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芳并几名少女不小心一脚踩到个凹坑,伴着腥臭味儿的暗色液体溅了满裙,少女们再忍不住尖声大叫,惹得周围的韩国军士大笑不止。
待少女们被赶至中央,除了几名横枪拦截的士兵,其他人都退了下去,视野宽阔了不少,阿梨看着一直挡在她身前的沐芳,心下有几分异样,但她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她的视线牢牢定在了高台之上。
整个宴上的人不是穿着甲胄就是身着官服,阿梨知道,主位上那一定就是龙骧军的首领公子琮,而旁边那人一袭玄色长袍在夜风下猎猎飞扬,束发的金龙冠尤其夺目,虽然看不太清楚面目,但是
曾经她跟龙骧军交锋过几次,若是正常的两军对垒,有输有赢倒还罢了,偏偏有那不要脸的,使些阴险手段,让她防不胜防。
而那卑鄙无耻之人,就是公子琮身边的走狗韩却。
她其实并未真正见过,只是从情报里知道龙骧军首领是韩琮,但是为他出谋划策的却主要是表面上浪荡内里阴险的韩却。
她还让人专门去查过,韩却其人,韩君九子,生母乃羌人奴隶,因为有异族血脉,生性阴沉,不为韩君所喜。
也就只得了这点信息。
在她想象中,虽然韩却那时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是阴险卑鄙之极,想来现在大了几岁,险恶更胜从前,还真是冤家路窄,她忍住不住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腕。
公子琮端坐高台之上,略略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俘们,眼里不禁有些讶色,他原以为溧阳允州不过边境野地,倒不曾想竟搜罗出如此多的美色。
尤其是有几名女子,虽衣裙破烂亦难掩其殊色,带上脚镣别有一番楚楚动人,可不正中人心坎儿,不过他话已出口,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他站了起来,举杯高声道:众将士随吾征伐,出生入死,今有美酒美色,当与军共享。
下面围坐的军士都再次欢呼应和起来,高台上都是龙骧军的高阶将领,察言观色自有一套,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按下不表。
少女们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只觉得自己仿佛羊入狼群,她们紧紧的握住彼此的手,也是这时候她们才明白,一起被抓的同伴是去了哪里,她们也不过是因为姿色略好,才被留到了现在。
阿九,这次能拿下溧阳,你居功至伟,这些女俘,你尽可随意挑选。
公子琮笑容满面,侍从替他斟满了酒杯,又上前替韩却斟酒。
韩却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罢站了起来,侧身指着场中女子朝季成笑问道:听闻前溧阳刺史的千金乃燕地有名的美人儿,不知可在此列?
季成脸色有一瞬的僵硬,上前回道:回九公子,在的,当时刺史府混乱不堪,但下臣一直派人守着
好了,本公子可不想听这些,你把人带过来。韩却挑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是。
言罢,季成带着两名卫士匆匆朝场中女子们走来。
少女们看着这幅架势,忍不住吓得想要后退,可是身后是尖刀,哪里还有什么退路。
谁是罗氏女?最好现在马上就站出来。季成压低了嗓音问道。
没有人动。
罗刺史不肯降韩,现在尸首还被韩琮挂在溧阳城墙上,作为她的女儿,若是被人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谁是罗氏女?
季成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罗刺史一家是他杀的,没想到百密一疏让他女儿跑了,一个弱女子,跑了就跑了,偏偏韩却惦记着,若是公子琮知道自己办事不力,不肯带他走,他这个叛城太守坐得住吗?
季成心里打着小九九,又逡巡了一圈,少女们衣衫褴褛发髻散乱,说实话养在深闺的女子本就没多少人认识,只要他一口咬死,她们是谁还不是他说了算,反正真正的罗氏女也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可是挑谁好呢?
他站在了沐芳跟阿梨的身前。
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是罗氏女?
季成声音像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阴沉道:若是有本事被九公子给看上了,伺候的可就只有一个男人。
此话一出,少女们惊恐地对视着。
季成见此,又添了一把火,或者谁认识罗氏女?只要肯指认,我愿意保她平安走出这刺史府。
要不要赌这一把?阿梨听出了季成的言外之意,她看了一眼绿芍。
刚刚沐芳她们走在前面,几乎所有人都踩到了地上的凹坑,只有她,本能的避过了,显然是熟悉这刺史府的。
是相信季成的话指认她逃出生天?还是借着这个机会靠近韩琮找机会杀了他?
与其指望季成这种小人的信用,不如搏一把,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能带走一个韩人都不亏。
阿梨抠了抠沐芳的手心,在她手里轻轻写了几个字,沐芳有些难以置信,但是看着阿梨坚定的眼神,她犹豫了。
见沐芳犹豫,阿梨叹了口气站了出来,不用找了,是我。
阿梨!沐芳一脸焦急地想说些什么,季成可不容许,他一挥手,两名士兵赶紧上前抓人。
阿梨挺了挺背脊,侧身避开,冷斥道:都放开,我自己走。
士兵似乎被这一声厉喝唬住了,竟然一时间都愣了下来不敢上前,阿梨见此,头也不回径直往台阶上去。
第3章 献俘惊变
脚链的碰撞声一声一声刺激着韩却的耳膜,他看着那少女一阶一阶迈步上来,夜风吹得火把一跳一跳的,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少女神情坚毅,破损的衫裙被牢牢系了起来,虽为阶下之囚,却闲庭信步,不卑不亢。
季成并两士兵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被一名女俘喝住,赶紧气势汹汹上前去抓阿梨。
韩却眉毛蹙了起来,看着对士兵的行为似有不满,韩琮见此,笑哈哈打趣道:季成啊,叫你的侍从小心些,咱家阿九可是心疼美人了。
听了这吩咐,季成他们哪里还敢动粗,只冷汗涔涔跟在后面,大家见此都笑了起来,谁也不会把这一句打趣当真。
韩却心下自嘲面上却不显,只笑嘻嘻厚脸皮道:还是大哥知道阿九。
说罢起身,三两步迈到了阿梨面前,挥开捉拿她的卫兵,俯身直直看着眼前的少女,弯唇问道:罗氏女?
阿梨自觉个子较一般女子偏高,比之男子也不差多少,没想到竟只到韩却的肩膀。
少年俊眉深目,瞳孔微动,似两颗蓝色宝石流光溢彩,薄唇微翘,带着三分不羁,若是不知底细,不是现在的境地,她想可能还真把眼前这人当作一纨绔美少年了。
不过韩却现在已经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瞥了一眼坐在首位的公子琮,若是她动作够麻利,抽出身后士兵的弯刀回刺过去,以她现在的距离,有一半的概率能够刺中他,前提是自己身手如昨。
可是她才醒过来,对身体的把控如何不好判断,要不要现在动手她有些拿不准了。
韩却因为这异族长相,从小没少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那目光里有恐惧有憎恶有惊艳等等,反正只要有他在的场合,总是有各种目光随之而来,虽然不怀好意的居多,可是被人无视这还真是头一遭。
他低头趴她耳边,有些恶意满满地嘲讽:怎么?看上我大哥了?你父亲的尸首可还挂在城垛上。
阿梨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撇开头看着韩却,少年眼角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暗含威胁。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不再是战场上一呼百应的女将军,作为阶下之囚,她没法主动去做什么,只能隐藏好自己,伺机而动。
韩却见她低头,似乎看着脚下锁链神色仓惶,终于满了意,拉了她就坐回韩琮下首。
公子琮挑了挑眉,有心试探,阿九,我说过,此次能不战而胜,你居首功,这些女人,你想挑谁就挑,想要几个就要几个。
韩却摆手,一脸诚恳,大哥谬赞了,是大哥用人不拘一格,季太守会审时度势,众将士浴血奋战,阿九可不敢居功。
说罢,他一手搂了阿梨一手捏起她的下巴,笑道:此女虽不如传闻中倾国倾城,倒也秀色可餐,于阿九足矣。
阿梨瞪了眼想要挣扎,却听韩却又靠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想要你父亲的尸首就乖乖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