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只是幻听了,正要起身,她却看见床底那块地砖被撬动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地砖就被顶了开来。
一只伤痕累累沾满泥灰的手就此探了出来。
菲儿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第39章 我在这呢
她几乎是飞一般的逃到门口,也不管那究竟是什么。
咳咳咳
打开门就要大喊,却听见几声咳嗽在床底传来,有些熟悉。
菲儿犹豫了一下,半蹲着身子,手里依旧拿着那花瓶。
痴风是你吗?
床底传来若有若无的吭哧声,但还是能听出是痴风的声音。
菲儿听了清楚,连忙把花瓶丢到一边去,只见自己的床略微晃动,一个黑影从底下爬了出来。
待他站起身来,菲儿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还真的是痴风,此刻的他头戴凶兽面具一身尘土,连同缠在胸膛上的那几圈白布也变成灰白色了。
伤口处几点殷红渗出,应该是强行挪动身体的缘故。
你去哪儿了?菲儿急忙上前扶住他。
痴风只是指了指床底,先前他就藏身在那儿,菲儿这才知晓自己的晴闻殿有个藏身之处,就在床底。
一个小地窖一样的存在,不过几米深,能放些东西藏个人什么的。
可以说是别有洞天了,只是菲儿疑惑,这痴风是怎么知晓这里有个藏身处的?
菲儿正想将他扶着坐下,却见他抽开了手,非常规矩回道:昨夜多有打扰,还望娘娘见谅。
说罢,拖着身子就往门口走,摆明了是要离开。
诶诶诶,你现在出去不是死路一条吗,禁卫都还在找你呢!菲儿拦住他,他现在受了伤,身手不便,总不能眼睁睁见他送死去吧。
多谢娘娘好意。痴风拱手道。
不知道他面具下怎样的表情,反正昨晚都见过了,菲儿还是不肯罢休。
想走可以,那你先回答我,那张舆图,还有昨夜是不是你引开的京禾?
菲儿一双美目瞪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看到的却是毫无波澜的深邃眼眸。
娘娘多虑了。痴风再次拱手,朝着门口走去。
已经发生很多事了,这些事本该他一人承担,他不想将眼前这女子牵扯进来。
菲儿愣住原地,绝对是他,可为什么他不肯承认呢。
痴风拖着他的步伐,突然在门前顿了一下,侧过头对着菲儿说道:那本册子是假的,娘娘还是不要费心思了。
假的?菲儿好像被雷劈了一样,这么说昨夜还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道就拿玉玺了。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今日之后,内侍省的禁卫一定会加倍巡查,想再偷一遍是不可能了。
菲儿还在晃神,痴风已经跨过门槛走了出去,她急忙追出来一看,哪有什么人影。
不是,受了伤也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吗?
该不会真的是鬼魂吧,菲儿摇摇头,把这荒诞的想法驱出脑海。
如此这般几日后,一切都好似恢复了平静。
禁军没有找到刺客的下落,一如之前那般,统领许良贤卧床养伤,京禾知道此事也没有什么动静,像是蛰伏起来的毒蛇。
而禁军失责的事,最终怪罪到周韫的头上,他和自己手下几人充当了替罪羊,被关进了大牢。
只要表面还是那样的安宁,没人关心他们会怎么样。
而远在钦都之外的某条官道上。
一辆马车正向着西南方向奔驰前进,赶车的是位长相普通、身着布衣的车夫,不同的是他腰间别着匕首,脸上的刀疤也证明他不是普通百姓。
在这辆寻常至极的马车里,坐着一女人,二十七八的年岁,体态风姿能看得出年轻时样貌有些过人之处,只是现在一双手已经老茧横生,容貌也不复往昔。
她身边靠着一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不到十岁,睡得正酣。
这两日她们没日没夜的朝着钦都赶去,每当到一个地方就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换匹马,换个车夫,继续赶路。
纵使天天坐马车,也经不住长路颠簸啊,身心已是俱疲,好在她问过车夫,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女人看向自己的孩子,眼中的温柔泛着母性的光辉,她左手轻抚孩子的头顶,右手却是紧握成拳,像是在做什么难以决绝的决定。
良久那拳头还是松开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什么都愿意。
菲儿这几天以来也再无其他事情可做。
她一边苦思冥想怎么才能扳倒京禾,一边重新装饰着自己的晴闻殿。
上至帷幔被褥,下至烛架盆栽,通通换了一片新,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其他东西,都是左玉书做主让禁卫赔的。
她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晴闻殿,小小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就好像是自己的家一样。
本来还要再给晴闻殿添些人手的,只不过都给菲儿婉拒了,人多眼杂,她有小裘一个就够了。
夜幕降临,小裘正点燃一盏盏蜡烛,把晴闻殿映照的分外明亮。
淑妃娘娘娘娘!
殿外传来锐利的喊声,菲儿听着熟悉,是小年。
还没来得及多想,小年就满头大汗窜到了菲儿面前,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慌乱。
怎么了,跑那么快?
菲儿不紧不慢问道,这天还没塌下来呢。
娘娘您,您快去看看陛下吧他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佝偻着背,因为跑太急了,都直不起身子。
阿书他怎么了?
陛下近日忧心过甚,现在正借酒浇愁呢,奴婢劝解无用,这才想着请娘娘出面。小年呼几口气,才缓缓道来。
菲儿一听,是有点不妙,一国之主怎么能随意买醉呢,听罢这就跟着小年去了温室殿。
月已升空。
虽然没有上元时节的月亮那么圆,可也透露着别样的风情。
来的路上,小年就告知菲儿一定要劝陛下少喝酒,最近朝中事务繁多,很是不顺,不能喝多了伤身体。
菲儿点头应下。
待菲儿到了温室殿,推开殿门,只见左玉书案几上不再是一堆文书奏折,而是一壶又一壶的浊酒。
对月独酌,这小皇帝倒是闲情雅致的很。
他醉眼微醺,听见动静,一看是菲儿,只是笑了一笑,随即又喝下一杯。
俨然已经喝上头了,这可不行,她还指望小皇帝能绝地反杀奸臣呢,怎么就在这自甘堕落了。
菲儿走进身前,却差点被地上一摊书籍绊了一下,他是爱书之人,怎么今日变成了这个样子。
缓身坐在他对面,菲儿并没有阻止他接着喝下去,反而拿起壶中的酒替他满上。
左玉书看着那空了的酒杯忽然又满上,略微诧异看着菲儿,她向自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接着喝下去。
旋即释然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菲儿沉默着再次给他满上,到不像是来劝的,更像是侍女一旁添酒的。
你就没什么要问的?终是左玉书耐不住性子问出了声。
菲儿摇摇头,他若想说自是会说,就像这样不用问。
左玉书自嘲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带着自怨自艾的情绪,接过酒杯,顺喉而下。
你觉得我是个合格的皇帝吗?他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杯,那微微泛绿的浊酒在这玉杯中倒是显得青翠欲滴。
随着月光晃悠悠的,杯中的不是酒,而是所有忧愁的尽头。
菲儿默不作声,站在她的角度,左玉书已经尽力了,可在百姓眼里,或许他就是那个无用的昏君吧。
国籍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我北文建国至今,终是要在我的手上败落吗
他低头自怨自艾。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