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 聂云汉又捏着火折子将那刑具和铁链子细细查了一遍, 才稍稍放了心。
只有一副铁链上有新鲜血迹, 刑具上并没有,这说明只有左横秋一人被抓, 也没有受刑。另外三人应该是逃出去了,或许是受了伤,又或许是怕留暗号会有可能再次暴露, 所以才没有着急联系自己。
但是左横秋现在又被关在哪儿了呢?苗笙为什么要转移他?
难道
聂云汉不敢再想,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既然笃定左横秋曾被苗笙抓过, 那不管怎样,都得从他嘴里问出来结果!
将两包东西合并为一包背在身上,聂云汉才往入口走去, 刚到近前,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 便加快脚步爬了出去,才从地砖上一露头,看到眼前场景, 大惊失色,瞳孔骤缩!
方才还平静的院子, 现在俨然成了一片火海,西南角那片茂盛的树林为火焰提供了绝佳的材料, 燃得火势熊熊,已成蔓延之势。放眼望去,所有的房屋、树木都被点燃了,整个院子火光冲天,恍若人间地狱。
湖边有好几个杂役,分别弄了几台水铳,正忙不迭地从湖中吸水,看来还是想尽力救火。
只可惜瓢水焉能灭天火?他们的努力更让人觉得无力。
那火焰映在聂云汉的眼中,登时令他想起关山牺牲那一幕,心中不安感暴涨。
不好,阿闲
聂云汉惦记着卓应闲的安危,恨不得马上找到対方,正要窜出去,迈了一步就反应过来,将背上大包往地上一甩,整个人跳进了附近的湖水中,浸了个透湿,这才匆匆上岸,向宅院深处掠去。
到处都是忙着救火的家仆和杂役,场面乱作一团,再没人管有没有奇怪的人刚从那水下密室里出来。
宅院之间路两旁全都栽种着大树,这会儿树全着了火,不断有烧断的树枝从上面掉下来,所到之处又引燃了地上的青草,一着着一片,很多人就被大火拦截,困在火圈当中。
聂云汉着急去找卓应闲,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挥舞着佩刀挑开那些拦路的树干树枝或者砖瓦,把人陆续往外带,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一把推开一个举着水铳管子往屋檐上喷水的杂役:这火救不了,别白费功夫,用水开路,别浪费在没用的地方,快点逃出去最重要!
杂役一脸炭灰,糊得几乎分不清五官,他听了之后茫然一怔,接着连连点头,转而対着挡路的火势喷水。
其他人见了,也有样学样,很快肃清了这一个小院的路面,便有一些吓得惊慌失措的丫鬟纷纷逃了出来。
聂云汉跑到他们先前住的小院,这院子火势不大,他径直冲进了卓应闲的房间:阿闲!
房间被外面的火光映得亮堂,能清楚看见里面没有人,被褥都还叠得整齐,说明卓应闲并没有回来过。
聂云汉一把拎起挂在一旁的行李,与身上的大背包背在一处,又顺手抄起卓应闲的那柄剑,浑身滴溜打拉地冲了出去。
跑到外面,他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杂役:带我去你们主人院子,快点!
卓应闲这边也糟心坏了,苗笙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见火着成这样,死活不肯走,把他那把琴抱在怀里护着,只叫卓应闲快去救游萧。
小笙哥哥,快跟我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卓应闲扯着他的袖子向门外拽,但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被火燎着。
这屋里书架着了好一会儿,火舌向上又舔着了帷幔,正肆无忌惮地四处蔓延,眼看就要烧成一圈,再晚些房梁着了,恐怕三个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家具虽然都是上好的木材,禁烧得很,但也扛不了一时三刻。
光叔在一旁苦苦哀求:主人,您这又是何苦?!
苗笙痴痴抱着琴,脸上竟是露出了凄惨的笑:他既想叫我死,那我也不必活着让他恶心。
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卓应闲瞠目结舌,不管你与那人什么关系,他都対你这样了,你为何要遂了他的心意?!
屋内火光熊熊,照得苗笙的脸颇为妖异,他垂着眼帘,看着怀中琴,嘴角微微勾起,始终不言语。
纷乱中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哭嚎,游萧嗓门又高又尖,穿透杂音和火雾:我不走!我要舅舅!我不走!舅舅!舅舅你在哪?你快出来呀!
光叔转身,看见院子门口围了几个人,都是照顾游萧的丫鬟侍女,孩子被杂役抱在怀里,一手死死拉着院门,就是不肯走。
游萧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光叔,大喊道:光叔,我舅舅是不是不肯走?你让他出来!要不然萧儿陪他一起死!
卓应闲听了这话,心中一惊,看来游萧対苗笙这个毛病心知肚明,也就是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也总算明白苗笙身上的违和感是什么了,这人虽然光鲜亮丽,可却浑身散发着死气,整个人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小笙哥哥,为了萧儿,快跟我走吧!卓应闲再次去拉他的手腕,却被苗笙挣脱。
苗笙依旧没有抬眼,双目发直,冷冷道:既然萧儿无事,你快出去吧,替我哄哄他,光叔,把卓公子送出去。
他声音轻缓而冷漠,仿佛不是身处火场,而是在自家大堂中迎客一般。
光叔着急得双唇颤抖,扑通一声跪下:主子,算老奴我求你了,何必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卓应闲挪到门口,远远冲游萧喊:萧儿,快叫你舅舅出去,多叫几声!
游萧一看卓应闲也在,更着急了:应闲哥哥,快把我舅舅救出来!他死心眼,可千万别由着他折腾!舅舅!萧儿求你了,你出来看萧儿一眼吧!你才跟应闲哥哥重逢,以后还有很多好日子呢,别扔下萧儿一个人!
聂云汉此刻被那杂役带到苗笙院外,看一窝人挤在这儿,个个急得跳脚,顿时就火了:别在这阻着路,能跑的还不快跑,等死吗?!
游萧听见他的声音,如蒙大赦一般松开铁门,向他伸出手,眼泪顿时涌出来:阿爹,快去救我舅舅,应闲哥哥也在里边,我舅舅闹了心病了,他不肯出来!
聂云汉见那屋子俨然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又一听卓应闲还在里头,扒开人群就冲了进去:阿闲!
卓应闲知道他忌惮烈焰,不欲再让他糟心,连连将他往外推:你别进来,我劝了苗哥马上出去
劝个屁!接着!此刻聂云汉再忌惮那火,也晓得人命关天,没工夫矫情,好在见卓应闲无事,他也稍稍安了心,把剑扔给対方,径直到了正发着呆的苗笙面前,一句话都没说,抬手干脆利落一个手刀砍在他后颈上,把他给砍晕了。
光叔急得大喊:主子!
你们可真行,都什么时候了,一个在这犯疯病,另外两个就守着劝?缺心眼吗?聂云汉把苗笙扛在肩上就往外跑,抓紧跟上,这波火袭之后,対方说不定就要进来大开杀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光叔慌着让路,一路倒退着出去,聂云汉背着俩包又扛着一个人,卓应闲担心他吃力,想上前帮他,被他拿着刀的手拦了一下:别麻烦了,现在倒不开手,快跟着我!
几人刚出了屋门,就听游萧大叫:阿爹小心!
院里的大榕树被烧得宛若一支巨大的火把,有一根大约有三尺多长、两拳那么粗的枝杈,正燃得热烈,想必是被烧断了与树干的连接处,突然从树上往下掉,眼看就要落在聂云汉头上,卓应闲一把把他往前推去,接着抬手拿剑一抡,那在粗壮的树枝不堪一击,碎成几段,其中有一段火球一般,向卓应闲面门飞去
游萧哭着喊了起来:应闲哥哥!
聂云汉只听声音不见人影,吓得肝胆俱裂,回头看:阿闲!
好在卓应闲身子骨柔软,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堪堪避过了那弹过来的火球,一侧肩膀被火苗燎着了,光叔冲过来麻利地帮他拍灭,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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