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虽好,但就像是山水画,雅致淡然,少了一点烟火气,蓁蓁想出去瞧瞧外面的热闹。
你能出园子?舒舒觉罗氏问。
她也想女儿回府看看。
虽然在园子里一样能见面、说家常,但这里到底是皇家别苑,人多眼杂,还得守着规矩,哪有家中惬意?
晚上我去问问皇上吧,应该能行。
舒舒觉罗氏看着女儿脸上的自信,这回没再说让女儿要警醒、帝王薄情的话了。女儿正高兴着呢,她这个当娘的哪能老泼冷水?
女儿是她的孩子,但不是傻子。
她跟皇帝接触的时间少之又少,了解自然是片面的,哪里比得上跟皇帝朝夕相处的人?既然女儿愿意选择相信,她只能支持了。
晚上,康熙回观澜榭休息,蓁蓁便同他说了这事。
康熙思索片刻就答应了,朕让魏珠跟你一块去,多带几个侍卫。
谢皇上。
康熙单手撑着头,摇了摇,光嘴上谢可不行,没诚意
蓁蓁叉腰笑,她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了,等我一下。
转身吹灭了蜡烛,紧接着腰带便被人扣住,一下就被拉入某人怀中。
一夜绮梦。
*
到了塞林女儿满月宴的那日,蓁蓁便带着两个孩子,宫人还有魏珠和一众侍卫,从北板门出了园子。
去年她回府给四妹送嫁时,法喀就说想见外甥们,如今双胞胎的身子已经壮实许多,能带出去了。她要给法喀一个惊喜。
钮祜禄府离得不远,马车驶了两刻钟多一点,便到了目的地。
宾客们都是从正门进去的,热闹得很。蓁蓁带着孩子,不想凑热闹,怕出意外,就让魏珠进去通知,从侧门进去。
不一会儿,几个随从和魏珠一起出来,将马车赶到侧门停下。
蓁蓁刚下车,便看到在前头等候的舒舒觉罗氏,还有法喀和大哥、阿灵阿、四妹五妹。
嫡福晋在前头招待宾客,走不开,还请娘娘勿要见怪。
当着太监和侍卫们的面,舒舒觉罗氏的礼仪很是周到。
无妨。蓁蓁将她扶起,又让荷香、梅香抱着孩子们下车。
看见小十和三格格,舒舒觉罗氏又要带着人行礼,蓁蓁赶忙拦住,先进去吧。
嫡亲的外祖母给孙辈行礼,她怕孩子们折寿。
两个小孩儿都是头回出园,有些拘谨,等到了屋子里,才渐渐活泼起来。
外祖母~
上回舒舒觉罗氏进园子,两个孩子就已经学过怎么称呼她了。
蓁蓁又指着法喀说:这是舅舅,跟额娘一起学,舅舅~
舅舅!
最先响应的依然是热情外向的小十,三格格紧随其后。
听到这两声舅舅,法喀才觉得自己这长辈才算当得名副其实,他一手抱起一个孩子,亲了亲他们的脸颊。
舅舅的好外甥,香一个。舅舅给你们准备了好多玩具,要不要去玩?
双胞胎看向蓁蓁。
去吧,去跟舅舅一起玩。蓁蓁欣然同意,梅香,你带两个侍卫一块过去。
是。
孩子们离开了,蓁蓁便去探望大嫂和热乎的小侄女。
魏珠是太监,自然能进后院,侍卫则是留在了前院。
应当是提前通知过,蓁蓁进去的时候,里头没有外人,只有四妹五妹在。
大嫂还在月子里,身形比之前丰腴不少,但进补得不错,皮肤红润亮泽,精神头也很好。
小外甥女就躺在她旁边,睡得正香。
蓁蓁摸了摸孩子,又跟大嫂和妹妹们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不怎么见面,情分自然会淡,说不了几句话。
舒舒觉罗氏还要去前面招待宾客,让她去前院找法喀说话。
法喀正跟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闹,同他说了一声,她就进屋歇息。
她还记得当年是法喀和颜珠教她认字、写字的,便情不自禁的走到了书架前,又去书案前坐了坐。
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边上有一本书被遮掩着。
她生出好奇,将那书抽出来翻阅。
天工开物?
这书的名字取得倒是大气,就是不知晓里面的内容配不配得上。
她这一看,便入了神,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这实在是一本好书呀!太全能了,她对人类世界所有的好奇都能在这里头找到答案。
这本书详细的记载了各种农作物的习性、培育方式,还有对土壤、气候、栽培方式的研究,甚至举了好几种例子,来佐证可以通过人的努力,改变庄稼、动物们的品种特性,使其更符合人们的实际需求。
除此之外,还有对各种技术的记载,比如砖瓦、陶瓷的烧制方法,布料的染色与纺织,食盐的开采和精炼,甚至有金属的探测和冶炼介绍!
往后翻,里头的机械篇更是令人惊艳,用途不一的风车、糖车、牛转绳轮汲卤等各种农具都有详细描述,包含制作方法和材料。
这样的书,怎么从前没听过呢!
看得正入迷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阿姐,该去用午膳了。
法喀走近,待看清蓁蓁面前的书,一下慌了神色,阿姐,你怎么乱拿我的东西。
蓁蓁觉得这话有点伤人,没入宫前,她不是可以随意翻看他的书吗?
法喀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忙道:阿姐,抱歉,我不是想责怪你,只是这书有些不妥当
哪里不妥?我看着很好呀。
法喀面上浮起一丝为难之色。
有什么话是跟我都不能说的吗?蓁蓁故作受伤状,叹气道:咱们姐弟俩果然生疏了。
法喀面上为难之色更甚,纠结再三,才终于说出口,这书是禁书。
禁书,为何要禁?蓁蓁很不理解,这上头的内容很好呀,她还准备去书局买一本,带回去给皇上看看。
皇上正琢磨着怎么能让庄稼更高产、更适应关外的气候,兴许能从这上面得到一些启发。
法喀耐心解释道:这书的作者叫宋应星,是前明的人,誓死追随大明,还在南明小朝廷当过官。他在这书里,称呼我们满人是北虏、夷狄#039。先帝爷知晓后,认为不妥,便把这书禁了。
就为这?
蓁蓁是一颗从宋代开始生长的树,后来经历了元朝、明朝,直到清,汉人、蒙古人、满人,在它眼里都一样,都只是人,她不明白怎么能因为一个夷狄就把一本好书给禁了。
那既然是禁书,那你怎么得到它的?
法喀道:虽说是禁了,可民间也有不少人悄悄藏着。轮到咱们皇上主政的时候,前头那些规矩松泛了些,这书就又在私下里流行起来了。
尤其是传教士们,对这书的评价极高,重金回购。钱财惹人心动,几个书局老板又暗地里印刷了一些,我才能买到。
原来如此,没想到那些传教士也会知晓这是好东西呢。他们要那么多,拿去做什么?是打算带回他们的国家吗?
蓁蓁随意的感叹,叫法喀听得眉心紧皱。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法喀摆摆手,我有些思绪,但太杂了,让我再理理。
片刻后,他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带着几分懊恼、几分痛恨的意味。
我想、我应该猜到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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