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官场之人,各个都被裹挟在各种斗争之中,他们不仅要养活自己的家人,还要保护自己的仕途,这些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为几个大头兵抛家舍业,与强权作对?
他们或许不会主动害人,但是他们会委曲求全委屈别人,求全自己。
金刚则折,革刚则裂,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有几个不是圆滑过人?韩方那样忠勇的,因为义父之时与皇帝抗辩,最终赋闲了两年,这才刚刚被启用。义父就是太刚直,不懂得圆滑处世,空有一身本事,为大曜出生入死,到死才只是个千户!
聂云汉记得关山说过,说他宁愿上战场杀敌,至少面对独峪人,他的心眼儿还够用,朝廷里的水,可比战场上的深多了!
哪有什么愚忠,忠就是忠!我们不光忠于大曜,更忠于自己的信仰!聂云汉想起关山,鼻子一阵发酸,他强行按下这情绪,看着关平野,冷声道,别给自己的背叛找理由。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义父的是里通外国的那个权贵,不是大曜,你怎么能扰乱朝纲只为报私仇?平野,那个人是谁?你没有查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金刚则折,革刚则裂《说苑敬慎》
第166章 答疑
林间泛起一股山雨欲来的潮气, 原本皎洁的月亮也被乌云遮掩,聂云汉本就出了一身汗,此刻却被激得打了个冷战。
虽然已经发现了关平野的真面目,但他内心仍无法全盘接受, 这场漫长的对话一直在消磨着他最后的期许, 仿佛有一只手正一点点从他身体与脑海中掏出两人之间十多年的兄弟亲情, 并将残骸残忍地摆在他眼前,让他看看, 那些他以为厚重的、支撑着自己另一部分情感的东西,早就成了一滩烂肉。
聂云汉五脏六腑承受着凌迟,却还得强撑着这副躯壳, 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与关平野周旋。
他目光锁在关平野脸上,想从对方细微的表情中寻得蛛丝马迹。
然而关平野并没有被他那些话所影响,后退一步,坐回大石上, 淡淡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不想与你吵说了这么久,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他这样回避, 背后自然有猫腻,聂云汉并没有期望他现在就将事情全盘托出, 但问总是要问的,关平野答不答无法强迫,而他的回答又有几分可信, 还要靠聂云汉自己权衡。
当初你为何不直接派人假扮铁鹤卫去棠舟府,而是大费周章引阿闲前去?
自然是因为你能识破他, 却不会对他起别的疑心,他是云虚子的徒弟, 这么做不是合情合理么?关平野懒洋洋道,只可惜没杀了他,反让你从他身上发现了九尾狐音。
既然把我带出了棠舟府,你为何不直接派人将我抓走?
关平野看着他,一副这算什么问题的神情,随后嘲讽地笑了笑: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那么多高手,归燕门用的也不过是人海战术,在你们赤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就算抓了你,从棠舟府一路带到这里来,也难保会出现什么岔子,不如给你线索,诱你乖乖前来,我也能看看,两年未见,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这话是不是假意示弱还未可知,聂云汉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让你失望了。
他其实完全能够揣摩到关平野的心理,但是听对方亲口说出来,不仅让自己的猜想一一落到实处,也能不让自己再心存半点侥幸。
起初确实是失望的,但是我选择原谅你。关平野向后靠着,双手撑着大石,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独峪细作那么难堪大用,竟被你发现了五陵渡的事,循着线索而去是你身为赤蚺的本能,并不能证明你不在乎我。
聂云汉拂了一把头发上凝结的水汽,揶揄道:你向来都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么?
不然还能怎样?任凭自己气个半死?关平野挑眉一笑,神情颇为凄惨,我这样无依无靠的人,什么情绪都得自己消解,哪比得上你们这双双对对的,身边都有个知心人相伴。
聂云汉听得刺耳,不想与他多费唇舌,随即换了下一个问题:你何时成立的归燕门,又何处来的银子?
那日你与爹送我来归梁府,我发现了那群叫花子的乱花阵,觉得有趣,便盯上了他们,但并未多做什么。后来爹出了事,你又下狱,我觉得不安全,才想办法找了那群人自然,有人暗中相助。关平野淡淡笑道,是谁我不能说,只不过归燕门就是我自己的手下,他们不会听令于别人。
所以在南栀峰,你不过是引我去救你,没想到哈沁横插一脚,把我带走了。聂云汉道,那时你怕我真有个好歹,辗转联系上手下,派他们去无常泽救我,谁知他们还来不及说明来意就被杀了行事这么莽撞,不怕我那时就发觉有异?
关平野无奈地叹了口气:哈沁也是只烈犬啊,我一直试图牵制他,一松链子他就给我找麻烦!至于其他,我倒是不怕,你怀疑归怀疑,要找到证据也很难,不是么?况且你若怀疑我,必然先会怀疑自己得了失心疯,若不是有姓卓的在,恐怕你现在也不敢面对这个想法。哥,你的软肋,就是太重感情了。
别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若不是这样,有你可乘之机?!重感情并不是软肋,利用感情的人才是无耻!
聂云汉强忍着怒意和心痛,一手紧紧攥着蹑影的刀柄,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
你为何派人假扮云虚子?是为了调虎离山么?
哦,那件事么?伤到了你的心肝儿,心疼了?关平野笑意盎然,看起来神情颇为恶毒,差不多吧,与我而言是一举两得,可惜没杀掉卓应闲,他比我想象的要强,你也比我想象得对他要好,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了,给了我可乘之机。
聂云汉蹙眉:秦落羽果真是你的人?!
啧啧啧,这个说法不太对,我是断袖啊,她怎么会是我的人?!关平野笑嘻嘻地兜起了圈子,不再给正面回答。
聂云汉终于耐心告罄,问到他最关心的问题:当初送信给宋鸣冲,让他到文州阻止我、又假借韩方之名,让待宵孔雀在五陵渡阻截我们的那人是谁?宋鸣冲又是听谁的号令?!
你是说某乙?关平野笑笑,你跟我走,不就能知道了么?
不行!
只听扑簌簌衣袂飘摇之声,卓应闲从天而降,手里握着拂雪挡在聂云汉身前,对关平野厉声道:你休想!
他在树上听了全程,关平野怎么骂自己都无所谓,可是听这人是如何算计拿捏聂云汉的,他就恨不得扒了这人的皮!
酝酿了一阵子的雨意终于落下,雨势不大,只是蒙蒙细雨,让这树林的气氛显得更加凝滞。
难怪问得事无巨细,果然是问给别人听的。你们也真有耐心,躲了这么久,总算现身了。关平野莞尔道,哥,看来你已经把我那些手下都制服了,是不是?
就那几个人,还想背地里对我们下黑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戴雁声也从树上跳下,紧跟着他的是痛心不已的万里风,另一侧的树上跳下来的则是左横秋与向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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