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县在籍户口如今不过三万多,而入册田亩有十三万亩,其中十多万亩皆是地主田庄的私人田地,其中不乏权贵官宦的产业,剩余几万亩哪里够百姓农耕,每年收成均摊下来连吃饱都是困难。
这些大事上我不是很懂,但我也知道这样下去莫说天下苍生,整个文国恐怕都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菲儿皱着眉说道,农为天下之本,自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就是这样浅显的道理仍旧有人不懂。
如果一年的收成不够一家老小果腹,战时更要人自备马匹兵器从军,人心皆慌,国又如何能够安稳?
菲儿是想参照后世的一些制度给左玉书出主意,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且不说后世的规则能否适应这里,光是推广开来都绝无可能,触及的可是所有权贵的利益,莫说黎明百姓了,恐怕到时候百姓将会是第一个被鼓动起来对抗他们的存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自然知晓,如今看来必须制定新政,那些德不配位的人该是出自己的一份力了。左玉书十指交叉,思考着脑中的可行之法。
历史的进度应当井然有序才是,菲儿在一旁只能默不作声,哪怕左玉书想出来的新政有许多缺陷她也不能提出自己的建议,两个时代的火花相撞不一定是改革,很有可能就是毁灭。
先前的菲儿哪里会考虑这么多,可自打出去过一趟,见识认知了那么多事之后,她也变得逐渐谨慎起来,哪怕之前做出相应改变的科举制度,她都觉得有些过于迫切了,实际上那已经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
在现在这个国家根基不稳的情况下,他们好似步履薄冰,事关国家兴亡必须得从长计议,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反噬。
只是可惜,我没能查出那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林家的案子也没能查个明白。菲儿叹了口气,当然也包括那户部司储主事的家人,他们都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她想查清楚背后之人却又限制颇多。
看着她失落的表情,左玉书淡然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将那主使之人绳之以法,给他们一个交代。
寡妇县令已死,加重赋税虽有其事但抄府并没有找到多余的粮和布,此案到这就已经没法查了,不过那只是对菲儿而言,左玉书也不愿她再涉险,先前大理寺狱就差点出意外。
这些案子对他来说已经有眉目了,只需一些时日他便能查清楚那些征收而来的粮布究竟去了什么的地方。
如若不是人手欠缺,他早就能在暗地里就把这一切都查明了,左玉书暗暗想着,等以后有机会的话,就组建一支专门刺探情报的队伍。
虽然他没有得到魑面侍的鼎力支持,但他自己也像前几任帝皇一样,用起了同样的手段。
还有啊,阿兄已经跟我说过了,他或许可以帮我。菲儿只是略微表述了秦凯的意思,不知为何每当想起这事的时候就有些心悸,总觉得这是个不好的注意。
倒是左玉书神情有些不自在,只是含糊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论后,二人就此分开,左玉书得回自己的温室殿,他也不想太着急,循序渐进就好。
回温室殿的路上,小年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恭敬的跟在他身后。
陛下,消息到了。
随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递给他。
左玉书没有着急只是回到了温室殿,确认周围没有外人,这才借着烛火拆开了看。
他脸上时而微笑,像是将所有情况都掌握在手心,时而又皱起眉头,似乎有什么出乎了他的意料。
先前派出去的人找到了曲县县令那些征收而来多余的粮与绢布,数目之巨着实让人吃惊,且据下人来报,那藏匿之地就在山中,不仅有进有出,多数马车都是往里送的。
这就说明不止曲县这一个地方的官员徇私枉法,有好些个地方也都私自调涨了赋税,这令左玉书感到很不安,一人所为可能只是贪财,好几个人都这么做可就不对劲了。
那山中藏匿之地等到左玉书的人赶到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分成十几批马队离开了曲县,手下亲卫因为人数不足所以只在暗中跟上了一队。
他们又在时机适当之时扮做山匪截下一部分,跟踪一部分,最后才得来这些信息,其中还得到了一些账本,是几家钦都中的产业。
查了那些产业的底子,左玉书不得不严阵以待了。
怎么会是他?他实在没想到,本来以为那人早就不理会朝事了,可不曾想这背后竟有他的参与。
第59章 白玉簪
耀文十年。
这是一户普通的小宅院。
一个少年人正跨过门槛,飞速朝着正堂走去,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只是用块布包裹着,看得出他很爱惜,生怕手中物什磕着摔着了。
阿姊!
少年人很是兴奋,走进正堂便看见自家阿姊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风风火火的像个什么样子。那正坐上的女子不过桃李年华,一身打扮很是素净,却有一种淡雅脱俗的感觉,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很是优雅。
虽然秦家到她这代已是落魄了,但也是祖上出过高官的簪缨世家,骨子里还是刻着一股傲气的。
再看看眼前的少年人,都已经是吏部当差的了,怎么依旧毛毛躁躁的,她无奈笑笑:快坐下吧,喝口水,别呛着
少年人哪里听得进去,他快步到女子面前,摊开手心,小心翼翼地将布掀开,露出一支玉簪子。
阿姊,你快拿着。
你这是哪儿来的?女子有些疑惑,她自是见过上好的簪子,她们那些闺中密友相会时,总会有些爱攀比的存在,而她总是不由得摸摸发髻上空空的一片,自打父母这辈彻底远离了朝堂,她就少有过首饰这种东西了。
开过眼界她自然知道面前簪子虽然一般,可也不是他现在能买得起的,女子急忙端正了面容,秦家哪怕是落入谷底时都不曾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若是自家弟弟做了那等事定要打得他跪地求饶。
见阿姊一脸严肃,少年急忙解释道:阿姊听我说,这是今个刚发的俸禄,方才街上铺子里瞧着好着,想着买回来阿姊定然欢喜
少年人双手恭恭敬敬奉上,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像是讨赏一般,却又带了点傲气。
秦馨接过簪子,倒是松了一口气,揉了揉他头,笑骂道:这般孩子心性,你要如何入那凤阁?她这弟弟天赋异禀,年纪不大已经考中进士,好不容易入了吏部当差,虽然只是个小吏,前途却也不可限量。
她依稀记得那时的他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一心想为这天下苍生做出贡献,发誓定要入那凤阁,做那万人敬仰的贤臣良相。
秦德也不气,只是拍拍胸口笑道:阿姊且看着,用不了二十年,我定能光耀我秦家门楣,恢复往日那般门庭若市的景象,届时我再给阿姊找一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
那时我都人老珠黄了。秦馨没好气道。
不碍事,我秦家养得起
去去去,什么话呀
为了他这理想,就是嫁与帝王家也是值当的。
姑祖母?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沉浸在往昔回忆里的秦馨,她抬起头只见菲儿已经到了她这北鸾殿内。
菲儿来啦,快坐吧。她一声吩咐,旁边的嬷嬷立刻端来座椅。
菲儿则是大大方方落座,她受太皇太后召见,进来时也不见有人通报,只见太皇太后躺在床上背靠着垫子,气色并不是很好。
前些天派人去请你,说是你身子不适,想来又是跑哪儿玩乐了去吧。太皇太后看一眼菲儿就知道她身体康健,哪里像是卧床休养过的样子。
菲儿则是讪讪笑着应付,心里不知道该吐槽谁,怎么没人跟她说过太皇太后找过她,索性也不装了,不好意思笑道:不怕姑祖母知晓,菲儿这几天是不在皇宫,出去玩了几天。
太皇太后听着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笑着吩咐:偶尔出去一趟就可,莫要落了人把柄,后宫不比外头,人多眼杂。她是生怕菲儿耐不住寂寞,给自己招来什么祸端,她已经老了,在这宫里说话没什么分量,能保的了她一时保不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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