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遥顿时紧张想挣开,但许濯没松手,他站在林星遥面前,低声问:那天你说,还有话要和我说。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林星遥静下来,垂着眸不说话了。许濯低头望着他的脸,林星遥的脸小,瘦,鼻梁温润,唇抿成一条线。
许濯扣住他手腕,星遥。
我没有话要说。林星遥开口,那天只是想办法让你保持清醒,我说了什么话,你都不用在意。
许濯的身上还残留有淡淡的电子烟香。夜将他笼罩,烟香清冷。
讨厌我了?许濯温柔问。
他离得近了,林星遥别扭侧过头,没有。
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我不知道林星遥涨红脸推开许濯的下巴,别离这么近!
他差点炸了毛,推开许濯连忙后退,慌地转身跑上了楼。
许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心握着那两颗糖。朴素的包装,廉价、口感甜腻。
时隔三年,他终于又收到了林星遥的糖。
夜深,星幕垂野。
林星遥抱着被子,脑袋埋在枕头里。被子仍是从前的被套,那股淡淡的老旧馨香似乎永远不会散去。
外婆走的那天是阴天。遗体烧成一盒灰,由林星遥抱着。他刚走出火葬场,就接到警察的电话,告诉他他的妈妈找到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警察、心理医生和姨妈都小心地陪伴着他。姨妈看过现场照片,她一定不要林星遥看,独自在角落崩溃哭了很久。
林星遥反而想,至少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否则他该如何开解自己?他失去了所有,只有不忘记过去曾拥有的一切,才能不随波逐流而去。
因为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替他记住了。
第二天早上林星遥肿着眼睛爬起来,去上班。他给许濯发消息让他晚上不用来接,许濯给他打来电话,他没接。
他后来得知之所以能找到妈妈的遗骸还是因为许濯的口供。许濯一开始就认识他,也认识他的妈妈,而从头到尾许濯都不曾朝他提起过这件事。
他们的相识起源于欺骗,从头到尾充满了谎言。许濯太聪明,也太会隐藏,连夏文都看不透他,更何况林星遥自己。
或许对许濯而言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可以杀人,也可以诛心,那温柔光鲜的外壳下包裹的是一颗危险冷清的心。
那颗心永远遥不可及。
上午招待过几批客人后,林星遥坐在前台整理房间钥匙。他听到门口传来铃铛的声音,刚抬头,就见许濯走了进来。
林星遥愣一下,看了眼时间:你没去上课?
许濯随手拖张凳子坐他旁边,没去。
昨晚两人的气氛有些古怪,林星遥继续做自己的事:天天不上课,小心被退学。
许濯看了他一会儿,问:眼睛怎么这么红?
林星遥生硬回复:没什么。
星遥......
如果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你想道歉。林星遥打断许濯的话,说,那你可以不用再这样做了。无论是我的外婆还是妈妈,她们的去世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你当初接近我也是受夏文所迫,但最后你承认了一切,也付出了代价,你不需要再道歉了,我原谅你。
午前的阳光静谧,旅舍门前的钟滴答轻响。门外人来人往,像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
那我们回到从前那样相处吗?许濯问。
林星遥不与他对视,答:不。除非他自己骗自己。
他忽然被握住下巴强行转过头,他吓一跳,慌忙捉住许濯的手指,有摄像头......
摄像头的监控内容就放在前台林星遥面前的电脑里,他不敢乱动,被迫抬头看着许濯,许濯的眼睛极黑,像藏着不言说的情绪,灼烧冰冷的火焰。
我想待在你身边。许濯注视林星遥的眼睛,指腹轻轻抚过他的唇角,对不起。
他抚上林星遥的脸颊,引起一阵细细的颤栗。
别说了。林星遥小声喃喃。他不知许濯此时说出的话又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说了。许濯靠近过来,冷淡的气息随之压上。他的声音只有林星遥能听见,吻你可以吗?
许濯没有等待林星遥的回答。他低头吻住林星遥,舌尖碰到冰凉的唇。林星遥只惊慌地挣扎了一下就被许濯扣住后脑勺,他舔进温暖的口腔,抵住柔软的舌,听到林星遥发出青涩笨拙的抽气和呜鸣,林星遥的呼吸很热,暖得像手心里的一把糖,唇软得不像话。
转椅被抵到墙上,桌下两双腿交叠,鞋底用力擦过地面。林星遥被吻得不得不扬起下巴,他抓紧许濯的肩膀想抵开,但许濯的吻牢牢锁住了他。他喘不上气,在缠吻的间隙里竭力呼吸,从脖子到耳尖泛起一层禁欲的潮红。
吻漫长令人窒息,许濯放开林星遥的时候,林星遥险些晕过去。他喘得胸膛起伏,回过神来后看四周无人,只有风吹得门口的铃铛轻轻碰响。
林星遥挡住被吻到嫣红的唇,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疯了吗......!
许濯轻轻一舔唇角,答:如你所见。
如你所见,真心假意,痴妄嗔狂,过往一切,皆可付之一炬。
他只要前方那颗永不暗淡的星星。
第38章 游戏结束
九月,许濯正式开学。林星遥也结束了旅舍的打工,准备回学校。
自那突如其来的吻后,林星遥见到许濯就没有好脸色,许濯却只作没看见,依旧如常出现在他身边。
整个暑假林星遥像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心想王婉青应该给他发点劳苦费......他现在很注重钱,外婆走后,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生活的无情。
手术花去了一笔大额费用,林星遥左想右想,还是向学校申请了贫困生补助。照他从前那股张牙舞爪的自尊,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但现在林星遥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返校后林星遥找了份在咖啡店的工作,跟着咖啡师边学调咖啡边上班。他升入大三,课业减少,大多时间都早起晚归在外打工。
他住六人寝,室友喜欢结伴一起上课,打球,泡网吧,经常约着下馆子。林星遥与他们的作息和生活习惯完全不同,他根本不在外面吃饭,也不玩电脑,最初室友邀他一起吃夜宵,他拒绝了几次,后来室友便再没邀请他参加寝室的集体活动。
林星遥不合群,从小到大如此。他习惯了,在大学校园里独来独往,也没有交朋友。上课永远一个人坐在角落,听完课就走,不参加班级的集体活动,不参加社团,一个人坐在食堂吃饭,晚上一个人回寝室洗澡。
没人教他如何融入人群,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只习惯性把曾经的标签继续背在身上,认为大家都不喜欢自己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自从暑假结束返校后,林星遥的生活发生了一星点的变化。
许濯常常联系他。他都怀疑许濯的高三生活是否真的很闲,不然这个人怎么连上课都在玩手机?许濯每天时而问他在做什么,接着一杯奶茶就送到了他的手上,或者一份外卖,经常是丰富的营养餐盒,蔬菜肉水果一应俱全。
因为许濯几乎每天都给他点这些外卖,导致咖啡店的员工后来还打趣林星遥,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女友这么疼他。
林星遥让许濯别再给他点外卖,许濯只一句话,你太瘦了,要注意身体健康。
暑假过后林星遥其实胖了一点点。他对自己的健康问题很谨慎,由于实在不想再生病,他开始每天晚上去操场跑步。
别再乱花钱了,外卖真的很贵。一次通话中,林星遥对许濯说,我的助学金下来了,我会自己在食堂好好吃饭。
许濯说,知道了。
他很听话的样子,第二天照旧给林星遥买吃的。林星遥对他这种自我的行为很恼火,生气不再管他。
两人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直到十二月末,许濯说要来北方玩一趟。
林星遥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十二月末圣诞连着元旦,是大学生放飞自我的黄金年末日,但对高三生来说意味着紧张的复习考试期,许濯竟然说要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