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后,一行人赶至酒肆,买了两坛好酒, 又采买了些火盆纸钱,先赶往关山坟前,将此前所有事的来龙去脉一一禀报清楚, 郑重祭祀过后,又赶去郊外平民墓地, 拜祭向羽书。
韩方派来的人将坟墓料理得很好,他们把向羽书一家三口的墓合在一起,重新修葺, 在周围种了一圈松树。这才一个月的时间,新植的树苗不过一人多高, 枝干挺拔,像极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家伙。
坟前整洁干净, 连杂草都没有一棵,左横秋盯着墓碑发了会儿呆,闷声不吭地往不远处树林里走去,片刻后带回一束白花,轻轻放在向羽书墓碑前。
羽书,我们来看你了。这位轻易感情不外露的汉子,此言一出,红了眼圈。站在一旁的凌青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才拜祭关山,大家情绪已经非常低落,左横秋此刻这句话,正正打在场所有人心坎上,万里风忍不住,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戴雁声也没有劝她,只是递过去汗巾,帮她擦眼泪。
卓应闲心里也难过,但他更担心聂云汉的反应,下意识地扭头看对方。
聂云汉抿唇不语,眉目间悲意弥漫,胸中自是情绪跌宕,但他没有再流泪,弯腰搬起酒坛倒酒。
卓应闲蹲下帮忙,将倒满的酒碗递给其他人。
稍后,大家将酒泼在地面上,复又倒满,才纷纷举起碗来一饮而尽。
砰砰几声,聂云汉带头将碗摔在地上,而后沉声道:羽书,其余的事交给我们来做,你在天之灵,且安息吧!
众人齐齐站在墓前,向墓碑深深鞠躬。
微风吹来,墓前白花花瓣随风轻颤,像是有人在向他们点头致意。
一切结束后,聂云汉带队返回城内都司府衙,打算去见宋鸣冲。
上次相见,大家还是对立双方,向羽书之死也不能说与宋鸣冲毫无关系,此番再见,赤蚺等人多少有些情绪复杂。
之前聂云汉不杀哈沁,就是因为不能让他死在大曜境内,否则此事被独峪拿去大做文章,会令大曜陷于被动。
现在有可靠情报显示,哈沁已经回到了独峪,因此他们打算潜入独峪,杀他一个出其不意。
要通过国界线进入独峪境内,需要通关文书。虽然卓应闲可以制作足以乱真的文书,但毕竟不如货真价实的好用。况且这次宋鸣冲主动伸来橄榄枝,表示可以向他们提供帮助。
这不难理解,他与太子均是主战派,早就看哈沁不爽,又害怕先前关平野口风不紧跟哈沁说过什么,这主仆俩早就对这位敌国将军生出了灭口之意。
赤蚺等人,也不过是他们看中的一把刀罢了。
聂云汉没兴趣分辨对方的动机,总之大家目标是一致的,这就行了。
在府衙门口,左横秋勒住马,迟疑片刻才道:老聂,我不想去见姓宋的。如果没有必要,我就不进去了。
我也不想见他。万里风道,这人从头到尾跟我们装相,我看见他就烦。
聂云汉看了看他们排斥的神情,便点头道:行,我去吧,你们随意。
他看向卓应闲,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位善解人意的小心肝便道:你去哪,我去哪儿。
聂云汉发觉,自从自己被从土里刨出来之后,卓应闲几乎对他寸步不离,几乎到了上茅厕都要跟着的程度,看来那几日实在是让对方担心惨了。
嘶我怎么突然聋了。凌青壁扭头看向左横秋,左老弟,你们棠舟府城有没有好大夫,快带我去瞧瞧。
左横秋微微一笑,勒着缰绳调转马头:跟我来吧!
戴雁声:
即便是开玩笑,被忽略的感觉也不怎么好。
见两人离开,他看向万里风:咱们回家看看?
嗯,走着。
聂云汉冲他们的身影喊道:明早去我家集合!
晚风送来几人回复:知道啦
卓应闲跟着聂云汉下了马,跟门口守卫报了姓名,守卫进府衙通传,片刻后返回,称指挥使有请。
他俩并排走进都司府衙,院内景致与四个月前相比,几乎没有改变,当日一切还都历历在目,此刻却已物是人非,怎不令人唏嘘。
宋鸣冲也没什么虚情假意的客套,见了他们,只字未提向羽书的事,直接拿出了两套通关文书递到二人面前。
这两套文书,一套供他们入境独峪,另一套截然不同的身份,供他们刺杀成功后返回大曜。
聂云汉翻看着那些文书,冷笑:指挥使大人考虑得真周到。
我与你们并无私仇,自然也希望你们能平安归来。宋鸣冲淡淡道。
卓应闲从聂云汉手中接过文书,看了几眼之后,替他收好。
聂云汉背着手,向宋鸣冲面前迈了一步,单刀直入:指挥使大人,你可知那秦落羽现在在何处?
她?你要找她寻仇?
怎么,大人还要护着她?
宋鸣冲冷笑:我还没那个闲心思。这女子是关平野令孟闯物色的,平日里也只是孟闯与她直接联络。听说自从归梁府城一别后,她便失去了踪影,恐怕是逃命去了,具体下落我并不清楚。
聂云汉紧紧盯着宋鸣冲,确定他没有撒谎之后,便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大人,就此别过。阿闲,咱们走。
说罢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与卓应闲大步离开府衙,身影决绝。
宋鸣冲目送二人,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离开府衙之后,聂云汉与卓应闲没有骑马,而是并肩牵着马匹在街上缓缓而行。
走出几个路口之后,卓应闲才问:汉哥,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仿着文书再做一套假的,便于我们返回大曜时使用。
聂云汉唇角翘得老高:看来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些日子也不是白跟的,自然要从你那里学点东西,要不然我也太没用了。卓应闲嘴上谦虚,心里却甚为得意,宋鸣冲看起来对我们没有敌意,表现得还非常配合,但此人反复无常,不可尽信,万一再度突然变脸,在入境时把我们扣住,那咱们可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啧,你说你,跟我尽学这些不好的。聂云汉拉起他的手,笑嘻嘻道,学得疑心病这么重,回头师父怪罪我可怎么办?
卓应闲嘁了一声道:说得就跟你怕他似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沿路去了笔墨斋,买了些笔墨纸砚朱砂等材料,从店里出来之后,卓应闲瞥了聂云汉一眼,像是有话要说,但眼神一闪,又闭口不言了。
聂云汉:
想说什么就说呗,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卓应闲也觉得自己方才有点矫情,便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住?
前边不远有家客栈,是我们棠舟府最气派的,走,汉哥给你开个天字一号房去!
此言一出,聂云汉成功看到卓应闲的脸瞬间黑了,他还唯恐天下不乱地问:怎么,这也不满意?
卓应闲在他腰上狠狠扭了一把:你就没想带我回你家看看吗?
怎么?想去我家啊聂云汉登徒子似地揽住对方细腰,调侃地笑。
卓应闲知道他又是故意逗弄自己,才不吃这一套,甩开他的胳膊:不带算了,那我去住天字一号房,真是有钱烧的。
哎哎哎,怎么还是怎么不经逗。聂云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带,当然带!但还得先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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