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大碗温水过后，叫小言的小哥儿这才缓过劲来，停止了哭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哭的，我太害怕了。小言低下了头，局促地盯着自己黑漆漆的手，不好意思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小言，你为何来这儿呀？方云性子好，见对方又和方晓一般大小，因而声音也柔了下来。
我
莫大哥！云哥儿！我们来拜年啦！
小言刚要开口，门便嘭地一声从外头推开。
紧接着，以语年为首的一堆人便涌了进来。
可还没踏进来，几双眼睛便看到了一个约莫六七岁的陌生小哥儿坐在那儿，眼圈还有些红。而莫净成和方云站在小哥儿前边，宛若两个慈父。
语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莫大哥，云哥儿，那是你们失散多年的孩子吗？
*
众人皆是一愣，诧异地看着夫夫二人。
莫净成漠然瞥了语年一眼。
不不是的！我叫小言！我是来寻掌柜伯伯的！小言惊恐地站起身，对着一行人连连摆手。
哪知，语年却噗嗤一声笑了，走过来将手中提着的年节礼放在桌上，很是感兴趣地打量着灰头灰脸的小言，来寻掌柜伯伯做什么呢？
还特意将伯伯二字拉长了音。
这时，姜怀守也带着年节礼走了上来，听到语年这么不正经，板着的脸有了一丝松动。
以为面前的锦衣公子讨厌自己，小言缩了缩肩膀，低下头小声道：我家哥哥生病了，他最是喜爱吃糕点。听闻魔方轩的掌柜做糕点很是好吃，便想在年节买来给哥哥尝一下可是昨夜我去时看到食肆已经关门了，便打听到了这里。
未了，忙抬起头闪着泪光将身上的钱都取了出来捧在手上：我不是故意来这儿打搅伯伯们过节的！对不起！
只见小小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三文铜钱。
所以昨夜莫净成才会看到他在魔方轩面前犹豫徘徊，原是等着食肆开店。昨夜没等到，便寻到了这里买糕点。
昨夜除夕，今日过年节，食肆不开。莫净成淡然道，食肆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请求而特意开放。食肆如此，其他也如此。
世间就是这么冷漠，不会事事顺着自己的心意。这个孩子本就处境困难，若是不提前知晓这些，日后恐怕只会过得更苦，因而莫净成并未立即答应。
否则若是借助自己可怜的处境，觉得求求别人便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只能一辈子都无法长进。
其他人也知晓这个道理，便都没有说话。
但小言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听这些话也是一知半解。自觉给对方添了麻烦，霎时站在原地抓住衣角，红了眼圈。
方云有些心疼，正想走上前去安慰，却被莫净成抬手阻拦了。
许久，小言才复又抬起头来，坚毅道：我可以为伯伯们做事的，我是真的很想让哥哥尝尝！
看出这孩子的坚定，莫净成这才松了口：可以。你若是这么想买糕点给你哥哥，我便不收你银两，但你要将柴房中的柴都收拾好了，我们才做糕点给你。
闻言，小言唰地抬起头来，瞪大了一双泪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问道：真的吗？
莫净成淡然道：真的，柴房在东边的位置。
谢谢掌柜伯伯！小言朝莫净成和方云感激地鞠了个躬，立刻去寻柴房。
看着小小的身影跑进了柴房，语年这才问道：莫大哥你是想让这个孩子用自己的力气去换糕点？
莫净成不答，只说道：灶房里还有许多活要准备，去帮着收拾。
见对方又忽视自己的问题，语年也毫不在意，只是撇撇嘴便拉着姜怀守和阿锦等人去灶房里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年幼的方晓帮不上什么忙，便被哄去和被打击到的小银鱼玩。霎时，偌大的堂屋便只剩下了方云和莫净成二人。
灶房里不时传来嬉笑声，带着过年节的热闹飘进二人的耳朵里。
云宝。莫净成唤了方云一声，卸下了方才严肃的神情，换上了疲倦的目光。
方云眨了眨眼睛，弯下腰抱住了莫净成。
一阵清香袭来，莫净成方才紧张的大脑顿时有些放松，话间还带着一丝自责，云宝，我狠心让那孩子去做活，你会厌恶我吗？
虽然是本着为那孩子着想的目的出发，但不一定谁都能理解他。在旁人看来，他或许是一个连简单的糕点都不愿意为那孩子做的恶人。
恶人当久了，便会筋疲力竭，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苦苦挣扎。
先是遇到魔方轩中小白脸闹事，莫净成在众人面前将他狠狠惩戒；后是年幼的小言找上门来，只为哥哥买一糕点却被拒绝。
即便是个机器人，也会偶尔陷入自责的心态。就像是陷入沼泽地中，明明身旁都是人，却冷眼看着他越陷越深。
可他最害怕的，是方云厌恶他。
你是为了那孩子着想，我为何厌恶你？方云吻了一下他的唇角，露出粲然的笑容，况且那柴房需要整理的柴只有一捆，其他的都好好放着，并没有为难那孩子。
我理解你的，夫君。云宝一直理解你。
一直紧绷着的心顿时松懈了下来，他紧紧拥住方云，仿佛要将方云嵌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夫郎，他的云宝。
*
柴房本就不乱，平日里莫净成都会好好地打扫，因而不出半个时辰，小言便将柴房收拾好了。
和莫净成应允的一般，只要他将柴房收拾好了，便开始为他做糕点。
洗洗手，我教你做。看了满脸都是尘土的小言一眼，莫净成递了张干净的帕子给他，后者小心地接了过去。
他并没有想过莫净成会愿意教他做糕点，因而心中既忐忑又惊喜。一个食肆的掌柜，若是将手艺教给了别人，那生意便会被抢走，这是就连他都知晓的规则。
但若是学会了，他日后便能自己做给哥哥吃了！
在给小橘子树浇水的语年听见了，眨巴着眼睛把水桶塞给姜怀守，跟着二人进了灶房。
但莫净成的手艺不是一般地差，明明都是按照智脑中的操作程序做的，可花汁不是加多了，就是面团放了太多水，惹得在一旁看着的小言一脸懵。
掌柜伯伯，这是要告诉我成功前必须要失败的道理？不等莫净成回答，小言便恍然大悟起来，谢谢掌柜伯伯！我定会好好记住的！
莫净成的眼皮子不动声色地跳了一下。
见小言这么大反应，语年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爱怜地摸了摸对方的小发髻，是的呀，所以你可要好好记住掌柜伯伯是怎么做糕点的。
还未说完，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下一秒，语年被毫不留情地丢出了灶房。
最终还是方云接了手，指导小言将糕点做了出来。当看到花松糕出炉的那一刻，小小的孩子眼睛都亮了。
方云哥哥！这是我做出来的吗！
做出来的糕点虽说形状没那么美，但也能看出是一朵花来。这花松糕掺入了桂花汁，呈现出淡淡的青色，在蒸屉的水雾中显得俏皮可爱。
是你做出来的。方云眯眼笑道。
偷偷跑进来的语年咧嘴一笑，用胳膊肘怼了怼站在一旁的莫净成，小孩儿，你为何叫掌柜为伯伯，却叫掌柜的夫郎为哥哥呀？
莫净成漠然瞥了他一眼。
本是调笑，可小言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又小心地瞅了莫净成一眼，见他没生气，便坦然道：因为掌柜伯伯有点凶，而方云哥哥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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