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陲来到京都之后,整日困在内宅之中,那些年浑浑噩噩,错失了太多。而今才发现,世间还有太多的好东西,她都不曾经历过。
卫氏望着外面,美丽的水眸映着阑珊灯火,笑起来有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纯真,侯爷难道忘了么?我在内宅困了十多年,都不曾出来过,自然瞧见什么都觉得有趣。今日我还入宫了呢,昭昭遇到了皇上那样的男子,我也放心了,反正,昭昭比我好太多。
她开始自称我,而不是妾身了。
虞青山一噎。
他下巴处俊俏的小胡子颤了一下,无疑,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虞青山是个实打实的武将,说话不像文人那般绕来绕去,气闷闷道:阿琴,你的意思是跟了我,你悔了?
他把她带出了穷山恶水之地,给她遮风挡雨之处,让她衣食无忧。
她理应更加痴慕他才对。
卫氏没看他,只观赏着朱雀街上的小兔子灯笼。
她年少时候,可想要一只那样的兔子灯了。
少时的念想,总是纯真稚嫩的。
而今,她便绝口不提自己想要兔子灯了。
没有等到回应,虞青山更加气闷,阿琴,你已是我的平妻,将来百年之后已有资格与我合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卫氏愣了一下,顿了顿,她这才转头看向虞青山,这个她痴慕了十多年的男子。
可此刻,她竟觉得无比陌生。
她应该满意么?
就为了能合葬?
卫氏没读过什么书,到了将军府之后才识得几个字,她只会做豆腐、做衣裳,并不怎么擅言辞。
这一刻,她有些不高兴,甚至愠怒,但不会说话。
想了想,遂道:侯爷,日后夫人与你合葬,我便不凑热闹了,我若死了,会让铎儿安葬到家乡去。
三个人一起合葬那该多挤。
她才不要。
你虞青山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了。这下,自尊心不仅被伤了,还被人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
作者有话说:
封衡:朕就是如此美貌~
虞姝:_||
来了来了,宝子们,晚上还有一更哈~
第八十四章
在虞青山以为, 卫氏成为平妻之后会欢喜至极时,卫氏却早已真正不在意名分了。
其实,有一桩事, 她心里一直堵得慌,堵了整整十多年。
今日在宫廷吃了酒,加之被外面的苍茫夜色所感染, 卫氏突然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不擅言辞,亦上不了台面, 可有些事心里却是门儿清。
人清醒过来,诸多此前想不通的事, 一下就通了。
而通透过后,原本在意之事,就变得不再在意了。
卫氏看着气到脸红脖子粗的虞青山,她第一次神色认真的说道:侯爷,我自知是粗鄙乡野之妇, 是卖豆腐出身,配不上虞家的高门大户。倘若起初知道你已娶妻, 我必然不会嫁你。又倘若你恢复记忆之初,我尚未生下铎儿, 无力一人养大他,我亦不会跟你来京都。
这十六年啊
她顿了顿, 水眸里清冷微光闪烁,我半点不开心。
我半点不开心
她不欢喜!
竟然不欢喜!
虞青山呆住了。原先痴痴爱慕他, 甚至不惜放弃正妻身份, 而选择做妾室的女子, 竟然对他说,在将军府这些年她半点不开心。
虞青山愣了一下,在一片怔然之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染上了喑哑的音色,有些心虚的吞咽着,说道:阿琴,你是不是在怨恨我几年没回京都,冷落了你?可我乃大将军,自是以大事为重。
瞧瞧,依然这般言辞凿凿,叫她这个本就不擅言辞的人,更是不会反驳。
卫氏眨眨眼,索性不与虞青山继续叨叨下去。
卫氏如今发现,虞青山和崔氏才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人都喜欢叨叨个不停。
卫氏又望向车窗外,不再看着虞青山,十分敷衍的语气,道:行行行,侯爷日理万机,保家卫国,我这个小妇人狭隘了。
虞青山下巴的小胡子又是一抖,
马车刚抵达将军府,宫里送来的赏赐也到了。
宣读赏赐圣旨的宦臣是林深手底下的人,办事还算周到,将赏赐单子交到了卫氏手里,这位可是昭修仪娘娘的母亲,他自是要客客气气。
夫人且拿好单子,咱家这就回宫复命了。
卫氏不太懂规矩,就学着此前老太君的行径,赏赐了宦臣一锭银子。
她看着仆从将赏赐之物搬去她的庭院,盯得可紧了。
虞青山被夺了虎符,眼下一直闲着,索性就跟在卫氏身侧,见卫氏仿佛是鬼迷心窍的模样,冷声哼哼,阿琴,这些都是咱们虞家的东西,你也不能吃独食。
卫氏听了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
皇上之所以赏赐我,是因着昭昭在宫里得宠,铎儿在江南道立了大功,我怎么就吃独食了?以往将军府的赏赐也没用在我头上呀。
她愣一下,看着虞青山一心偏向将军府的样子,她猛然惊觉,她这些年都做了些甚么?!
她好像迷了路,遗失了自己,此刻,梦醒时分,她豁然开明。
能困住她的,从来都不是这座院子,和这四方天地,而是她自己啊。
她若不在意,虞青山又算个甚么东西呢?
虞青山企图再度以理服人,道:阿琴,你如今是我的平妻,也算是虞家半个主母,任何事都要顾及全家。
顾及全家?
此前,谁又顾及了他们母子三人?
卫氏不懂大道理,她就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很不痛快,她半点不想以德报怨,沉沉道:不管侯爷说甚,我都不会听的。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赏赐给我的,侯爷不能拿走。
虞青山一噎,你!
来来回回的下人时不时侧过脸看热闹。
虞青山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忍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致,沉声下令,都退下,无本侯吩咐,不得入内!
他此言一出,下人们垂首退出了月洞门,卫氏刚要怒嗔虞青山,却被他握着手腕,一股大力,不容分说的将人往屋内拉。
卫氏就是个娇滴滴的娘子,哪里能抵抗一个常年舞刀弄枪的武将?
人被摁在榻上时,卫氏才知道虞青山是来真的。
旷了几年的男子,又是一腔怒意,不亚于是饿极了的雄狮逮住了羊羔,岂有罢手的道理?
卫氏倒是识趣,知道逃不过去了,便就懒得反抗,免得受大罪。
虞青山一开始几乎失控,过了好片刻,他在极乐之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阿琴,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语气有些不敢笃定了。
可他又十分想知道。
卫氏侧着脸,没去看虞青山,面颊酡红,一头乌发倾泻玉枕,尚有几分年轻时候的光景,她愤愤说,侯爷,你能不能快些?!
虞青山被这么一次刺激,原本还想睡服卫氏,他常年久居军营,听惯了荤段子,不成想,自己却是如此禁不住撩。
下一刻竟是丢盔卸甲了。
蓦的,虞青山有种大势已去的挫败感,内心一片萧索、苍凉。
卫氏也没想到,她随口一说让他快些,他还当真这样快就
卫氏不会甜言蜜语,就直接说,侯爷,原来你也会老,几年未见,倒是与之前不一样了。
卫氏试图起身,虞青山一下摁住了她,看架势是要一雪前耻的意思,阿琴,再给我生一个孩子,可好?
有了孩子,他们定能重归于好。
他太渴望卫氏曾经那样灼灼炽热的痴慕眼神了。
就在虞青山要卷土重来时,卫氏突然笑了,侯爷别费心思了,夫人给我喝了这么多年的药,我这辈子是不会再生出孩子了。至于下辈子你我还是别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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