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封衡,心怀天下,野心勃勃,志在九州四方。
他想要的,仅仅就是一个她。
十五这时道了一句,娘娘腹中龙嗣,必然是随了皇上。皇上武艺高深莫测呢,想来小皇子出生之后也是个奇才。
十五和其他影子人一样,都是封衡收养的孤儿,自是将封衡视作此生唯一的主人。
她此言一出,虞姝莞尔,她倒是不盼着孩子打打杀杀。
辰王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之色,仍旧唇角含笑,皇兄是顶厉害的,我儿时最是钦佩皇兄。
无人看见的地方,辰王的另一只手握成了拳,手背骨节发白,足可见他力道惊人。
一行人从客栈出发,辰王这两个月以来一直都是客客气气,毫无僭越之处,他骑马走在前头,腰间挂着一把佩剑,队伍中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全心全意护着虞姝。
冬日暖阳熹微,照在人身,仿佛可以柔和一切戾气。
虞姝倚靠着马车侧壁,马车内铺了绒毯,她的双手感受着腹中的胎动,又想起在重华宫哪会,女医提过的一句话。
会是双生胎么?
她怎么觉得腹中有两个小家伙在干架呢?
不然,小家伙定然是个调皮顽劣的,真真是时刻不消停。
虞姝的四肢犹是纤细,如此就衬得小腹更加隆起,她身上披着一件桃粉色滚兔毛边的披风,面容掩映着车窗泄入的晨光之中,温暖娴静。
外面骑马的温年看了一眼,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好像明白为何王爷会执迷不悟了。
世间的人,大抵皆有执念吧。
或为权,或为名,或为人,无一例外。
就在队伍平缓前行时,忽然有人低喝一声,主子,小心!
话音刚落,虞姝就听见了箭矢被弹开的刺耳声,旋即就是兵刃相击的声响。
她没有往外去看,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倚靠着马车侧壁,尽量远离车窗的位置。
大抵是为母则刚,越是到了即将临盆的时候,她内心就油然而生一股异常的安宁。
这时,兵刃相击的刺耳声中,又有声音传来,主子,小心!
为避免暴露身份,他们一行人在外面,不会当众直呼出辰王的身份。
主子,您受伤了!
无妨,保护马车要紧!你们不必管我!
听到这里,虞姝抿着唇,无意识的要紧了下唇瓣。
辰王这一路护送她,当真辛劳了。
是受伤了么?
他那样矜贵之人,岂能受伤。
又过了好片刻,外面终于恢复平静。等到十五掀开帘子时,打打杀杀已经彻底消停,夫人,杀手退下了,只不过王爷受了伤,咱们这就立刻启程,先去别苑再说。
虞姝点了点头,很想出去查看辰王的状态,但又担心会帮了倒忙。
她眼下这个样子,自己都照料不了自己。
虞姝怀揣着感激与忧心,终于抵达别苑时,她被人搀扶了下来,就看见辰王月白色锦袍上都是血,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却还是灿然一笑,我无事,嫂嫂莫要担心。
虞姝眼眶一红。
到底是自己曾经心悦过的男子,并非是陌生人,辰王在她心里始终与旁人不一样的。无关乎男女情。
她点了点头。
辰王看着虞姝逐渐发红的眼,凤眸之中,笑意更甚。
*
吴郡。
封衡日夜兼程,下巴处冒出了暗青色胡渣,面容日渐清瘦,显得更是萧挺凛冽。
因着连夜赶路,来不及住店歇脚,一行人皆已是面容萧索。
楚香原本倩丽的脸盘,已经长出了丝丝龟裂,可心疼坏了沈卿言。
这一日,趁着马匹吃草之际,十三问出了内心困惑,皇上为何坚信,辰王将娘娘带去了南方?
虞姝惧寒,以辰王对她的在意程度,不会将她带去北面。
而辰王一直都很喜欢江南水乡的情调。
另外,越往南就离着雍州越远。
辰王若是要带走虞姝,最大的可能就是往南。
封衡开腔时,嗓音沙哑不成词,宛若常年不曾开口说话的孤独者,影子人的线索可找到了?
十三眼中掠过一丝惭愧,垂下头去,暂、暂无。
封衡一记冷眼斜扫了过来,十三几乎是顷刻间双腿发软,跪在了封衡面前,膝盖磕在黄土路上发出了闷响。
十三垂首,皇上恕罪!属下定竭力而为!
就在封衡险些红了眼眶,欲要对十三下手时,一只乌色信鸽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这信鸽是做了标识的,专供暗部所用。
封衡长臂一挥,一掌逮住了信鸽,那双凛冽凤眸几乎是在瞬间有了一丝丝的生机。
暗部的信鸽,是影子人专门训练,也只听令于影子人。
信鸽脚下没有任何信物,但它出现在吴郡附近,足可说明一个问题。
辰王等人曾经在此处停留。
亦或者,他们就在南边!
封衡对虞姝临盆的日子记得一清二楚,之前在皇宫,就命人整个太医院算过日子,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他已心急如焚。
男人放开信鸽,微微挑起的凤眸之中,寒光乍现,突起的喉结滚了滚,因着身形清瘦,他的衣裳已经不太合身了,衬得腰肢更是颀长精瘦。
走,继续往南!男人嗓音清冷沙哑,像咳血的杜鹃低鸣。
*
转眼五日过去,宜邑。
宜邑临江,江边狂风大作,卷起阵阵浪花,衣袍在身后翻滚,发出簌簌声响。
马上就要渡江了。
长江另一头就是广陵。
这五日以来,虽还是没有虞姝和辰王的消息,却是陆陆续续能碰见几只信鸽。
十三和沈卿言,半句不敢多问。
封衡亦不开口说话。
只是,原本俊美无俦的帝王,如今胡子邋遢,身上衣袍已经数日不曾更换,有种霸王即将诀别于世的错觉。好生萧条矣。
随行弄了一只羊皮筏子过来,封衡先一步跳了上去,其余人也陆陆续续上了羊皮筏子。
楚香戳了戳沈卿言的胳膊肘,纳闷一问,皇上为何会笃定,辰王将娘娘带去了广陵?
沈卿言哪里会懂?
他耸了耸肩。
十三站在封衡身后,隔江遥望着广陵那一边。
宜邑与广陵之间,仅有一江之隔,但上了渡口之后,却是另外一副光景。难怪,自古文人雅士最爱游广陵,也著有不少旷世名作。
已入冬,广陵的主街道却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封衡一行人入了一间客栈歇脚,封衡第一桩事就吩咐道:立刻去查查,近日来广陵城售卖,亦或是租赁出去的房舍庭院,一一筛选出来,定有朕要找的人!
此言一出,封衡指间捏着的一瓯茶盏顷刻碎裂。
滚烫的热茶溢出,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沈卿言吞咽了几下,殷勤的给封衡擦了擦手腕的茶渍,重新给他换了一只茶瓯,再度续上热茶。
茶气氤氲,帝王的凤眸半敛,敛住了一切戾气与轻狂。
沈卿言劝道:眼下唯有静等了。
其实,沈卿言已经收到了京都那边的消息,封奕奕那厮已经着手准备登基事宜,纵使玉玺被带出了宫,封奕奕那狗贼还是妄图抢夺侄儿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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