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发现她在养猫,就把猫带到楼上,从窗户扔出去摔死了。那天夏若美疯了般质问夏文为什么要这么做,夏文只是温和地看着她,说若美,爸爸告诉过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征求我的同意。
你不能不听话。
夏若美要崩溃了。她把猫的尸体收进纸箱,猫摔成了一滩烂泥。她无法接受,冲出小区,在门口看见了许濯。她抓住许濯的手,把他往小区里拽。
他把我的猫弄死了。夏若美说。
她神经质地重复这句话,拖着许濯到装着猫尸体的纸箱前,指给许濯看,他把我的猫摔死了。
许濯任由她牵着,看一眼纸箱里的猫。
你杀了他吧。夏若美发着抖抓住许濯的衣服,喃喃自语,你不是很聪明吗?我不要爸爸了,你想办法杀了他,我们就都自由了。
可那天许濯只是漠然回答她:他就是把你摔死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一定要给猫喂罐头,就要坚持喂。
无人的小巷里,墙角的野花随风摇曳。林星遥和夏若美蹲在杂草丛里,几只野猫绕着他们漫步。林星遥低头摸猫,别突然对它们好,又突然把它们忘了。
夏若美看着他摸猫,问:有人对你好过吗?
林星遥那表情像是想翻白眼,当然有,我外婆可爱我了。
夏若美点头,你运气真好。都没人对我好过。
林星遥有些尴尬,看了她一眼,如果以前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不会有。
会。
林星遥认真对夏若美说: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说不定你以后会过得很快乐,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夏若美拧开咖啡的盖子,把安眠药倒了进去。她的手在发抖,差点把药粉倒出来。她飞快擦干净瓶口,用力把瓶盖拧回去。
她心脏狂跳,胡乱拿了些吃的和饮料,一起提在袋子里匆匆离开商店,回到车里。
她把袋子扔到副驾驶,一言不发坐在后座自己拆开面包吃。夏文从袋子里拿出咖啡,他拿了加药的那一瓶。
夏若美紧张抬眼皮看一眼,收回视线,她担心药粉还没有完全溶解。夏文打开咖啡,几口喝下一半。
夏若美手指发麻,低头咬面包,食不知味。夏文喝完了一整瓶咖啡,只吃了一点东西,继续开车上路。
车如常行驶了半个小时。夏若美的后背全是汗,她看着车窗外,心想安眠药泡进咖啡里,可能没效了。
半个小时后,夏文把车停进了路边的草丛。此时他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车停的时候晃了一下。夏文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把夏若美扯了下来。
夏若美尖叫着摔在地上。车停在一座采砂场后面,四下无人,野草疯长没腰。
夏文喘着粗气,你给我下药?
男人温和儒雅的面具终于撕开裂缝。他眼眶通红,双眼里全是血丝,粗鲁扯着夏若美的头发把人拎起来,谁让你给我下药?是不是许濯?!
我没有!我没有!
夏文拽起她的脑袋往车门上砸,砰的一声,夏若美惨叫,血从头上流下。
谁才是你爸?夏文几乎扯下夏若美的头皮,你应该听谁的话?我怎么教你的?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好痛啊!
许濯让你给我下药你就下药,你想让我死吗?你知道他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为了送走你,我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我对你哪里不好?给你钱,给你吃的,把你不喜欢的人也杀了!
夏若美一脸头发和血,睁大了眼睛。
夏文目眦尽裂:为什么死的是你妈,不是你这个废物?!
妈妈
小美,怎么了?
妈妈,我好怕爸爸。
年幼的女孩趴进女人怀里,我不喜欢爸爸。
女人沉默片刻,温声哄慰:爸爸只是有时候脾气不大好,但爸爸是很爱你的,不要怕他。
可爸爸打你。
女孩摸女人脖子上的淤痕。昨晚男人突然发怒,差点把他的妻子掐死。今早他又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捧着妻子的手坐在桌边忏悔。
女人挡住脖子上的伤痕,眼中若有温柔悲苦的泪光。
爸爸只是病了。女人低声说,他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多多爱他,关心他。
因为他也很爱我们。
夏若美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个天真懦弱的女人。以为爱能拯救一切,为此甘愿忍受父亲的暴戾无常。还连带她也不得不一起忍受。
她憎恨母亲将自己生到这样的家庭,她的不正常百分之百是她的爹妈所赐。
可除了父母,这世上不会再有与她更亲密的人了。
唯一给她温柔的妈妈死了。没有了妈妈,她的爸爸从此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
夏若美被狠狠掼在地上。夏文要踩她,但药效太狠,他从刚才开始就头晕脑胀,疲惫迅速席卷他的身体,他的四肢变得无力,意识在不可控地离他远去。
我这么爱你我还想把你送回去,不想你卷进来
夏文面色涨红,他要抓夏若美,夏若美哭叫着爬开,他摔在地上,沾了满身的灰土。
我这么爱你夏文双目充血,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你让爸爸死好,好爸爸死了,这世上就剩你一个人活
夏文一头栽在了地上。夏若美瘫软在一旁呆呆看着,血从她额头的血口流下,她恍然感觉不到痛。
偏僻的县城田野,夏若美牙齿打颤,浑身狼狈爬到车里,翻找出自己的手机,开机解锁。
她给许濯打了个电话。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夏若美躲在车里,看着地上的她爸。大道上偶有车来来往往,杂草挡去了夏文的身体。
她爸死了吗?夏若美茫然看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如果真的死了,是算自己杀的,还是许濯杀的?
如果真的死了,自己就是一个人了。
无所谓,她可以自杀。活着没什么意思,没人爱她,她也没有爱的人。
根据夏若美所发的定位,许濯搭车抵达采砂场正门,下车后绕过采砂场高高的围墙,找到了夏文的车。
他走到车前,车一边的车门开着,鞋底踩在石子上磨出声响。车里的夏若美吓得猛抬起头,与许濯对上视线。
下来。许濯说。
夏若美机械爬下车,看一眼地上的夏文。
许濯背着一个包,把她扶下车,说:离这里最近的警局是一公里外的一家派出所,你现在马上去派出所找警察过来,让警察带你爸走。
夏若美惶然问:为什么不打电话?
打110还要转线,这里偏远,时间恐怕来不及。许濯情绪平稳,对她解释:我给你的只是安眠药,从他服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药效正在慢慢衰退。我留在这里看着他,防止他清醒过来逃跑。
他从背包里抽出一圈麻绳,以防万一,我会绑住他的手脚。
夏若美惊疑不定:你想杀了他吗?
许濯说:如果我想杀了他,我给你的药就不会是安眠药。
夏若美精神极度紧绷,慌乱不已,她没察觉到今天的许濯对自己前所未有的耐心,她从没听过许濯对自己说过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