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皇帝威严的目光扫来,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在宫里头,想要生存下去,不仅仅要有智谋,还要会揣摩皇帝的脸色。
事关长宁郡主,若是不弃车保帅
安贵妃扑通一声跪在皇帝脚下,哭道:都怪臣妾约束不力,才让玉湖胆大妄为,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沈棠眼角余光扫过哭成泪人的安贵妃,低声道:贵妃娘娘斥责玉湖行事悖逆,却不想想,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臣女先前去尚衣局为皇后娘娘取吉服时,便瞧见唯有中宫可用的孔雀羽线,送到了钟粹宫呢。
大胆!安贵妃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棠棠也是在为本宫抱不平。皇后幽幽一叹,本宫也知道,安贵妃一直自恃出身,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头。
安贵妃又急又怒,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太后娘娘仁慈,皇上仁慈,请恕臣女无礼。沈棠福了一礼,皇后娘娘是天子亲封的皇后,地位尊崇,本容不得任何人挑衅,却因仁慈宽厚,处处隐忍,但这不是助长宫中尊卑倒置,贵贱失所的恶习之因。
计较桩桩件件,都与贵妃娘娘有关。奴婢终究是奴婢,所作所为皆因主子而起,主子既不管教,又不约束,以至她包藏祸心,做出如此悖逆之事。臣女斗胆,请皇上、太后圣裁!
皇帝审视跪在地上的沈棠良久,然后缓缓转过头,带着难以拒绝的威严:安贵妃。
是。安贵妃双手握成拳,咬了咬牙,玉湖!你还不认罪!将你瞒着本宫做的事桩桩件件交代!
玉湖心中暗暗叫苦,却又知自己逃不过这一遭,别说她的家人都捏在安贵妃手中,便是孑然一身,也只得乖乖听话,否则到最后逃不过一个死字。
是奴才自作主张!一切与贵妃娘娘无关!玉湖跪伏在地,大声道,奴婢深受贵妃娘娘恩惠,看不惯昭宁宫吃穿用度样样比贵妃娘娘好,因此故意收买了姚掌司,令其将皇后娘娘的孔雀羽线给贵妃用!也是奴婢瞧太后娘娘为了长宁郡主迁怒娘娘,故而怀恨在心,撕了郡主的裳衣报复!这些事儿贵妃娘娘全不知情!都是奴婢擅作主张,要罚,就罚奴婢吧!
昭帝屈手在桌案上敲了敲,他是不大相信玉湖这番言辞的。
但安贵妃身后有个宣平侯府,不可能真的因为撕碎了裳衣而重罚她。
板子落在她的宫女身上,又借机敲打了她,倒也皆大欢喜。
于是他淡淡道:来人,将这恶奴拉出去杖责五十,赶出宫去,以儆效尤!
昭帝又看着尤跪在地上的长宁与沈棠,不由一阵头痛。
此事已了,长宁,你还与忠勇伯府的姑娘跪着做什么?昭帝浸淫朝堂数载,又岂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你大病初愈,不要再四处惹是生非,免得令太后生忧,近日你便待在临华殿好好养身子吧!
说完,他不愿再看这群女人尔虞我诈,扶着太后拂袖而去。
昭帝和太后这一走,剩下的人也都心不在焉,皇后看在眼里,也不勉强他们,便结束了这场寿宴。
不知是不是沈棠的错觉,离去之前,宋凝似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颇为怪异,沈棠理不清其中的意思。
第12章
沈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觉全身发软,脚下如踩云端。
昭宁宫的大殿内。
底下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宫人内侍各个屏气凝神,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苏皇后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裳衣被毁,昭宁宫中必有内贼,她着玲珑去彻查,经手过裳衣的宫人寥寥无几,很快便被排查出来。
不多时,玲珑行色匆匆地回来了。
她脸上凝满寒霜,躬身道:娘娘,奴婢赶到时,茯苓已经一丈白绫吊死在梁上,这是从她房中搜出的书信,上面交代了与玉湖勾结的经过,但只字未提安贵妃。
沈棠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茯苓伏罪自尽了。玲珑只得再说一遍,犹豫一下,又补了一句,东西藏在她身上
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沈棠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几锭金子。玲珑叹了口气,应当是玉湖收买她的赃银
安贵妃的手脚,倒是比本宫想的还要利落。苏皇后缓缓睁开眼,面带倦容,继续查,整个昭宁宫上下全部仔仔细细筛查一遍,不允许有任何漏网之鱼!
是。
沈棠侍立一旁,脑海浮现茯苓的面容。
她怎么也不曾想到,那样年轻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皇宫果真是个吃人的地方,经此一事,更坚定了她出宫的决心。
待屏退所有宫人,皇后拉着沈棠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棠棠,吓着了吧?
这话让沈棠心里一酸,是棠棠擅作主张,请姨母责罚。
是本宫的疏忽,竟让安贵妃钻了空子。皇后一点也没责怪她的意思,温声道,幸好棠棠机灵,竟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安贵妃恃宠而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尚衣局未清的前账,正好也移到今日来算。
沈棠答道:安贵妃命人毁去棠棠的裳衣,就是要让姨母颜面全失,幸好有长宁郡主相助,否则这场戏也唱不下去。
皇后点了点头:只是你与长宁郡主的这一折戏,皇上已经看出来了。
沈棠大吃一惊,几乎是立刻抬眸看向皇后。
皇后道: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心,太后亲疏有别,即便知晓是长宁助你算计安贵妃,也定然会将此事掩下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皇上,他既然看出来了,还肯让你们利用,就说明他也觉得安贵妃做得太过,借机敲打敲打她。
沈棠松了口气。
棠棠。皇后忽然笑道,让本宫最为意外的是,太子殿下竟肯为你出头。
沈棠惊愕的睁大眼睛。
皇后亲昵的伸出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今日太子殿下三番两次维护你,想来他对你是有些不同的。
沈棠背上微微有些发凉,勉强笑道:这姨母,许是太子殿下不满安贵妃与傅明珠
前世,傅明珠便是贵为太子妃,也与她一样,得不到宋凝的欢心。
皇后摇摇头:不能,安贵妃膝下只有一女,太子与她能有什么过节,犯得着在太后的寿宴上与她为难。
沈棠觉得脊背愈发寒凉,汗水如同雨水般不停滴落,沾湿了她的衣裳,这也许
一时之间,沈棠也想不出措辞,解释宋凝今日异于寻常的行径。
这回你献上的寿礼颇得圣意。太后那儿,又有长宁斡旋,入东宫一事,想必十拿九稳。
姨母沈棠哭丧着脸,姨母,棠棠不想
放心,姨母定会替你好好筹谋,让我们棠棠做上太子正妃的位置。却见皇后若有深意的笑道,棠棠,你长大了,便是进了东宫,姨母也不用担心将来护不住你了。
听了后面那句话,沈棠只觉得自己不仅是后背,而是整个人从头顶凉到脚底,仿佛掉进了一池寒潭中。
皇后娘娘的那番话,令沈棠当晚再一次不可控制的陷入梦魇。
东宫。
啪!
绿芜被一巴掌抽翻在地,狼狈倒卧在地。
混账东西!
两名嬷嬷手持烛台,烛火映着红墙绿瓦,忽明忽暗。
沈棠透过屏风,看见一个影子不断上下挥舞着戒尺,口中怒骂:你手脚这般不干净,便是今日打死你也不算冤枉了你!
奴婢冤枉,还请太子妃明察!绿芜双手抱头,哭着爬至傅明珠面前,磕头如捣蒜。
滚开!傅明珠嫌恶的踹出一脚,这一脚又狠又快,姿势娴熟,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干。
绿芜闷声栽倒在地,鼻血喷涌而出,在地上沥出一条触目惊心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