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画只是几笔勾勒出一个缥缈的人形,没画面孔及五官,可聂云汉看了,偏偏心脏突地狂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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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卓应闲练得腰和腿都快要断了,督导师父才觉得他的剑器舞到了可以见人的程度,便叫了苗笙来看,游萧这个凑热闹的自然跟了来,只留向羽书一个人被困在院子里闷得快要长毛。
游萧嘴甜得紧,一见卓应闲,便瞪大了眼睛喊道:舅舅,应闲哥哥真好看!
平日里卓应闲着小袖素袍,扎高马尾,显得十分干练,这会儿他换了一身白色宽袍大袖,罩一件薄纱外袍,头发半束梳髻,手持宝剑,舞动时衣袂飘飘,发梢翻飞,整个人既充满力量感,又不失柔美,真恍如谪仙一般。
苗笙观赏完毕,唰地一收手中折扇,连连鼓掌: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阿闲,你这身手确实漂亮!
游萧更是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卓应闲的腰,仰头看他:应闲哥哥,你真的好像天上的神仙,人好看,舞得也好看,能不能教我啊?
还没等卓应闲吭声,苗笙先开了口:你学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也想步我的后尘?
他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语调也并不锋利,却透着一股冷酷的意味,听来让人不寒而栗。
游萧顿时吓得变了脸色,拉着卓应闲的衣袍往他身后躲。
一旁的督导师父和几名旁观的舞女见了也都噤声,低头迈着小碎步匆匆离开练舞场。
卓应闲拍拍他的脑袋:跳舞中看不中用,回头我教你剑法,将来你能护着自己,也能护着舅舅。
嗯!我一定好好学!游萧小鸡吃米般地点头。
苗笙九死一生才带他逃出来,他也知道刚刚说那般话确实欠妥。只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没有考虑周全也在所难免,现在心里都后悔死了。
卓应闲低头冲他使了个眼色,游萧便战战兢兢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苗笙身边,拉住対方的手,轻轻晃了晃:舅舅,萧儿知道错了。
苗笙心里也正懊悔,不该対孩子那么严厉,可是自己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做了这行,游萧于他来说,就像是他可望不可求的另一种人生,他实在是不想让这孩子跟风月之地再有任何关系。
可眼下这情形,又像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或许是时候把萧儿送走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萌生出许多不舍,看着游萧茫然无措的小脸,声音不由变得柔和:记住便好,以后多学些有用的。最近也没督促你功课,学得怎样了?
好着呢!先生还夸我了!游萧见苗笙脸色稍霁,连忙补充道,舅舅为萧儿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萧儿以后绝不会再惹舅舅生气!
苗笙笑笑轻抚他的发顶,正要开口多安抚几句,便听练舞场门口传来那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游萧又做错什么了?气坏了我的笙儿该如何是好?
卓应闲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一个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口,身着一件绿色暗纹锦袍,身形高大,声音低沉,语调中透着玩味,能如此亲昵地称呼苗笙,想必这人便是段展眉了。
段展眉走向苗笙,光影转换,他的五官也渐渐变得清晰,卓应闲不错眼珠地打量着他,他也饶有兴趣看着卓应闲。
这人的确如游萧所说,长得好看,但却凶。
他与聂云汉都是一样阳刚的男子气概,可在卓应闲看来,聂云汉浑身透着正气,五官凌厉但不显狠辣,像是端端正正一口刀,顶天立地的君子。
而这位段展眉,名字虽然儒雅,整个人却一身匪气,相貌英俊归英俊,却带着一股邪性,看人时目露凶光,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仿佛一柄狼牙棒,牙尖上也淬着毒。
游萧既讨厌他又怕他,此刻躲在了苗笙身后,露出半只眼睛瞪着段展眉。
想到这人対苗笙不止一次地下那样的狠手,卓应闲便心里冒火,不由地往苗笙身前迈了一步,下意识地想要护着。
段展眉対敌意十分敏感,在苗笙跟前停了脚,意味不明地看着卓应闲问道:笙儿,这位是?
苗笙自然感觉出两人不対付,但他也没有调停的心思。
前些天遇袭这事,仿佛是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心底的绝望已经大于那份爱意,本想着跟段展眉当面掰扯清楚,问这人到底想要如何,可现在见了人,却觉得一切言语都十分无力,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于是他便淡淡道:这是小弦儿,我跟你提过的。现在大名卓应闲,阿闲,这便是
段公子是吧?卓应闲拱手,眼神凌厉地看着段展眉,久仰大名。
小弦儿,应闲段展眉重新挂上笑意,语调缓缓道,名字好听,人也好看,怎么,现在是要来投奔我们笙儿吗?
听他那样念着自己的名字,卓应闲心里一阵反胃,尤其这人的目光,此刻正灼灼地从他脸上划过,那满眼的不怀好意简直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出自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汉哥:敢看我媳妇,挖出你的狗眼!
阿闲:放着我来!
祝大家年三十儿快乐~
第47章 执念
苗笙自然能看得出段展眉那眼神中的窥探, 心头突然一慌。
投奔什么?你忘了么,我跟你说过,阿闲当年已经被人救出去了,他现在身家清白, 不是我辈中人。苗笙一手轻抚着游萧的发顶, 冷淡道, 他拜了师父,专心修习剑术, 这些年来小有所成,现在下山游历,刚到五陵渡, 我俩因缘际会才得以重逢。
段展眉自然记得,苗笙仇家不少,却没什么朋友,来回来去提的最多的, 就是这个小弦儿。原因无他,不过是羡慕这人能够被人救出去而已,甚至还拿此人的乳名取做了游萧的小名。
可即便知道他两人之间没有什么, 段展眉仍旧不喜欢苗笙心里惦记着别的人,不管男女老幼, 谁都不行。
平日里他对游萧态度阴晴不定,也是这个原因。
在他心里,苗笙只属于他一个人。
哦?即是这样, 为何要练这剑器舞?段展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卓应闲,舞蹈阴柔, 不怕有损你男儿气概?
卓应闲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为着苗笙, 他勉强给段展眉面子,才与他回话:我就是我,不怕有损什么,也不怕别人怎么看我。太过在意某些事情,才是心虚。
说得好,不惧人言,我行我素,这才是男儿本色!
段展眉并未被卓应闲的嘲讽惹恼,他伸手自然地搭住苗笙的肩膀,游萧吓得立刻躲到了卓应闲身后。
在他手触到自己的时候,苗笙突地浑身僵硬了起来,但在人前,他也不想与段展眉难堪,便忍耐着。
多可笑啊,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怀抱,现在却觉得是个牢笼,想挣脱,却又走不掉,仿佛自己已经被驯化了一般。
什么男儿本色,我才不管那些,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卓应闲手持宝剑挽了个剑花,手中这三尺青锋觉得剑器舞很美,想尝试一番,还需得别人认可么?本来只想随便学来玩玩,但督导师父说够了演出的资格,为了小笙哥哥的生意,我也乐得贡献一二,毕竟当年他那么照顾我。
是么?段展眉偏头,看着身边的苗笙,兴致盎然,刚才来时我只听说有人在练舞,并不知道还有演出,什么时候呢?我也好一睹卓公子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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