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琰的呼唤中,宋凝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真是一场好梦。
梦中,棠棠对着他笑,对着他哭,鲜活的令人欢喜。
他又变成了年少时的模样,站在菡萏池旁,静静地伫立在那,听着她熟悉的声音,
殿下性情凉薄,如此冷心之人,实非良配。这找夫婿呀,还是要找个知暖知热的才好,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棠棠!棠棠!
沈棠被这叫声惊醒,环顾四周,寝殿里空无一人。
刚刚是谁在喊,她看到的那些到底是虚是幻?是前世还是今生?
沈棠缓缓地坐起来,摸了摸脸上残留的泪痕。
她哑着嗓子唤绿芜,半天无动静。
沈棠披了一件外衫,推开支摘窗外面竟然真的下起了雨。
她闻着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正出神之际,梦中的那道身影赫然闯入了她的眼帘。
沈棠一怔,还未回过神,那道身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宋凝身穿玄色常服,被雨淋湿了大半个肩膀。
你
沈棠以为自己又是在梦中,否则宋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扶风苑中。
却见他一双幽深狭长的凤眸沉沉的望着沈棠,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俯身亲了上去。
沈棠愕然睁大了眼睛,眼里只剩下宋凝微垂的浓密眼睫,这个吻带着一丝迫切的意味,仿佛是在急于证明着什么。
沈棠喘着气,唇齿被他吻得有些发麻,她急急地摁住他的手挣脱他,还未等缓过气,宋凝却再一次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也许是感知到沈棠的害怕,这个吻很轻,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
一吻结束,他伸出手将沈棠抵在墙上,问道:今日去哪里了?
沈棠抬眼看着他,仍是分不清此刻是梦还是现实,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什么?
宋凝低头看着她,她如花瓣般的唇漾着一层水润,此刻一开一合,像是在引人采撷。
他眼眸一暗,隐忍般扯松自己的衣领,这才气顺一点。
宋凝语气微缓,今日庄氏带你去寒山寺,见了这届春闱的解元?
沈棠反应过来,原来他以为庄氏带着自己去寒山寺相看了。
沈棠原本不想同他解释的,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梦中他两鬓斑白,失魂落魄的沧桑模样。
她抿了抿唇,不是我,是三妹妹。
见他仍然拧着眉心,沈棠心中一软,我们今儿个是去寒山寺还愿的,不想那么凑巧会遇上陈夫人,那是三妹妹的相看对象,我便是连他的面也没见着。
宋凝表情有点古怪,他以为轻薄了她,又自不量力的问出这话,会遭受沈棠的冷言冷语,没想到她会同他解释那么多。
他捉住沈棠皓白纤细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宋凝见她被自己看的脸颊绯红,喉结微动。
她同他解释那么多,是不是开始有些在意他了?
宋凝扳过她的脸,问出口,棠棠,你是不是开始有些在意孤了?
沈棠没有出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凝抵着她的额头,让她不能逃避,棠棠,孤不许你再去寒山寺相看不相干的人,你是孤的!
沈棠心乱如麻,别开了眼道,殿下,这儿是忠勇伯府,您私闯臣女的闺阁,怕是于理不合。
见宋凝还要说话,沈棠急急地将他往外推,你快走,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宋凝眸光落在她绯红的双颊上,眸色渐深,伸出手将她微乱的发丝往后拨了拨,棠棠,孤会等你。
她本以为宋凝还会继续纠缠,可下一刻,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宋凝走后,沈棠又陷入了迷茫中。
尽管这一世跟前世不一样了,可她心里依旧没有底,她不知道宋凝对她的感情,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尽管他为她付出了性命,才换回了她的重生。
可男人的心那么难测,谁知什么时候会变。
他将来是帝王,拥有全天下,如今的承诺到底算不算数?
一旦有了变故,她又怎么能承受住?
第63章
人非草木, 孰能无情。
在毓秀宫不顾生命危险救她出火海。
大理寺诏狱探望江弦时及时挡住那支箭羽。
青禹湖替她遮掩纵火伤人的行径。
秋华湖护着她不被众人拉扯推搡。
为她放弃与姨母之间的嫌隙。
最后,画面停顿在他将锋利的匕首对准心口的模样, 久久定格在沈棠脑海。
那一瞬间她不可能不动容。
前世他对她的伤害不是假的, 但是今生那一次次的回护和相救也不是假的。
她怎么能不害怕呢?怕自己再一次陷入宋凝编织的情网中。
怕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
这一刻,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了自己的动摇。
她想到梦中那两鬓霜白的男人,真的能再试一次吗?能再信一回吗?
沈棠心中叹息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她没有再入梦魇, 一觉睡到了天明。
往后数月, 沈棠都没有再进宫, 只偶尔陪沈臻置办嫁妆,抑或四处闲逛。
她不进宫, 宋凝三天两头摸进扶风苑,起初沈棠还很气恼,到得后来竟也习惯了。
不过好在他并未做不规矩的事儿,好似能同她说说话就已然十分满足。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沈臻出嫁的日子。
大婚当日, 沈棠坐在屋里陪着沈臻接待了几批前来贺喜的客人。
沈棠精神还好, 新娘子沈臻有些撑不住了, 待跟前的一批人离开后, 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成个亲, 可真是折腾啊。
沈棠掩唇笑她,当新娘子该高兴, 哪里能说出这种话。
沈澜埋怨道:等二姐姐成亲时就知道到底有多累了呢。
沈棠继续揶揄她, 累不累我不知道, 但是前几晚某人便开始紧张的辗转难眠, 我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说完就拉了沈澜来站队,大姐姐说是不是?
沈澜但笑不语,沈臻面上一红,啐道:二姐姐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沈棠吐了吐舌头,几人正闹着,绿芜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传到了跟前,姑娘,大公子回来了!
几个姑娘都愣住,半晌都没有反应。
沈棠先站了起来,你说谁?
绿芜又高兴地说了一句,大公子回来了!从凉州归来了!
沈棠这几个晚上都住在沈臻府上,绿芜自然也跟着她一道。
沈淮是今儿寅时到的忠勇伯府,那时沈钧弘正忙的不可开交,突地闻见外头一阵马蹄声,随后守门的小厮旋风一般跑了进来。
沈钧弘还当是沈居阆府中来了人,等听到那小厮所言便慢慢地僵住了,直到沈淮到了跟前,他才反应过来。
沈淮跪在地上给沈钧弘磕了个头,硬是将他的眼泪给磕了出来。
这一趟回来,沈淮整个人变得隐忍而内敛,仿佛一块顽石经过河流的冲刷、洗礼,打磨,褪去了原先的棱角分明。
黑了,瘦了,但身子也变得健壮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