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面对眼前人,佟子萤口中哑言,而且季慕城已经与罗萍仪订婚了,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能说什么?
恭喜吗?
抿了抿唇,佟子萤生怕季慕城看出自己的神色,故意低头,已经很晚了,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抬脚就要走。
你现在连跟我说一句话都不肯?
季慕城低沉的声音从晚风中飘来,让佟子萤身子微定,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自嘲一笑,佟子萤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然,季总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本以为季慕城只是简单寒暄,可他忽然沙哑着声开口,你出国后我才知道,当年是爷爷逼你走的,他用罗家的公司威胁你与罗竟文,勒令你出国,怕我找到你,还让你转学离开原来的学校。
直面当年事,佟子萤顿觉眼睛胀痛得厉害,似有水雾涌出。昔日的恐惧在脑海中涌现,过去曾发生过的一切,如今连重提都需要莫大勇气,佟子萤双唇微颤,用力地紧握着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年季慕城的爷爷为了拆散他们,以罗家的公司与医院来威胁,甚至暗中绑走他,那天晚上若不是罗竟文及时赶到,自己恐怕已不在了。
赤裸裸的强权威逼下,除了屈服与顺从,佟子萤别无他法。
而这些,季慕城一无所知。
不敢细问季慕城口中的知道,到底是到哪种程度,暗隐住惊恐与畏惧,转过身,寂寂地看向他。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第五章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知道了,与罗萍仪的婚约就可以取消吗?知道了,就能不顾季家的反对,跟他在一起吗?
五年时光已逝不再,在这不辞而别的五年里,他不止一次地想,为什么偏偏要与罗家,要与罗萍仪订婚!偏偏要卷入那个他又恨又怕又挣脱不得的旋涡。
但最后还是清醒过来了,与罗萍仪无关,不管有没有她,季慕城的爷爷都不会同意季慕城与自己在一起。五年前,他们二人的关系被察觉后,季慕城的爷爷曾经警告自己的那段话,佟子萤刻在心里,至今不忘。
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季慕城不一样,肩负的东西与他不同,哪怕季慕城真的能为了他不顾世俗的眼光与指点,可勉强在一起后,又能走到多远?
佟子萤努力恢复往常的神色,自嘲,以前是我不懂事,不自量力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但现在我知道了,也怕了,当年我就不该掺和季家与罗家的婚约,不该奢望能高攀上季总,是我错了。
季慕城静静地听完佟子萤的话,好一会才出声,你介意我与罗萍仪的婚事?
佟子萤皱了皱眉,没有作声。
我与罗萍仪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在你出国前,还是出国后。
季慕城知道自己猜对了,走到佟子萤跟前,皮鞋踩地面的声音低敛而稳,开始解释,我与罗萍仪的订婚,由始至终都是家里的安排,我并没有接受。后来你出国,我找不到你,但我知道罗竟文肯定会有你的消息,所以才接近罗萍仪。刚才我已经跟罗竟文与罗萍仪说清楚了,婚约解除,我是不会跟罗萍仪结婚的。
随着眼前人慢慢接近,一股陌生的木质香随风飘来,味道淡而稀薄,佟子萤莫名感觉眩晕。再抬头,季慕城的脸就在跟前,记忆中的张扬与稚幼已尽数褪去,反倒添了一丝成熟沉稳,不由黯然,他心里的大男孩,与当初变得不同了。
季慕城的这一番话,佟子萤内心是不相信的,也不敢去相信。而且就算季罗两家的婚约取消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曾经的那些约定与承诺,在强大的季家与季老董事面前,什么都不是,他也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佟子萤认清现实眸光褪暗,语气淡淡地应,季总的婚事与我没有关系,我回国只是为了工作,以前的事,我已经全忘记了。季总如果是想聚旧,就去找别人吧。
说完,佟子萤便要离开,谁知刚转身,右手手臂却再一次被紧紧捉住。
痛。佟子萤蹙眉回头,莫名烦躁,瞪着季慕城忍不住对他撒气,你又要做什么,我说得那么清楚你还听不懂吗?
看到佟子萤吃痛的表情,季慕城没有心软,仍是死死地捉着他的手臂不放,被佟子萤的话激得也不由怄气,你怎么就觉得跟我没有关系?你以为你能回国,能进医院实习,真的是罗竟文安排的吗?
佟子萤一愣,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懵然问出声,你在说什么?
你人不在国内可能不知道,半年前,罗家旗下两家公司因董事局私下挪用公资,资金链几度断裂,罗家为了度过危机,抛售了医院大部分的股份。现在,承威集团才是A医院最大的持股方。
季慕城仿如一个精心布局的幕后人,嘴角微露的笑意让佟子萤后背冒出冷汗,你没有发现吗,你签的合约与普通医生不同,你的甲方只有承威,就是我。
佟子萤,你是逃不掉的。
第六章
寂静的深夜,季慕城坐在家里二楼的阳台,没有开灯,手中橘红的烟头忽明忽暗。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铃声不知第几次响起,又不知第几次自动关掉,许久后,季慕城才走过去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荧荧蓝光照在季慕城的脸上,十二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同一个人,季慕城刚点开联系人,电话又来了。
又是南铁朗。
季慕城只觉疲惫,叹了叹气,接通了电话。
阿城!佟子萤回国了!我查到他的航班,今天凌晨三点多落地!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轰炸机一样大,季慕城连忙把手机拿远些,等好友南铁朗吼完后,才慢慢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南铁朗先是诧异,然后又急问,那你小子咋这么冷静?一直不接电话我差点以为你手机被偷了。
季慕城把手中的烟灭了,今天晚上去了罗家。
南铁朗顿了顿,罗家?无缘无故去那满是吸血鬼的地方做什么,你不是已经让罗竟文安排佟子萤到医院实习了吗?
今日在医院恰好见到罗竟文,他邀我去佟子萤的洗尘宴,我便去了。季慕城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眼神微黯,松散的碎短发遮住了前额。
恰好?是他恰好还是你恰好?一声轻哼从话筒传了过来,你平时不都是晚上才去医院的吗,怎么可能恰好遇到罗竟文?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佟子萤回国了?
季慕城想起昨夜在车库时,与佟子萤的一瞬相遇,并没有向好友坦白自己暗中调查了佟子萤飞机到地的时间与行程,语气如常地说道,嗯,昨晚在医院碰见他。
我就说,你咋能这么淡定。随即,南铁朗的声音带着轻蔑的意味,怪不得罗竟文那只吸血鬼邀你去罗家,他巴不得你天天都去,眼见你跟罗萍仪的婚约没希望了,就打算换佟子萤来当筹码,真有够恶心的。
季慕城没有接这话头,只是揉了揉眉心。
不过你私下安排佟子萤回国,还让他去医院实习,到时你爷爷发现了怎么办?
季慕城微微定神,好一会才应,发现是迟早问题,这件事,他是必须要接受的。
也是,又不是五年前。话筒那头小声低笑,那见着佟子萤后,心里头啥感觉,激动吗,紧张吗?等了这么些年,没有失态吧?
指间的烟头燃着,微亮的一点让阳台变得越发幽深,季慕城又吸了一口烟,边吐出烟圈,边把烟头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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