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后,岑淮酬万般不情愿地搬离了落襟楼,择云殿迎来了新的主人。
课业方面,他早已由入门至精通,再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当日卫寒阅首次授课时,他愣了斯须方理解了对方话中之意。
而后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岑淮酬发现卫寒阅掉眼泪之时,还傻子似地慌张起来,以为自己课业不佳。
此后
此后他对亲吻上了瘾便难以抽身,红晕蔓延至卫寒阅整片肩颈,仿似锁骨处的胭脂痣被烫得融化了,揉成一片湿腻纷乱的柔滑脂膏。美人被吻得泪落如雨,音调绵软细碎,又被岑淮酬以吻封缄,只能发出几声呜呜咽咽的鼻音。
一朝天子一朝臣,燕鸣湍虽仍挂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衔儿,却与顾趋尔在位时的公务繁忙大不相同了,他也不介怀,正好匀出更多的时间往拣月殿跑,阿凫能做的活儿几乎都被他抢着做了。
暑日易有骤雨,雷霆万钧一般将青瓦打得噼啪作响,雨水顺着瓦片坠下时便成了道道水柱,织成模糊视线的帘幕,檐下风铃飘摇如絮,微弱的铃声被嘈杂的雨声掩盖,只留和弦一般辅助性的韵律。
卫寒阅虽不畏暑,可在屋中待着到底憋闷,便挑了卷《岛夷志略》去了水榭,一面赏雨一面看书。
卫公子倚着廊柱屈膝而坐,身丨下是蚕丝絮了鹅绒的软垫,价值万金、一年出不了几匹的瑞鸾锦,旁人裁了做衣裳尚且万般珍惜,可他只是做了几张坐垫壳子,随意垫在臀下。
栀黄色杭罗百迭裙上缀了水芙蓉暗纹,裙摆做得长,掩住了一双柔腻胜雪的赤足,十趾如敷粉,仿佛刚被人握在掌心克制又肆意地揉捏过。
燕鸣湍便在此时踏入水榭,左手提着流云纹丝履,右手握着罗袜,习武多年的粗粝大掌愈发衬得那双梨青色丝履精致清雅。
在卫寒阅身前单膝跪地,燕鸣湍稍稍掀起卫寒阅的裙裾,伸手轻轻擦了擦他足底的薄尘,将罗袜与丝履给他穿上。
做完了却并未松手,托着卫寒阅的足踝出神地望着,仿佛被那一截乳白色的肌肤勾走了魂。
昨日岑淮酬送了天南的荔枝来,卫寒阅目光定在书册上,察觉燕鸣湍魂飞天外,便轻踹了他一下道,净手,去给我剥。
男人依言起身,一盏茶的工夫后提了柏木冰鉴回来,开盖取出艳红荔枝,剥去形如鱼鳞的薄皮,便捏着梗将饱满柔白、软颤巍巍的果肉送至美人唇边。
卫寒阅就着他的手合齿一咬,口中立时汁水淋漓、甜香四溢,细浪似地扑向齿关、漫过红龈。
燕鸣湍鼻尖与他的菱唇相距不过毫厘,呼吸间尽是卫寒阅唇齿自含的幽香与荔枝的湿甜香混合而成的、极富诱惑力的独特香气,哪里还能掌得住自己不越凑越近,嗅闻时的气流愈发灼热粗重,神态愈发痴怔如被勾了魂,直欲一尝那染了红荔清汁的水红唇果,其饱满多汁定胜这一品丹荔万倍。
第15章 脸盲的乐师(15)
开城门!
卫寒阅一壁细细咀嚼,一壁状似无意地问道:顾趋尔真死了?
燕鸣湍正忖度着这剥壳的荔枝与卫寒阅的足踝究竟哪个更白嫩,便听他如是一问,男人极力按捺心绪,神色却仍掩不住迷乱道:尸骨都葬入帝陵了,自然是真的。
卫寒阅并未再问,也并未抗拒燕鸣湍离自己如此之近、嗅花一般嗅他的唇儿。
也不尽然,嗅花可没有这样自喉结至胸膛都窜动不止,颧骨都积起意欲渴饮的赤红。
燕鸣湍将手伸到他嘴边,他便将核吐进对方手心。
男人无意识地合掌,喉间涩痛愈发强烈。
方才卫寒阅启唇那一瞬,好香好香啊燕鸣湍几乎要软下双膝,求他施舍唇上的几滴芳泽,以慰脏腑内疯癫烧灼的焦焰。
倘或是舌尖便更求之不得了,燕鸣湍恨不能死在他细滑湿红的软肉间。
卫寒阅看杂耍一般瞧着他身热如沸,只兀自思量眼下境况。
岑淮酬登基时,进度条已至91%,可卫寒阅却迟迟未有下一步计划。
顾趋尔虽已离世,卫寒阅与岑淮酬的相处却未受影响,可这般无波无澜地对付着究非长久之计,卫寒阅晓得他的身体撑不了太久,若不及时拉满进度条续命,他可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越盘算越怏怏不乐起来,荔枝也不高兴吃了,燕鸣湍虽发了性,手下剥荔枝的动作却未止,可卫寒阅却摇摇头道:没胃口,搁起来罢,或者分给楼中其他人。
他今日早食未用,午时已过好容易想吃荔枝,这才吃了三个又没了胃口,燕鸣湍什么歪心思也顾不得了,打量他下巴又清峭几分,心中油煎一般,哄道:厨下熬了鲍汁翠玉粥,做得热热的,我去盛一碗,咱们进屋吃,好不好?
虽在炎夏,可这水榭四面透风,寻常人在此纳凉无甚要紧,但卫寒阅这身板比纸还薄,燕鸣湍只怕这雨中湿风能将他吹碎了。
卫寒阅一听喝粥,整个人益发无精打采了,闷了一会方道:我想吃糖蟹。
不行,燕鸣湍连忙否决,又柔声解释道,昨日才胃痛,蟹性寒损胃,改日再吃罢?
卫寒阅眼皮一跳,忽而转头端详起这位他此前从未正眼瞧过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一瞧便察觉他与顾趋尔、岑淮酬眉目之间居然亦有几分相若,只是并不明显,更不至于使人错认。
其实卫寒阅有时会生出自己难以分辨这些人的错觉,并非因着他们容貌的近似,更有性情、气质、言语的相类
他有些怅然。
绝不是因为燕鸣湍不许他吃糖蟹。
最终还是各退一步,卫公子由着燕鸣湍喂他吃了小半碗粥,以此获得吃小半只糖蟹的权利。
三伏天总是熬人,哪怕白日里落了场痛快的瓢泼大雨,也能在个把时辰之后再度转向闷热,卫寒阅抱膝坐在床上,小克伏在他脚边,悄悄用尾巴蹭蹭他小腿。
天热,它毛又厚,阅崽都不抱它了呜呜。
半敞的帘栊倏然被人开得更大,男人提了把青釉凤首龙柄壶逾窗而入,落地时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
卫寒阅抬首,见来人有些意外道:今晚怎么来了?
岑淮酬都是隔日一来,他倒想日日来,奈何卫寒阅无意日日见他,好容易才争取到隔日一见的资格。
对方取了只蒂枝雕把贴花杯,将壶中液体倒了杯出来,递给卫寒阅道:实在想见你,便来了。
卫寒阅望着杯中清冽的液体,凑近嗅了嗅,凉丝丝的,倒很解暑,问道:这是?
薄荷蜜瓜汁。
卫寒阅点点头,小口小口啜着,只觉被闷得滞涩的灵台为之一清。
他侧身望向岑淮酬,从头上的四方髻到英挺的眉眼鼻梁,再到残缺的右耳,对方被他瞧得有些拘谨:怎么了阿阅?
无事,卫寒阅又乖乖喝起清甜的果汁来,道,近日胃不太舒服。
什么?男人立时紧张起来,chu
接触到卫寒阅澄澈中隐含审视的眸光,那个字发了一半便被他吞了回去,只道:我给你看看。
他今天穿的是广袖襕袍,除了搭在卫寒阅脉上的指尖外旁的一概瞧不见,卫寒阅心里存了疑影,本可直接撩开他衣袖观察他的前臂,可美人踌躇少顷,只是悠悠阖上眼。
寻根究底,有时并非势在必行。
又半载,定端元年正月末。
衡都连日雪虐风饕,足足积了半尺厚,踩上去没到小腿,周边城池受灾更为严重,冻馁之骨不计其数,然深雪塞途,救灾粮车艰难跋涉,仍费了数倍于平日的时日方抵达。
卫寒阅立于牖前望了眼院中天地间刺目的素色,又远眺城郊锦屏山巅一片白雪皑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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