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左无问这般说,沈月溪的内心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只是她依旧努力维持着一个夫人应有的仪态,极为端庄地站在那里,不让自己露出胆怯来。
阿月,你去好生休息,明日阿耶带你回汾东。沈南冲顾不上自己是领命来河东的,反正大夫与药材都已送到,他的阿月是万万不能留在这里的。
沈太守、左先生,我要见我的夫君。沈月溪固执地说道。
沈南冲猛地愣住,随即气便从心底冒了出来,好呀!她为了见裴衍洲那厮,连阿耶都不叫了!
左无问慌忙拉住沈南冲,答道:夫人容我向主公通报一声。
我要见自己的夫君还要通报吗?沈月溪彻底板下了脸,她仰起头,尽显一个主公夫人的高傲,即便身上的陋衣也掩不住她的风采。
左无问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头,他是知晓裴衍洲对沈月溪是如何之特殊,只是他权衡再三,再看向沈月溪,缓缓说道:夫人要见主公自然无需通报,只是主公如今将自己一人锁在房内,而夫人舟车劳顿,不如先洗去风尘再去见主公?
沈月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泥浆,确实是太过于狼狈不堪,要是这般去见裴衍洲她着实不愿意毁了自己在裴衍洲面前的形象,这才点点头。
简单洗漱过后,沈月溪换了一身干净的女衫,站在镜前她方察觉到自己的面色有多难看,难怪这几日彩云与林季白对着她总是欲言又止,她慌忙拿了一点胭脂抹在面颊上,叫自己的脸色看上去红润些。
沈月溪再仔细理了理发髻,整了整衣襟,这才出了房间跟着领路的兵士往里走去裴衍洲的房间设在崔府的最里面,外面守着一层又一层的将士。
穿过层层叠叠的守卫,沈月溪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已经不抱任何侥幸的希望,只能安慰着自己,裴衍洲的身子一向回复得很快,就算染上了瘟疫也未必会死
秋风扫过时,面颊是生痛的。
崔府并不比汾东的将军府小,院内的景致错落有致,然而沈月溪却觉得整个崔府逼仄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她在那一方不大的木门前停留了良久,才推开房门朝里走去。
房内所有的窗户都关着,并不明亮的秋光从细缝中穿过,落在灰暗的地面上,昏暗不明。
沈月溪见到了床榻上的人盖着被子,背对着她躺着,忍不住轻唤了一声:郎君。
无人应答。
郎君衍洲她急促地又喊了两声,提着裙子小跑上去,她的手才堪堪碰到床上之人。
那人却突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翻转,便将她整个人带到了了床榻上。
刚刚梳好的发髻散成垂下的锦缎铺在锦被上,她被压在温暖的怀抱里,惊慌地睁圆了杏眼,便对上如秋光暧昧的那双眼眸。
眼前的男子面色如常,血气比她还足,哪里像是生病的模样?
第六十五章
裴衍洲的气息浓烈而炙热, 驱散沈月溪身上的寒意,他的手不老实地游走着,可是她却无心于旖旎。
你没事?沈月溪怔怔地看向生龙活虎的裴衍洲,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 却没有想到裴衍洲染上瘟疫只是一场骗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阿月是担心我吗?裴衍洲以额抵着沈月溪的额, 他特意命沈南冲送药材过来,除了为了让旁人信以为真之外,想的也不过是沈月溪能给他捎一封关怀的家书, 却没有想到沈月溪会亲自跑到他身边。
他眼中的喜悦不加遮掩,抱着沈月溪的力气很大,而落在她面颊上的吻却是极轻。
当吻落下,他才发现沈月溪抹了胭脂, 眸色更深, 阿月是为了见我特意梳妆了?
沈月溪还是那副愣怔的模样,由着他亲吻了许久, 她忽地落泪,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越落越多, 没一会儿便将身下的罗衾浸湿了一片。
怎么了?裴衍洲的指腹落在她殷红的眼尾, 试图阻止泪滴的落下,奈何他不碰还好,他这一碰却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如同决堤的长河水绵绵不绝, 越流越多。
遇上了什么事?裴衍洲一下子皱起了眉头,猛地坐起身来, 将沈月溪抱入怀中, 莫哭, 有我在。
沈月溪抬眸对上裴衍洲那张锋利的俊脸,心中委屈带上了几分气愤,忍不住便是一拳捶在裴衍洲的胸口上。
她的拳头娇而无力,打在裴衍洲身上并没有多少痛感,只是叫他些许愣了一下,垂眸对上沈月溪那一脸的委屈,轻声问道:阿月是在恼我?
裴衍洲不问还好些,他这一问,沈月溪只觉得越发委屈,她这一路的苦吃得毫无意义,有些气恼又一拳捶在裴衍洲的胸前,你怎能骗我!
心中的种种担忧在此刻全然化作气愤,沈月溪接连好几拳打在裴衍洲的胸前,眼前的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胸膛硬得像块石头,她这一路颠簸本就浑身乏力,几拳下来,裴衍洲没什么事,她倒是气喘吁吁,手掌发痛。
并不是故意要骗你,裴衍洲由着沈月溪打了好几拳,才轻握住她泛红的拳头,阿月你特意从汾东而来,我很开心。
裴衍洲眸色柔和,望着沈月溪的眼光如这午后的暖阳一般,沈月溪不争气地软了心肠,她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没理他。
裴衍洲无奈地笑了一下,阿月若是不解气,再打我几拳也无妨。
我才不打,沈月溪半红着脸哼道,她这些天担惊受怕地赶路,刚刚又是哭又是打,着实是累得不行,也懒得再同裴衍洲说话,挣扎着便要从他怀里出来,你放开我,我要回汾东。
然而这可恶的男子却不愿意放开她,一只手压在她的腰上,便将她给困住。
裴衍洲的手环住沈月溪的腰时,便注意到沈月溪瘦了不少,他微眯着眼眸,指腹在她的细腰上摩挲,阿月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让你离去。
他的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果然那张脸被泪水洗涤之后,胭脂退去余下的是没有血色的纸白。裴衍洲的指尖停顿,搂着沈月溪的手紧了许多,略微哑着嗓子道:阿月是如何来汾东的?
沈月溪不想理他,奈何他的手抵在她的下巴,她没法再别过头去,而当她那双犹带水雾的眼眸撞上裴衍洲的狼眼时,竟在里面看到了明显的心疼。她只觉得心里的那股情绪更甚,得理之处完全不想饶过裴衍洲,她哼唧了两声,硬气地不搭理他。
裴衍洲对她的小脾气十分纵容,也不急着她回答自己,只是将她裹在怀里。
男子的怀抱很温暖,疲惫的沈月溪半是被迫地倚在他的胸膛前,不知不觉阖上眼眸,没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裴衍洲再低头,怀中的女子已经沉沉入睡,在她纤长的睫羽之下是淡淡的青色,他的吻落在她的头旋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
他站起身,为沈月溪脱下靴子,他的动作并不粗鲁,沈月溪的脚仍旧是重重地瑟缩了一下,细微的喊痛声从她的口中逸出。
裴衍洲迅速蹲在沈月溪的脚边,脱掉她的袜子,便见到她嫩滑的脚底如今却满是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一些已经被磨破,泛着惹眼的红色。
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本以为沈月溪跟着沈南冲过来,这一路上理应被照顾好才是,怎么会脚底伤得如此严重?
裴衍洲寻了一枚长针,细细地为沈月溪挑了脚底还未破的水泡,再为她抹药包扎,他自认是放柔了动作,依旧惊醒了睡得不安稳的沈月溪。
沈月溪这些日子一直睡在野外,如今即便睡在了榻上依旧没什么踏实感,她感到脚底板发痛立刻便慌得猛然睁开眼眸,一下子坐了起来,却见到裴衍洲握着她的脚跟,她羞得便要将脚往回缩。
裴衍洲没让她如愿,掌心磨挫着她的脚跟,别动。
他很是认真地为沈月溪裹着绷带,那一双玉足被他细细包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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