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哈沁也要来归梁府,而且推测他们弄到金红砂就是要炼制珍珠铁之后,大家基本预料到了关平野可能会出事,也都没觉得惊奇。
反正这一路上顺心如意的事儿一件没有,他们早就做好了面对挑战的准备。
我和左哥昨晚四处转了转,没发现有人跟着我们。今天白天又去市集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可疑的人。向羽书一边说,一边直勾勾地看着桌上聂云汉点的那盘牛肉咽口水。
聂云汉把牛肉往卓应闲跟前推了推:阿闲,这酱牛肉不错,你多吃点。
卓应闲看见向羽书那讪讪的模样,不禁发笑,有心想让他,但顾忌到他们正在装陌生人,也不好与他分食。
左横秋嫌弃地咂了咂嘴,对向羽书道:你这孩子,没吃过肉么,真是半大孩子吃死老子。老板,我要一份酱牛肉,再来二两归梁大曲,馋这口好久了!
老板娘在摊子边忙活着,脆生生地应道:好嘞,客官您稍候!
戴雁声向后挪了挪板凳,与聂云汉错身并肩,低声说:我与风儿四处打探哈沁的下落,暂时没有发现,今夜再四处转一转。
聂云汉端着碗喝汤,轻声道:无妨,我们都已经追到这儿了,他们总会现身。我想着这暗中猫捉耗子没意思得紧,也耽误事,要是再找不到线索,就放出云闲公子的名号去,哈沁若得知了,总会有所行动。
戴雁声点点头,收身坐了回去,聂云汉也趴回自己桌边。
卓应闲吃完了馄饨,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嘴,问道:你要如何放云闲公子的名号?
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场地便租下来,就说云闲公子要在此处表演。聂云汉讨好地冲他笑笑,你若不想演,就让羽书去演,剑器舞嘛,他一个拿刀的学两下也能唬人。
向羽书眼睛瞪得像鸡蛋:我可不会跳舞!
卓应闲微微蹙了蹙眉,强忍着让自己不露出嫌弃的表情,以免伤害向羽书的自尊心:羽书也不是不行,只是他肢体太过僵硬,我怕会搞砸。
向羽书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对,一定会搞砸!
搞砸就搞砸呗。聂云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舍不得云闲公子这头衔?我以为你不喜欢那样呢。
卓应闲便也没话好说了,其实他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就是觉得自己又是下腰又是开胯,费了番功夫在五陵渡闯出来的美名,就这么砸在这儿,稍微有那么一点暴殄天物。
但为了他们的终极目标,这又完全谈不上牺牲,甚至当初造这个名号出来就是为了查线索的,用来引哈沁手下出现,确实再妥当不过。
是不喜欢,就这么办吧。卓应闲觉得自己方才的片刻矫情着实可笑,迅速改了口。
向羽书顿时觉得嘴里嚼着的酱牛肉食之无味,恹恹道:闲哥哥你真的都不再坚持一下么?怎么汉哥说什么你听什么
卓应闲理直气壮道:他说得对,自然要听。
哈沁都知道云闲公子就是闲哥哥,你们还要这么搞,他要是真出现,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么?向羽书忽地说,充满期待地看着聂云汉,他不会这么傻吧?
聂云汉笑了笑:你这多年不用的脑子,今儿倒是开窍了啊?哈沁自然不傻,但他没得选,谁让他想弄死我们呢?若是现在他们以平野为饵,或者以你闲哥哥师父为饵,引我们出现,你去不去?
向羽书立刻道:当然去!
卓应闲冲他弯了弯眼睛:汉哥就是这个意思,云闲公子名号一放出来,别人可能不以为然,但哈沁会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他自然会明白我们在放饵,要么会直接派人来暗杀,要么他会同样放饵来引诱我们现身。前一种方式他处于被动,后一种他则处在主动位置,所以我猜想,他应该会选后一种方式
啊!我明白了!向羽书兴奋地打断道,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忘形,小心翼翼向周围瞥了瞥,见没人注意到他,才低声道,哈沁能放出的饵,定是平野哥哥或者云虚子道长的消息,这样就省得我们费力追查了!
聂云汉看着他,笑意盎然,看向左横秋:左哥,你给他吃聪明药了?一夜之间进步这么大。
我可不敢贪这个功。左横秋笑笑,抿了一口酒,不过,哈沁下的饵要是诚意十足,那他对咱们也是志在必得,大家想要全身而退,不容易!
送上门来的线索,不可轻信,自然不能单指望他,此番只是试探。聂云汉慢悠悠地说,忽然想起了什么,左哥,你若有时间,不妨去查查归梁府有没有铁匠失踪,最好能探听到人名和详细情况。
左横秋挑眉看了看他:你觉得哈沁会用这种方式劫掠人手?若是失踪人数太多,他不怕会引起官府警觉么?
照理来说,他不该这么干,但像铁匠这样的匠户不许随意迁徙,若要炼制珍珠铁、锻造各种机关用的器件,又缺不了这样的人手,所以绑几个人去充作教学师傅,也能说得过去。聂云汉道,况且昨夜我盘问书坊众人的时候,听那店小二嘟囔,像是近期归梁府多有失踪案,所以想托你去查一查。
卓应闲不记得店小二说过,但想到自己那会儿正偷摸看秘戏图,顿时面红耳赤,不敢插话。
左横秋抽着烟袋锅,喷出一口白烟,淡淡道:嗯,明白了,此事不难,我会尽快给你回信。
聂云汉低声道:好,今日便如此,明日再聚。不过既然咱们存心要引出哈沁,便也不必再遮掩身份了,为防止被人一网打尽,暂时还是分住在这三家客栈,若有异变,沿途留下记号便可。另外,要提防那某乙前来阻我们行动,大家还是要处处小心,多多保重。阿闲,咱们走吧。
卓应闲跟着他起身离去,片刻后戴雁声和万里风也走了,向羽书四周看了一圈,见夜色渐笼,无人注意到他,便把聂云汉他们没吃完的那碟酱牛肉拉到自己跟前。
左横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笑骂道:有点出息行么?一碟不够你吃的?
我还长个儿呢,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好。向羽书满不在乎,得趁着有,赶紧多吃点。
你还长个儿?再长房子里都搁不下你了。
那我就盖高点儿的房子。向羽书吃咸了,碗里的汤也见了底,便抓过左横秋的酒杯喝了一口,被那归梁大曲辣了嗓子,扑哧一声将酒都喷了出来,还好一通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左横秋哈哈大笑,使劲拍他后背:这酒浓着呢,没见我都小口喝,你还敢牛饮?活该!
老板娘见状,赶紧舀了一碗水递过来:小郎君快喝点水压一压。
向羽书赶紧捧起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才觉得嗓子里舒服了一点,他不服气,又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啜了口,被辣得眯起了眼,却还逞强道:普普通通嘛,方才我只是喝太快呛着了!
那你自个儿缓缓。左横秋看破不说破,夜色重了,我去府衙打听那失踪人口的事儿,一个人方便行事,你就别跟着了,去看看哪里适合弄那什么剑器舞表演吧。
向羽书先红了脸:左、左哥,是让我一个人去、去那些风月之地么?
左横秋在他脑门敲了个爆栗,坏笑道:想得美!用不着去那里,这远客大道是归梁府城最繁华的地方,你去几个大点的酒楼茶楼问问。上次在五陵渡你不是还跟阿闲去那个什么鹳雀楼听曲儿呢么?这就忘了?
哦,那我去转转。向羽书捂着脑门讪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