沾了温热水的帕子反复擦拭宫/口,沈小茶从最初的抗拒、害羞到依赖,那股子温热缓解了收缩的阵痛, 让她从凌迟般的痛楚中解救出来。
从半夜一直持续到中午, 沈小茶还没有生的迹象,越来越频繁的阵痛让她脸色苍白, 浑身不断出冷汗, 沈氏耐心又镇静地一次次擦拭, 不知疲惫。
周夫子拍拍走来走去的阿准 女人生孩子是这样,你也摸太心急了。阿准答应一声,却在每次听见她的痛呼后忍不住蹲在地上扯头发,平日里坚毅的糙汉子这会儿眼里却含着泪,恨不能代她受罪,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他喃喃自语,很是自责。
午饭时,阿准走进来替沈氏出去喘口气、吃点东西,他颤抖着手将沈汗湿粘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用小勺子耐心地将红糖水喂进她干燥龟裂的嘴巴,平日里灿如春花的人儿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儿,阿准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地触碰着,沈小茶试图露出一个笑安抚他,却只是难看地扯了扯嘴角,疼到小便失/禁的她,此刻宛若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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