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应闲好奇,也凑过去看,画中聂云汉穿的是一身大曜制式的百户盔甲,比现在年轻几岁,可称得上是丰神俊朗,看起来甚是意气风发。
那画卷一角写着赠义兄云汉七月十五生辰礼,卓应闲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中元节出生的?
聂云汉挑了挑眉:那又如何?就是因为这一天出生,你汉哥我才不惧各路牛鬼蛇神!
卓应闲乐坏了,又要在望星面前给他留点面子,遂抿着嘴转头憋笑,拿过卷轴细细端详,看那画像下笔认真细致,笔法生动,充满了对画中人的深厚情谊。
望星算是彻底打消了对聂云汉的怀疑:方才多有怠慢,请聂少爷责罚。
算了,你这样也是对的。聂云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现在能告诉我平野出事的详细经过了吧?
望星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对不起少爷,少爷是因为我才被抓走的!
第100章 始末
听了望星的话, 聂云汉微微蹙眉:此话怎讲?
卓应闲也将画轴仔细卷好,坐在小几旁的另一把椅子上,面色沉重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关平野被绑一事,他与聂云汉下意识地认为是哈沁指使, 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望星瘫跪在地上, 垂着头道:半年前, 我卖身葬母时,曾有一名员外家的公子也想将我买回去, 当日就在市集上,那名孙公子先出价二十两,我确实已经动了心, 这价钱已经够我厚葬母亲了。
是平野出手阻止了?
对。当时我已经准备跟孙公子走了,少爷突然出现,说自己缺个书童,出价三十两, 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聂云汉心中冷笑,望星一个大小伙子,二十两分明就是贱卖了, 何况此钱一收,从良籍变为奴籍, 实在是亏本,也难怪平野看不过去。
我要将自己卖与别人为奴,自然也想着价格越高越好, 不为别的,这至少也是主人家对我的高看。可买卖讲究先来后到, 我就算当时更想跟少爷走,却也不敢得罪那位孙公子。尤其孙公子张扬跋扈, 看到少爷从中作梗,与他吵了起来。我也没想到,少爷看起来有腿疾,又那么孱弱,孤身一人出门,也没带护卫,竟敢与那孙公子当街叫板。
望星低声道,他知道自己抢人买卖确实理亏,便把价格加到了五十两,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五十两?平野给学童开蒙,也没收多少束脩,这估计是他外祖和父亲留给他压箱底的钱。聂云汉咋舌道,不禁再三打量望星,不知道关平野为何突然如此善心大作。
卓应闲倒没表现出多么惊奇,而是问道:后来呢?他是否告诉你这次出手相救的原因?
望星涨红了脸:少爷没说,是家中老奴明叔告诉我的。原来是那位孙公子喜欢喜欢玩弄娈童,往往把人往死里整,是少爷不忍心见我落入他的魔掌,才拼着与他起冲突,也要将我带回来。
聂云汉听了这话,面色阴沉下来:畜生!这人无法无天,官府不管么?
孙公子家中不说手眼通天,也是势力庞杂,与官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况且他虽然那样,但只、只折腾自己家的奴婢,若是出了人命,只消告诉官府是这些下人弄丢了贵重物品,怕被抓住问责,因此自戕,或者被主人家人赃并获,家法致死,衙差只来走个过场,让孙家赔点烧埋银了事。
奴仆身份低贱,那些老爷们又怎会把他们当人看。卓应闲冷冷道,平野因你跟孙家结下了梁子,孙家自是不会放过他,这半年,你们过得并不安生吧?
确实不安生。少爷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帮我安葬了母亲,但他不忍看我脱离良籍,因此只让我做他的书童,留在林园生活,并未带我去官府改换奴籍,还曾说有朝一日会放我离开。孙公子辗转打听到了少爷住在这里,又听说这事儿,三天两头找人来闹,还传说到这里,望星似有难言之隐,面色羞赧,支支吾吾说不下去。
聂云汉把翘着的腿放下,双肘支在膝盖上,弓腰探身看着望星:传你和平野是断袖,私下行苟且之事,是么?
望星急切地解释:可我与少爷是清白的!
平野的性子我自然知道,不用你说。聂云汉也算明白,为何方才在笼子里他指责平野与女子私下定婚约,望星反应会这么激烈了。
但此事传出,那些送孩子来开蒙的人家便都不肯来了,谁也不说破这事儿,只是各自找了些拙劣的理由,从此不再登门。望星难过道,这半年来,家中生活难以为继,但家里奴婢都是老人儿,少爷也不肯将人赶走,只是替人代写书信、诉状赚钱,可他又不便抛头露面,自然不如在市集摆摊的那些先生们生意多,后来他就写了些风月小说,但稿酬极其微薄
听到此处,卓应闲眉峰一跳:他都写过什么?
这半年写了一本,已经付梓,这里有留存的一本。望星说着,便起身到书架上拿了本册子,放在了聂云汉和卓应闲中间的小几上,转而又去书桌上取了一本拿过来,这本才写了一半
卓应闲低头去看那本写好的,只见封面标题是《酩酊记》,作者名叫谈笑书生,顿时神色一凛,他见聂云汉伸手要拿,立刻啪地按住册子封面:我先看!
聂云汉怔了怔,随即笑道:好好好,你先看,兴致这么大么?
卓应闲赶紧把这本《酩酊记》拿了过来,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起了书坊那本男子秘戏图,那上面标记的作者名字叫做笑谈间,这个名字跟谈笑书生实在有些瓜田李下,搞不准就是同一个人呢!
也不知这话本小说写得露不露骨,万一让聂云汉看见了其实看见了好像也没什么所谓,但卓应闲就是莫名有点心虚,而且他还隐隐感觉,方才关平野画的聂云汉画像,那笔法有些熟悉,似乎与那秘戏图如出一辙。
现在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聂云汉接过望星递过来的没写完的那本,还没翻开,便瞅见了卓应闲盯着手里的书发呆,耳根竟然红了,于是笑道:怎么了?难不成平野写的这本里面有什么伤风败俗的内容?
怎么会!望星不容得别人开他家少爷半点玩笑,抢先道,《酩酊记》写的是一个人喝酒喝多了,在醉梦中去其他世间历险的故事,不是那种低俗的小说。
卓应闲也大致翻了翻,确实没看到有什么过分的描写,便又莫名松了口气。
聂云汉打开手中这本未写完的《一枝香》,随意看了几眼,笑了笑:那本是没什么,可这本啧啧,怪香艳的。
望星一听,顿时脸红了:少、少爷也是成年男子,早就该娶妻生子了,写这些无非人之常情,这有什么。
在你眼里,你家少爷做什么都有理啊,瞧你护的,我又没说他不好。聂云汉见卓应闲伸手过来想拿这本《一枝香》,立刻把手臂伸远了不让他拿到,坏笑地说,这个不能给你看,太劲爆。
卓应闲不好强夺,显得自己多想看似的,讪讪收回手,不服气地心想:哼,更劲爆的我都看过了!
聂云汉见望星被自己呲儿了之后不好意思再多话,又问他:没写完的这本,你看过内容?
望星摇摇头:我识字不多,又先天愚钝,跟少爷学了半年仍是进境缓慢,少爷让我先把正经诗书念好了再看这些。
嗯,他说得对。除此之外,那姓孙的还找过你们麻烦么?聂云汉把话题又引回正路。
没有了,可能孙家多行不义必自毙,开春儿没多久,家里的生意突然出了问题,孙公子被他爹打发出去疏通关系,就再没来找过我们麻烦。望星嗫嚅着说,再遇到他,便是初十那日。那天天气晴好,我怕他在家里闷坏了,才劝他多出去走走,不仅去了书坊采买些用品,还去了市集,没想到,就
他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忍不住落下泪来:都怪我不好在市集上遇见孙公子,那人对我们多番侮辱,少爷不欲与他多说,带着我转头便走。可他腿脚不便,走不快,孙公子又不肯放过他,一直紧跟着我们喋喋不休。我实在看不过去,便回了几句嘴,孙公子便叫打手把我们围住了。
我与少爷二人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少爷也不让我与他们动手,他走到孙公子跟前,与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我见孙公子的脸立刻变了色,又气又怕,却还是叫走了手下,临走时恶狠狠地瞪了少爷一眼,让他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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