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感应到了,刚晋升就陨落的那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大概率是被那几位合力诛杀了,这以后,谁还敢晋升?
妖修之间,抱怨与流言四起。
东瞑海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先走了。瞿清泉的手心涌出一汪泉水,在地面上聚合成一面一人高的水镜,幕后之人藏地太深,难以深究,我将她的记忆留在这里,你们自己看吧。
银眷吩咐白文星留在这片焦土上保护姜染,自己先一步迈入了水镜之中。
君昭黑着脸,也入了水镜。
但他一向喜欢单打独斗,所以进去之后,就立刻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在谭幽的记忆中,与银眷分道扬镳。
银眷一路向前,路过谭幽的老宅,进都没进去,而是直奔她成婚那日,踏上了溧川。
四个轿夫抬着鲜红的轿子,从桥的另一头走来。
坐在轿子里的谭幽穿着鲜红的嫁衣,脸上带着动人的笑意,对头顶天象的变化毫无察觉,以至于天雷落下之时,谭幽连人带轿,落入了溧川。
溧川水深,谭幽在水中挣扎了一番,那天雷根本不放过她,又追着她劈了十几下,谭幽不敢露头,硬生生地溺死在水中。
她的尸身随着溧川湍急的水流浮浮沉沉,死不瞑目。
就在这时,一团模糊的影子踏水而来。
银眷盯着那团影子,皱了皱眉头。怪不得瞿清泉说幕后之人藏地深,那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竟然提前在谭幽的记忆中设下禁制,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
只见那人托举着一团蠕动的血肉,放置在了谭幽充满怨念的灵魂面前。
人生在世,这些情情爱爱都是假的,唯有成为绝对的强者,才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那人用血肉助谭幽修炼,教她用符咒控制妖物,助长修为,时而在谭幽耳边低语。
银眷想听清那人说了什么,但他刚一靠近,周遭的画面就如同一页纸,熊熊燃烧起来。
那火焰来势凶猛,银眷境界全开,也无法阻挡,只能任凭这火焰将那人存在的痕迹少了个精光,被迫退出水镜。
银眷退出没多久,就看见君昭同样从水镜中钻了出来,鬓边的几根头发被火焰燎出一股焦糊的气味。
怎么样了,看到了什么?白文星急切地追问。
君昭冷哼了一声,挥袖而去,他一向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出丑的样子。
幕后之人藏得很深,且在谭幽的记忆中布下禁制,一旦有人深入查探,就会被烈焰侵蚀。
那烈焰之力连他也无法阻挡,而这一点,也恰恰成为了突破口。
妖修界高境界的妖修,能与你我匹敌的,也就眼下这几位,且放眼天下,所有的妖修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若要一直隐藏身份,不太容易。
听完银眷的分析,白文星幡然醒悟,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幕后之人并不是咱们妖修界的?而是
修仙界。
银眷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白文星能察觉到他的不安。
那是一个他们掌控之外的世界,强者众多。
自百年前妖都陷落之后,妖修凋零,修仙者们便越发看不起妖修,处处与要修作对。
而银眷,起先是修仙的所以比起他们这些生来就是妖的,更了解那个世界。
若这件事真的有修仙界的人插手,那他们就必须提早做出准备了。
仙妖一战,终究无法避免。
姜染醒来的时候,桑浊已经完全吸收了那些血肉,躯体也在飞速成长。
如今他身上穿着的姜染的旧衣服,对他来说已经很合身了。
姜染诧异地看着瞬间长大的桑浊,这个曾经他抱过的婴儿,在短短的时日内,竟然长成了青年模样。
虽然依然只是一个躯壳,不会说话,鲜少思考,但桑浊的身形恢复地越快,就说明流落在外的血肉越少。
比起桑浊的成长,更让姜染无语的,是这一望无际的焦土
整个宁川镇,除了他脚下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是完好的,其余地方,全部都是焦黑一片,寸草不生。
地面上更是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平地。
这是怎么回事?如今生死簿已经全部收集到手,储邑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捧着昏昏欲睡的贺舒霆,十分不安地向前迈了一步,踏上了焦土。
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焦土的灼热。
大概就是谭幽妄图越过罗刹境,直接晋升到飞升境,却被其余飞升境合力诛杀。
姜染将自己的猜测全部告诉了储邑。
白文星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拽了拽银眷的袖子,先生竟也知道宁川镇的始作俑者是谭幽?所以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银眷回想起他们过溧川那日,姜染与他一样,多看了一眼断桥接口处的焦黑痕迹,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两个,就都心中有数了吧。
宁川化为一片焦土,其实对你们来说,也好。姜染摸了摸贺舒霆的脑袋,对储邑道:谭幽死了,你身上的那些罪孽也都消失了,你若想要与他永远相守,就不能去投胎,此生只能做一个鬼差。
储邑站在阳光之下,只觉得浑身的皮肤灼热,他退到残垣的阴影之下,笑着对姜染说:
先生,方才,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了一个鬼差,每天都在一棵枝叶稀疏的小树下打盹乘凉,时而蹲坐在墓碑之上,向往阳光。
他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叹了口气。
那个鬼差就是曾经的我,而贺舒霆,就是那棵为我遮阳的小树。
他眺望着远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前世投胎做人,也确实站在了我心心念念的阳光之下,可我却没有感受到半分温暖。
苍溪镇的人笑话他,家里的亲人逼迫他,这个世界,对他向来冷漠。
那日我站在城墙之上,沐浴在正午的烈阳中,看尽了众生百态。苍溪镇的人视我为异类,觉得我晦气,逼迫我跳下城墙,我不怪他们,我习惯独来独往,与他们格格不入,或许我生来就不适合做人。
储邑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不后悔那一段能让我站在烈日下的人生。体验过,才知道适不适合。所以此生我能够更快地做出抉择。
储邑将贺舒霆的头颅捧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发,对姜染道:他最近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清醒时与我说话,也是寥寥几句。他无法在繁盛之地扎根,如今宁川这片焦土,倒是很适合我们生存。我愿在宁川永远当一个鬼差,亲手埋下我的小树,莫说十年百年,千年我也等得起。
我会在这片土地上等他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偶尔闲暇,为他浇浇水,跟他说说话,虽然他不会回应,但能相守,我就很满足了。
这一片焦土,何尝不是我的乐土。
储邑说地肆意洒脱,经历过几世后,将一切看淡,唯独将贺舒霆尤为慎重地捧上心头。
姜染在宁川又滞留了几日,彼时贺舒霆已经完全陷入沉睡了。
他亲眼目睹储邑不舍地在贺舒霆的唇上亲了一下,又亲自将那颗挚爱的头颅掩埋在焦土之中,悉心照料。
姜染布置好最后一块领地石后,日常为银眷疏通经脉。
白文星拿着一封家书过来,十分不舍地挤在了姜染和银眷之间,泪眼朦胧地演了起来。
先生,我爷爷派人来寻我了,说是家中有急事,召我立刻回去,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啊先生
姜染被她这哭唧唧的模样逗乐了,开玩笑道: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棺材铺里的米缸?
都舍不得!
白文星拿起姜染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先生,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等我家中的事处理完,我就回来找你,先生记得提前把米缸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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