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口哨声传来。
是她跟季成商量好的暗号!
燕妘往门口望去,季成正朝她打着手势,是世子璟来了!
她赶紧坐在了瑶琴前的矮凳上,伸手拨弄琴弦。
世子璟一进到驿馆,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青石地板上薄薄铺上了一层白雪,就着殷红早梅,少女独坐廊下,兀自弹琴,虽然看着不甚熟练,但这瑶琴声与檐角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竟然也分外和谐。
听闻身后响动,少女回过身来,红唇微弯,贝齿噙香,一双杏眼似水波潋滟,一下子就击中了世子璟。
他再也无法挪开眼光。
第37章 博弈
上京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整座城池银装素裹,像为公子琮的死披上了一层缟素。
韩王的陵寝在京郊,早就已经修建完成了。
这次公子琮死得突然,韩王准他陪葬王陵,故不需单独为他准备墓室,只需要将韩王的王陵侧室略做改动,不过短短几日就准备好了。
因为双亲尚在,他又死得不是很光彩,所以葬礼并不隆重,出殡甚至选在了子夜。
天色方明,送葬的韩却左师等人就已经出发了,他们要在子夜时分将公子琮的遗体放入墓室。
韩却计算着时间,差不多要第二日傍晚才能回到韩王宫复命,一切准备就绪,这两日他不在,吴夫人去韩王那里讨旨意,这是他能想到的不沾身的最好时机。
至于公子琮出殡,已经不是一件大事了,他这次路过城郊,趁机还要将那两名刺客带回去。
是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次刺杀失踪的那两名刺客,早就被隐在幕后的陆续抓了起来。
指望阿梨伪装刺客,是很容易翻车的,自从确定她身份后他压根儿就不想再将她推到台面上置于风雨中。
韩却那边一切顺利,而韩王宫里,韩王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吴夫人,一时觉得颇为头疼。
王上,琮儿跟小九感情甚好,我跟这孩子也算投缘,如今琮儿去了,妾身将小九记在名下,也是希望有个照应。
韩王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他这一生有过很多女人,不管是吴夫人还是韩王后,也许曾经愉悦过,但于他而言也就不过是一件华服,而其他女人,可能就是一件亵衣。
至于韩却的母亲......
甚至连亵衣都比不上。
当年他征战犬戎大获全胜,抢来不少女子,一时被她的异瞳吸引便将她带回了王帐,也算是宠过的,可惜她竟然趁他不备妄图刺杀他,若不是因为巫祝说她身怀六甲,杀之不吉,他会当场命人将她五马分尸。
更气人的是刺杀失败之后她竟然还想自杀,声称宁死也不会生下仇人的孩子,可惜他怎会让她如愿?她不愿生他偏要让她生,她想死他偏不让她死。
后来她果真产下一子,竟然跟她一般也是异瞳,曾经有多喜欢后来便有多厌恶,他们被赶去了偏远的冷殿,时时被人监视着。
后来那个女人还是死了,他也就当这个儿子不存在,没想到如今,他又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还是以如此方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有犬戎血统,他并不放心。
阿喻,在这后宫之中,寡人能给你的都给了,即使琮儿没有了,你的荣宠也不会少半分,你何必......
吴夫人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想脱口而出将来你死了难道要我殉葬这话,但她不敢,忍了忍还是好生回转道:王上,您对臣妾的好,臣妾都知道,可是琮儿就是妾身心头的一块肉,他去了,妾身心头就像空了一块似的。
韩王哪里不知道吴夫人打什么算盘,他凝视着她,只怕不是空了一块,是你们吴家找上你了吧。
王上......吴夫人想撒个娇把这话题岔过去。
韩王冷笑一声,不吃这套,阿喻,寡人知道你的想法,寡人从前也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可是结果呢?琮儿不仅没有顺利将龙骧军收为己有,还竟然连个刺杀都搞不定,寡人当年也是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实话告诉你,别说琮儿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就冲着这表现,寡人也不可能放心将这国家交给他。
韩王说的吴夫人能不清楚吗,可是自家儿子向来只许自己嫌弃,别人说一句都不行,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王上,这话妾身就不同意了,琮儿性情耿直,论阴谋诡计当然不是对手。照您这样说,难道世子璟就合格了?
韩王没好气道:起码没留下把柄,也至少还活着。
吴夫人简直要被气死了,她正要反驳,忽然殿外一阵嘈杂声音传来,有人跨槛而进,不经通传便能随意进出韩王寝殿的,除了韩王后还有谁?
不过她甚少来此,这会儿急匆匆过来,是为何事?
王上,吴氏所说之事,小君认为大为不妥。她来不及过来就开口了,因为激动又走得急,甚至说话带了些喘。
吴夫人忍不住嘲讽,王后消息灵通,来得倒是快得很。她想不明白,这事儿她就跟韩却吴相说过,知道她打算做这件事的不超过四人,怎么王后就得到消息了?
吴夫人当然想不明白,因为这件事是燕妘给透露出来的,她既然把宝押在了世子璟的身上,公子琮死了,那么韩却肯定是必需要处理的人了。
前世韩却是在后面公子琮彻底失宠后被推出来的,这世公子琮死得早,燕妘就提醒了世子璟要防备韩却跟吴家联合起来。
这不刚得到吴夫人来韩王宫里的消息,事关自己儿子的利益,韩王后就匆匆来了。
这会儿她也不摆她王姬的款儿了,她懒得跟吴氏做口舌之争,只朝韩王道:王上,吴妹妹丧子,小君能理解她的苦痛,可是万万不能让九公子记在她的名下,您忘了您胸口的刀伤是怎么来的了?
其实这些话由王后来说十分不妥,她分明可以找个下人慢慢在韩王面前进言,甚至可以放任宫人先在宫里传谣言,自然会引起韩王疑心,不让韩却记在吴夫人名下。
可是这些做法都太慢了,吴夫人已经找上了韩王,只有她可以马上进到殿来阻止这件事,她也就不顾脸面亲自下场了。
韩王听了这话,忍不住捂了捂胸口,他这一生最重的伤,不是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也不是在尔虞我诈的争斗中,而是在床榻上。
这是一个铁血帝王最深的耻辱,而这耻辱拜韩却生身母亲所致。
这宫里年幼的公子也不少,你为何非要将他记在名下?重新养个孩子不是更能打发这深宫时光么?他冷冷看着吴夫人,目光如隼。
韩王后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呀,吴氏,这孩子还是自小养大的好,半路来的,哪儿能那么贴心?
吴夫人憋着一股劲儿,他们越是反对,她越要坚持将韩却记在她名下,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听韩王这意思他并不是介意她找个公子记在名下,他介意的是那个人是韩却,想个什么办法好呢?
当初韩却母亲的事儿确实闹得挺大,也不因为这事儿她也自小对韩却有偏见吗?看到他那双眼睛,总想起犬戎人。
他的亲生母亲......吴夫人努力想着应对的法子。
对了,当初他母亲干下了那种事情,最后韩王竟然放过了,靠的什么?不就是当时巫祝榆罔的求情,这会儿要不也试试?
王上,您知道妾身为何坚持想将小九记在名下?吴夫人挤了一滴眼泪,其实是琮儿最近总托梦来,妾身找巫祝卜算过了,小九跟妾身的八字刚好相配,有母子缘分。
卜算过了?韩王脸色郑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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