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加尔在南半球,这会儿正值夏天。赵进叫人给他准备行李的时候,放的都是凉快的衣服。
赵尔春把衣服换好出去吃饭,徐洋就在屋里收他那堆东西。
等徐洋收完,回到客厅,赵尔春正在他书桌旁东看西看。
你到底想怎样?徐洋把空碗丢进洗碗槽,冲水泡上。
我手上的信用卡是国际卡,在国内不能用。手机支付账户在今天晚上七点十一分的时候全被冻结了。赵尔春看向从厨房掀帘子出来的高大男人,就是这样。
能出门吗?要待多久?
实在要找我,就算躲到国外也没用。就看他们想做到哪种程度。我哥让我去国外,言下之意至少这段时间不能外出。时间的话,理论上来说,就等星海计划开始,西进项目在媒体上发一篇取得重大成功的结案报告吧。具体要多久我也不知道,少就是明天,多则三五年也说不定。
我不需要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只想知道你要在这干嘛,要待多久。
我真不知道。理由都跟你说了。
算了。徐洋觉得很累,倒在沙发上,手背挡住眼睛。你爱怎样怎样吧。
我现在没钱,可以肉偿。
徐洋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到底是谁肉偿?我需要男人?
也对那怎么办?我带来的日用品应该挺贵的,要不先卖一些?其它的就跟之前在这儿留宿时一样,我用你的?
徐洋不想听他别有用心的胡说八道,径自回到书桌前。
赵尔春又跟上去。旁边有一滩碎泥,像是做好的东西又砸碎了。赵尔春仔细分辨,发现是徐洋几个月前做的那件抹布。
同时,另一个架子上,又有一件新作品。从肩到腰,扭曲的倾斜的男人躯干。依旧是非常微妙的线条,含蓄的起伏,结构隐藏其中,蕴含亟待爆发的肉体力量。
这个叫什么?赵尔春总觉得这个作品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感和熟悉感。
徐洋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道:陷阱。语气带着嘲讽,还有点危险。
陷阱?赵尔春自诩对艺术品有些研究,但此刻并不能看出这样线条优雅有力的男体和陷阱有什么关系。是要参展的吗?
有的艺术尚与人存在沟通性,有的则是纯粹的自我对话,并不需要评价。这是后者。徐洋忽然放下手中笔,抬眼道,要我跟你解释吗?
未及赵尔春作答,徐洋站起来,绕过书桌,猛然握住赵尔春腰肢,将他整个人压向桌面,从后方靠近他耳朵,吐息道:从十一点二十见面到现在,一共一个小时,你看起来每一步都在向这间屋子逼近,但事实上你在退,你向我示弱,说你无家可归无处可逃,说你身无分文,还有你的衣不蔽体;你用嘴巴告诉我你在退,但事实上你在进,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觉得你不具威胁,你对我无能为力,你要打破我的防备,消解我的疑虑。我从来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不是陷阱!
赵尔春浑身发冷。徐洋的手正熟练地描绘他的腰肢,寸寸攀爬,向上方逼近。而他眼前浮现的则是方才那尊男体雕塑。
那是他。
腹肌的轻微错位,肋下鱼鳞状的阴影,还有似沉浸欲望造成的扭曲的肌肉堆叠。方才印在心中的诡异感觉,此刻变幻成阴冷而不可捉摸的恶意。
两人僵持这个姿势许久,赵尔春道:那你要赶我走吗?
徐洋道:今天不会。
这是他仅剩的反击。至少在言语上,赵尔春是走是留,应该由他徐洋决定。
啊又迟到了
第12章 我没钱
赵尔春在银盏路衣食住行都由给赵进配的生活管理员伺候着,到了徐洋家,似乎并无任何区别。
在这短短两天里,他发现,徐洋除了书桌那块儿,其他地方每天都会花大量时间收拾打扫。做饭、洗衣服、做清洁的过程中,如果发现赵尔春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看书,他会无声无息地给人倒上一杯温水;如果发现赵尔春不小心睡着了,他会拿毯子搭在他身上,或者将人抱回房;三餐总是按时准备好,洗碗收拾从不容赵尔春插手操心。
你是不是喜欢我?赵尔春也曾在他抹桌子的时候开个玩笑,照顾起人来比我哥还细。而赵进通常是叫人,徐洋则是亲自动手。
而徐洋的回答是:你不是特别的。
晚饭过后,赵尔春如常趴在宽大书桌的另一端,看徐洋画设计稿,画上一个盘子、一枝桃花,春天的样子。不过他一直在修改动线和细节。
这种行活你也做啊?我一直以为你不碰这些。
老师工作室做铁路的开春投标,让我帮忙凑option。
林教授早就不接这种商业项目了,他是故意给你机会吧赵尔春说着说着就闭嘴了,徐洋抬眼看了看他,把笔扔一边。
林真意自徐洋毕业就没怎么理过他,跑来找他多半是因为听说徐洋搭上了赵进朱阳。赵尔春以前常在华美混,很多老师都知道,倒并不影响什么,但搭上赵进就不一样了。
赵尔春看徐洋脸色变了,绕过桌子,到他身边,把笔塞进他手里,徐洋又要扔,他就直接将人手握住,两个人都是一愣。
两个星期没有过,此时靠这么近,赵尔春心颤不已,气息开始不稳。他试探着张开手掌,将徐洋虚握铅笔的手和那只肉粉色的笔一并扣在桌面,微蜷的五指慢慢后移,勾住徐洋的手腕。
冬季稍厚的睡衣传来温热的体温,是徐洋熟悉的质感,还有他常用的洗衣液味道。他心跳逐渐加快。即使没扭头去看,似乎也能想象赵尔春此刻的样子。浅棕色的化纤材料绒面上衣,扣着扣子的v领向下兜着,露出一片胸膛。雪白的脸此时双颊绯红,深陷眼窝中的双眸专注而茫然,充满天真的渴望,一派艳丽。
他翻手捏住赵尔春那只手,松开,食指沿着指缝描绘赵尔春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指间因无所事事、不见阳光而养得滑腻柔软的肌肤。赵尔春体脂率很低,手指的形状细长有力。
赵尔春额头抵在徐洋肩上,轻声道:可以吗?
徐洋手颤了一下,触电似的迅速收回,转身把他推开,而后兀自回房,连缓解尴尬的嘲讽都没有。
才八点过,徐洋被赵尔春打扰,没法再做事了。他从角落里堆积的书里翻出萨金特的画集,坐在地上啪啪啪地翻看,干净利落的色彩和形状却根本无法入眼,眼前不断浮现方才想象中的伏在自己背上的赵尔春。他把书扔一边,靠在床上,戴上耳机,试图用音乐让杂乱的心情得到平静。
浴室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赵尔春在里面洗澡。
贝思高山的姑娘啊,命运如此可笑,
本该开在幽谷的花,本该凋谢山泉旁耳机的嘶哑男声在低唱。
哐当一声,赵尔春似乎不小心将莲蓬头掉到地上。
此时却身陷炼狱,零落成尘。
如果还有什么可以让我想起你
这是首九十年代的摇滚,叫《神圣的尘路》。徐洋回想早就熟记的歌词。
浴室水声消失了。
那是永恒的爱与光
哗一声拉门的声音,赵尔春出来了。他低着头,沉默地靠近。徐洋用余光发现他换上了行李箱拖来的短袖睡衣。一边床沉下去,赵尔春钻进被窝。
徐洋忽然觉得耳边很吵,他取下耳机,感到呼吸滞涩。他掀开被子,看赵尔春埋着头缩成一团。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