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入夜以后,本来早早便睡的沈月溪因饿着肚子,有些难以入眠,她起身喝了两口水,却听到门外骚动,急忙披上外衣,开门便见到彩云一脸沉重地走来。出什么事了?
彩云道:娘子,城里进了敌军,现在外面乱成一团,我带你去太守那。
远方突然一簇火焰升上天去,连成片的大火将这漆黑的夜烧得通红,犹如染了血。
沈月溪望向起火的地方,颤抖地说道:那是姚府的方向
空无一人的姚府怎么就突然着火了?
她的心怦怦乱跳了两下,可眼下已顾不上这些,她与喜枝彼此搀扶着,在彩云与守卫的簇拥下朝外走去。
不知从何而出的敌军在城中流窜,不断地引起骚乱,百姓惊慌而逃,到处都是尖叫与鲜血。
彩云与守卫拿着刀杀了一个又一个,敌军却是越杀越多,他们这一群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被保护在中间的小娘子便格外打眼。
那些混入城中的敌军慢慢朝她们这边聚集而来,不知不觉竟形成了一个包围。彩云见到敌众我寡,暗自懊恼,她大意了!应该与守卫分头行事的!
沈月溪咬着牙叫自己镇定下来,不愿显露出一丝害怕,她紧紧握了握喜枝的手,又松开,走上前对彩云轻声说道:用我去换你们离去
夫人彩云亦轻声回道,我既是你的贴身护卫,便绝不会舍下你,何况我一个女子站在战场上便只有两条路,要么赢要么死。
话音刚落,沈月溪便看到彩云执起陌刀冲入敌人之中,那些护着她的守卫亦跟着冲上前去,鲜血不断洒在她的前面,在地上汇聚层成溪流冲到她的鞋子与裙摆上。
沈月溪狠狠咬下自己的唇,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地上捡起一把刀,颤颤巍巍地拿在手里,当有人拿刀向她冲来时,她紧闭着眼睛,便胡乱将刀刺出去
刀应该这样刺,阿月。
夜风萧寒呼在面上,灼热的气息却从后而来,一只燥热的大手握住沈月溪手中颤抖的刀,朝着袭来的人便砍了下去,温热的液体喷洒在沈月溪的脸上。
她闻到了血腥味,却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
裴衍洲依旧穿着他那身玄鳞甲, 头戴朱雀盔,一个半月的征战叫他消瘦了不少,愈发显得颀长挺拔, 脸廓生冷。
额前的一缕青丝未收进盔甲之内, 悬挂在他的眉眼间,随着夜风飞扬而起, 衬得那双眼如刀狠厉。
他一手牢牢固定着沈月溪手中的刀,一手握着长刀,而两柄刀的刀身皆已被鲜血染红, 刀尖之处血水滴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在这喧闹又冷寂的夜里犹如阎王的夺命钟声。
混入城中的敌军被他的气势慑住,一时无人上前。
若是前世沈月溪看到裴衍洲这副模样只怕也会被吓到, 然而此刻她见到他却是激动得险些落泪, 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寻到了依靠。
彩云与几个守卫迅速地撤到裴衍洲与沈月溪的身边,恭敬地喊道:主公。
敌方带头的立刻认出了裴衍洲的身份, 先是惊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在兵士身后暗中打量裴衍洲, 见裴衍洲所带的人并不多, 又满是惊喜, 喊道:砍下裴衍洲的脑袋,赏金万两!
听到赏金的众人一下子便忽略了裴衍洲身上的煞气,蜂拥而上, 然而一刻钟之后,他们便后悔了
裴衍洲走水路先行回汾东, 所带的人确实不多, 但是这些人却是以一敌百的猛士, 更不用说裴衍洲本身便是靠长短双刀搏出来的杀神。
即便他护着一个沈月溪,依旧是所向披靡。
约莫半炷香后,敌方带头的男子便被裴衍洲的长靴踩在地上,长刀架在男子的肩膀之上,他冷冷问道:你们是如何进城的?
男子起先嘴硬地不愿意说出来,裴衍洲的脚用力往下一踩,他便只觉得双耳出血,头骨都要被踩碎了,慌忙叫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们是从姚府的地道中来的,姚姚潜挖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裴衍洲缓缓挪开了脚,命两人架住男子,他看向远处姚府丝毫不减的火势,又垂眸看向乖巧站在自己身边的沈月溪。
小娘子莹白的小脸被污泥与血渍所染,如同掉到水里的小白兔,削尖的下巴配上那双大眼,只抬眸盯向他,便见他一颗冷硬的心当场化为绕指柔
他没法再将她交到旁人的手中。
裴衍洲当着众人的面便半蹲下身子,对沈月溪说道:上来,我背你。
沈月溪犹豫着望向周围,见那些兵士一个个将眼睛瞪得硕大,她只觉得这样怕是不好,往后裴衍洲回军中还怎么混
她拉了拉他的衣角,道:我跟在你身后便是
上来。裴衍洲却容不得她迟疑,单手托着她便将她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沈月溪轻微地惊呼了一声,因着裴衍洲站直身子而颠簸了一下,连忙将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些许湿润又带着几分香味的气息洒在裴衍洲的耳后。
裴衍洲眼中的煞气飘忽了一下,才又从容地对属下说道:押着他去姚府。
即便背着个美人,裴衍洲的气势摆在那里,没有人有异议。
沈月溪在他的背上屏着呼吸,裴衍洲双手揽着她的大腿,叫她颇为不自在,可也不敢从他背上下来,生怕延误军机,何况裴衍洲的步伐确实要比她快上许多。
她乖乖地将头枕在裴衍洲的肩上,男子的肩膀宽阔,抬着她的双手有力,随风飘来的碎发拂在她的面颊上,惹得她痒痒的
若待到天下太平,她与他便这般一直走下去,或许也不错,沈月溪在心底默默想着
等到一行人来到姚府时,姚府已经在大火之中成了一片废墟,曾经的雕梁画栋皆为灰烬,被押着的男子看着满目焦土亦是茫然,并不知道来时的密道在哪个方位。
裴衍洲扫视了一圈,将沈月溪放下,拉入自己的怀中护住,说道:让他找出来,天亮之前找不出来,便直接杀了。
那男子瑟缩了一下,在刀剑的威胁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寻找着密道入口。
夜幕渐渐褪色,东方既白,那男子依旧没有找到密道位置,就在他绝望之际,废墟中发出一阵声响,掉落的栋梁被慢慢推开,一块地砖被推开。
众人的刀齐齐出鞘,便等着密道里的敌军出来。
却没有想到是一个半身焦黑的圆脸郎君,晃晃悠悠地从地道里爬出来。他靠着手中长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未走几步,便大声咳嗽起来,猛地一口鲜血就从他口中喷出。
沈月溪怔怔地看着这个背影,唤道:姚二郎?
那个半边脸都被灼伤的年轻郎君慢慢抬起了头,眼中有不可置信,未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月溪,随即他看到了裴衍洲,几乎自嘲地笑了一下。
笑容牵扯到姚仲青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捂住嘴巴又是一口鲜血从指缝中漫了出来。
他以长剑为杖,一步一步地挪到裴衍洲面前,说道:裴将军地道已经被我封死,敌军已无法再进来我
裴衍洲盯着眼前目光真挚的姚仲青,却依旧冷酷地问道:姚潜是为何人办事?张丛行亦或是匈奴?依据姚潜的行为,他所猜测的便是这两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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